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
同时也是高中的入学典礼。
入学典礼正进行到一半。已经开始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了。典礼就跟国中的时候一样无聊得要命,不过我表面上还是做做样子,表现得像是个正经八百又勤勉向学的好学生。
就在刚刚,一个发长及肩的蓝发少女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少女个头娇小,拥有一副稚嫩的童颜。看起来大概是国中一年级、甚至更小。女孩身上所着的衣装就跟出现在课本里的日本陆军军服十分相似,笑也不笑地板着一张扑克脸直盯着我看——重点是她头下脚上地倒立在半空中。
「请问您是波乱烈火大人吗?」
这少女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的名字。
「???」
这女孩是谁啊?不对,应该说她为什么会浮在半空中?
心慌意乱的我伸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一通,坐在隔壁座位的戴眼镜男同学对我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看样子似乎只有我才看得到和听得见那个女生的模样与声音。
「本官名叫阿鲁。你高兴在本官名字后面加『妹妹』两字本官也不介意喔。」
少女不经催促便自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而且还一副似乎跟我很熟的态度。
不对不对,慢着,先冷静下来,我?你?一般常识?
问题在这个少女——阿鲁到底是什么人物?
我的幻觉?妄想?该不会是……幽灵吧?
可以的话,这三种东西我都不想看见,要是真看得见我的头可就大了!
虽然我很想抱头呻吟,无奈入学典礼还没结束。就算千百个不愿意我还是得挺直腰杆露出严肃正经的表情才可以,不然就引人注目了。
我最痛恨引人注目了。平凡就好是我的座右铭。
不管在什么方面,让自己显得平凡就对了。
虽然有很多家伙觉得这样的人生观很乏味无趣,但在我看来,那些人根本不懂普通的意义。平凡的生活也包含了经营兴趣啦、和朋友玩在一起啦等等那一类令人开心快乐的事情。有那种会讨厌跟好朋友一起玩的人吗?就是因为满脑子都装着想跟别人不一样的念头,才会不知珍惜如此理所当然又珍贵的事物。
到头来,能过得平凡才是最幸福的。
「喂喂~有听见本官在说话吗!?」
可是,某个企图把我重要的平凡生活破坏得体无完肤的存在,正不厌其烦地在我的眼前挥手……
「嘿~波乱大人~?嗯~称呼你大人会不会太客套了?烈火~?还不能接受直接叫名字吗?」
喂喂,居然就直呼我的名讳了,未免也太不拘礼节了吧?而且我不是没听见你在说话,是故意把你当空气好吗?是说,这家伙怎么那么爱装熟啊。
「不然叫你臭家伙好了~有听见吗~?快点回答老娘~」
谁是臭家伙了啊。这个夸张的等级暴跌是怎样。我做了什么吗?我刚才有做什么必须被人骂臭家伙的事情吗?根本没有!
不行。我要忍住啊……!大呼小叫的话只是正中对方的下怀。
「啊,你鼻毛跑出来了耶。」阿鲁忽然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咦?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伸手摸鼻。
「不是右边。是左边啦,左边。」
左边吗,左边是吧。我得趁别人发现前偷偷拔掉……怪了?哪里有什么鼻毛?
「骗你的啦。上当了哏。」
「你是想跟我吵架吗!?」
「本官说的话你果然都有听见嘛。」
「……啊。」搞屁啊我。
『那边那个新生,你在跟谁吵架?』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只校长和全校学生,就连家长来宾的视线也全都被我一个人独占了。噫!
「没、没有,没事。」
『快点在位子上坐好。』
「是……」
众人的视线刺痛着我。总觉得我彷佛快要被羞耻的感觉给杀死。不,宁可说我巴不得自己去死一死算了。我的脑袋都快沸腾啦!
「其实,早在看你伸手去摸鼻子时,本官就知道你有听见就是了。」
这个该死的小鬼,还敢说得那么得意……!
