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蹲在脚手架上,刻意发出呻吟声。
在体育馆的讲解之后,铁管从天而降,我们转移到了环绕着设有陷阱的体育馆的脚手架上。
顺便说一下,这个陷阱并没有让任何人受伤。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吧。当时白夜同学也在场。我知道,当铁管降下来的那一瞬间,有人猛地拉了我的脖子,等我反应过来时,竟然意外地站在了完全没有被铁管砸到的地方。
而且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样。
这一定是白夜君所为,假如不是他,那就是又多了一个能保护我们的人,真是太感谢了。
「这个……是定时装置吧。」
我一边用终端搜索网络信息,一边绞尽脑汁。
没错,就我所看到的而言,那掉下来的铁管的陷阱是定时装置。似乎是利用电热的原始机制,过一定时间管子就会掉下来。
「还,汤治,你有什么发现吗!?」
迈着夸张步伐走上脚手架的是幕贝同学。
反过来说,除了他以外的学生已经回去了。这种陷阱在这所学校已经变得非常普遍,就连语木同学都兴趣缺缺。
「我可不太明白。倒不如说,现在对陷阱最熟悉的应该是幕贝同学吧?」
据伊佐仓说,幕贝同学每晚都在研究并解除各种陷阱。
他用一丝不苟的动作推了推眼镜。
「虽然我见过很多现场,但看这里之后我依然无法断言是同一犯人,也没有理由说存在其他犯人。」
「啊,也是,我们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嘛。」
要对这样的现场进行分析,并建立科学的推论,我们的知识显然还远远不够。
『相似到无法判断』
我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同时拿起现场遗留的塑料袋。它看起来是用来包裹电池的,表面有用剪刀剪开的痕迹。
「这个也和往常一样吗?」
「嗯?如果你是说剪刀的痕迹,那没错。大多数情况下,现场留下的工具都是用剪刀剪开的,比如钢丝和绳子之类的。」
「大多数也就是说,有些情况并非如此?」
「啊,有时候会发现被手撕开的纸袋……不过,我先说明一下,可别让我通过撕破的痕迹来识别个人哦,什么指纹之类的。」
「这种事我可不会说,嗯,原来如此。」
我四处张望。
暂时看来,这里留下的东西似乎都是用剪刀剪开的。我把塑料袋放在手中玩弄,用手指抚摸它的切口。
「顺便问一下,幕贝同学,昨天你来过这里吗?」
「嗯,我来看过了。至少今天清晨之前,这里是没有陷阱的。」
根据陷阱的形式来看,我觉得它不太可能长时间被放置。结合幕贝同学的说法,那陷阱应该是在集会前——也就是收到指定集合地点的邮件之后设置的。
即使在收到邮件后立刻行动,也不过二十分钟。
我想象着那时他一定很忙。
「不过,汤治,你该开始动起来了。」
「这座岛上没有法律,所以我暂时算是在遵照社会规范在行动,但事情迟迟没有进展,实在很伤脑筋。应该说是开始伤脑筋了。」
幕贝同学发出阴沉的叹息。
「确实很伤脑筋啊,不过该怎么办呢……不,也不会伤脑筋,因为我在采取正确的行动。」
我记得上个月幕贝同学的行动还比较积极一点。
至少他应该会主动解决发生的事件。相较之下,他现在看起来相当消极。
我告诫自己,别去推测他这么做的理由。
事件的性质本来就不同,又或者他可能有什么契机改变了心情。无论如何,都不是我能知道的事。
「所以幕贝同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期待汤治你能在不久的将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就在刚才我还失败了。
我在内心中暗自嘀咕。这种感情流露出来,或许就是因为我正在担心这事情。
「你认为自己擅自去解决事情是不对的吧?那么,鼓动别人去做这种“错误”的事情就说得过去吗?」
也许,在我指出这个矛盾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
幕贝同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愣了几秒钟。然后,他开始不停眨眼,开始做抓住空中的什么东西扔进嘴里的动作。
「哦,就当我没说过吧!」
原来那是个当作一个东西不存在,或者说似乎是“吃掉”发言本身的手势。这样与外表不符的可爱动作,让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这样,唉,我刚才说过什么吗?」
「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课见!」
幕贝同学快步离开了脚手架。我依然留在原地,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陷阱。陆奥老师同意的反应告诉我,我应该是猜对了犯人的目的。设置陷阱的动机如我所说,而我采取的对策也成功地将其化解。
「………………我明明是知道的。」
我喃喃自语,手抓向空中,然后假装将什么东西扔进嘴里。
那些话并不存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能犯了什么错误,所以才会遭到铁管的袭击。我想着这些事情,但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
