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体内的『波乱血统』生效,并且解救三个『故事』和三个『女主角』那日,已过了五天。
总之,从入学典礼后,我就没再被卷入其他的『故事』,充分享受安安稳稳的高中生活……这本来是我的理想。
「烈火(Rekka)大人。您今早是不是有点疲倦呢?」
「……咦?」
一早准备出门上学前被海丽莎·荷波这么一问,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的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海丽莎金发碧眼,模样看起来俨然是个外国人,但实际上她是来自异世界的魔导士。她因为某些因素回不了自己的世界,目前住在我家当食客。
海丽莎总是自动自发地帮忙打理家务事。今天也不例外,她一早就套上兔子图案的围裙,十分努力勤奋地工作著。至于她围裙底下为什么要穿我的旧衣服,那是因为我妈留下来的旧衣跟她尺寸不合的关系。本来我还以为她会嫌弃男生的衣服,结果没想到她还满喜欢的。
总而言之,海丽莎就是一个如此活泼开朗又勤奋努力的女孩子。偶尔会展现出糊里糊涂的一面,感觉也是挺可爱的。
被这样的女孩以由下往上的角度盯著看,而且殷勤地表示关心,基本上这是所有男生都梦寐以求的一幕,可是……我稍稍把视线从海丽莎的脸上移开,然后回了句避重就轻的答案敷衍她说:
「没有啦,我只是睡眠不足而已。等一下去学校补个眠就没事了。」
「真的吗?是那样就好。路上小心喔,烈火大人。」
海丽莎满面笑容,似乎把我随口瞎掰的理由信以为真。
我冷汗直流地向鞠躬送行的她挥手告别,走出了玄关。
和大友皋月前往同一所高中上学的路上,她忽然把头探过来盯著我的脸打量。
「烈火。你是不是很累?」
「…………咦?」
今天同样的问题被两个人问了两次,我愣了一会儿才有反应。
我动作不自然地把脑袋倾向一旁,看了走在身旁的皋月。
她挪身充满新鲜感的商中制服打扮果然令人有些怦然心动。尽管她是魔法师的事实在高中入乎典礼那天发生的騒动曝光,不过并没有在我们之间造成什么化学变化。看样子,我们青梅竹马的关系不会因为一点芝麻小事就有所动摇。
我的青梅竹马走路抬头挺胸,长长的黑发微微随风摇曳;盯著我猛瞧的她,脸上担忧的表情就像是姊姊放心不下没出息的弟弟。
她的心情我是很感动没错啦,可是……我转头望向其他方向,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带过:
「没有啦,我只是有点肌肉酸痛。大概是昨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操过头了。」
「是吗?如果真的很难受,最好还是去保健室请老师帮你贴个贴布吧。」
「好啦……」
我含糊其辞地回答道,视线继续固定在远方。
「早安,烈火。」
「噢,早安。」
走进教室后,第一个跟我打招呼问安的,是坐在我隔壁位置的美少女依莉丝。
她的本名叫依莉丝·斐瑞利塔斯·塞芙科儿。名字之所以会长得让人头昏腊胀,是因为她是一般俗称的外星人。其实她屁股长了一条漂亮的银色马尾,只是平时会藏在身体里面不轻易露出来。
外星人依莉丝会身穿学校制服和我就读同一个班级,是因为她为了某个理由特地来到地球——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就恕我省略不提了。
「烈火~你怎么感觉好像很累的样子?」
依莉丝摇晃著两条马尾纳闷地侧起脑袋,倏然把脸凑上前来。
「……………………有吗?」
同样的问题被陆陆续续问了三次,我连别开视线都懒了。
「……」
「有啊有啊。你的脸明白写著『我在硬撑~』四个字。」
因为被她一针见血地道破了事实,所以我默默不语,视线游移不定。
大概是我的态度惹毛了依莉丝,她粗鲁地一脚端开椅子突然抱了过来。
「喂、喂!」
「讨厌耶!好不容易我们一早就能见面,你摆那臭脸是什么意思嘛!」
「跟是不是早上无关,在学校见面本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烈火,不许跟我顶嘴!」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没办法用道理沟通。
是说,被女生像这样从正面紧紧拥抱,某个部位也会跟我的身体牢牢地贴在一起……之于世哪个部位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有两团又软又有弹力的物体!而且一大清早就搂搂抱抱的我们实在有够引人注目的!
「——烈火!还有依莉丝同学!你们两个快点给我分开!」
我和依莉丝举止亲密的样子令皋月看不下去,猛力地拍击桌子,她不但粗声予以我们警告,还凶巴巴地瞪了依莉丝。附带一提皋月也坐在我的隔壁。被夹在两个少女中间,里外不是人,我可以听见我的胃每天都在发出哀号。
「怎样,吵什么吵啊。我只是担心烈火的身体而已。」
「怎么看都觉得事情都没有你讲的那么单纯。」
「不要动不动发脾气好不好。你就是脾气这么坏,所以喝再多牛奶,胸部也没办法吸收营养啦。」
「那依莉丝同学你就是脑部营养不足啰。」
为什么这两人的对话听起来感觉不像是在传接球,而是在互砸对方触身球呢。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好像有需要找个机会出来好好谈谈了吗?」
依莉丝摆出一张假到极点的笑容提议道。
「好啊。我也觉得有必要跟依莉丝同学把话摊开来讲清楚。」
皋月同样也是笑脸回应,我觉得我的背部好像快结冻了。
两人的视线在我这个三明治的眼前隔空交火,激烈得擦出火花。拜托你们要斗去旁边斗,不然火花会喷到我。
「那我们到外面去沟通一下吧。」依莉丝说。
「看谁先再也爬不起来就算输。」皋月说。
「你们两个给我等——!」
虽然我确实是许下了要斗去旁边斗的愿望,但最后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扮起和事佬的角色。重点是她们两个的话未免也太可怕了。比谁先让对方再也爬不起来的沟通是哪门子的沟通啊!沟通寻求的不就是理性和平的解决之道吗!