我拚命强忍差点又吼出来的冲动。
「第一次接触平安无事地成功了,可以的话本官想进入正题,行吗?」
虽然我搞不懂现在情况到底是怎样,可是如果再继续对她视若无睹,天晓得她又会干什么好事。
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低调地跟她交谈吗……嗯?我想到了。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简讯画面。
喀哒喀哒喀哒。
【你是什么人?】
我输入字句,然后向阿鲁打了个手势暗示她注意画面。
她在半空中转身换个姿势后探头看了我手上的萤幕。
「这玩意儿看起来似乎是相当老式的通讯设备了呢。」
老式?这支手机我明明才刚新买不久耶。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本官来自未来。」
未来?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未来两个字?】
「没错。本官是未来人。」
未来人……真的假的啊。
心中的困惑先摆在一旁不谈,我接连提出问题。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你吗?】
「对。只有烈火先生看得到、摸得到本官。」
【我摸得到你?】
「是的。反过来说,本官能碰触到和交谈的对象也只有烈火先生一个人而已。本官算是半实体的存在,有需要我做艰涩的说明吗?」
【……】
「用不着大费功夫把【……】打出来也无所谓吧。」
我无视少女对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的吐槽,问出了最关键的疑问。
【未来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官此行昀目的,是为了拯救未来。为了改变被流有『波乱血统』的你搞得一场糊涂的未来。」
阿鲁口若悬河地回答道。
被我搞得一场糊涂?
以平凡人生为目标的我,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对未来胡搞瞎搞啊。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点鸡毛蒜皮的线索。
『波乱血统』——老爸曾经跟我提起有关于在我体内流动的『血』。
那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
▽
入夜后的波乱家响起了拉炮的声音。
「Happy Birthday烈火——Yahoo——!」
「老爸,不要对着人放拉炮啦。还有,少在那里鬼叫什么Yahoo的。」
「唔~小烈火真是老古板,一点都不好玩。」
这个长了一把年纪还幼稚得鼓起腮帮子的白痴是我的老爸——波乱次元。是个很适合穿围裙,脸上留着胡渣,只可惜言行举止很不得体的家庭主夫。餐桌上那些香气四溢的料理全都是出自此人之手。连蛋糕都是他一手制作出来的,坦白说他的厨艺真的很了不起。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在巧克力上写下『小烈火 I Love You』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啊。
「好了,我们快点来吃吧。」
「老妈还没来耶。」
「妈咪正忙着为明天做准备呢。她说我们可以先开动没关系。」
「啊,是吗。」
明天的准备大概是指老妈调职的事吧。
我老妈是个精明能干的商场女强人,这次似乎确定要荣调到国外母公司就职的样子。老爸放心不下对家事一窍不通的老妈,所以打算陪她一起到国外生活,至于喜欢日本的我则决定自己留下来。另一方面也是想体验一下一个人独居生活的感觉。幸好爸妈也都答应让找留在日本。
其实我的生日是在明天,不过因为爸妈明天就要出国的关系,才提早到今天庆祝而已。
「小烈火,你要不要在蛋糕上插蜡烛?」
「我才不要插什么蜡烛。」
感觉上吹熄生日蛋糕蜡烛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是说,只有自己的家人帮忙庆祝生日,感觉还真闷哪。
「对了,今年不找皋月一起庆祝吗?」
「嗯。因为今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所以就婉拒她的参加了,不好意思。」
「……是吗。」
「咦~皋月没来,小烈火觉得很寂寞?」
「啥啊!?才不是咧!我只是因为每年生日都一起庆祝,这次旁边少了她感觉有点心神不宁而已。」
从童年时代开始,这十年来我每次生日都有跟她一起过,少了她我会觉得怪怪的也是情有可原。
「是吗~」
「吵死了。不要笑得那么贼。小心我一拳揍扁你。」
「好好好,对不起咩~」
为什么我老爸总是这么吊儿郎当啊……虽然我并不讨厌老爸,可是很希望他在这方面能表现得稍微更成熟稳重一点。
不过,如此轻浮的老爸竟然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提,多少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然后呢,你想跟我提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好吧,我告诉你好了。」
老爸一边夹起芹菜往嘴里塞,一边开始谈那要紧的大事。
「是这样的,其实啊我们波乱家身上都流有特殊的血。」
「特殊的血?」
「对,好像叫什么『波乱血统』来着的吧。波乱家的男儿在满十六岁后,每个人的体质……还是该说特质呢,总之会变得跟一般常人不太一样。」
「有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耶……是说,拥有特殊血统听起来感觉好像漫画或轻小说的男主角耶。」
「小烈火好敏锐喔~」
深感错愕的我不知何故受到了夸奖。我到底是哪里敏锐了?