我双手撑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对理解他人有种排斥感,但似乎并不讨厌被他人理解。
这种想法是在走过附属教学楼的走廊时产生的。
这个专门用于实验和实习的教学楼平时总是冷冷清清的。毕竟,在如今的时代,几乎没有课程需要亲自体验。所以这就像是图书馆一样,是因为上一个时代对学校的怀旧之情而创造出来的地方。
我在看的终端上,某个补习班讲师正在热情地讲解考试所需的历史知识。他巧妙地预判着观众的问题,这种感觉我并不反感。至少,没有让我感到恶心。
试图一边走一边继续学习时,我注意到了一个声音。
有人从楼下走上来,我自然停下脚步,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未能解除的陷阱。在这个岛上,不得不考虑某个正在设置陷阱的人突然袭来的可能性。
然而,从楼梯上走上来的却是名鹰同学。
她双手都拿着食物,显得十分意外。
「………………啊。」
这次邂逅显然也令名鹰同学感到意外,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同时她抱着的几样食物掉了下来。
看到那些掉落的食物是合成食品,我迅速思考了起来。
总之,遇袭的可能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必须思考其他事。
名鹰同学通常不会出现在早餐桌上。而且当我们一起吃饭时,她看起来食量不大。至少她双手满是食物的样子让我感到惊讶,而这可能也是她不太愿意让人看到的一面。
抱着这样的思绪,我抢先开口问道:
「名鹰同学,平将门之乱是哪一年?」
名鹰同学虽然脸色变得苍白,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住了,但还是回答了。
「呃,天庆二年……?」
「…………。没想到你竟然用年号来回答。」
她应该是喜欢历史吧。
然后我走近,捡起掉落的合成食物。那种脆脆的食物,看起来一根就能让我吃上一顿。
「给你,这么晚还在这里吃晚饭?」
「我,我平时是会好好在房间里吃的……!」
我并没有想要指责她,但名鹰同学却严肃地否认了。随后,她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十多根合成食物,脸颊微微泛红。
「今天只不过是,那个,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
像幕贝一样,自己去查看陷阱的学生并不罕见。因此,在这样一个冷清的附属楼走廊邂逅,也只是偶然的结果。
我察觉到她遮住视线的刘海悄悄看向我的终端屏幕。
「汤治君,你在这里学习?不是在图书室吗?」
「图书室诱惑太多了。」
这让我想起在打工时的态度,所以名鹰同学点了点头。
「房间里,也,也没办法集中精神……?」
「且不说我房间里也有很多书,最近我的房间也是吵得很啊。」
「…………是语木同学吗?」
「还有田病君。」
玩桌游时,如果参加者不够,田病同学偶尔会踢开我房间的门,口出恶言。此外,偶尔瓮屋同学也会来。
以我念书的干劲来说,很难拒绝他们的邀请。
「田病君和你们在做什么……?」
「爱的告白啊,或者跟外星人战斗之类的。」
我明明是在开玩笑,但名鹰同学却真的表现出惊讶。
「哎,哎哎……?!」
「所以我必须像这样四处走动,才能够好好学习。」
我夸张地叹了口气。
吃掉手中剩下的能量棒后,名鹰歪着头看着我。
「可,可是走着的话不容易集中吧?」
「确实如此。」
「那,那要不要去七三的房间……?」
我一瞬间以为她是在报复我刚才开的玩笑。
稍微惊讶地看着名鹰时,她却脸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发言的大胆——在我看来,进入一个熟悉女孩的房间是很大胆的行为。
有时她真是异常天真,我犹豫着想说什么,但幸好不需要回答了。
因为名鹰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巨响。
「………………」
名鹰缩了缩身子。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她无奈地用手打开了新的能量棒袋子。
「………………我,我肚子有时候会很饿。」
我故意没去注意她话语背后的含义,只是点了点头。
「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嘛,会突然很想吃东西。」
「我,我出生时,爸妈希望我能变强,可是我变得太强,他们反而很害怕……可是我肚子饿的时候,吃很多东西,大家也会很害怕…………」
随着成长,肌肉增强。这种状况从祝福变成诅咒的时候,「吃得多,长得快」这种话,也变成了名鹰的诅咒吧。
「这样啊。」
「我爸妈不在这里,可是我讨厌跟别人一起吃饭,所以假装只吃一点点,可是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应该不是希望我同意、否定或安慰她。
她只是像在整理壁橱一样,单纯想对某个人说这些话。而我刚好在这里,仅此而已。
这种时候,我也会觉得想吐,但我自认能理解名鹰小姐的心情。
「可是一个人吃饭,不会有点寂寞吗?」
「我、我习惯了,没关系。」
「习惯跟没关系不一样吧?反正都被我发现了,下次我们一起吃吧。」
