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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深渊底层的迷途狗群 Ⅳ在永无止尽的恶梦中 Childhood in dream.

调成静音模式的智慧型手机在枕头旁边嗡嗡震动,总睁开眼睛。

抓住已经横放着的手机,看看萤幕。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萤幕上显示一尺八寸雫的名字。

「搞什么啊,这么晚打来?」边碎念边搓揉睡眼,接通电话。

「喂,我是月见里。」

『抱歉这么晚联络你。你可以冷静听我说吗?虽然雫自己也不能冷静。』

雫的声音微微颤抖,传达出不寻常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

『小镜被人刺杀了。现在被送到警察医院急救,正在动手术。』

「——被刺杀?镜小姐她!?」

总踹飞棉被,撑起身体。

『太大声的话可能会被志仓小姐听到,还请注意。为了避免让她不安,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小镜的事比较好。舍监雪人先生由玄哉先生联络。届时就说小镜出紧急任务暂时不在,好瞒过志仓文小姐。还请好好跟雪人先生兜好说法。』

总一只手按住嘴巴。不知何时呼吸变得急促。文的房间在隔壁。声音大一点的话有可能会被听到。

「明、明白了。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有听说镜小姐在当酒店小姐吧。她工作的店家附近有一个新兴起的黑道事务所,被人袭击而全灭。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镜小姐似乎遇到犯人。』

「——被牵连了吗。要是被那么多人包围,根本就逃不掉……」

『歹徒人数现阶段还不清楚。可以确定的是,三十二名黑道成员全都是被利刃给砍死的。凶器没有留在现场,歹徒使用日本刀的可能性很高。』

「——日本刀……咲小姐遇到的可疑人物,不也是带日本刀吗……」

『现阶段还不知道这次的事件与可疑人物之间是否有关连。这起事件已经由搜查本部开始调查,视状况而定,特少对也有可能要帮忙搜查。』

「特少对?是因为镜小姐也是被害人吗?」

『理由还不能说明。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考虑到之后有可会突然呼叫你,所以现在才先跟你说。』

「明白了。我会牢牢记住,以免到时慌了手脚。」

『总P很快就进入状况,帮了大忙。有什么想问的吗?例如雫的三围。或者第一次穿胸罩是在几岁。』

跟镜的性骚扰比起来,雫开的玩笑可爱多了。尽管如此总还是害羞了。

因为总有妹妹,所以对于第一次穿胸罩这种说法有深刻感受。

「不、不用了。发问就先保留到下次。不说这了,镜小姐她严重到要紧急手术,没问题吧!」

『嘘〜,你又大声起来啰。』

总用一只手掩住嘴角和手机。

「……对不起。」

『最要紧的病情方面,肝脏受伤大量失血,所以很危险。手术再快,到结束前大概都要花几个小时,现在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雫是不相信神的存在,不过像这种时候还真希望祂在。被等同于杀人魔的凶手杀死,这种死法就算对平时的言行举止问题多多的小镜来说,也太不走运了。不幸中的大幸,是被刺的地方是肝脏。」

总知道腹部被刺的时候,肝脏受伤导致大量失血的话,休克死亡的可能性会很高。所以实在无法觉得很幸运。

「那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吗!」

『是很严重没错,但如果刺到的是腹部右方有伤痕的地方,状况会变得更糟。所以我才会说刺中肝脏是不幸中的大幸。』

镜的右下腹部有道应该是手术疤痕的伤疤。由于镜经常敞开大衣前方,里头又都只穿着可以说是内衣裤的衣物,所以就算讨厌也会看到那伤疤。

「那道伤痕我也是很在意啦,不过……」

『里头是小镜接受移植的肾脏。她原本的肾脏早就失去机能,所以小镜只能靠移植的肾脏活下来。』

「……肾脏…移植?」

『这件事跟小镜成为J的原委有关。想知道的话,雫就跟你说啰。因为小镜也说过,如果总P想知道的话就跟你说。』

那是Juvenile症候群发作的内情。亦即,镜所体验到的绝望。

知道这点,可以说是践踏镜所受的心伤。

如果是不久前的总,不会想要知道这种事。但现在不同了。

知晓让咲的〈不可触〉觉醒的绝望后,他领悟到接受某个人,只靠了解表面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连同受伤的部分一起包容、接受的觉悟。

镜表示她谁都不信。总想知道她这么说的理由。

「我想知道,请告诉我。如果那样能稍微了解镜小姐的话。」

『明白了。常言道不幸有三,接踵而来的悲剧就是小镜的不幸。』

雫刻意用不带感情的口吻,淡淡地开始讲述。

『小镜生来肾脏就很差,在十岁之前只能靠洗肾来生存。以机械将血液清洗干净的人工透析,不但要每个礼拜做三天,每次都要耗上半天以上的时间,还要花费可观的医药费。虽然洗肾可用保险给付,但那金额依旧很庞大。

如果是一般的双薪家庭,那还是可以设法筹措到的金额,但小镜十一岁的时候,双亲因为遇到无差别杀人的杀人魔而亡故。之后小镜就和小两岁的弟弟在许多亲戚家来来去去。理由方面,总P能了解吧?』

总咬唇。怎么可能不了解。总也失去双亲,被众多亲戚拒于门外。因昏迷不醒而持续住院的妹妹心所带来的庞大医药费,很明显是其中一个理由。

要是阿姨九十九恋没有收留他们的话,总根本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

「……我懂。对我们来说,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谢阿姨——课长。」

『不但在亲戚之间打转,还要听亲戚口吐各种谎言。在进国中之后,小镜就变得完全不相信人。不过,就像总P和妹妹被课长收留一样,小镜和弟弟也被远亲、经济宽裕的老夫妻收留。那对老夫妻年纪大到一只脚都踩进棺材了,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太好。』

「人太好?那怎么会是坏事呢……」

『因为是老好人,所以老夫妻对小镜做的事都没有丝毫恶意。即使那对小镜来说是绝对无法原谅的谎言。』

无法原谅的谎言。这句话沈重地压在总心上。

「是什么事呢?」

『小镜一直在等肾脏的捐赠者出现。我想总P应该也听说过,肾脏移植是很常见的器官移植,但并不是任何人的肾脏都可以。若是移植了不适合的肾脏,马上就会发生排斥而白费。有血缘关系的人捐赠的肾脏可以提高移植成功的机率,但小镜的情况是双亲亡故,而可能是适合人选的亲戚又全都拒绝提供肾脏。』