于是,就劳神费心的意义而言,我苦哈哈的一天又开始了。
△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不管睡著还是醒著,疲劳始终一直纠缠著我不放的原因……那还不都是……
「…………你·们·几·个·害·的的的的的!」
我站在校舍的屋顶朝著后山放声怒吼。
就在我气喘吁吁地上下抖著肩膀喘息时,从山的另一头传了「的的的的的」的回音。
「烈火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像个怪咖一样。」
不放过见缝插针的机会冷静地吐槽我的,是浮在半空中的军服少女——阿鲁。
单看外表就像年幼少女的她,其实是来自未来的人工生命体,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基本上她总是面无表情,但说起话来却是不留情面又狠又毒。
「别叫我怪咖。每天都被皋月、依莉丝,还有海丽莎牵著鼻子耍得团团转,任谁都会想大叫宣泄一下好吗!」
「这话要是被其他男生听见,应该没有人不想把你大卸八块的吧。」
「关我屁事!」
我捉狂似地用双手乱抓头发。
「既然觉得累,那就快点从『女主角』里面挑出一个对象来啊。」
阿鲁语带叹息地发著牢骚。
她之所以大费周章从未来回到现代,为的就是防止『女主角』们为了我一个人争风吃醋而引发『全体大战』的事情在未来世界发生,为此,我必须选择其中一名女主角做为伴侣的样子。
类似的话她常常借题发挥跟我唠叨,只是……
「选择对象岂是随随便便说选就选得出来的啊。」
「哎呀,所以说烈火先生不喜欢一对一,而是一对多的多人PLAY吗?」
「当然不是!笨蛋!」
我又朝著铁丝网外放声大叫后,嫌这样发浅还不够满足,直接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坦白说,我也差不多快濒临忍耐的极限了。
『波乱』是我的姓氏。
继承了这姓氏『血统』的人,代代承传著会被卷入『故事』的体质。
多亏这个满十六岁后就会显现的体质,我被迫和最强的魔法师、异世界的魔王、银河大国的暴君三者交手……这些光是回想起来就让我快染上忧郁症的天大惨事,说把我整得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历经千辛万苦平安度过难关后,照理说我终于可以重回我最爱的平凡生活的怀抱,只不过——就在从『故事』返回原先世界的隔天,我学到了现实不会如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的道理。
好比说,皋月和海丽莎吵著谁要帮我做便当。
好比说,上体育课皋月跟依莉丝争著要跟我同组。
又好比说,海丽莎可不可以跟我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之类的。
「当中最折磨人的还是便当的问题了……」
「你说皋月小姐和海丽莎小姐差点决斗的那一次吗?」
「正是……」
本来,皋月都假藉监视我和海丽莎的名义每天早上来我家制作早餐和午餐的便当,不过,随著海丽莎慢慢熟悉家事到一定程度之后,她也开始吵著「咱也想帮忙做便当!」,成了双方争执的导火线。
说到这,皋月和海丽莎她们两个还真的谁也不让谁……
一场魔法决斗险些就此爆发。
不过最惊险的,我觉得还是我差点被她们抓去试吃两人的料理,藉此判定比较想吃谁做的便当的那个场面……
到头来,如果早餐是海丽莎做的,那么便当就交给皋月准备,反过来若是皋月做了早餐,便当则交给海丽莎负责,两人都同意了这个每天轮流的合作方式。
在她们达成这个协议之前,我压力大到彷佛快胃穿孔了。
这五天发生的,尽是这类让人耳根子无法清静的状况。
「你的后宫生活明明就过得挺多采多姿的嘛。」
「我尝到的充其量只有血淋淋的创伤和精神疲劳而已……」
人家明明在大吐苦水,阿鲁却在一旁说风凉话,我也只能背靠在铁丝网上叹气。
最近我会睡眠不足又肌肉酸痛,都是因为每天被这些女生闹得不得安宁的缘故。
再不让我放松精神好好喘口气的话,说不定我真的要过劳死了。
可恶,我怎么继承了这么恼人的『血统』啊。
「现在已经够我烦的了,如果又被卷进『故事』,那可不是闹著玩的哪。」
我一边抬头仰望三分白云七分蓝天、堪称放晴的天空,一边用要死不活的声音犯嘀咕道。
「有句俗谚好像是说人人到喔。」
……这未来人的嘴巴是有没有这么机车啦。
啊,太阳被云遮住了。
△
眼见午休时间就快结束,我决定离开校舍屋顶。
把身体折成「く」字状的阿鲁一边像回力镖一样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一边说著「头~好~晕~喔~」地在玩闹。虽然看了真~的很烦,可是这家伙没办法离开我超过五公尺以上的距离,也只能认命了。
我尽其所能地把阿鲁当空气,加快脚步通过走廊。因为我是想一个人喘口气才专程跑到特别栋校舍的屋顶,不快点的话会赶不及上课。
「欸欸欸欸慢著慢著那边那个男生!」
这时,有个讲话如连珠炮般的声音从后面叫住我,我不禁停下脚步。
转头-瞧,只见有个制服穿得些许凌乱的少女手拿叉子指著我。
「干、干嘛?」
从她打的领带颜色来看,应该跟我一样都是一年级的学生,只是她的态度实在太咄咄逼人了,我忍不住用带有戒心的声音反问。
「你午餐吃了没?」
「哈……?」
突然被丢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发出傻愣愣的声音。
把长度及肩的头发绑在头部右侧的少女彷佛不耐烦似地直跺脚。
「唉唷,我是问你午餐吃过了没有?」
她就像在仔细交代问题的意思般又问了我第二次。
「……我天是还没吃啦。」
今天我为了赶著到屋顶发泄压力,所以匆匆忙忙离开了教室。拖拖拉拉的话,又会被皋月和依莉丝一人揽住一边的胳臂拿「今天要跟谁一起吃午餐?」这种让人胃痛的问题逼我做选择。
「你还没吃吗?没有骗我吧?」
「我没骗人啊……不过这问题在午休时间快结束时问也太奇怪了吧?」
今天我是凑巧没吃午餐,换作是平常的话,这时间我早吃得肚子快撑破了。
就某个意思而言,这女孩也算瞎猫刚好碰到死耗子吧……
「好,那这个给你吃吧。」
说完,女孩用叉子剌起了端在另一只手上的盘子里的「东西」。
……不是吧,话说……「那玩意儿」是什么啊?