「呃,就算跟汤治同学一起,食堂…………」
「那这样吧。」
我露出笑容,表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来我房间吃?」
「唔咦,咦咦?」
「你干嘛这么惊讶?你刚才也说过一样的话啊。」
「是、是这样没错…………唔、唔唔…………」
名鹰小姐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大胆,连耳朵都慢慢染红了。
刘海下的她用强烈的视线瞪着我。
「汤治同学,你,你很坏心眼。」
我缓缓摇头。
「毕竟我是『明日的犯人』嘛。」
在食堂里刚一露面,就有人叫住了我。
「汤治!喂,你是她的主人吧。赶紧把她带走!」
我好奇地看过去,发现语木正凑近正在吃饭的穗管。穗管一脸嫌麻烦地用手掌推开她的脸。
「……你在干什么,语木?」
「啊~,听我说,夕日君!小仄她不讲关西腔!」
我赶紧走近,把语木的肩膀拉开。语木像被抓住脖子的猫一样安静下来,停止了逼近。
「关西腔?」
「我不该说自己是大阪乡下出身的。」
穗管发出疲惫的叹息。
「因为我从来没听过真正的关西腔嘛!」
「穗管,你是西边的人啊,真有点意外呢。」
比起她是关西长大的,更重要的是,《明日的犯人》是从日本各地聚集而来的孩子们。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们大多数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如果没有这样聚集在一起的机会,我们甚至都不会在街上擦肩而过。
「不过我能理解,我也一直在东京生活,所以有点向往方言呢。」
「那只是在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吧。这座岛就像折叠起来的煎饼一样小,但东西比老家好买我还是挺喜欢的。」
语木在我手下扭动着身体。
「嘿~说关西腔~」
「而且也不会被这种人缠上。」
「那夕日君给我讲讲东京腔呗~」
「就算是东京出生的,也会被纠缠吧。」
「这可是相当例外的……东京腔是什么呀?」
「听说是存在的,东京腔。和标准语不一样的口音。」
「我不是想说这种事啊!」
看到抓头的穗管,语木笑得前仰后合。
我稍微想象了一下,她就是因为会做出这种反应,才会被语木缠上吧。不过,语木小姐能交到好朋友,一定是件好事。
「大致上,如果只是想听方言的话,还有其他人吧。我之前看到过伊佐仓和渚两个人用当地话聊得很开心。而且绫卷和瓮屋他们不是都住在国外吗?」
「外国话算方言吗?」
「我只是说我不想被缠上啦。说起来,语木你到底是哪里人?」
语木用轻松的口气回答道。
「冲绳~!」
「那可是最有趣的出身啊!」
桌子被重重敲击的声音响起。
语木显得有些困惑,不过这反应其实也是情有可原。说起来,我还真没听说过她是冲绳人。
「要是想听方言就自己录音吧!」
「才不要呢~小仄。现在还有人在用方言吗~?」
「啊啊啊,够了!!!」
看穗管的血管快要爆炸了,我觉得应该插句话调解一下。
就在我考虑该说什么的时候,我的口袋里的终端突然震动了。同时,两人的桌子上也传来了震动声。
也就是说,懂的都懂。
当我打开终端时,果然眼前跳出预想中的句子。
『「特别课程」举办通知』
与心中感到沉重的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语木小姐的兴高采烈。
「哦~!最近真多啊~!」
「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也赞同穗管的意见。
先不提这个,我浏览了一下内容。
『此次的「特别课程」是囚徒困境。』
『在明天0点到来之时,铁窗岛将会切断与外部的所有联系。』
『这也包括网络的使用,通话等行为。』
『学生们可以在每晚0点开始的30分钟之内决定是否提出解除这一切断状态的「申请」。』
『一旦全体学生都提出了「申请」,通信障碍将会解除。』
那么今晚就马上申请吧。
我这样想着,但这显然是个笑话。既然一开始就宣称是囚徒困境,那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答案很快就写在上面。
『不过,最先提出申请的学生将会受到包括失去与外部通信权限在内的若干惩罚。』
『另外,在同一天提出申请的情况下,所有的申请将被视为同一时间的申请。』
『只有全体学生在同一天提出申请的特殊情况下,惩罚才不会施加给任何人。』
我轻轻嗤笑。
这规则简直太简单了,却又让人极为厌烦。要解除通信切断必须提出申请,而如果最先提出申请,就会失去与外部的通信权限。
而天秤另一边则是与外部沟通断绝后的压力。大多数学生并非与外界完全无关,打电话给某个仍留在外面的人并不罕见。
「哦~!感觉好像很有趣~!」
「别这样……为什么又来了……」
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而语木小姐却更加兴奋,脸上散发光芒。
「啊,我想到办法了!我能解决这个『特别课程』哦~!」
「哈?什么意思?」
「因为失去通信权限的只有一个人吧?那么,我就第一个提出『申请』!然后借用夕日君的终端与外部联系!这样就解决啦!」
语木小姐满脸得意地挺起胸膛。
「啊,确实。那么就这么解决吧。」
「对吧~?夕日君你也同意吧?」
我稍微感到抱歉,但还是摇了摇头。
「暂时最好还是放弃这种想法吧。」
「诶~!?为什么啊~!? 」