「肾脏有两个吧。竟然都没有大人愿意捐赠一个给还有将来的小孩吗。」

『确实有两个,但假使捐赠一个后,剩下的肾脏因为生病导致机能不全的话,就得跟小镜一样持续接受洗肾治疗。没有大人愿意为小镜负担这样的风险,仅此而已。』

「可是,镜小姐最后有接受肾脏移植吧?」

『是的。那正是镜小姐的绝望理由。镜小姐十四岁的时候,老夫妻骗她说有陌生人捐赠肾脏,因此她就移植了弟弟的肾脏。』

「请等一下。您不是说弟弟小她两岁吗?还是孩童的他可以捐肾吗?」

『详情我不清楚,但我想法律没有禁止。不过,基于身体发育和伦理方面的问题,几乎没有进行由未成年捐赠的器官移植手术。而且,弟弟连要被动手术都不知道,如果是正派医师的话会拒绝动那种手术吧。』

「擅自取走肾脏的手术吗。叫人无法接受……」

『却是事实。老夫妻希望在他们死后小镜能够好好活下去。他们只考虑这个,于是就欺骗了小镜和弟弟,让姐弟俩接受手术。所幸手术成功了,但接下来,先是老先生过世,没多久就换老太太。两人都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死。而之后留下的,就只有莫大的遗产和高额的负债。』

「遗产和负债?遗产我懂,但负债是?」

『动手术的不是正派的医生。他要求夸张的手术费用。雫也认为从遗产里头支付即可,但小镜却不肯。她雇用律师,利用遗书将遗产几乎都冻结起来,然后拿一部份的遗产做抵押,用贷款来支付手术费。小镜会同时当特少对之犬又当酒店小姐,就是为了还贷款。她其实固执又认真,而且为人很笨拙。』

说到这雫停下来。在短暂的沈默后说。

『因为笨拙又认真,所以对于曾经相信的老夫妻欺骗她一事感到绝望。如果只有欺骗她的话,小镜不至于会变成J吧……可是,即使没有恶意,老夫妻连她弟弟也骗,还让他身心都受到无法消失的创伤。所以小镜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或许是内心某处相信人的部分坏掉了。』

「——我懂……」

『小镜说过,面对这个不管是谁开口都只会发出谎言臭味的世界,又会再度感到绝望。正因为知道是谎言,所以受到更深的苦恼。因此,总P,至少请你绝对不要在小镜面前说谎。』

「明白了。我绝对不会对镜小姐说谎。还有我很在意一件事,可以问吗?」

『只要雫答得出来的话。』

「镜小姐的弟弟,现在怎么了?」

『好像还住在老夫妻留下来的屋子里。还透过处理遗产的律师雇用了女佣。』

「镜小姐都没回去那个家了吗?」

『夺去他肾脏的我哪还有脸去见他。小镜曾这么说。似乎偶尔才会发电子邮件,但详情我不清楚。弟弟的事是小镜的私人事务,我认为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

「对不起。问了多余的事。」

『不会不会。小镜有说这方面的事也能说给你听,所以没关系的。小镜似乎蛮欣赏总P呢。』

「欣赏我?」

『她说因为是小咲欣赏的男人,一定和到处都有的废物不一样吧。还说很期待和你一起工作。』

「……总、总觉得听了很害臊呢。」

『哼。雫感觉到总P在害羞啰。不可以哟,能让总P害羞的就只有雫。绝对不可以劈腿。』

「就算您用那种拒绝毒品的口气这么说……。是说这跟劈腿啥的没有关系吧。」

『那就让它有关系吧,在小镜还没超前以前,雫随时都会在这个昏暗的房间等你。让人等太久的话雫可是会哭的喔。』

是开玩笑还是讲真的?还是一样猜不出雫话中的真心。总不禁苦笑。

「我会尽快去露个脸的。」

『好,等你喔。知道小镜进一步的状况后会再联络你。虽然很辛苦,不过要麻烦你一个人当志仓文小姐的保镖了。』

「啊。」事到如今总才注意到。严重到要紧急手术的镜,当然好一阵子都没法回来执行任务,但因为对这件事太过震惊,所以都没想到。

突然就变成一个人执行任务。总不觉紧张起来。

「知道了!我会加油!」

总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敬礼。雫难得笑了。

『太精神抖擞的话会出错,请偶尔想想雫的胸部的触感,放轻松再加油吧。那雫先挂电话了。』

通话中断。总深深叹气。

「唉。总而言之,现在先祈祷镜小姐平安无事吧。傍晚才在想谁要信神这种玩意,一遇到这种事却又只能向神祈祷……好冷!」

总把手机摆在枕边,重新拉起棉被。

镜的手术平安结束的通知,是在黎明时分打来的。在那之前了无睡意的总都缩在棉被里。

——要是刺杀镜小姐的,就是咲小姐在找的人的话……咲小姐不会有事吧?

使用日本刀杀害三十二名黑道份子的凶手。其技术高超连总也能明了,但不觉得咲小姐会输。他深信咲一定会赢。

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咲会不会杀掉对方。

『我只有徒手杀人很拿手而已。』

到了现在,才感受到某天咲所说的话的重量。

咲讨厌杀人吗?还是自己讨厌看到杀人的咲?

总不知道。

她在刺了镜之后,从运作中的监视摄影机的死角移动到下一个死角。途中躲在阴影处取回预先藏起来的大提琴盒,换穿事先放进里头的替换衣物。然后将换下来的衣服和日本刀收进盒子,走到大马路上招计程车。

换掉面具,改用口罩和眼镜隐藏长相。「最近流感很盛行呢。」计程车司机似乎没有察觉到那是变装。由于染血的衣物都放进可以密封起来的塑胶袋里,所以不用担心车子里头会有血腥味。

计程车跑了约四十分钟。案发现场早就在采证了吧。到了高楼公寓并立、港区的高级住宅区一角,她下了计程车。

JUDAS给予她这名上级干部的住处,就在这公寓里头。既然都说自己可以使用无法想象房租价码的高级公寓了,那也没理由拒绝。

回到公寓,进入寝室把行李放在地上,她这才拿起手机。由于尽快离开犯案现场是优先事项,所以还没告诉委托她的〈封印者〉任务已完成。还没卸下变装的她按下拨打键。

响了很长的拨打音之后,对方才接电话。

『好慢才打来喔。害得我都睡着了。』

〈封印者〉的声音有点困意,却又带着轻佻。她淡然报告。

「指定的三十二人,全都死了。」

『嘿〜干得好,你没受伤吧?』

「没。」

不管黑道成员有几人,对她来说,都跟砍稻草堆没啥两样。

『早上的新闻和话题节目一定会热烈讨论吧。让我很期待呢。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刺杀镜是意料之外的事。该不该报告呢?她稍微想了一下。不先说一声的话,之后可能会有问题。所以决定如实告知。