好黑。
而且还不是芝麻或海苔那种自然的黑色。
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那看起来就好像把所有颜料都挤在调色盘上、然后用加了太白粉的硫酸调合而成的颜色一样……虽说这样的比喻好像愈说愈一头雾水,总之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完全就是「黑糊糊」的那种黒色。
上头刺著那种诡异到不行的黑色丸子的叉子,如今正往我的眼前移动过来。
生存本能猛踹我的屁股,直嚷著:「快逃啊!再不逃的话准备受死了!」
「不、不好意思,我现在没什么食欲。掰。」
我一口回绝打算直接掉头走人——不料少女却绕到我前面。
「没有食欲的话,你更非吃不可了。因为我有添加酸梅和柠檬和葡萄柚和豆瓣酱和辣味噌还有义大利香醋可以促进食欲。」
「莫名其妙!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酸味的食物会增加唾液分泌进而提升食欲。辣味的食物也有同样的效果喔。广受大众欢迎的咖哩饭我也没忘记加进去。」
「你也加太多有的没的了!是说那个黑色丸子哪里有咖哩饭的成分啊!?」
「反正我把所有东西搅拌在-起揉成一团烤过后拿去蒸熟再冰镇,最后加入独门提味配方,合体后就变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又不是吃火锅或沙拉,把全部东西都混在一起那还算食物吗!话说回来,她所谓的独门提味配方很教人在意。该不会是加了泥巴吧!?
生存本能更用力地踹了我的屁股。
「……!」
我闷不吭声地突然切换方向。
连面子也不顾,脚底抹油似地拔腿就跑——可是反应飞快的她马上赏了我一记扫腿,然后直接骑到我身上取得压制权。这下我插翅难逃了!
「好了,乖乖吃掉吧。」
「等等等等等等!其实我不敢吃辣的!」
「啊,是吗?不用怕,里面也有加巧克力和蒙布朗。」
「不安的要素怎么愈变愈多!对、对了!你说你有加咖哩,那表示里面-定也有添加牛肉吧?我因为宗教因素是不能吃牛肉的!」
「你说你信什么教?」
「呃……那个。」
禁吃牛肉的是哪个宗教来著啊?
「果然是在骗人的。讨厌,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骗我?」
「……每个人?」
「每个人看我想拿这东西请他们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都要找藉口逃走。真的是很没礼貌耶。这是我辛辛苦苦熬夜设计出来的『望屋』新菜单,就不能心怀感激地品尝看看吗?」
「……我想请问-下当作参考,那些找藉口骗你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做什么呢?」
「全都在保健室睡觉。」
「呀啊啊啊啊啊啊!」
这真的会死人吧!
此时,有个女学生出现在特别教室校舍的走廊。
「都美贵!你在做什么?」
「喷——!」
只见这个名叫都美贵的少女心急似地咂嘴后,不分青红皂白用蛰力强行掰开被她骑在胯下的我的嘴巴。
「每次都跑出来阻止我烦不烦!反正你快点给我吃掉——吃下去!」
「啊呜!?」
黑色丸子塞进我嘴巴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在我舌尖扩散开来——忽然间,我脑海浮现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去便利超商买东西、还有和皋月在公园游玩的记忆。
「那叫做死前走马灯啦。看来咱要回家吃自己啰。」生存本能跟我道别的同时,只见眼前的景色倏然暗了下来。
△
我做了全世界被黑色丸子虫挤爆的恶梦。连我也差点就要被压扁了……
我醒来的地点好像是学校的保健室。疑似在我惊醒时被我踢飞的被单、还有汗湿成一片的枕头映入了我的眼帘。
「烈火。太好了。你醒来啦?」
皋月拉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失手落下原本拿在手中的湿毛巾,眼眶里含著泪水彷佛情绪澎湃不已似地。
「真的太好了……能试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呢。」
「……咦?我的状况有这么惨吗?」
我还记得那个叫做都美贵的少女硬把黑色丸子塞到我嘴里,不过……想不起来,我没有在那之后的记忆。
皋月伸手摸了摸坐在病床上的我的额头和胸膛,脸上还是挂著不安的表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之前的样子就好像被人灌了用犠牲了数以百计的祭品制作而成的诅咒毒物一样……」
「诅咒……毒物?」
在得知那玩意儿的材料和料理方式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惊悚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异常到被冠上那么稀奇古怪的名词来称呼。
「只能说还好那东西没有被施下魔法,所以我才能成功解咒。」
皋月接著露出不像是在唬人的表情表示:「你真的差点一命呜呼了。」
听她这么说,我也只能回以僵硬的微笑。
乱做一通的料理竟然能做出让身为魔法专家的皋月浑身发抖的玩意儿来……就某层面来说根本是天才了吧?