「我刚才说的那个『特殊体质』,简单地说就是会使小烈火你变得跟漫画或轻小说的男主角一样啦。」
「……你是说我可以进入二次元世界了?」
「一辈子总会想去见识一次对吧。不过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罗。」
「头好痛……」
在这个时间点,我已经认定老爸是在跟我开玩笑或唬烂了。
「然后呢,具体而言那个『血统』是什么?」
接下来的内容我已经不打算认真当一回事了,只管催促老爸早点说完。不要因为不想听就冷冷结束对话,是维持家庭和谐美满的窍门。
「要我具体说明我也不会耶喵~」
「语尾不要乱加喵字!怪恶心的。」
「我的目标是当恶心可爱男啊。言归正传……这样说吧,不管漫画还是轻小说都好,你先试着想像一篇王子拯救被魔王绑架的公主的『故事』吧?」
「『故事』?」
「没错。然后,假设在那篇故事里王子输给魔王的话,结局会怎样?又或者原本就没有王子存在的话呢?小烈火,你觉得那『故事』结果会如何?」
「……呃,最后就走入不幸的结局吧?照常理思考的话。」
「对——那时代替失落的主角被卷进故事里的,就是我们波乱家的人。再打个比方吧,简言之,『故事』指的就是我们涉入的事件或不可思议的现象。」
「『故事』啊……」
虽然听起来抽象,不过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说穿了,意思就是我们家有那种很容易被卷进奇怪事件里的『血统』对吧。」
「还有,之后你会很容易认识一些外星人啦未来人啦超能力者之类的朋友溜。」
「不要在语尾加溜!我才不需要那种朋友。」
再者,我可不想被卷进什么『故事』里。虽然我也不认为世上真的有这种事。
我吃着沙拉的莴苣,同时念头一转。
就算老爸说的都是真的,我才不管什么『故事』,先溜之大吉再说。从『被卷进』字面上的意思看来,所谓的『故事』原本部是与我无关的灾难吧?既然如此,我根本没有好心帮忙的道理,也没有下去蹬浑水的理由。应该说打死也甭想拖我下水。
「想不到我们家还挺辛苦的嘛。」
「哈哈哈,小烈火你一定完全不相信我说的吧~」
「谁会相信那种荒唐的无稽之谈啊?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老爸你现在对世界和平却毫无贡献不是很奇怪吗?」
食欲旺盛地啃着鸡翅膀的老爸,不管怎么打量都是平凡的家庭主夫。
「根据祖先留下来的纪录,好像随着年纪增长,慢慢就不会被卷进『故事』里去了的样子,虽然也会因人而异啦。」
「这样的设定简直是为老爸你量身打造的哪。」
「不相信我耶~也罢。」
反正等你实际被卷进『故事』里头,到时也由不得你不信了——老爸最后补上了这一句话。
「总之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些了,小烈火你明天起做好觉悟吧。」
「是是是。」
唬烂终于结束了。
如果把这当作炒热生日气氛的余兴节目,倒也还可以接受啦。
「啊啊,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跟你说。」
「还有啊?」
「嗯。很重要的事。」
老爸忽然放下了筷子。
我好奇地抬头一瞧,只见老爸露出一副严肃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我看,使我不禁打直了背。
「今后小烈火你势必会碰上惊心动魄的事件。我们终究不是什么厉害的奇人异士,不可能像真正的英雄一样解决所有的难题。一旦你觉得有性命危险,别客气尽管逃吧……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弃跟自己牵扯上关系的『故事』。你可以答应爸爸的要求吗?」
好久没看到表情这么正经八百的老爸了。
记得我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曾发现暴涨的河川里有只装在箱子里的猫被冲走。