「解决完目标后,遇到并刺杀一名目击者。预定之外的事就只有这件。」

『目击者?杀了吗?』

「因为以逃走为优先,所以没有确认生死。治疗没慢的话可能捡回一条命,慢的话就会死。」

由于犹豫要不要杀死镜,所以刺杀时下手不干不脆的。犹豫的理由和镜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因为心想说出来的话事情会变得麻烦,所以回答得有点含糊。

「不管哪一种,死了的话就可能上了明天的早报。不过,那跟我无关。要不是J能力被你封印,用不着刺杀就能解决,但现在的我除了刺杀以外没有其他手段。」

『还真复杂的说法呢。唉呀,算了。今天的工作我给你好评,等我下一次的联络吧。』

用开心的声音说完,〈封印者〉就切断了通话。呼地叹了口气后,她把手机扔在床上。

「……要是说出镜的名字,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别做多余的事。她小声呢喃。比起思考那种事,现在的她有该做的事——清理日本刀。拿起地上的大提琴盒,放在床上打开。塞满染血衣物的塑胶袋,和收在刀鞘里的日本刀亮在眼前。

拿起日本刀,拔出。在寝室的夜灯照明下,刀刃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乍看之下,刀刃没有缺损,但产生了一点点的污点。

刀刃映照出自己的瞳孔。突然觉得,那跟父亲的眼神很像。

——这就是杀人犯的眼神。

她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和那男人相似的眼神。

鼻腔深处有不该有的霉臭味。空气带着湿意,仿佛气温突然下降感到一阵凉。高级公寓的房间,待起来就像座敷牢一样难受。

——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忆起十四岁的秋天,被关在五月乙女宅邸的座敷牢的日子。

「父亲大人,为什么我非得被关在这种地方呢?」

在坚固的木制格子栅栏外,有着杀人犯目光的男人——父亲,像看到厌恶的物品般俯瞰坐着的我。视线稍微偏斜,因为他绝对不会看我的眼睛。

「因为你不听话。」

「只是询问未婚夫突然毁弃婚约的理由,就叫做不听话吗?」

那一位——四月朔日家的优哉先生,在我满十六岁时就会前来迎娶我。

坚强,温柔,思虑周密。虽是最有希望继承传承徒手杀人术四月朔日家的人,却仿佛跟杀人完全搭不上边。人如其名,是个温柔的人。我深深爱着他。

作梦都会梦到出嫁当天的我,有一天忽然被父亲告知。

『你嫁到四月朔日家的婚事取消了。』

我想知道理由,这种想法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应该没什么奇怪,父亲却顽固地不肯告诉我理由。最后,我就被扔到家里的座敷牢中。

「没错。不管问多少遍答案都不会改变。我不会告诉你的。」

「既然如此,我直接去四月朔日家问。」

「那也不准。我说过好几次了。」

「那么,您说要怎么做?」

「没有怎么做。在你懂事之前,就在里头挥竹刀吧。照料你三餐生活的,就交给那个。」

「那个」指的是母亲。我从未自父亲口中听过母亲的名字。

还有我。他也不曾叫过我的名字。总是用「你」。我对父亲——那个男人来说,就只是「你」而已。

「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挥竹刀锻炼的。」

我恭敬地跪拜。看我这样似乎很满意,栅栏外的父亲离开。

——一定,是在那个时候,我就绝望了。

——因为我了解到,我的父亲连听我说话都不愿意。

她闭着眼睛,回刀入鞘。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对那男人绝望不就好了吗。这么一来,也就不用白白在座敷牢里度过那两个月了。」

被关在座敷牢将近六十天,每天都只有空虚可言。在被关进座敷牢之前和之后,她心中改变最大的,就是对父亲的感情。

她变得讨厌父亲。

也讨厌自己那对跟父亲相似的眼眸。

想起待在座敷牢的过往令她沈浸在焦躁中。她再度拔刀出鞘。

有污点的刀刃映照出自己的双眼。她毫无感情地注视那双眼,然后客观地检查刀身。

「毕竟砍了那么多人,果然还是需要磨刀呢。」

虽然有自信不会做出让刀刃有缺角的挥砍动作,但只要连肉带骨切割人类,就会影响到刀身。虽然只有一点,但刀刃似乎钝了。

「得先祓濯。」

保养刀对她来说是神圣之举。在保养之前必须先清洁身躯。

在前往浴室之前,她开始脱衣服。先脱去黑色丝袜,灰暗光芒照耀的白皙双足上有无数刀疤。同样的伤痕也散布在她全身每一处。没有伤痕的,只有脸和脖子。

这是在懂事前被灌输以刀杀人的证据。

「……这种处处是疤的身躯,不用给那〈·〉一〈·〉位〈·〉看到,还真该感谢咲。」

〈封印者〉结束通话后,握着手机露出笑容。

「这样一来,离第四阶更近了……」

JUDAS里头,拥有能够像这次这样大量杀人的J能力者不在少数。也有杀人狂的存在,但这种人会挑选杀害的对象。

〈封印者〉一开始先委托杀人狂歼灭黑道,但对方觉得黑道的人没有杀害的价值,因此厌恶这份工作。虽然也可以用封印J能力的方式胁迫对方帮忙,但那样就欠了人情。他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那会成为自身的弱点。

不需要卖〈封印者〉人情就会乖乖处理的她,最适合这次的任务。假使她被逮捕了,对〈封印者〉来说也不痛不痒。只会为〈封印者〉带来「排除妨碍组织的黑道」这项成果而已。

还有一点。若是能为JUDAS带来莫大利益的计〈·〉画〈·〉成功的话,应该就能挤下现在的位阶四,由自己取而代之。

成为JUDAS位阶四的干部,就算要从哪安排谁在自己身边也不成问题。只要不会损害到组织的利益,位阶一到位阶三的成员也不会说话吧。

「只要爬到位阶四,就能去迎接一直见不到面的那〈·〉个〈·〉人〈·〉……为此,非得让计划成功不可……果然说什么都需要瞬间移动能力者。现在该怎么办呢。」

警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发生的黑道全灭事件,所以现在最适合制造别起事件。为了将计划付诸执行的最后棋子怎么样了呢?在意不已的〈封印者〉再度使用手机。从登录的电话簿中选择了〈駄犬〉这个名字,然后立刻拨打电话。响了几声后对方接通电话。