除了我以外,好像还有许多遭到那女孩——似乎是叫都美贵来著——毒手的被害者,不过那些人皋月也都帮忙治好了。因为他们没像我傻到被强行喂下一整颗黑丸子,所以全都早早苏醒回家休息的样子。
「对了,依莉丝呢?」
照理说这种时候应该会一马当先跳出来又叫又跳的大小姐却不见踪影。
「那个……呃,依莉丝同学她……」
根据皋月的说法,依莉丝见她施展了解咒用的魔法后我还是一直昏迷不醒,丢下一句「我去搬宇宙最先进的治疗器具回来!」后,便-溜烟冲出学校——更正确地说是冲出地球——不知上哪去了。
「所以说依莉丝现在回斐瑞利塔星球去了?」
「应该是吧……仔细想想我应该阻止她别那么冲动的,可是那时我自己也一团混乱……所以没能挡下她。」
皋月样子显得有些狼狈。或许是在为自己未能冷静下判断感到后悔吧。
「算了啦。我知道你们都是在担心我。谢谢你们。」
「嗯、嗯……」
皋月不知怎的有些难为情似地转开视线。
话说回来,依莉丝回宇宙去了吗?那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络她了。如果能把我平安无事的消息,传达给她知道的话,应该就能马上请她回地球了才是。
就在我想著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人打开保健室的门走了进来。
「啊,你醒来了啊。太好了。」
进门的人,是当初试图阻止都美贵的那个少女。
都美贵的朋友——好像是佐藤同学的样子——一边向我赔罪,一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美食冠军比赛?」
「对。那本来是隔壁市举办的类似祭典的活动,不过搭上最近的小吃风潮,今年好像要扩大规模透过电视做全国转播的样子。」
佐藤同学为对那种祭典活动感到兴趣缺缺的我做更进一步的补充。
「原来如此。所以她希望在比赛夺得冠军重振自家食堂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也难怪她做了创意料理后会在路上随机找路人试吃了。」
我所谓的创意料理指的当然就是那个黑色丸子……但坦白说,她能赢得冠军的机率根本是零。别说获颁优胜奖杯了,大概会收到银色手铐的大礼吧。
「呃,她的父亲应该是那间『望屋』的厨师吧?为什么她父亲不亲自出马参加美食冠军比赛就好?」
我试著提出合理的意见,却遭佐藤同学摇头否定。
「我不是在说都美贵的父亲的坏话……可是『望屋』的菜单尽是一些随处可见的家常菜,老实说,我不认为她父亲能做得出吸引大会审查员目光的料理。」
也对。光只是参加比赛没用,如果不能赢得冠军的话,那就没办法从根本解决问题了。
「既然如此,拜师学艺这个方法呢?」
跟我一起聆听说明的皋月提出次善之策。
这方法虽然无法保证一定能夺冠,至少比让她用目前的功力参赛有胜算。
可是,佐藤同学听到这提议还是面有难色。
「都美贵是那种一旦决定要怎么做,就会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的类型,我也不晓得她会不会接纳旁人的意见……」
「那还真的是……」
「有够难搞的个性呢……」
听到我和皋月低声嘟囔,佐藤同学说了声「对不起」,彷佛是她自己替旁人添麻烦一样。
嗯~美食冠军比赛和面临倒闭危机的大众食堂吗?
是说这该不会是……
「嘿,阿鲁。」
我趁著低头的佐藤同学和苦思对策的皋月不注意时,悄悄向背后的阿鲁咬耳朵。
「讨厌~好痒喔~」
「你用那种像在背台词的语气装可爱也不会比较吸引人。我想问的是,都美贵果然也是『女主角』吗?」
「是啊,没错。」
虽然我早就隐约有那个预感,不过还真的被我料到了。
啊啊,真麻烦。
我还是怕麻烦的小市民,这点并没有改变。
可是我这个人还没有冷血到「明知有女孩子少了我的帮忙就会迎接『结局』,仍眼睁睁见死不救」的地步。
我也知道这样的个性吃力又不讨好……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好,事情我理解了。我来设法帮忙吧。」
「「啥?」」
听到我唐突的宣言,两个女孩子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呼。
△
跟佐藤同学打听到都美贵就读的班级后,我通过走廊前往了她的教室。
我离开保健室时第六节课早已结束,现在刚好是开班会前的短暂休息时间。我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找到都美贵,跟她进行交涉。
「烈火。你打算怎么说服望野同学?」
跟在我后头的皋月问道。
依据佐藤同摩所描述的性格,不管再怎么客观审视,都美贵都称不上是耳根子很软的那种
我转过头看了身为魔法师的青梅竹马的脸。
「我的帮忙?」
「对,具体而言就是……」
都美贵的教室和我们的班级中间隔了三个教室。
我们不忘先敲门再进入室内,不过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们。或许是因为现在是下课时间,人潮进出频繁的缘故,另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大家都才刚入学,还不清楚班上有哪些同学吧。我找到目标的少女后,朝她的座位移动。
都美贵发现我走上前来,抽动了一下眉毛。
「……嗯?你是谁?」
看来她连我这几分钟前差点惨遭她毒死的苦主的长相也不记得了。
