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子老师的背后,正中心的地方插着一把刀——准确来说是把菜刀。刀刃穿过肋骨,刺中肺和心脏,直接导致死亡。
她就倒在教室内有讲台的一侧,入口附近,或许就是站在这里的时候被刺的。
除了致命伤以外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因为菜刀还插在里面,出血量也并不多。老师的脸看起来也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些都是,发现赖子老师尸体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所以呢?”
绫卷同学的语调毫不客气。
他两口吃完甜甜圈,用手帕擦完手之后率先问道。
“我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说在这里的我们,几乎就是所有『明日的罪人』了。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聚在教师外的走廊里。
空气中弥漫的些许血腥味,强调着尸体就近在我们身边。
“那还用说吗!赖子老师都被杀了啊!”
幕贝同学发声反驳,神色很是动摇。
“杀人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啊! 得快点找出来!”
“但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吧? 其他的老师去哪了 ”
绫卷同学反问道,而和渚同学给出了答案。
“陆奥老师已经在和本土联系了。仁崎老师那边虽然也联系了,但是她说‘尸体又治不好’。估计并不认为这在自己的职务范围吧”
“这工作态度也没谁了”
穗管同学环顾周围,忽然歪了歪脑袋。
“是说,本来我们人就没来齐啊? 没来的无非跑了呗,那不就是犯人?”
“这个啊~、未优酱看见尸体就倒了,伊真酱带她去保健室咯。花房酱应该还在三楼的框体前面吧~”
“哼嗯。希望别是已经跑了”
反过来说,除了刚刚提到的三个人,所有人都到了。
看着大家都带着充满猜忌的视线相互观察,我拼命思考这时应该说的话。但是讨论更快一步,在我的脑回路得出结果之前,就继续下去了。
田病同学发出咔咔咔的笑声打开话题。
“所以,到底是谁杀的? 真是干劲十足啊这。瓮屋和伊佐仓就不像是会杀人的,白夜根本提都不用提。犯人不就在我们之中吗?”
“那、那个、你的推断…………有、有什么依据吗…………”
“倒也没有。不就和之前那蠢鸟死的时候一样,反正都没有像样的证据的”
“那、那就等、等、老师们的判断比较…………”
“那可不行!”
幕贝同学的大声喊叫让名鹰同学吓了一跳。平时就爱意气用事的他现在更是毫无余裕,用那充血的眼睛怒视着我们。
“我们聚集到这个岛上来,是要克服将来的罪恶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法自己处理,都交给运营方判断的话,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被他们杀掉都不奇怪”
“这次有那么严重嘛~?”
“非常有可能啊。所以我们得证明自己是正常人啊!我们必须靠自己找出犯人!”
确实,这个岛上充斥的暴力,很有可能是为了实施对我们的处刑。
“所以呢,到头来犯人是谁呀~?”
听到语木直接了当的提问,幕贝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但他很快就扶了扶眼镜,带着决绝的眼神看向那个女生。
也就是,友根同学。
“友根,昨天你不是和赖子老师起矛盾了吗?”
我也想起昨天,友根同学和赖子老师在教室里谈论什么的场景。
声音打倒中庭都能听见,果然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啊。
“——————唔!?不、不是!?”
“什么不是啊?”
“我只是、在和老师讨论‘特别课程’的事情!”
讨论开始就没有发过言的友根同学现在面色铁青,眼睛毫无目标的一直乱转。这种动摇似乎不只是因为看到了尸体。
“我只是和老师说情报既然被替换了,那就终止课程而已————”
“但是你的建议被拒绝了吧”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去杀人!”
她的呼喊,在岛外或许会被认为是合情合理吧。
但是和渚同学无情的摇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那可不好说。我们都是‘明日的罪人’。就像我会毫无感觉的扭断小鸟的脖子,我们这些人对犯罪的抵抗必然都很小的”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但是友根,你的罪名到底是什么? 你成为‘明日的罪人’,罪名就是杀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说赖子老师不是自己杀的?”