『这么晚了什么事?现在是半夜。』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很难听清楚。

「我听不清楚你的声音,能不能讲大声一点呢。」

『要是不压低声音我这边会很麻烦。不好意思,忍耐一点。』

「呼嗯。是因为黑道事务所被人清剿的关系吗?」

一瞬间,通话对象倒吞一口气。隔着手机〈封印者〉也感受得出来。

『……这起事件还没向媒体发表。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没有跟你说的义务。」

对方又沈默。好像是在挑选适当的用语。

若是敢再追问,就惩罚他。这么想的〈封印者〉等待对方开口。

『——说的也是。就先不说这了。聊对双方不利的话题没有意义。』

没有违背期待的话语,令〈封印者〉再度钦佩这名好用的情报提供者。

「还是一样聪明呢。所以我才会看好你,用你。」

『这跟被你褒奖无关。不说别的了,什么事?』

「关于瞬间移动的女孩的事。我这边的准备几乎都结束啰,最后的棋子只剩下那女孩。什么时候方便?」

准备花了数个月的时间。〈封印者〉的J能力〈愚者之诫〉,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可以封印住大多数J能力者的能力。亦即,美其名是有诚意的请托,在这威胁下几乎所有JUDAS成员都会帮忙。

被〈封印者〉封住能力、位阶第十三的日本刀高手〈女帝〉就成了他的棋子。

位阶第十的〈操偶师〉也答应协助。虽然欠了人情,但考量到日后种种,和〈操偶师〉缔结合作关系倒也不坏。

真正的计〈·〉画〈·〉和声东击西的战术,所有的人员配置都已齐备。就等能够让计划成功、一直在寻找的穿越空间系的J能力者出现。在通话对象上传的情报中,志仓文简直就是为了完成拼图而欠缺的最后一片。

『顺利的话,明天就行。』

明天。喜悦之下的〈封印者〉浑身战栗。欢喜支配全身。若被对方知道自己开心,交涉权可能就被对方握去。因此〈封印者〉以压抑感情的口吻问。

「听说她戴着限制J能力的颈圈,这样没问题吗?」

『因为颈圈的关系,瞬间移动的范围好像缩小到一公尺,不过这种距离够用来穿越墙壁了。』

「只要可以穿墙就好。那你那边安排好的话就立刻联络我。懂吗?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能继续活下去的。」

『……明白。』

说完,通话中断。明天吗。〈封印者〉低喃的嘴唇扭曲成新月形。笑声自然地吐露出来。

「……呵呵呵,呼呼……明天……到了明天,我就能往上晋升……终于可以去接她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宛如爆裂的高亢笑声。事情如自己所想地进行,顺利到可怕的地步。

只能认为老天爷是站在自己这边。

一切都如自己希望。没错,〈封印者〉深信不疑。

「……有点睡过头了。」

一只手按着睡眠不足的脑袋瓜,总走向充当餐厅的玄关大厅。出了走廊就听到微弱的对话声。缀木雪人和志仓文似乎在聊什么。

「以我个人来说,不是很建议你担任特少对之犬。」

是雪人的声音。总停下脚步,没有进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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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建议。特少对不是希望志仓小姐成为犬的吗?

雪人过去是特少对的民间协助者——特少对之犬。跟大多数的J一样,在成为大人的时候失去了J能力,后来成为这间Breeder House的舍监,照顾现任的D。

这样的雪人却对文说出与特少对方针不同的主张。总觉得怪怪的。

还是观察一下好了。总凭直觉这样判断。为求谨慎他决定使用〈幽灵〉。瞳孔泛着微弱的紫色光芒,气息消失无踪。开始感受到轻微的头疼。

〈幽灵〉发动了。只要不做出醒目的行为,就不会被人发现。

小心不发出脚步声,前进到快到大厅,靠着墙壁偷窥里头。

隔着茶几,文和雪人面对面而坐。从总的位置看不见雪人的脸。雪人穿着跟平常一样简单素雅的服装,文今天也穿着跟镜的搭档、目前不在的御统有珠黛米翠雅借来的衣服。两人似乎正在享用早餐。

「不建议,是因为很危险吗?」文问。

「也是原因之一……志仓小姐已经听过Juvenile症候群的说明了吧?」

「嗯,有。虽然不是很懂,就是因为绝望成变成超能力者,还有带着超能力长大成人的话就会死吧。不过也有听到,一般来说成为大人之前超能力就会消失,所以不用太担心。」

文说得蛮不在乎。她都没想过J能力没消失的话会怎样吗?总有点惊讶。

「你有可能会死,你不怕吗?」雪人问。

「嗯——」文露出思索的表情。一会儿后苦笑道。

「一想到『可能会死』,不能说完全不怕啦。不过我已经有过濒死的体验,跟在隧道里头比起来,就没什么好怕了。」

「……是让志仓小姐的J能力觉醒的意外吧。」

「没错。那种光景,一定就是大家说的地狱。车子燃烧,爆炸,人被压在瓦砾堆底下,鲜血扩散开来,被火焰烧到衣服的人痛苦地打滚,空气越来越糟,连呼吸都困难——可是,瓦砾后方却传来不负责任的声音喔?『我们现在就去救你们』、『不要放弃』、『加油』。」

那种情况,又不是加油就有用。

文的眼神像死人一样无神,细细地念。

「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死定了。这么一想,就得救了。要是我没绝望,我的家人全都会死在隧道内吧?」

「志仓小姐的瞬间移动,可以跟多少人一起进行?」

「多少吗,只要是待在伸手可及范围内的人全都可以一起移动。不过我没特别想过要带着谁一起瞬间移动。」

「这样啊。」雪人若有所思地低语。总很在意他的表情,但虽说使用了〈幽灵〉,却还是没有勇气绕到餐桌对面去确认。

继续盯着两人。一下子,雪人又开口。

「每个人认定死亡的方式不同,不过我怕死。可能会被J能力这种奇怪的力量杀死,是我无法接受的。」

「被J能力杀死吗?好奇怪的说法。」

「可是只能那么说吧?因为绝望而擅自觉醒的能力,跟着自己长大成人后自己就会死,那这种能力还不如不要觉醒。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舍监先生很幸运啊。超能力消失后才变成大人。」

「…………就是说啊。」短暂沈默后,雪人回答。

「回到原本的话题。不建议你当特少对之犬,是考量到若J能力没消失就成为大人的情况。因为我当过犬才能这么说,身为狗而活并不是很快乐的生存方式。」

「嗯,似乎不是很快乐呢。要参与搜查Juvenile还啥去的犯罪。感觉都是很辛苦的事。」

「是啊。首先,J犯罪到最后不会有幸福的结局。大致上都是蛮横不讲理,搞得每个人都只剩下难过的想法。一直追查这种事件,搞不好还没成为大人就先死了。那就是特少对之犬的生活方式。

就算变成狗,可没必要连灵魂都堕落成畜生。过去的我也这么相信。可是,用狗的生活方式活得越久,就越是怀疑……怀疑这样子是正确的吗。」

我想要过普通的生活。

雪人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嗯〜是不快乐的事,这点的话我是知道了。」

文一脸困惑地说完,又开始用餐。雪人的背影也重新端起碗筷。

「抱歉一大早就聊沈重的话题。如果要在东京生活,不用当犬也有工作可做。关于这点,我和熟人聊到志仓小姐的事,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有没有意思听听他的工作介绍?」

「啊,好啊。我没问题。与其被完全不认识的人介绍工作,我还比较信得过雪人先生。」

「那我就跟他讲。今天之内,他就会约定碰面的地方。」

「麻烦你了。」

看到雪人动筷,文也咀嚼食物。对话似乎结束了。

视线离开雪人背后,总靠着身旁的墙壁。

——雪人先生的心情,我也懂。

咲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如果要以狗的方式生活,今后将会体验许多蛮横不讲理的事物到厌烦的地步。即使如此,总还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当狗而活。

如果能够帮助因绝望带来的能力而不幸的人,哪怕只能救一个人也好。他这么想。

——我也是……不能强行要求志仓小姐成为特少对之犬……

——如果心对我说她想成为特少对之犬,我该怎么回答?