「可能这个『特别课程』的设计者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我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终端,放大了写着规则的部分。
「最先提出『申请』的学生不仅会失去通信权限,还会受到若干惩罚。」
「那些惩罚是什么~?」
「不知道,但我认为,应该是用来牵制有你这种想法的人的。」
哪里都没有明确说明惩罚的内容,这更让人有这种想法。这是强烈的威胁,也就是「我可以事后再找你麻烦哦。」
「我还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呢~那该怎么办呢~?」
「嗯……该怎么办呢。」
理想情况下,那就是大家一起商量,在同一天提出申请。
这是这个『特别课程』所设计的最优解。
但可惜的是,这很难。很多学生或许会厌恶这样的行为,而推迟申请在个人的视角下并没有缺点。
当我小声咕哝着的时候,穗管露出嫌麻烦的表情站了起来。
「就交给你去想了。这状况简直就像在堆砖头和土豆一样麻烦……」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将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请不要担心。」
在新的一天到来之前,我躺在床上这样说道。
我切换到扬声器,桌上的设备传来了回应。
「虽然我听说过这个地方……但那座岛真的很奇怪。」
我的表姐由弓叹了口气。
「呆了一个月,反正好坏都习惯了。」
「在这么奇怪的环境下,习惯了有什么好处吗?我只觉得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是非常合理的想法,但反而让我感到新鲜的惊讶。
虽然她没说错,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所在的岛屿至少能算是个好地方。
「听起来会拖很久呢,我会转告爸妈的。」
「对不起。不过,我会尽快解决的。」
「解决……听你说的情况,那个「特别课程」有办法解决吗?」
「我还不太明白,不过,我想应该是有某种意图吧。」
从消息的文体和联系的方式来看,这次事件显然是由梁木老师主导的。
这意味着,这次的「特别课程」背后有运营方的意图。而且这种施压方式,和用诱饵引发问题的赖子老师不同。
根据课程的规则来看,经过的天数很可能是某种关键。
如果不观察明天大家会如何行动,很可能会导致隐藏在规则中的——感觉似乎被人刻意隐藏着的——最糟糕的情况。
我这么想着。
「……………………!?」
我连自己想到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幸运的是,那个声音似乎没有传到电话另一端。由弓用平静的声音低声说:
「你变了,夕日。看起来变得更加坚强,积极了?」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大脑在高速旋转。
没错,现在本该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况。「特别课程」在某些情况下,可能会直接危害到学生。和持续不断的陷阱一样,甚至可能更危险。
不过,现在大概没有人感受到这份恐惧。
显然,这条规则是预设了会经过一些天。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是在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压力积累之后的事情。
这样思考是否是在被引导呢?
这短暂的时间会不会诱发致命的事情?
在思维疾驰的同时,我几乎是自动地回答道:
「是吗?嗯,我正在努力做到那样。」
「有意思,所以有什么让你改变的契机吗?」
「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也想要努力。」
我像被推了一把似的,慌忙走出房间。鞋子踩在脚下落后半步,发出咔哒的声音。
我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脚步却显得急促。
「不过,我想说的有点不同。不是上个月的事──」
0点到了。
通信中断,由弓未说完的话也随之消失。
然而,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件事。我已经冲了出去。「特别课程」已经开始,禁止与外部联系。这将引发致命的事件。
我所奔向的,是校园地下的『审判机』房间。
我用肩膀撞开了沉重的门。有件事必须确认。我准备冲进本该是昏暗的房间,却立即意识到那个房间其实是亮的。
「你好,汤治夕日。」
白夜同学站在那里。
尽管已是深夜,他仍然穿着整齐的男生制服,用手指着『审判机』。
「我想提前帮你解开你的疑惑。这样让你用掉三次未来预测的权利去解决这些问题未免太可惜了。」
此时,嵌入黑色巨石中的操作面板被染成了红色。
明显的报错。原本应该能够预测我们的未来并证明我们无罪的设备,如今却失去了这个功能。
「我刚刚试图让它预测一下未来,但它报错了。这会算作消耗掉我的次数吗?」
「……这样啊。」
我并没有感到惊讶。
因为,我早已预测到大概会变成这样。
「你应该已经提前调查过了,为什么『审判机』不工作呢?」
我心想,最近老是遇到这种事。对知道答案的人,为什么还要解释呢?