“那个是…………那个…………”
友根同学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肯定装着端末,然后端末里的档案里写着她的罪名吧。
轻轻摆摆手,和渚同学用尽量和缓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看,我们之间说不定就有罪名是杀人的家伙在。所以为了让自己不同,或者说是更无害——这么说也有点怪就是了——所以你愿意把罪名报出来我会很高兴哦”
“…………我、我不要!”
但是遭到了友根同学出乎意料的强硬拒绝。
“才、才不是我杀的! 我不知道!”
友根同学转身向宿舍跑去。
“站住! 这事还没完!”
幕贝突然同学伸手要去拉人,这也是自然的反应吧。
虽然理由不充分,但在这种状况下也能他对友根同学抱有何种怀疑,也能想象得出。
“慢着、这样————”
不行啊。我出声劝阻。
就我来说是希望友根同学就这么跑掉的。因为我想要更多一点时间,让大家都冷静下来。
所以我想办法迅速插在友根同学和幕贝同学中间。
“————咕啊”
结果就是,幕贝同学的手打在了我的脸上。
虽然力道没有很强,但也足够动摇我的身体了。我脚下不稳直接摔到,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咿哈哈! 终于拿出状态来了吗! 驱使暴力才想我们该做的事啊!”
“汤、汤治同学………………!?”
看到我翻倒在地名鹰同学惊得抬脚踏地,她踩下的地板则是突然开裂了。
地板破碎的声音又把她自己还有穗管同学吓得小声悲鸣。
“我,我要回房间去了! 反正犯人是友根,无所谓了吧!”
我擦拭眼角泪水的时候,穗管同学已经走了。我咽下叹息,看向左手的石膏。太好了,看来没有因为刚刚的撞击出什么问题。
田病同学笑嘻嘻的,应该是看着穗管同学离开的方向。
“哦哟。也不能让穗管跑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田病”
“还不一定友根就是犯人吧。要是穗管去消灭证据的话可不好咯。对吧,幕贝?”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讨厌的愉悦,可是他说的话本身又是再正确不过了。幕贝同学犹豫片刻便动身去追友根同学,而田病自己也迈着乐呵呵的步伐走向穗管同学离开的
方向。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和渚同学耸了耸肩。
“那我就稍微去趟保健室吧。毕竟还是得让未优酱和伊真酱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啦。秋徒,你能跟我一起来吗?”
“为什么叫我”
“单独行动的话,后面要是被人怀疑是犯人岂不是很麻烦”
话虽这么说,看来和渚同学邀上绫卷同学的真正原因似乎是为了让他避免和我们一起行动。
现在剩下我们三个。而我叹了口气。
“…………真糟糕”
“就是啊,到底能不能找到犯人捏~”
“现在的问题不是找犯人。我想想,名鹰同学,能稍微麻烦你一下吗?”
“咦、诶、什、什么…………?”
我握住了名鹰同学的手。
结果她的身体直接僵住了。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就像是吓了一大跳无法动弹一样。
“有个地方我必须马上过去,不然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所以希望你能留在教室门前站岗,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诶、啊、shou、手……! 汤治同学、手…………!”
“你答应我我才松。拜托了,这事交给你我才放心”
看到她僵硬的点了点头以后,我马上就把手松开了。
抓住手的话,名鹰同学就逃不掉也拒绝不了。我是这样想着,才如此行动的。但是真的做出来了,反而对自己产生了厌恶。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时间在意这个了。
“语木,来吧。我们走”
“哼~。去哪呀~?”