话说我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好像也没有「几分钟前」那么短……不不不,就算已经过了一小时以上的时间,忘记被自己强塞料理而当场昏倒的被害者长相,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算了。
我重新打起精神向都美贵开口说话。
「呃——我是波乱烈火。听说你家的食堂……嗯……似乎生意不是很好,我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你听谁说的?」
「佐藤同学。」
「原来是佐藤啊……反正这事与你无关啦,快闪吧。」
唔奴奴,直接就赏我闭门羹。
「总、总之先听我说吧。」
「你烦不烦啊。让我一个人独处!我现在正忙著构思新的食谱呢!」
我该把你的话解读为新种毒物开发中的意思吗?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吐槽这种事情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这事关一个女孩子的命运。
「都美贵。你做的那个黑色丸……更正,那个创意料理还有剩的吗?」
「刚见面就直呼我的本名?你是装熟魔人吗……料理是还有剩啦,不过那又怎么了?」
我想也是。果不出所料。
「拿出来让我尝尝吧。」
「咦?」
原本模样意兴阑珊懒得搭理我的都美贵,这时终于露出吃惊的表情转头望向了我。
「就算你想出新的彩色,没有试吃的对象你也很困扰吧?」
「……不会啊。有什么好困扰的。」
「少骗人了。你刚才明明都在强迫别人吃你的料理了。」
「……你在哪看到的?」
「什么看到的,我也是那个倒楣的苦主之一啦。」
我忍不住藉机宣泄心头之恨,不过先不管那个了。
「每次都要追著人跑强迫对方吃东西,对你来说也很费事吧?你应该也想把那时间挪做他用才是。」
「……话是这样没错。」
都美贵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后,从书包拿出了保鲜盒。
她一打开盖子,那个黑色丸子便露出了脸来。
「呜……!」
「如果你每吃一次都昏倒的话,算起来也没有省到我多少麻烦。话先说在前头,我做的料理全部就是这些了。」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啊,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是人吃的。」
「你很啰嗦耶。我被佐藤骂得很惨啦。废话少说,你吃是不吃?」
真不懂她到底是在嚣张什么……算了不跟她计较。总之,我只要平安无事地吃完这个黑色丸子——或者该称为暗黑物质的玩意儿,然后不要昏倒就好了。
「那我不客气了。」
我拿借用的叉子把暗黑物质往嘴里送。
「……!」
隐约可以看得出来都美贵紧张得倒抽了一口气。
咀嚼。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噗呼呼呼!」
那是一股又苦又辣又咸且无比浓烈但又尝得出-点微甜好似奶油嚼起来脆又多汁在口中猛烈爆浆让我牙关好似快瞎哒喀哒打起颤来的诡异滋味。
我已经搞不懂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我强忍喷泪的冲动,偷偷瞧了旁边的皋月一眼。
只见她脸颊滑下一丝汗水,轻轻对我点头。
她这反应也就是说——一开始请她施加在我身上的防咒魔法有如实发挥效果。因为我听说之前昏倒时就是皋月利用魔法帮助我恢复的,所以才判断透过防御系魔法保护的话,说不定可以承受那可怕的威力。
多亏魔法的加持,一如事先的预测,我仍保住了意识。
话说回来,口味骇人的炸弹目前仍在我的嘴里频频爆发,不过在防咒魔法的作用下,破坏力(?)应该有减缓不少了吧?
「呜咕……!咳叹……喔……!」
…………没骗我,这真的有减缓吧?
虽然我也不太想把话讲得那么绝情……可是这玩意儿实在是难吃到爆了。
要是把这种东西拿去参加美食冠军比赛,真的会被人当作是食物兵器,甚至惊动自卫队或联合国部队吧。
就算结局没那么夸张,『望屋』也势必逃不了倒闭命运,她的『故事』将走入BAD ENDING。
我一定要设法阻止这样的结果发生……!
为此,我绝对不能被难吃的味道击败,昏倒失去意识!
「………………咕嘟!」
拚了命好不容易吃光全部丸子的我气喘如牛,整颗头趴在都美贵的桌子上。
「怎、怎样……!我没有昏迷喔……!」
尽管意识有些朦胧,不过我还是拿出毅力坚持到最后一刻。请皋月帮忙施放的防咒魔法似乎成功奏效了。
都美贵睁大眼睛好一会儿,不过脸色逐渐变得严峻。
「……哼,好吧。短时间内,我就答应让你当我的试吃专员。」
用髙髙在上的态度如此说道后,她把手伸到我面前。
「然后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开始就做过自我介绍了,你都不记得吗……我是波乱烈火,请多指……?」
正当我打算跟都美贵握手的瞬间,她莫名其妙地突然用力推了我的头部一把。我失去重心,一屁艰跌坐在地上。痛死我也……
「我是望野都美贵。丑话先说在前,你只是负责试吃料理的专员而已。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你就可以接近女生或者和女生关系变熟了。」
「……我会铭记在心。」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看来前途多难喔~」
阿鲁以头下脚上的姿势悬在半空中俯瞰垂头丧气的我,彷佛事不关己似地说著风凉话。
△
放学后,我立刻前往『望屋』准备帮忙试吃都美贵做的料理——或者应该说是试毒比较正确?