但也许,如果不谈这件事,事情就不会有所进展。
「因为『特别课程』已经开始了。与外部的通信基本上全部禁止。所以『审判机』也停止了工作。」
「『审判机』是超级计算机吧?为什么通信会影响到它呢?」
「我觉得特别课程的说明可能不够准确。应该说一部分内容被省略了。」
未来预测虽然已经成为可能,但依然需要相当大的计算资源。因此我们证明无罪的机会也有限,而这台『审判机』平时可能在进行其他计算任务。
我理解是这样的,但是,
「上个月就有人发现这个岛上有导弹了吧。」
我想起上个月响起的警报。
在我面前站着的,正是唯一的例外。作为对无罪的「明日的犯人」的应对,这座岛上配备了导弹。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运营方完全有摧毁整座岛屿的决心。
然而在预设这种情况的同时,连超级计算机都被摧毁,这就有些过于鲁莽了。拥有超级计算机绝对不是运营这座岛屿的必要条件。
「严格来说,『审判机』是连接在超级计算机上的接口。我想真正进行计算的超级计算机可能在本土或其他地方,而这里的终端是可以随意破坏的。实际处理过程中是通过数据传输进行的……应该是这样。」
「嗯……好吧,仅仅作为『审判机』使用的话,其功能上并没有差别,所以也算不上是什么骗局。」
本来,这不应该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无论这里是否真的有超级计算机,或者是通过数据传输进行的运算,与我们都没有直接联系。
「要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的话。」
我咽了一口带酸味的唾液。
我直视着白夜君,尽可能笃定地说:「这一系列事件的犯人是绫卷君。」
把某人指为犯人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
但是,我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既然我决定要走出这个地方,就必须努力。
「所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变成致命的局面。铁窗岛将会崩溃。因此——」
「——因此,你想知道绫卷秋徒现在在哪里吗?」
白夜君抢先回应我的话,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哦。我是『明日的犯人』的同伴。虽然我会尽力支持你,但同时也会支持绫卷秋徒。现在告诉你他在哪里,可能有点偏向你了。」
「之前白夜君不是说过对我抱有期待吗?」
我用一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口气说,这让白夜像害羞一样笑了。
「我支持你们是出于责任感。对你的期待是个人情感。两者是不同的事情。」
我咬紧牙关思考着。
没错,这一系列的陷阱确实是绫卷设置的。而且致命的局面正在不断发展,这几乎也是肯定的。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应该告诉谁。
对谁说明这件事,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那么,我想联系其他人。」
「谁呢?这要看对象。」
如果绫卷同学是犯人的话,他现在不可能还在床上睡觉。
能去找他所在的位置,并且我还能说服的人,选择就很有限。
「熊田先生。我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白夜稍微歪了歪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终端。
「嗯。这倒是可以。」
「事情我大致上都听说了。」
显然,熊田先生对白夜君从未交换过联系方式却打来了电话这件事表现得很淡定。
他大概知道,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审判机」功能停止了。我知道了,然后呢?为什么会说绫卷少爷是凶手?」
我对着白夜同学朝我递出的终端说话。
白夜同学应该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清楚事态的急迫性,但他依旧露出一贯的微笑。
「先不用解释了,但是熊田先生,你能否查一下绫卷君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告诉我可以等我说明完再判断,但现在情况分秒必争。」
虽然没有回复,但电话那头传来了脚步声。
太好了。在这个岛上他本就以暴力为生,所以我预想他应当能够追踪某人,但如果他回答『这不可能』,我也并不感到意外。
「那么,首先。这一系列陷阱的目的,是确定铁窗岛的脱逃路线。熊田先生,您对此应该有所了解吧?」
「陆奥那家伙给我共享了情报。既然他说是对的,那应该就没错。」
「然后,路线已经找出来了……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断言,但似乎已经进入可以逃脱的阶段了。这正是此次『特别课程』进行的原因。」
我朝着报错的『审判机』望去。
「现在,『审判机』正停止运作。这是因为通信被封锁。那么,这个通信封锁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呢?」
他还没回答我便直接给出了答案。
从一开始,这个信息就写在了『特别课程』的规则里。
「在所有学生都提出申请之后。」
只有全体学生提交申请后,『特别课程』才会结束。如果『特别课程』没有结束,通信封锁就无法解除。
如果通信封锁无法解除,『审判机』就不会工作。
如果无法计算未来的罪行,也就无法证明我们无罪,我们之中就没人能离开这座岛。这代表我们注定会死,同时也是铁窗岛这个计划的一个根本破绽。