如果是心的期望,自己会想尊重她的意志。可是,连开始这份工作不到一个半月的总,好几次都感受到了生命危险。其实,曾发生过要是救援来迟的话搞不好早就死掉的情况,也曾受过伤。

特少对之犬的工作,毫无疑问都危险至极,实在不建议可爱的妹妹担任。

——纵使如此心都还是想当犬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呢?

无法立刻回答。就在想这些事的期间,总察觉微弱的头疼消失了。因为集中力分散,〈幽灵〉好像擅自解除了。

文突然出现在面前。在总思考的时候,她好像吃完早餐了。

「……你该不会站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吧?」

文诧异地半眯眼睛瞪着总。被说中的总焦虑起来。

「我、我才刚过来啦。因为刚睡醒很困,所以才停下来打呵欠。」

「看起来不像是很困哟?」

「才才、才没那回事呢。我想东想西所以睡不太好,半夜雫小姐又打电话来把我吵醒,之后我就睡不着,黎明的时候好不容易有睡意,又接到电话。所以我是真的没睡好。」

「半夜和天快亮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讲电话,那个果然是你啊。是没听到在说什么,那也是犬的工作?」

总拼命思考要怎么巧妙地瞒混过去。结果想到一个绝佳的借口。

「没错没错,在讲工作。我想你大概听雪人先生说过,突然有紧急任务要镜小姐处理,所以她可能暂时不会回来。半夜打来的电话就是通知我这个,黎明打来的是确认镜小姐果然没法回来这里的电话。」

文很明显的不开心。

「姐姐的事,我听说了。说是暂时都由你一个人当我的保镖?」

「我了解你很不满,但请忍耐。就是这样,拜托了。」

总朝矮自己半个头的文深深鞠躬。脑袋后方传来文的叹息。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拿行李。」

「拿行李?」

总边问边抬头。

「今天我想去涩谷或是新宿买东西啦!难得目前可以好好生活,身上又有钱,总不能一直借别人的衣服来穿吧!」

「衣服啊。」——这么说来,曾陪心出去买衣服好几次。

总回想心买衣服的店家有几家。都两年前的事了,有可能关店或是改开新的店,不过就算换成其他家店,贩售的商品也没什么变化吧。以女孩子为顾客群的地方,就会有女孩子会去光顾的店。

「知道了,我陪你去。」

「……那什么游刃有余的态度,叫人火大。」

踢了总的小腿一下,文朝借来的房间走去。

「——真难伺候。」

揉了揉受伤的小腿后,总前往大厅,和坐着回过头的雪人对上眼。

「早安。早餐和昨天一样吃日式料理可以吗?如果想吃西式餐点,我可以马上准备土司和培根煎蛋。」

「啊,日式的就好。我早餐都吃饭。要是早上没吃到米饭,就会觉得没有力气。」

呵呵。雪人微笑。

「你说的跟咲一样呢。知道了,我盛大碗的饭过来。要生鸡蛋吗?」

「请给我,如果有酸桔醋和七味粉,也请务必给我。」

「酸桔醋和七味粉?不是酱油?」

「很好吃喔,生鸡蛋加酸桔醋和七味粉。请务必尝试看看。」

「这样啊,下次我就这样吃吃看生鸡蛋拌饭。那,你稍等一下。」

雪人起身。换总面向餐桌。错身而过时雪人低语。

「镜的事,听说了吧?」

「是,我知道。」总小声回复。

不能让文发现镜受重伤。双方没有道出口,仅用视线确认,点头。

目送雪人的背影往厨房消失,总心想。

——咲小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特少对一课办公室,雫的办公桌。三台液晶萤幕都开了好几个影片视窗。全都昏暗不鲜明。是新宿区半夜的各个监视摄影机的影像。

影片全都调成重复播放。黑色的人影穿过画面最边边的角落,简直就像知道监视摄影机的死角似的。

三台并列的萤幕中,中间萤幕的正中央有个最大的视窗。因为是最近刚设置的监视器,所以拍出来的可疑人物身影比较鲜明。

由于画面是黑白的,因此不清楚颜色。穿着暗色风衣,用白色能乐面具遮脸的可疑人物,左手拿着应该是日本刀的东西,快步穿过画面。

当可疑人物走到画面中央时,雫按下暂停键。

「可以确认的影像全都看过了,但是都没办法辨识出可疑人物的样貌。」

站在操作电脑的雫身后,四月朔日玄哉表情严肃,问道。

「雫,这个人影你怎么看?」

雫没有回头看他,凝视着萤幕回答。

「是她〈·〉的可能性很高。雫只听说过她剑术了得,但如果水准跟听说的一样,就有可能一个人斩杀三十二名黑道份子。」

「不是可能。如果是她〈·〉,就是轻而易举。即使在五月乙女的悠长历史中,她的造诣也是屈指可数。是个能让五月乙女当家惋惜她是女孩的剑术天才。他甚至还说其实他很怕自己的女儿。」

「五月乙女流……和小咲跟玄哉先生的四月朔日流一样,基本上都只有男性可以继承对吧。这种制度不合时宜了。」

面对雫的直言不讳,玄哉也淡然回应。

「两者都只是传授杀人技术的家族,存在的本身就不合时宜。」

「这么果断地说家族没有价值好吗?」

「这是事实,无可动摇。就跟这个画面中的人就是她〈·〉,是一样的道理。」

玄哉的话在雫的耳里听来沈重万分。虽是事实却不想承认。雫从话中感受到这种感情。她转头仰望玄哉的脸。

「……还不一定是她〈·〉。如果这是她〈·〉,有件事就叫人纳闷。」

「纳闷?」

「如果是她〈·〉,就没必要刺杀小镜。」

「——什么意思?」玄哉诧异地皱眉。

「会刺杀小镜,是因为被她看到杀人现场吧。不知道是打算杀她还是要争取时间。但可以想象到动机:对方想要封住小镜的嘴巴,哪怕只有一时。也就是说,小镜若说出某件事会造成她〈·〉的困扰,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如此,刺杀镜这点就没什么问题啦?」