那时我慌得不知所措跑来跑去,一旁的老爸却二话不说脱下衣服跳进了河里。后来还把衰弱的猫送去给兽医照顾,等猫恢复健康之后,老爸又四处奔波帮猫寻找能收养它的主人。那时的老爸,在还只是个小萝卜头的我的眼中,看起来就跟真正的英雄一样。
「啊啊,我知道了。只是我不保证自己能不能胜任男主角就是了。」
可能是想起当年老爸那个英姿的缘故,我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我相信这个荒谬的『血统』之说应该是老爸瞎编出来的。
这时,好像打包完行囊的老妈来到了饭厅.
「让你们久等了——」
做儿子的我这么说有点厚脸皮,可是老妈她真的是相当漂亮的美女,常常有人说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真亏老爸有办法夺得老妈的芳心。
「妈咪你动作好慢~料理都快吃光了啦~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用心做出来的耶。」
「还不都是因为我得帮你打包行李。」
「是妈咪自己说要帮我打包的吧。」
「如果让次元你自己打包,东西会塞爆行李箱吧。」
「哈哈哈,抱歉~」
因为从明天起一家三口暂时得分离一阵子,所以等老妈就座全家团聚在一起后,忍不住就天南地北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波乱血统』这档子事也被我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了——
▽
——我不懂为什么阿鲁也会提到我的『血统』?
【为什么你对我的『血统』有意见?】
「烈火先生是『全体大战』中最关键的人物。除了你个人以外,有关波乱家的所有情报本官都调查完毕了。」
我的隐私都被她给看光光了吗?不对,重点是——
【『全体大战』是什么?】
「如字面所示,就是『波及了全体的大战』的意思。详情恕本官无法全盘交代。」
【为何啊?】
「那跟本官的任务有很深的关系。」
【拯救未来之类的吗?】
「没错。昨晚你的父亲波乱次元有跟你说明过『波乱血统』的事情了吧?」
【有。】
「现阶段你应该还是半信半疑吧。不过,请你先假设所有的情报都是事实,再来听本官怎么说。」
阿鲁在半空中摆出了一个像是在跪坐的姿势。大概是想藉此酝酿出严肃的气氛吧。
「在本官身处的未来的历史里,波乱烈火被卷进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同时也拯救了许许多多的『女主角』。」
【女主角?】
「就好比某王国的公主或谜之美少女转学生之类的。每篇『故事』总是少不了有『女主角』的存在吧?」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错啦。
「说到这个,烈火先生。」
【?】
「你是不是个性优柔寡断,又很不善跟女孩子相处?」
「噗!」
干嘛突然扯到莫名其妙的事去啊。害我忍不住发出怪声。啊,拜托四眼田鸡同学不要露出那种诡异的表情。
【我、我是没有交过女朋友没错啦……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未来的烈火先生虽然拯救了多如繁星的『女主角』,可是你只顾四处埋下情种却从来不回收——因此,遭受冷落的少女们气疯了头,引发了以未来的烈火先生为中心的大战争,那就是『全体大战』。」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不然本官不会出现在这,『全体大战』也不会发生。」
【等一下!可是我听说长大后就不会再被卷入『故事』里面了啊?】
「就算你之后不会再被卷进『故事』,也不代表你先前救过的『女主角』们会消失吧?当然,她们对你的爱意也是。能如此受女人欢迎,身为男人最大的幸福莫不过于如此吧。」
【……】
「所以说【……】可以不必特地打出来了。」