这个未来已经近在眼前。我感受到汗流浃背。尽管没有强烈的压迫感,却已经走到了将军之前的一步。
「虽然规则上是这样,但运营方不一定会这样判断。」
「但实际上,『特别课程』是在这个规则下进行的,而『审判机』也确实停止了运作。制定这些规则的人,肯定认为这是有胜算的。」
对于运营方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争斗我并不清楚,但很明显,促使梁木老师执行这一『特别课程』的势力,认为只要这样做,就能让铁窗岛分裂。
熊田先生似乎意识到事态的危险,回应的声音中已经完全没了困意。
「那么……为什么是绫卷少爷呢?」
「老实说,我并没有具体明确的证据。但我可以提供一些旁证。」
我稍作停顿,深吸了一口气。
「绫卷技研是一个以技术力量为权力来源的组织。然而,作为未来预测开发者的白夜实理,并不是技研成员。怀有想要阻挠铁窗岛这以未来预测为基础的势力,会是什么呢?」
当我提到白夜实理的名字时,感觉白夜君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所以我暂时选择忽略。
「而且,这一系列的流程显然是岛上的某个人……某位学生主导设计的。」
上个月的骚动让我们知道了导弹的存在。通过陷阱,我们获得了了解逃脱手段的机会。
这一系列的进展,与岛外的人所能获取的信息是截然不同的。
「从内部影响外部……也就是说,谁是能够对运营方产生影响的学生呢?必须到能够引发那种『特别课程』的程度。」
我已经听说了绫卷技研,瓮屋财团混入运营方的事情。或许还有其他人,但不会太多。
熊田先生也没有否认,至少绫卷君是这样的学生之一。
没有立刻反驳的话,想必就是这个意思吧。
此后,我凭空想到了一些理由。不过无论如何,这并不算是明确证据,也就是把能拿出来的材料都拿出来的感觉。
「你知道绫卷君的罪状是特别背任罪吗?」
「我也知道你们的情况,关于少爷的事情我自然更清楚。」
「那么,绫卷君曾经死过,并且复生的事情呢?」
我对自己随意揭露他人隐私感到厌恶。
然而,为了保持这个岛可以逃脱的……可以克服未来罪行的系统,这是必要的。
「绫卷君曾经去世,并被技研复生。如果需要证据,请来我的房间。」
梁木老师留下的资料还在我房间里散落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显然,我所说的信息给熊田先生带来了比我想象中更大的冲击。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叹气。
「该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样一个岛上,原来是这样啊。技研的家伙真是……」
「虽然是你自己说的,但你真的明白了吗?」
『明日的犯人』的罪,无一例外地根植于他们人格的核心。死而复生的经历,想必对绫卷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不过具体是什么影响,我们依然搞不清楚。
「……稍后我会查看证据,但我知道这事不妙。现在马上到宿舍的大门前来。我刚发现少爷走过的痕迹。」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白夜把终端放回口袋,打了个哈欠。
「那么我就回去睡觉了。虽然事情看起来很麻烦,但你要加油哦。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你再帮我一点啊。」
「熬夜可是美貌的大敌!如果我的脸上长满痘,你也不会喜欢吧。」
他说完,真的离开了。
我在『审判机』所在的房间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向大门走去。
这条路上留下了足迹。这肯定是绫卷少爷。现在走过去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
即使看到熊田指着的地方,老实说,我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既然熊田这么说,那绫卷确实是经过了这里。我和去我房间找证据的熊田分开后,独自一人沿着小路走去。森林中若隐若现的脚印似乎要随着月光被云层遮挡消失。
我并没有过多考虑这条路通向何方。
不过大概是在海边的某个地方吧。因为逃生手段是以船为主,所以假设他藏在哪里的话,海边是比较合理的。
当脚下的崎岖和心情的急切让我开始气喘吁吁时,前方出现了一个独特的人影。
「找到你了,绫卷。」
他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察觉到自己被追。
所以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来。他一边从手中的报纸里拿出烤栗子,一边灵巧地用另一只手将其剥开送到嘴边。
「我就知道你会来,汤治。」
他慢慢翘起下巴,示意我跟上。
「我们两个都不是会互殴到停手的类型,边走边聊吧。」
「我是喜欢和人聊天,但在这种情况下能聊什么呢?」
「当然是哭诉。你这个人,肯定准备好了阻止我逃跑的手段吧?所以现在我就要尽可能讲述一个可怜的故事,希望你能放过我。」
绫卷口气自信,显得十分坦然,让人难以相信他真会如此行事。
我没有回应,而是稍微加快步伐,跟在他的旁边。落叶和树枝踩在脚下,发出噼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那么,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关于逃生手段的,老师们的终端都被禁用了吧?」
我想绫卷也不可能从陆奥老师那里夺走终端。
对此,绫卷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不要明知故问。我已经请位于本土的技研的人帮忙,暂时赋予了我教职员工的权限。所以我可以启动逃生手段。」