「不,有喔。如果是她〈·〉,不用刺杀小镜也能封住她嘴巴。你懂吧?」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雫和玄哉一同沈默。越想越是纳闷。

她〈·〉为什么要刺杀镜呢——

「就可能性来说——」就在雫重新开口的时候,办公室紧闭的门后传来粗鲁奔跑的脚步声。还来不及去想有人接近,门就被像要扭下来的力道打开,怒骂声和咲一起冲进来。

「早上新闻播的那起事件,为什么没有联络我!」

雫遵照玄哉的指示,刻意不告诉咲那起深夜的事件。当然,也没告诉她镜的事。因为要是说了,咲会失控。

失控的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玄哉这么说。引发这起事件的可能是她〈·〉,所以不能让咲跟这事件扯上关系。

咲的直觉敏锐。若是看到方才的影像,就有可能察觉到她〈·〉。

雫面不改色,盯着怒形于色的咲,同时高速敲击键盘取消所有的监视摄影机的影片,让萤幕只显示网路游戏和BBS。

「只不过是一个新兴的黑道事务所被铲平而已呀?为什么非得联络小咲你不可?」

口气平板反问的雫,被咲破口大骂。

「因为凶器是日本刀啊!」

雫想起早上看的新闻。主播说:『被害者的身体有被利刃砍过的伤痕——』现在的咲听到后,联想到日本刀了吧。

「又不一定是日本刀。就如新闻所说,是利刃。说不定凶手用的是菜刀或镰刀。就连美工刀都算是利刃。」

咲用力握紧没有包石膏的左拳,力气大到发出声音。

「美工刀?我说你,雫。不是开玩笑吧?被害者超过三十人,那种东西哪杀得了这么多人。你怎么想,玄哉?」

「办得到,如果是你的话。」玄哉说。

「你说啥?」

「如果问题在办不办得到。你的话,一把美工刀就可以杀害三十二名黑道份子。」

玄哉的口气极度冷静。咲很不开心。

「我想干的话,很简单啊。我会加速。」

「不用加速也行,对我来说也是能轻松办到的事。」

「你的话不拿美工刀还比较快吧,要收拾三十几个流氓的话。」

「确实那样比较快。」玄哉爽快回答。

拥有杀人之拳的人,说的话都好耸动呢。雫边想边把话题带回来,好瞒过咲。

「是因为小咲在找拿日本刀的可疑人物,才会把利刃联想成日本刀吧,不过就算不是日本刀也能达成这次的犯行。究竟使用何种凶器,目前正以现场采证以及验尸来确认中。所以说,只是还不明朗的可能性问题,请不要大声吵闹。」

——看她这样子,绝对不能告诉她小镜的事。

咲面露不满,勉勉强强点头。

「……抱歉啦,大吵大闹的。不过,以可能性来说的话我认为是日本刀,这是我这个笨蛋所想到的。」

「为什么呢?」

「像菜刀和镰刀这种谁都可以到手的利刃,原本就不适合用来砍人。因为马上就会钝掉,要杀三十二人的话就得准备很多把。每当凶器不堪使用时根本没空一一收起来吧,一定是当场扔掉。这样一来凶器就会留在现场,新闻就会报导说凶嫌使用的是菜刀。可是主播却只说是利刃。也就是说,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可以知道歹徒使用的是刀械类的物品,而且现场找不到凶器。」

雫有点惊讶,微微瞪大了眼睛。

「小咲竟然会做理论性的思考,雫吓到了。我对小咲的肌肉脑袋要改观了。」

「……我不否认我是肌肉脑袋啦。」咲苦笑,接着恢复认真的表情,继续分析。

「案发现场在室内,不适合挥舞像日本刀这类长形利刃,但那是以门外汉来说。如果是那家伙——五月乙女家的女儿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砍杀三十二人吧。而且是在不伤刀刃的情况下。」

如果是认识五月乙女流的家伙就懂吧。咲用这样的眼神望向玄哉。

「咲,你说的只是可能性问题。不是讲『或许』而是说『是这样吧』,不过是你带着希望的推测而已。」

「管它『或许』还是『是这样吧』,都一样啦。一定有这个可能啦。」

「确实。所以说搜查方面也有包含日本刀这条线索在进行。警方当然也考虑了更多可能性。」

「更多可能性?」咲问,脸上透出疑问。

「犯人有可能是J能力者的可能性。将J能力应用在斩切上,不是多稀奇的事。雪人也做得来。」

雫想起目前失去J能力〈冰银世界〉的缀木雪人。被留在大火灾里头感到绝望,促使连火焰都能冻结的冷却系能力觉醒。善加利用的话,甚至可以冻结自身的血液化做刀刃。雪人称之为「冻血之刃」。冻血之刃就算折断也能再生,融化的血之刃可以混在被害者的血液中,就不会在现场留下证据。

咲似乎也想到类似的事。

「……J啊。确实也是不能忽视的可能性呢。」

「正是如此。根据搜查的结果,若J是嫌疑犯的可能性增加,就轮到我们出马。到时就算是休假中的你也会被要求搜查。」

咲用左手搔头。在这气氛下她的怒意已经消失无踪。似乎终于理解到从这许多可能性中,袭击黑道事务所的嫌疑犯不是只有五月乙女家的女儿。

「知道了。那我就自行回去寻找五月乙女那家伙。打扰了。」

失去怒意的咲,脸上浮现浓厚的疲劳色彩。

咲遇到五月乙女,是在前天深夜。在那之后她似乎都没有休息。想必昨天一整晚一定都在到处奔波寻找五月乙女。

「稍微休息一下如何,小咲。上班的交通尖峰期要开始了,我想你在找的少女现在应该也躲在某处了。」

「为什么这么想?」

「带着用来隐藏日本刀的大提琴盒等容器,在这个上班族最多的时间点走在外头会很醒目。都被小咲看到自己有刀,那名少女应该也想象得到会被警察盘查吧。因此,我不认为她会刻意在显眼的时间带行动哟?」

「没有理由就不做吗。」

咲接受这说法。走到房间角落坐下,抱住膝盖。

「我睡一下。」

用膝盖代替枕头,咲很快就发出鼻息。似乎是筋疲力尽。

「小咲有雫看着。玄哉先生请回去工作。」

「拜托了。我这不成材的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玄哉拍了拍雫的肩膀,走出办公室。目送他的背影后,雫站起来,脱掉披着的运动外套,盖在咲的肩膀上。

「真的是很笨拙呢。用那种生存方式,是会害惨自己的哟。」

「小咲——很危险啦——」

「没事啦,这点小事!你也爬上来看看,很好玩喔!」

我爬上长出嫩叶的守墓樱,往下看。那女孩不安地仰望我。

她很宝贝地抱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的刀。对了,那把刀。五月乙女一族在孩提时代就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刀。我有点羡慕。

——这是梦吗?