嘴上问着,语木还是老老实实站了起来。
我们两个就此出发,朝着校舍的台阶。确定到了名鹰同学听不见的位置,我立马开口说道。
“现在都开始找犯人了。真糟糕。实在是太糟糕了,必须马上阻止他们”
“确实很难找到犯人是谁哩~。夕日你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现在的问题不是找犯人”
我感觉自己的眉间不自觉的皱紧了。
“赖子老师没有死,所以根本不用找什么犯人”
根本不存在案件。
可是我们还是开始找犯人了。本来在这一切开始之前阻止大家就好了,可我没能立刻想出避免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手段。
“…………哎~? 但是不是出现尸体了吗~”
“确实。实际上是发现了看起来像是老师遗体的东西,但是 ,赖子老师可不会以那种方式死去”
“这有是怎么知道的?”
“赖子老师可是非常讨厌我们的”
但几乎没有学生注意到她隐藏的敌意。
语木自然也是不会知道这个的,但听了我的话她还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这样啊~。真意外~”
这种反应也是预料之中,但我还是忍不住苦笑。
赖子老师背地里居然讨厌学生,一般同学都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吧。但是语木并没有这种情感。
“就是说啊。居然背后中刀,怎么可能。赖子老师在我们面前出来不会那么松懈。那个人面对我们一直是警戒、恐惧、厌恶的。”
如果有防卫创伤又另当别论,但赖子老师的尸体并无其他伤痕。
给人一种面对熟人一时松懈然后被刺的感觉,这种感觉本身就在强调着那个死亡现场的不自然。
“那、尸体呢~?”
“不清楚。不过现在人体合成也不是梦想。虽然没有听过有实例,但既然能合成鸡腿,那合成一个人形肉块也不是没可能”
“就是说…………赖子老师自己做了尸体,然后自己放在那里的吗~?”
“应该是吧。她的目的也可以想象。可以说,现在这个状况就是她想要的”
明明不存在犯人,我们却开始寻找。
而且。我轻轻摸摸后脑勺。
现在已经开始使用暴力手段了。幕贝把我打飞虽然是意外,但已经有契机催发暴力的产生。如果再进一步,就会有人有意的驱使暴力。所以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
铁窗岛这个共同团体距离崩解只有一步之遥。
为了找出不存在的犯人起了纠纷,互以暴力相向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算没有审判机我也知道。
“所以现在要阻止大家找犯人。因为毫无意义,还会伤到人”
“原来如此~。那就一起加油吧~”
语木真的很懂。要是大家都能像这样老老实实直接接受的话,方才停止那场讨论也是轻而易举了。
语木笑眯眯的盯着我的表情。
“然后哩,就需要我的帮助对吧~。把我带到这种没人的地方来要说什么呢?”
果然,语木真的很懂。
“…………。确实需要你帮忙。有件事希望你能同意”
“看来我也越来越懂夕日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语木高兴的哼起了歌。
和她比起来,我的心情沉重得连上台阶抬脚都觉得重。
“我们是‘明日的罪人’,未来会犯下什么罪行也被认为是正常不过。所以发生杀人事件的时候,‘明日的罪人’中罪名是杀人罪的会最先被怀疑”
“说起来灯花酱也被人怀疑罪名是不是杀人了呢~”
“我认为,她的罪名应该不是杀人”
我不经意的看了眼右手。
那里有处被人咬过的痕迹,不过已经淡掉了。
“那是啥~?”
“小事情,别在意。总之现在应该去帮最受怀疑的友根同学”
“嗯~。有办法证明赖子老师的尸体是假的吗?”
“我确实是想证明。但是找不到有什么方法”
赖子老师应该还活着在这个岛上的某个地方。但是这位为了给予学生之间关系致命打击甚至装死的老师,想必是不会待在我们找得到的地方。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跨越眼前的难关。
“所以,现在暂时让众人的矛头转向更可疑的人吧”
“是谁呢?”
“你和我”
我拿出端末晃了晃。
“端末里记录着我们各自的罪名。而我们两个成为‘明日的罪人’,罪名确实是杀人罪。啊、我是不是没说过我的罪名啊————”
“————早知道啦~”
语木的轻描淡写的就给出这样的回答,吓了一跳。
到底是怎么得知我的罪名的呢。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追究这个了。
“这样啊。总之,证明我们两个人的罪名是杀人,这很简单”
“那这样岂不是走反了方向吗~? 得给大家看我们的端末啊~”
“不行,光给大家看端末是不够的。就算知道我们的罪名,那也没办法证明友根同学的罪名不是杀人”
所以,我一边说着上了一阶。
“把‘特别课程’的结果全看一遍吧”
“为啥呢~?”