我只是受到太沉重的打击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而已。你就不能体察一下我这敏感脆弱的小市民之心吗?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可怕的大战?这纠纷不是一群女孩子引发的吗?怎么会演变成战争这么大的规模?】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就留下来的纪录,烈火先生所拯救过的『女主角』及『故事』多达数百篇。先前本官也说了,本官无法把详情全盘告诉你,不过你所拯救的,都是些好比漫画或轻小说之类的『故事』。试着想像看看吧,设定和世界观各不相同的漫画和轻小说角色一旦聚在同一擂台上打起来的话,结果会是如何?」
【只是随便想像一下地球就被毁灭了十次。】
「可以说像是场天灾人祸吧。」
当然,这些都是假设。只是以「这些全都是真的」为前提,所讨论的内容。
不过,阿鲁确确实实就在自己的眼前。
【慎重起见,我想确定你不是3D立髅投影之类的骗人把戏。可以摸吗?】
「当然可以了。想摸哪里本官都没意见。」
阿鲁边说边若无其事地挺出胸部。这是叫我摸那里的意思吗?
【握手就好了。】
「了解。」
握握。
还真的能摸到。看来阿鲁只有我看得见摸得到、她的声音只有我听得到的说法并不是骗人的。照这样说来,『波乱血统』和『全体大战』也都是真的了?
「本官的任务是把烈火先生跟随便哪个『女主角』送作堆,藉此防止『全体大战』发生。今后本官将持续监视烈火先生直到任务结束为止,麻烦你快去勾搭个女人吧。」
「什么勾搭女人啊喂!」
阿鲁语气轻描淡写,说的话却是十分露骨,害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四眼田鸡同学和师长的视线令我感觉如坐针毡,难受得不得了。
▽
除了我大吵大闹丢脸丢到家以外,入学典礼过程平顺地落幂了,之后一年级新生鱼贯地回到各自的教室做完自我介绍和开完班会后,中午便宣布放学。
「对了,刚才你说我在未来拯救了很多的『故事』。这表示就算我被卷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再怎么惨也不会死罗?」
「烈火先生你也真笨。」
阿鲁朝着我的后脑勺摇头叹气。她好像有不能离开我超过五公尺远的限制,所以不管我走到哪,浮在空中的她也会跟到哪。要是我想在学校上厕所那怎办?
「本官不是说了吗?本官是来改变未来的。自本官出现在过去的那一刻起,未来就逐渐产生了变化。现在已经不能保证你能否如未来的历史所描述的一样,成功在『故事』中过关斩将了。」
「慢着。这对我来说根本是相当不利的情报吧?」
「在未来人的眼中,烈火先生本来就是把未来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罪魁祸首,所以要是你意外丧生的话,反倒有种出了一口怨气的感觉,应该还挺爽的吧?」
「……我突然失去为你们这些人拚命的干劲了。」
我从今天起年满十六岁,升上高中开始了一个人独居的生活……然而现在却多冒出一个必须拚命拯救未来的累赘选项。原先准备迎接新生活的高昂情绪这下都渐渐疲软了……
「是说,烈火先生你的个性一点都不像名字那么有霸气耶。长相也普普通通,本官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大家会为了你杀红了眼。」
「你老实说吧。」
感觉阿鲁有时会话中带刺。是她个性原本就毒舌,还是……
「你是不是也很恨我,巴不得我死了最好?」
「这个嘛,你说呢?本官是专门设计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工生命体基库鲁姆。所以本官虽然具有未来世界的知识,却对那没什么真实感。」
「人工生命体、啊……」
「顺道一提本官只有两岁。要是敢染指本官,烈火先生肯定有恋童癖。」
「还在包尿布的乳臭未乾小鬼少跟我装大人了。」
「真没礼貌。别看本官外表打扮得很古板,其实里面的内衣可是穿得很性感呢。要看吗?」
「免了。」