「才不会危险呢——!树枝很坚固的,你看!」

我在树枝上跳跃,有好几只樱花叶招惹来的毛毛虫掉下去。

「毛毛虫!呀啊!」

那女孩坐倒在地,快哭出来了。那样欺负她很好玩,所以我一直摇晃树枝。

——这是几岁时候的事?六岁还七岁吧。大概是那时候,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为从来没上过学,所以孩提时代都不会意识到年龄。

不过应该还没九岁。因为在十岁之前,那女孩就不再来四月朔日家了。

记得当时很寂寞。因为可以称为朋友的,就只有那女孩。

……名字。她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记得那女孩会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但我几乎都用「你」来叫他。

「真是的,你这个胆小鬼,啊哈哈哈哈。」

「■■■才不是胆小鬼!」

「连树都不敢爬的人就叫胆小鬼啦!不是的话就爬上来看看啊!」

「……■■■不是胆小鬼。」

那女孩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用手揉揉眼角后,就抓住附近的树枝。一只手还是抱着日本刀,胆战心惊地开始爬守墓樱。

「笨蛋,刀放在地上啦。那很重吧。」

「拿着没关系,■■■不是胆小鬼,所以可以拿着爬树。」

虽然危险,但那女孩还是爬到我正下方的树枝上。

我坐在原本站着的树枝上,朝她伸出手。

——等等。我想起来了。那样不妙。

「来。抓紧喔。我要拉啰。」

「嗯。谢——」

为了抓我的手,那女孩的手离开树枝,站在摇摇晃晃的树枝上。

另一只手还是抱着日本刀。结果身体失去平衡。

朝我伸过来的手抓空。

「啊。」

那女孩愣住,就这样往下坠落。我根本帮不上忙——

「■■■!!」

「……做了讨厌的梦。」

原本脸埋在抱着的双膝中的咲,慢慢抬起头。

停下敲打键盘的手,雫凝视她。

「你并没有发出呻吟声。是做了恶梦吗?」

「没有,只是结局很差。别在意。」

咲坐着,伸了个懒腰。挂在肩膀上的运动外套因此掉落。

「——怎么,盖了什么东西。不用那样顾虑我啊。」

咲边转动手臂松弛肩膀,边捡起外套站起来。

「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左右。睡得很熟。」

「……用这种姿势睡太久了。身体到处都在痛。这个谢谢。」

咲把外套还给雫后,就走向门口。

「雫认为再休息一下比较好喔。」

「我可没那种美国时间。毕竟休息的期间,五月乙女那家伙在哪做些什么,根本就没人知道。」

「假如,雫是说假如。袭击昨晚的黑道事务所的人是她的话,只要没有特别的事,她是不会出动的吧。」

「搞不好就是有特别的事啊,如果她不是昨天的犯人,说不定就会做其他事吧。不管是哪一种,哪能放着拿日本刀的家伙到处走。」

咲停下脚步,说了这些话后就离开办公室。

雫没有问她要去哪,但大概猜得出来。

「就算去新宿,也不会让你看现场的喔。」

知道咲已经听不进去的雫低语。是有点烦恼要不要说,但最后刻意不说。说了咲也只会骂为什么。

「就算没说,过一下子一定又会被她破口大骂。就趁现在先处理工作吧。」

带着叹息这么说,雫再度开始敲打键盘。

双手提着许多购物袋,总走在文后方不远处。

每个购物袋都印有该店家的标志,里头全都是衣服。由于文不是在一家店一次买齐,因此袋子都很轻,可是数量很多。

文是逛涩谷的109大楼里头的店家,总已经陪她逛了超过半天。

还以为已经买够了,但接下来文却带总去新宿。

——我可没法再拿更多东西了,她还要买什么啊?

文朝远离JR新宿站的方向,走在巷道内。

「我想那边是没有店的喔。你想买什么?」

文没有回头,而是东张西望看着左右两旁的大楼,像在找什么。

「我听姐姐说,她工作的店在这一带。」

「咦?你说的店,是镜小姐工作的酒店吗?」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这根本用不着问吧。你是白痴吗?」

文停下来,转身面对总。她一脸嫌弃的表情。总环视几乎没有行人的巷弄,然后看向天空。离傍晚还有段时间。

一旦入夜就会亮起霓虹灯,把这里变得繁华热闹吧。但这个街角目前还静悄悄的。

「我说,这个时间点就算过去,店八成也还没开。」

「真的是白痴耶。未成年的我们进去那种店是要干嘛?而且你以为进得去吗?」

「用参观教学的名义?镜小姐有说年满十八岁就能去里头工作。」

「我才十六岁。如果能和姐姐一起工作是很好,不过我没意思做特种服务业。」

「那为什么要找那家店呢?」

文脸颊微微泛红,动作变得扭扭捏捏的。

「还不就是想看喜欢的人工作的地方啊。」

「喜、喜欢的人?该不会志仓小姐你是蕾丝边?」

红着脸的文轻蔑地瞪着总。

「就是因为马上会朝那种方向思考,我才会讨厌男生!不仰赖他人而活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憧憬那样的镜小姐。」