“把所有结果都列出来吧。如果其中只有两个是杀人罪,那就能证明岛上所有‘明日的罪人’中,只有我们两个的罪名是杀人”
我暂时在楼梯的转角平台站住。
因为有件事,不适合边走边说。
“只要这样,怀疑就会转向我们,而友根同学杀人的嫌疑就会减轻。不过代价是公开我们两个的罪名”
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避免其他无辜的人遭受异样的眼光。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的话,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吧。
“怎么样。我希望语木你能帮我这个忙”
她抬手摸摸插在团子里,跑步时乱掉的眼镜。
然后回答道。
“可以啊~”
我心中松了口气。
这是对自己无语又轻蔑的叹息。我最开始就知道语木肯定会答应我,但还是装作满怀诚意的样子提问,真是了不得的诈骗。
“啊嘞,但是未优酱和八彦君不是已经看到第二个罪名了吗~? 那这样子要确认所有人的罪名不会很难吗~?”
“应该是没问题的。虽然刚才瓮屋同学不在,但和渚同学是在场的。从他当时的发言来看,他们并不知道有杀人罪存在”
我想起了之前的讨论中他说的话。
‘你看,我们之间说不定就有罪名是杀人的家伙在’
他如果得到了有关杀人罪的情报,就不会这样说话。
“和渚同学他们并不知道杀人罪的情报,或者是已经知情——但是不打算说。不管是那种情况,我们都能达成目标”
罗列十个罪名,再加上和渚同学他们罪名不是杀人这条证据,就可以证明这个岛上拥有杀人罪名的只有我和语木两个。
这样应该能达到最低限度的平衡。
“要是还出问题的话~”
话说到这里时,我们到了三楼。
“就交给花房酱对吧~”
而白夜同学正站在前方,带着微笑看着我和语木。
“呀,汤治夕日,语木加奈。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语木悄悄凑近,小声问我。
“顺便夕日,有什么计划吗~?”
“我还没想好。怎么办啊”
“呜哇~,走一步算一步啊~”
“我也是急急忙忙想的对策,细节方面还是饶了我吧”
毕竟我们没有得到‘明日的罪人’超过半数的支持,想帮友根同学要说的话也是出于私人情感。
即便如此,已经下定决心的我还是开口了。
“白夜同学,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行啊”
出乎意料。
“诶、诶诶!?”
“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对吧。那我就老实让开咯。随你怎么做。”
真是虚惊一场。但他的反应省了我不少事。
白夜同学是真的不想让任何人进这间教室吗。我看着轻易侧身让开的他如是想到。而他却露出了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
“我没有放任何人进入,也没这个打算。但是你是特别的,汤治夕日”
“可我想不出自己被特殊对待的理由很害怕耶”
“理由我不是一直挂在嘴上吗。就是因为我很看好你啦。快快快,进去吧。”
咔啦一声,教室门打开了。
我无法释然,但还是和语木一起走了进去。反正想不通白夜同学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里面有两台框体。
找到发布情报的框体后,语木看向我这边。
“是要所有人的情报对吧~。话说要怎样做才行呢~”
“………………。抱歉。我没想过”
“咦咦咦咦咦。超级走一步算一步啊~”
想来绫卷同学是会破解的。不过不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说服他的话是不是就能破解框体了呢。
或者找其他人帮忙吗。但是去找人的同时,还有人在找犯人。如果找人帮忙花了太多时间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
这时,语木突然行动起来。
“好~嘞,那就给我来解决咯~”
她边说边重重踏了一步。
“嘿~咻!”