不过她实际年龄只有两岁吗?之所以表情死板、说话缺乏抑扬顿挫也是因为年纪的关系?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理解她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矛盾了。
「唉呀?烈火先生,那是什么?」
阿鲁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地一声强行把我的头扭向旁边后,指了商店街的一间小电器行。电器行门口的展示柜陈列着大型电视机,画面上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那是电视机啦。」
「本官也知道那是电视机。问题是萤幕所播放的内容。」
「嗯嗯?上面说『xx市大停电,有住民撞见晴朗的天空突然有落雷劈下』啊。」
「播放的内容只要听声音就知道了。本官想问的是,这就是所谓的新闻节目吗?」
「咦,你问的是这个啊?……对啦,确实是新闻节目没错。」
没想到她好奇的不是节目内容,而是节目的类别。
「是吗,那就是新闻啊……烈火先生,可以麻烦你靠近一点吗?」
我照阿鲁的要求移动到电视前面。于是阿鲁开始或左或右地打量电视机。
「未来没有电视这种东西吗?」
「你很失礼耶。当然是有了。本官虽然知道电视机是什么样的东西,可是之前从来没看过。因为任务不需要用到。」
「……是吗。」
宛如换了个人似地眼睛闪闪发光的阿鲁就跟她的外表一样,十足的孩子气。虽然我不懂基库鲁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过现在的她看来就跟随处可见的一般女孩没两样。
然而,阿鲁似乎从来没有跟朋友玩在一块,或者自发性地去做什么事的经验。
那是怎样啊,我暗忖。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抱持难以置信的态度,不过姑且就当我真的是破坏未来的罪魁祸首好了……为什么未来的大人们要把一切托付给这个小女孩,然后将她送到我的身边?她说她是为了这个目的被制造出来的,这样也太不正常了吧。还是说,未来已经崩溃到不正常的事情也变成理所当然的地步了?
话虽如此,那些我连一知半解也称不上的未来,我也无力负责。
不过,因此被派遣到过去的阿鲁看来算是被我连累的了。况且除了我以外没人能跟她接触对话——在能帮得上她的人也只剩我一人的情况下——我也狠不下心见死不救就是了。虽然她这小鬼有时候说话挺尖酸刻薄,不过只要把那当作是小孩子个性狂妄的表现,倒也挺可爱的。
「我家也有电视,想看的话回家你再看到饱吧。如果有想看的电影或影集,去出租店租回家看也可以。」
牢牢贴在电视机前面的阿鲁一闻书,便转身面向我。
「……可以吗?」
微微倾斜脑袋的阿鲁尽管面无表情,不过我却觉得她看起来很开心,这难道是一种自我感觉良好吗?
现阶段就这样也好,我一边心想一边点头答应。
「从今起我就要一个人生活了,我们开个小型派对当作庆祝吧。啊,你不能吃零食点心吗?那你就多租几部影片当补偿也好。」
身为一个没在打工赚零用的学生,我自认自己表现得很慷慨大方,但阿鲁不知何故目不转睛地对我投以狐疑的视线。
「……话先说在前头,本官可不是你的攻略目标之一喔?」
打从出娘胎以来,我第一次做出了假装滑一跤的反应。
「少说那种无聊的废话了,快走吧。」
我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拉着阿鲁的手离开。因为她浮在半空中所以感受不到重量,不过握在一起的掌心有种温温的感觉。
又是未来的世界又是特殊的血统,尽管麻烦的问题堆积如山,不过那些都是现在担心都嫌太早的事。眼前最重要的课题,应该是该如何跟这个不请自来的神秘同居人生活吧。
总之这就是我跟阿鲁的相遇。
同时也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脚踩入不寻常日子的瞬间。
……我实在不愿承认,其实自己早就整个人陷入软烂的泥沼里面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