我怀著闲得发慌般的心情坐在『望屋』的柜台前等候时,无所事事的阿鲁跑去探视完厨房的情况回来了。
「烈火先生。你可不要在这种地方阵亡喔?」
你说这句话的用意到底是因为担心我还是想挖苦我,我都快搞迷糊了。
心情感到严重不安的同时,我在桌上拄著脸颊「唉」地叹了口气。
『望屋』现在只有我跟阿鲁还有都美贵三人。都美贵的父母前去参加商店街的集会,要很晚才会回来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皋月一定会当跟屁虫,结果她跑去学校后山寻找魔药的材料了。
她的说法是:
「为了避免烈火吃坏肚子,我要制作简单但有健胃整肠效果的药。另外还有防咒和解毒的魔药。」
——就是这样。
皋月的贴心表现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哪。
我这次的生杀大权真的掌握在她的手中,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我真希望她能尽快准备好魔药带来。
就在我默默祈祷这种事情的时候,换上率性的短袖打扮,头上缠了条三角巾的都美贵从厨房走出来了。
「我做好了。」
终于来了吗……
然而,我才鼓起干劲想善尽试吃专员的职责不到眨眼时间……
「嗯咕!」
今天发生次数已多到数不清的『口腔内部末日之战』再次爆发,我向后仰从椅子摔落,后脑勺硬生生地撞到地面,全身不由自主地发出痉挛。
都美贵板著-张苦瓜脸低头看著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我,一边用汤勺敲打肩膀,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味道如何?」
「简直难吃得要命!」
我撝著发痛的头和剧痛程度更胜头部的嘴巴,用几乎跟破口大骂没两样的语气回答道。
「那只能说是你平时做坏事的报应。」
「我看吃你的东西比低语的拷问更像活受罪吧!?」
之后我灌了好几杯水让心情恢复平静,决定参观都美贵做料理的过程。因为我觉得在试吃完成品前,有更大的问题必须解决。
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乎我的想像……
「呜哇!你为什么要把调味料乱倒一通啊!」
「我这是在制作新的酱汁。」
「那也不用连续加了几十种的调味料吧!都快从碗里溢出来了不是吗!」
「啰不啰嗦啊。你废话少说舔一下试试味道如何吧。」
「嗯姆……咕叹嗯!」
——好比说是这样。
「等一下。为什么这边会摆了一堆怎么看都像杂草的草类?而且上面还沾著泥土。」
「哪有名字叫做杂草的草。搞不好里面有哪种是人可以吃的啊。总之先用榨汁机把它们通通打在一起吧。」
「我的天!你干嘛连腌鱼干也一起加进去啊!」
「反正都是※草,味道说不定很合呀。去吧——」(译注:日文的腌鱼干和草发音有部分雷同。)
「腌鱼干又不是草!有股非常呛鼻的味道飘出来了……对了,你有把泥土去除乾净吗?」
「人家不是说青菜上面有泥土比较新鲜吗?」
「那明明是指选购蔬菜时的依据!」
「啊,是吗?这个液体就加入鱼胶让它凝固起来做成像果冻一样好了。果冻要加点甜的东西比较适合的样子。巧克力和糖果你比较喜欢哪个?」
——好比说是这样。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做的每一道菜最后都会变成暗黑物质吗?」
「我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加在一起的关系啊!颜料全部相加不也是会变黑泡的吗!两者的道理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拜托做点正常-点的料理好不好!」
「正常的料理怎么可能在美食冠军比赛胜出啊!料理需要的是震撼力!」
「比赛又不是像新人谐星靠怪模怪样的表情搏版面!有比震撼力更值得关心的地方吧!」
「……例如主题曲?」
「你以为这是摔角选手的进场啊————!」
——又好比说是这样……
……我已经搞现在到底是在做菜还是在唱相声了?
都美贵的料理异常崭新又天马行空又非比寻常,让我不得不从最根本的地方抱持怀疑。
「嗯啊~~~烦耶!你一直啰哩啰唆的有完没完!早知道我就该一个人做的!」
都美贵终于快发飙了。
「……」
我也失去了发表评论的力气,整个人懒懒散散地瘫在椅子上。
一股令人厌恶的沉默笼罩厨房。
「……我去倒个垃圾。」
都美贵丢下这句话后,捧著堆放了黑色丸子的大盘子从厨房的后门离开了。
「……唉~」
我一边咳声叹息,一边把头发抓成鸟窝。
距离美食冠军比赛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得在那之前找出能将这个『故事』导向HAPPY ENDING的光明才行。
问题是,教我这个不怎么做家事的人一下子做出专业级的料理根本是痴人说梦。就算皋月和依莉丝和海丽莎人在这里结果应该也是一样。阿鲁就不用说了,她本来就不可能帮忙『解决故事』。
「……」
我试著让心情冷静下来然后整理头绪。
都美贵从以前一直扮演『望屋』的招牌美少女角色,在做菜方面几乎是个没有经验的生手。不过,凭她那三脚猫的本事,父母应该也会阻止她拿菜刀就是了。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做菜功夫一流的就属老爸和皋月……真要找救兵帮忙的话,应该就是皋月了。只是就算请来皋月助阵,恐怕也很难在美食冠军比赛夺得优胜。
不过,依照现状来看,让都美贵跟著皋月学习料理应该是最实际的办法了。
只是都美贵在听了我的提案后反应却是:
「你真的蠢到可以耶!如果说本地有像宇都宫的饺子或者赞岐的乌龙面那种可以代表当地的地区特有名产,而且『望屋』是长年贩售那类名产的传统名店的话,事情当然另当别论。问题是这个镇上没有那种有特色的东西!我们家开的又只是-般大众食堂!按常理出招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啦!所以我才绞尽脑汁想设计出从没有人看过的崭新名产啊!」
她没好气地吼完后朝我的脸砸了颗凤梨过来。那一下真的很痛。害我现在贴了满脸的OK
绷。
……平心而论,都美贵说的也不无道理。
烧了决胜武器的『望屋』想要在美食冠军大赛突破重围,只能仰赖逆转全垒打了。
所以她才会无视理论,一心一意挑战打破常规的料理方法,只是太不懂得拿捏分寸了。