「是,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强行逃生的手段有限。绫卷的回答是最容易想象,也最为聪明的选择。
「那么,既然要哭诉……我该从哪开始讲呢?」
「我知道你曾经死过。」
「啊?你在哪听说的?不过,你知道的话就好办了。」
我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对于他来说,死而复生应该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我原本觉得,他发现我知道这件事时反应应该会更加强烈。
当然,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我在内心感到恶心的同时补充道。
「事情的开端是这样。大约十年前,白夜实理实现了未来预测。」
「所以导致掌握技术的绫卷技研的统治动摇了?」
「没错。为了应对白夜实理这样的天才,必须有所准备。在意识形态之下统一技术研究所的方向性。因此,话题虽然变了,但我有个弟弟。」
「原来如此,你还有个弟弟。」
如果只是在闲聊时听到,我可能会问他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没有心情问。
「在技术研究所,绫卷的血统意义重大。因此,争论点就变成了下一任技术研究所的支配者是谁。支持我的人也有,支持我弟弟的人也有。」
「你们两个都很优秀呢。」
「只是站在那个位置谁都可以。」
就连不屑地这么说的时候,绫卷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冷漠。
「为了对抗天才,技研必须团结起来。如果有两个继承的人,就永远无法团结。所以我在初三的时候选择了自杀。」
这句话轻描淡写,以至于差点听漏。
「那是……」
我知道绫卷已经去世这个事实。但当他重新提起这一切时,我甚至无法想象这决定的分量。
我能理解的只有,这个决定是出于某种温柔和善良。
他没有排挤弟弟或直接干掉他,而是选择自己小时去守护这个家,这只能总结为绫卷的善良。
咔嚓,绫卷用力剥开栗子的壳。
「但是,我复活了。」
「有人为绫卷你的死感到悲伤啊。」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即使那位置不复存在,也不会没有想要站上去的人。只是有人想再利用这个位置罢了。」
我努力去想象。
绫卷试图通过自己的死亡来让家族团结。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某些人不愿意团结,强行将绫卷复活了。
「我很生气。在那之前的所有情感,仿佛都成了谎言。」
「那就是……绫卷你成为『明日的犯人』的原因?」
「虽然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但是你觉得在沉睡前和醒来后,状态是同样的吗?」
我眨了眨眼。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然而,我每天都毫无思考地入睡,又毫无思考地醒来。所以我如实回答。
「应该是吧?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么,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从最深的沉睡中被惊醒,会如何?」
绫卷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头顶。
「所以我才成为了『明日的犯人』。」
我带着疑惑,以及背脊发凉的预感,理解了这一切。
为了提出正确的问题,我的嘴唇在颤抖。
「你是谁……不对,绫卷君。你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的你?」
停下脚步的绫卷君朝我这边看来。
他眼中反射的颜色阴暗而沉重。
「从今早醒来,一直到现在。」
「啪嗒」,栗子的外壳裂开了。
「复生的死者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自我认同感,自己的存在感丧失了。人类的意识无法克服死亡带来的断裂。当你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时,过去的一切就不再是自己的记忆,而只是简单的记录。」
「记录……?」
「塑造个人人格的,是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果过去不再是自己的,那么它们就和纸上写的腐朽的记录没有区别。」
「也就是说,绫卷君已经不能再把初中三年级之前的自己视作自己了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后,意识到其实并非如此。
眼前的绫卷君,正是从今早到现在的他。
「更糟糕的是,自我认同感一旦破碎是无法修复的。每一次入睡,我都会……复生者的自我认同感会丧失。记忆变得不属于自己,变成他人的东西。」
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上个月,语木同学因为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而改变。看到语木同学的改变,我也下定决心要改变。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将记忆累积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这样的变化对绫卷君来说是做不到的。绫卷君的记忆无法堆积称为自己的东西,也就绝对无法改变。
简直就像是,每次睡觉都是在死去一样。