她高高抬腿带起了裙子,然后灌注气力下脚踢向框体。
在语木甚至会伤到自己的强力踢击之下,框体添了几道裂痕。
“哦~哟、再吃我一脚~!”
这次的一脚直接踢掉了框体一面外壳,内部结构都露在外面。我还在目瞪口呆,语木又神色平静的伸手插进机体里,取出来什么东西。
“我看到那张卡的时候就在想了。我们的情报好像并不是这台机器直接印刷出来,而是事先存在这里面而已啦~这样子”
说起来也是,瓮屋同学给我们看的情报也是封在一张看上去很结实的卡里的。从她说的更换情报来看,这些信息也不是当场证实当场印刷出来,而是提前封装好情报卡然后
再填进机器内部保存。
也就是,保存在语木手中的箱子里。
“嘿嘿~、怎样? 怎样? 我、帮上忙了吗?”
“语木”
“嗯”
“超级棒”
“咿耶~”
我们举起手来了个击掌,这才把箱子打开。
里面一共装了八张卡,设计和之前瓮屋同学拿着的一样。
“………………哦哟”
“啊嘞~?”
“有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获得过情报了”
“出问题了? 很糟糕吗?”
“没事,作为条件没有问题。从他们之前的发言来看,不管是谁获得了什么情报,应该都没有提及杀人罪”
在命案现场集合的时候,没有到场的就只有晕倒的瓮屋同学和陪同的伊佐仓同学。再者就是三楼的白夜同学了。
瓮屋同学是和和渚同学一起获取情报的,而白夜同学应该也不会去要情报。
我们必须得两人结伴才能获取亲宝——假设二人中有一个是伊佐仓同学——那另外一个人也出场集合了。而这另外一个人,又或者是几个人,总之并没有出声宣布有人的罪名
是杀人。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无需改变。
就算发生最坏的情况……我先将卡片看了一遍。
尽量只看罪名,不看详情。
‘杀人罪’
‘杀人罪’
‘物品损毁罪’
‘物品损毁罪’
‘伤人罪’
‘毁坏尸体罪’
‘违法持有罪’
‘特别渎职罪’
我总算松了口气。
“很好”
不对,也不能说很好吧。
因为还是有可能存在三个杀人罪,这就是最坏的情况。毕竟这个岛上除了我们,也不是没可能还有其他‘明日的罪人’。
“这样就确认完了。叫大家集合吧,证明我们的罪名才是杀人”
我把只看过罪名的卡牌叠在一起,用手帕包好。
“这样大家就都会幸福了吗?”
“至少能减少大家无端遭到受伤的可能性吧。虽然也还需努力就是了”
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
我和语木一起走出教室,发现白夜同学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不用再保护框体,就直接回房间去了。
“接下来就只剩和大家说明了。怎么办呢,估计大家已经分头四处行动了。像瓮屋同学那样直接广播叫人似乎也有点——————”
突然,我的身体向旁边飞去。
“——————咕呜!?”
我重重撞上玻璃窗,啪叽一下掉在地上。阵阵钝痛和灼热感从腰部一涌而上,扰乱了我的思想。
“夕日~!?”
身体没法动弹,只能光转着眼睛的我终于理解了事态。
我在走廊上走着,有人藏在空教室里,伺机冲出来把我踢飞了。
“哟,汤治”
这个人就是嘻嘻坏笑的田病同学。
他抓着染得扎眼的一头金发挠来挠去,盯上了我抓在手里的小包。
“果然又搞些多余的事情啊。明明有趣的事还在后面呢”
“…………。不是说禁止使用暴力的吗?”
“啊? 说什么呢混蛋、偷听是吧你? 嘛,随便你了”
田病同学的眼睛深处闪着真意不明的光。
“只是说暂时禁止暴力吧。嘛,然后现在,这个暂时已经结束了。我可是忍的好苦啊喂!”