「如果针手是邪恶魔王或魔法师的话,只要打败对方就好了……现在碰到的又是另一种棘手难题了,可恶。」
即便如此,放在天枰上的东西重量都是一样的。
如果我没办法想出解决之道,都美贵和『望屋』都将迎接悲惨的结果。我不计任何手段也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话虽如此,重点还是在料理上。」
而且在美食冠军比赛勇夺第一名也只是个中途点,比赛结束后如果『望屋』没能继续吸引人潮回笼还是没有意义。
说不定利用魔法欺骗美食冠军比赛评审的舌头这招密技也有一试的价值。但是就算短期内吸引客人回笼,关键的新名产若是不好吃,客人又会离去。
「有趣了有趣了,烈火先生能否解决这个『故事』呢?」
阿鲁懒洋洋地躺在空中摆动双脚,问了个不安好心的问题。
「呜奴奴,这次的考验难倒我了。」
「哎呀,这么没自信?」
「人家不是说料理的技术是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吗?我想破了头……也只想得出『如果料理法无法创新,那就去寻找没人吃过的新鲜食材』这种程度的方法而已。」
而且如无头苍蝇般漫无头绪地乱找的话,能否找到又是个问题。
如果依莉丝在地球,说不定还可以拜托她准备外太空产的新食材,可是既然她不在地球,想求她帮忙也没有门路可循。当初若有留下联络手段就好了。
「话说回来,都美贵小姐会不会太慢了?」
「经你这么一说……」
我和阿鲁把视线投往厨房的后门。
她不是把东西倒进垃圾袋,而是直接把盘子端走,这也就表示丢东西的地方应该是食堂后面旁边的垃圾集中场才对。总不可能端著放了暗黑物质的盘子走到大老远的地方去吧。
可是她离开厨房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虽然她也有可能顺便出门处理什么事……不过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还是去找她一下好了。」
「说得也是。」
我起身离开椅子,阿鲁就像在空中游泳一样移动,一起从后门出去。
没想到今天的试吃活动似乎花了相当久的时间,走出厨房一瞧,发现外头暮色已深。
「嗯?」
才出来外头没多久,我马上就找到了都美贵。
只见她蹲在食堂后面院子的角落,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
我满腹狐疑地朝她走去。
「你在干嘛?」
「呀咿!你、你不要吓人好不好!」
都美贵反应夸张地吓了一大跳,把手中的铲子掉到了地上。她没事拿铲子干嘛?
「……你不会是打算把暗黑物质埋到地里面去吧?你要是这么做的话,这-带可是会因为土地污染的缘故有长达数世纪的时间无法农……耕?」
我边说边窥看都美贵手的位置——只见那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洞穴」。
铲子和洞穴。这两者的组合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但那个「洞穴」存在著很多可疑的地方。
首先是洞穴深不见底。因为洞口只有餐盘那么大,想要挖深的话就只能把手伸进里面挖;可是都美贵的衣服乾乾净净的,不见沾染泥土的痕迹。
再来是洞口表面像镜子般黑得很一致也很奇怪。照理说不管洞挖得多深,洞口-带都会有阴影才对。
至于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有貌似触手般的黑色能量呈扭曲的形状从洞口边缘漫出。
结论,那个洞穴不管怎么看都不对劲。
「我问你……那个洞是什么?」
「就我平时倒垃圾的洞啊。」
「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在问你用途!在我眼里看来,那根本是黑洞,不然就是冥府的入口吧!」
「啥?你的脑袋是在妄想吗?」
呜!好吧,我的比喻确实是很烂没错……
「要不然你说那到底是什么洞啊!」
「这是我小时候碰巧发现的。就算把土倒进去也填不满,所以我平常都盖了层罩子然后用土埋起来掩藏。」
「为什么要掩藏?」
「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这洞穴什么东西都能吸进去很方便。而且洞口狭小,也不怕人会跌进去。」
……原来如此。所以说她刚才把暗黑物质倒进洞里面去了吗?
再说,暗黑物质那种东西如果让参加完商店聚回家的父母看见,可就不好交代了。
「喂……我看你还是拜托你父亲帮忙比较好吧。」
「那可不行。我爸妈他们就是不希望我操心店里的生意。所以我也要装作自己没发现。况且这是我一个人决定要做的事,我不自己想办法就没意义了……」
我暗地悄声叹了口气以免让都美贵听见。
不知道该说她真的很顽固还是怎样,看来她似乎认为一旦付诸行动就必须自己负责的样子。虽然这样的心态本身很值得嘉奖,但也要视情况变通吧。
而且她好像只把我当试吃专员而已。就算我提出建议她也听不进去,想帮忙也没办法。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要达成她的目的可说非常困难。
甚至要直接断言不可能也不是不行。
她的前途已经黯淡无光到这种地步了。
「……」
「……」
我和都美贵不知怎么地,恍恍惚惚地盯著这个来者不拒的谜之洞穴看了好一段时间。在傍晚天色正暗的时候一直盯著那黑漆漆的洞穴瞧,有种好像快坠入无底深渊般的错觉……
「……呜。」
好不吉利的想像。我摇了摇头。
只见眼前的都美贵也跟我一样做出摇头的动作。或许她也联想到和我类似的画面,因而感到不安吧。
半晌,她转头仰望站在后面的我。
「……欸。」
「干嘛?」
「为什么你会想要帮我的忙?」
蹲在地上问我问题的都美贵看起来拱肩缩背的,给人一种变回小孩的错觉。
「啊……这个嘛……因为我放不下你嘛。」
都美贵虽是『女主角』,但毕竟只是一般人,就算跟她交代『波乱血统』的事也只会徒增她的怀疑,所以我只好先含糊其辞地带过。
然而,都美贵听闻了我的回答后,不知何故地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一如要掩藏什么不愿被外人看到的东西般,身子瑟缩成了一团。
「……都美贵?」
「吵、吵什么吵!那么丢脸的话亏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
「……?」
我有说什么会让人听了很不好意思的话吗?