接着文大力撇头。

「我已经不想回家了,今后就得一个人生活。被骗而背负贷款,一边努力还债一边独自生活,我想向那样的镜小姐看齐。」

文说的话,让总想起昨晚雫所说有关镜的种种。

可能不是全部,但镜似乎把自己的事情跟文说了。在哪说的?才一想马上就得到了答案。去迪史尼乐园时,镜和文两个人去厕所,回来后文就叫镜「姐姐」。

如果在厕所里,文问镜为什么要当特少对之犬的话,就说得通。

在意文口中的「姐姐」称呼的总,稍微松了一口气。

「是这个意思啊。因为镜小姐很爱开黄腔,我还以为她是不分男女就下手呢。」

「……男生真的是下流胚子。」

不知道做了何种想象,文的脸变得更红,而且快步踏出步伐。总连忙追上。

文拿出手机操作。好像是在看地图。

「好像是这边。」她弯进巷弄的转角。怕跟不上的总小跑步跟上。

他边追边想:被歼灭的黑道事务所应该是在这一带。因为是在半夜发生的案件,现在状况已经不会很凄惨了吧,但让不知道这件事的文看到现场不是件好事。

就在这附近阻止她吧。总加快脚步。刚弯进转角的文猛然停下,差点就要撞上她了。

「哇!」连忙紧急煞车。因为双手都是袋子,差点就跌倒了,不过还是硬撑住身体。

「干嘛突然停下——」

总凝视巷弄前方。狭窄的巷子被黄色塑胶条封锁。

塑胶条上印着「KEEP OUT」的字样,意味着禁止进入。

「……太迟了啊。」

「什么太迟?你知道什么?」

文转身。总虽为难但还是决定说明事实,只不过没告知镜也涉入其中。

「早上的新闻你没看吗,黑道事务所里发生杀人案。案发现场就在这一带,所以才会被封锁。」

「那种事不会早点说吗!害我白跑这一趟!」

文鼓起腮帮子发怒。总立刻低头道歉。

「对、对不起。因为我没想到会来这里。就是这样,我们回——」

总的话,被巷子尽头传来的怒吼声给抹消。

「什么叫不能让我看现场,啊〜!!」

是咲的声音。总将购物袋全都放在脚边。

「对不起,请等我一下!」

钻过黄色塑胶条,在下一个转角对面,就能看到正在逼问制服警察的咲。

「我又不会破坏现场,只是让我看一下而已!」

面对咲的是一名壮年警察。他表情严肃地回应咲。

「就算你是特少对的W,也不是警察吧。我们不能让民众观看杀人现场。尤其这次更是不行,警视厅本部有叮咛,即使特少对之犬来了也不能开放现场给对方。以辖区的我们的立场来说,也不能让你进入现场。」

「警视厅本部?」

总他们所隶属的特殊青少年对策局,是警视厅本部内的组织。警察说的辖区,也就是地方上管辖某地区的地方警察局。本来应该互相合作的本部和辖区,其实就像劲敌一样勾心斗角处得不是很好。这是总听担任警察的父亲说的。

「那就说明现场状况让我懂!」

「那种事不能给不相干的人知道。」

咲仿佛要把警察生吞活剥。总连忙制止。

「请住手,咲小姐。这个人已经觉得很为难了!」

「月见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咲回头。惊讶得瞪大双眼。

「我陪志仓文小姐出来买东西,结果经过这边就听到您的声音。咲小姐才是,您在这做什么?」

咲嘟着嘴一脸不悦。眼睛底下有浅浅的黑眼圈,似乎相当疲累。

「我的事就别管。你和那女生出来购物?可以跟可爱的女生开开心心的约会,真好啊你。」

她讨人厌的口气触怒了总。从早上就跟着文团团转的疲劳累积了不少,却被人说是去玩,让人火大。

「我可不是在约会,这是工作!」

「那我换个说法。你的工作可真轻松。」

咲非常不开心。但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大声说别人的工作很轻松。

「不然请您代替我呀!她很难伺候让我很伤脑筋!」

「你是认真这么说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对你幻灭了。既然工作轻松就该负起责任呀。」

咲把脸撇向旁边,朝地面吐口水。这没品的态度惹火了总。

「咲小姐才是,能否停止那奇怪的迁怒呢?反正八成是不知道要找的人的下落,所以才在焦躁不耐烦吧!」

才刚怒吼完,总就后悔自己说得太过头。但是为时已晚。表情自咲的脸上消失。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咲贴近总。会被打,还是被踢?还是两者都有?

明知下场总的脚却不为所动。因为已经完全瘫软。

「呃,不是啦。那个,我是……」

「我不听借口。」

总知道,咲握紧了没有包石膏的左拳。就在以为要被揍飞的瞬间。

「你好像也是特少对之犬。要吵架的话到别处去吵。碍事,碍事啊你们。」

警察插嘴。「啊?」咲不爽地回头,总安心吐气。

警察一脸厌烦,说了更多。

「我是听说有一名特少对之犬被牵连受重伤,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若想要看现场,就去跟上级申请许可。」

咲的气息瞬间转硬。身上缠绕着几近压迫感的气氛。

「——你说有特少对之犬受牵连?我怎么没听说……」

咲斜眼瞪总。这实在不是可以继续保持沈默的状态。

「镜小姐晚上的工作地点在这附近。所以镜小姐回家时被歹徒刺杀——」

在说完前,咲便揪住了总的衣领。

「该不会死了吧!!」

「今天早上有通知,说是手术成功了!是雫小姐打来的!」

「雫……?」咲推开总。「早上,那家伙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玄哉也是……排挤我是要做什么,那两个人。」

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咲丢下总冲出去。

像是换人一样,文从转角处探头出来。她的脸血气尽失。

「……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姐姐她被人刺杀——」

她浑身微微发颤。这点就连在远处的总也知道。

——不好。刚刚的话被听到了!

警察也察觉到沈重的氛围,面露过意不去的神色。

「该不会,刚刚的事说出来不好吧?」

「不会,没关系。这是我们特少对的问题。」

就算责备警察也无济于事。总快速告诉警察后,回到文身边。

「总而言之,回宿舍去吧。到了那边我再跟你好好说明。」

总想牵文的手,但那只手一震,缩了回去。从这举动可以察觉,文对总的不信任变得更加强烈。

「隐瞒你这件事,我跟你道歉。可是,正因为知道告诉你的话你会受到打击,所以我和雪人先生,还有雫小姐——才会决定不告诉你。」

像辩解一样说明,总去拿扔下的购物袋。

铁青着脸的文,踩出沈重的步伐。似乎决定跟着总走。

总等待文追上来,配合她缓慢的步调,保持距离并排着走。

「早上的电话说镜小姐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别担心,就算不信任我,只有这点你是可以相信的喔?」

文轻轻点头,但视线没有和总交会。受到的打击似乎比总想象还要来得大。也许会因为某件事被触发,进而造成恐慌。

J能力深受精神状态的强烈影响。要是陷入恐慌有可能会导致J能力失控。

文的脖子套着限制J能力的颈圈,所以应该不会突然用瞬间移动消失在远处吧。总心想,同时忆起文在晴空塔使用J能力的经过。

文没有犹豫,带着总和镜在空中瞬间移动,毫不惊慌地以几十公尺为单位,反复瞬间移动,最后降落地面。很明显的已经习惯操作J能力。

文的J能力是在上个月、去年十二月底时觉醒。还没过一个月,但可以想象文在这段期间不断测试J能力。这样一来,文有可能学会总想象不到的瞬间移动使用法。

——志仓小姐在东京好像无人可依靠,应该是不会逃走。

——但就算如此,要是被谁挖角,就有可能会离开。

要更加注意,盯着文看。总边想边担心咲。咲要去的地方,八成是警视厅本部的地下室。一定是去逼问雫和玄哉事实真相。

到了那里咲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光是想象总都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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