「除了我以外的复生者,或许只是简单地醒来了吧。因此,他们感到困惑,理解状况后便选择了自杀。」
「绫卷君,你生气了,对吗?」
「嗯。每次醒来,涌起的怒火都指向那些毁掉了曾经的我所做决定的人。在第一次复生时的愤怒,与现在完全无异,在我醒来的瞬间就充满了我的内心。」
只要活着,人就能改变。因此未来拥有许多可能性,各种事情在等待着我们。
除了绫卷君之外。
他每次睡觉都会重铸自己的愤怒,绝对无法改变。在任何未来中,因为这份怒火,他都将试图摧毁技研,因此被认定为『明日的犯人』。
「想要摧毁技研,从内部下手是最快的。我可以担任一个合适的职位,把内部的各种技术、罪行和黑暗面全都揭露出来。」
「特别背任罪这个罪名是指领导层利用职务做坏事,对吧?」
「嗯。所以我的未来,大概就是这样。或者背叛技研去摧毁它,或者用其他手段摧毁它。哦,这件事技研的人基本上不知道,所以这是个秘密哦。」
绫卷君又把栗子送到嘴里,用后槽牙用力咀嚼。
然后像是在发泄似的吞下去。
「这样……大概就是全部了吧。可悲吧?曾经的我为了家而死,现在却只剩下对家的仇恨,家里的那些人把一切都毁了。」
「是啊,虽然我实在说不出可悲这两个字,但我觉得非常难过。」
「我要离开这里,毁掉技研。」
「比如说……我是说打个比方。如果我正在寻找让大家逃出的手段呢?如果你现在放弃,解除通信封锁,我的计划顺利的话,大家就能离开这个岛。」
「我有什么理由信任你?信任今天刚见过面的你?而且我明明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离开这里?」
他说的完全没错。
即使绫卷君的自我认同感得以维持,他也没有理由相信我。
「但这会让我很困扰。我们都是为了离开这个岛而在这里的。」
「别阻止我。希望你能放我一马。」
绫卷君只是微微一笑。
「说服我吧,让我改变主意。」
我感到一阵想哭的冲动,把手伸进口袋。
我把指尖触摸到的东西朝绫卷君扔去。
反射着月光的金色小物体划出弧线落向绫卷君。他似乎是本能反应般,一下子接住了。
同时,从他口袋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这是什么?」
「代币。」
我提高声音补充道,尽量不让声音变得微弱。
「这是在寻宝『特别课程』上应该使用的代币。」
「上次的课程……?」
「没错。那天最后没有找到,不过我想应该不会被特意回收,所以有空的时候就去找了。」
课程中确实没法通讯。
如果利用终端进行搜索,那么那天如此辛苦也解不开的问题,如字面意思一样轻点一下手指就解决了。
「这个岛的通信封锁是伪装的。你告诉过我这些。所以如果把那个令牌交给老师,就能得到很多积分。那天你告诉我,可以通过终端确认代币。」
也就是说,令牌需要由教职员工的终端进行确认,就算那是通过通讯进行的,我猜测现在应该也没有被这模拟的通信封锁限制。绫卷君拥有教职员工权限的终端也是如此。
现在,绫卷君的终端确实发出了声音。
想起从陆奥老师那里借到的教职员工终端,进入教职员工宿舍的那一天。陆奥老师当时警告我不要滥用教职员工的终端。考虑到老师的性格,这句话一定是为我们着想的。
「可能教职员工用的终端可以随便使用,而且这么容易被复制,是因为对我们网开一面。如果岛上发生毁灭性的事件,我们或许还是有逃走的可能性。」
想到运营方之间的权力游戏,我感到恶心。
然而,我还是咬紧牙关,继续说出我的话。
「所以我们才被警告不要滥用。如果如此松懈安全措施被滥用,那就算被设下更严格的限制也不奇怪。」
「…………」
「而绫卷同学,你现在就是滥用它。」
他使用教职员工用的终端装置,非法取得大量点数。
「所以,终端装置一定会马上被设下限制。」
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定无法使用教职员用的终端装置。一定会切换成以个人认证之类的形式,绝对不允许滥用的安全系统。就在现在这个瞬间。
我只能想到这个。
如果要假设绫卷同学是犯人,并确实要阻止他逃脱,从我手边的材料来看,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呵,呵呵。」
绫卷同学发出笑声,但没有任何表情。
「啊,什么嘛,你也只有这点本事啊。」
他的表情很容易理解,用不带感情的眼眸看着我。
「结果你也只是想踩扁看不顺眼的东西而已。」
「………………那是」
我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我无话可说。
没错。
其实我应该用尽一切话语,尽全力说服绫卷同学才对。如果我真的温柔,就应该改变他那无法改变的心。
然而,我却只能从计划上摧毁它。
我只因为自己想逃走,就毁掉了了绫卷同学的愿望。这在本质上,一定和亵渎绫卷同学之死的技研一样。这让我非常悲伤,而悲伤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自私的表现。
或许是因为这样,绫卷同学很生气,而就连他的愤怒,对他来说都事不关己。
「呵呵。啊,好吧,我想也是。终端装置的权限被剥夺了。这样就没办法逃跑了。」
他这么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转过去背对我。
「绫……绫卷同学……」
「这只是垂死挣扎。你就原谅我凄惨又无意义地继续寻找逃跑手段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闭上嘴。
绫卷同学似乎要继续走,但是又停下脚步。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呃,什么事?」
「一开始设下陷阱的是我,大部分的陷阱也是我设的。但是————」
我听见背后响起爆炸声。
「在体育馆设下陷阱的,不是我。」
我慌忙回头。
教学楼附属楼现在已经陷入熊熊烈火中,那火光深深印刻在我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