反而是都美贵好像做了什么难堪的事情般整个耳根子都翻红了……是我太多心了吗?
后来有段时间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都只会回我一句「少啰嗦」,不过过了一会儿后气氛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这家伙还真奇怪……明明先前吃了我的菜昏倒,却又主动跑来想要帮忙。」
都美贵把脸埋在膝盖中间,像在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道。
「不好意思,反正我就是怪啦……咦。」
慢著,她刚那话好像透露了点玄机耶?
「原来你明明就对我有印象啊。干嘛还装傻问我是谁!」
「很烦耶……除了你之外我还强迫了很多人吃我做的菜,那时我才刚被那些人骂得狗血淋头而已。所以才想要假装自己不记得了。」
这么说来,除了我之外好像还有其他受害者。
我也不是不能体会那种怕被人抱怨的心情,可是她就不能用好一点的态度面对别人吗?这个顽固少女。
「……欸。」
都美贵又开口向我攀谈。
「又怎么了?」
「你觉得我能在美食冠军比赛夺冠吗?」
「……」
「先、先说我不是感到害怕了喔!?我只是想听听客观的意见,或者说想参考一下第三者的看法。」
这两个说法意思还不都一样吗……我忍住如此向她吐槽的冲动。
这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坦白说的话,优胜是绝对不可能的。胜算低落到要我拍胸脯挂保证也无所谓的地步。不过,我不认为都美贵会问这问题是希望我可以安慰她。
她渴望的只有获胜的手段。过关斩将的方策。
「……」
可是,我却无法给她想要的答案。
「我虽然不会做菜,可是我很喜欢我们家的食堂。也很喜欢常常来店里吃饭的商店街老爷爷和老奶奶……所以,就算是有勇无谋,我也想奋力一搏。我要拚命挣扎、拚命挣扎,直到最后也不愿轻言放弃。」
她说这番话,是因为毫无胜算的比赛在即,想要振奋自己的士气吗……还是不管对方是谁都好,只想找个人宣泄自己的心情而已呢……
无论理由为何,我都有了全新的体悟。
就算跟魔法、外太空、异世界扯不上关系,也不会有最强的魔法师、陨石、或魔王冒出来,对她而言,这仍是独一无二的『故事』。
「你好好努力设计新菜色吧。我也会提供协助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积极想帮我啊。」
都美贵讶异不已似地问道。
这问题还有其他答案吗?
「当然是因为我想帮助你啊。」
「!你又说那种……!」
「嗯?」
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只见都美贵不断做深呼吸试图让情绪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她转身面向这里,不客气地伸出手指指著我的鼻子。
「哼!你不过只是个试吃的工具人而已。你闭上嘴巴默默吃我做好的东西然后把感想告诉我就好了。」
「是是是。」
真是够了,这家伙也未免太倔强了吧。是说,道谢就道谢何必脸红呢,这样会害我也跟著感到不好意思耶?
模样恢复正常的都美贵起身拍拍灰尘。
「平白浪费了时间。马上回去再接再厉挑战了。」
「好啦。」
「回答要更有精神一点!」
语毕,都美贵小跑步朝厨房的后门口跑去。
「嗯~以烈火先生的标准来说,表现算是及格了吧。」
「你在说什么?」
「我真希望你可以变得机伶点。」
虽然我不清楚阿鲁在为我的什么表现打分数,总之我也准备跟在都美贵后面走回厨房——就在这个时候……
「——烈火!」
「……皋月?」
原本说今天不会来的皋月,正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跑来。
而且现身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喂喂喂,那个女生是谁啊……?」
皋月的背后还挤著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
「我也不认识。我花后山发现这个女孩倒往那,就先帮她大致做过急救。不过她的意识好像还是很朦矓……」
「那怎么不送医院……」
「我本来也想送医院,可是……我猜这女孩很有可能不是一般人类。」
「你说什么……?」
因为皋月不可能会挑这种时候开玩笑,所以我重新检查了她背在身后的少女。
这名少女整体颜色偏淡。白发的前端泛著淡淡的绿色,皮虏十分白皙,连在黑暗中也显得清晰可见。身上穿著布料织成的宽松衣物,上面沾了些许泥土。
虽然她那像生病般的苍白肤色确实很惊人,可是单凭这点要怀疑她不是人类似乎……就在我心生怀疑的时候,少女发出微弱的呻吟,缓缓张开了眼帘。
「……!」
从张开的眼帘底下显露出来的——是一双发光的眼眸。
就像猫咪一样会发光的眼睛……的确很难算得上寻常。
「救……救命,有『怪物』……」
当少女望著我的脸,用颤抖的喉咙挤出声音求救的瞬间——
——我明白我又被卷入另一则新的『故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