然后又一脚飞踢过来,我发出呻吟又翻倒在地。
“差不多也让我玩一下嘛! 好了,到了破坏一切的时候了!”
“田病同学,我们是为了解决问题在行动的——”
“啊!? 那关我什么事!我可是看见你们把框体给打烂了啊。我作为一名善良的学生得给你们一点教训帮你们好好反省啊!”
田病同学心情大好,接二连三的吐出无聊的蠢话。
“大骗子”
偏偏现在有人出来妨碍,时机差极了。怎么想都是目标明确故意来找事的。
所以我勉强起身之后就把小包和自己的端末交给语木。
“语木,你能拿上这些去阻止大家寻找犯人吗”
“那你呢?”
“这么说呢。这里就该说那个经典台词。 这里交给我,你先走! ”
“这样吗? 不会出事吧~?”
“这台词我早就想说一次了。交给我吧”
语木接过装着卡片的小包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加油哦~”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的声影也消失不见了。
要说意外那也挺意外的,我们两个对话的时候,田病同学居然等我们说完。看见语木离开,他耸了耸肩膀。
“然后呢,耍帅结束了?”
“你不打语木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啊。难不成女生是你的天敌?”
“说什么蠢话。这个年代怎么会对女生使用暴力,我也是担心好感度的好吧”
“那其实我也是女生的叙述诡计是不是在这里就可以抛出来了?”
“你的遗言就这些吗? 那就把你骨头打断,然后我再去追语木吧”
实际上,他要是全力揍我,我估计要断十多根骨头。
就算这样也不能放他去追语木。
“我会忍住不哭的”
“那你好好加油吧”
田病同学手腕一振,一根伸缩警棍在他手中伸长,发出颇有气势的摩擦音。
看见迎面而来的武器,我急忙抬起左臂。
“——————!”
还打着石膏、活动不自由的手臂遭到了伸缩警棍的直接打击。疼痛犹如电流一般从手腕一直传到大脑,疼痛之中我自言自语道。
“总觉得,挺抱歉的”
看见我被打倒地还笑得出来,田病同学皱起了眉头。
“混蛋、你做了什么………………”
他刚说完,事情就发生了。
‘检查到信号’
鸟足突然出现,脚步声响彻走廊。
‘保护开始’
而且还不只是一台两台。
数量多到让人以为是不是校舍里所有机体都来了。这些鸟足大军冲向我身边的田病同学。
要是被这些两脚机器压住了,换做谁都撑不住。而我本来就倒在地上,田病同学被推倒在地也要不了多久。
“啊,破铁罐子,想干什么啊!喂!”
“我其实意外的是不良学生哦。这个类似于保险吧”
我想起仁崎老师无语的表情,看着我的左臂。
吃了伸缩警棍一下,石膏现在开裂了,然后就导致了现在的事态。
“说我要是再做蠢事就让鸟足来镇压啦”
虽然作为保险非常过分,但就结果来看还是得感谢老师啊。
“仁崎老师来之前我们两个都没法动弹咯”
而这期间语木肯定会完美完成任务。
她会用得到的情报和端末,洗脱友根同学的杀人嫌疑。虽然不知道那边要花多长时间,但是一定比仁崎老师来救我要快吧。
“啊、可恶、混蛋啊! 你个渣滓还真敢干啊!”
“乱动的话会受伤的哦”
我们无法动弹趴在地上,这时广播在我们头上响起。
“叮咚当咚~。关于此次事件有重要事情要发表哩,大伙,请到有尸体的教师集合~”
“你保护的倒是挺好的嘛。我甚至想过隔天就被叫出来救人呢”
等仁崎老师发话解放我们,已经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听了仁崎老师的指令,鸟足都纷纷散开,我们才终于能站起身来。
隔着石膏被打的左臂还在生疼,不过暂时先不管了。
“我接下来要去一楼,田病同学你呢?”
“不是重大发表吗。我也得去听听啊”
我和田病同学一起下到一楼。看见指定教室的门开着,语木正在里面说明。
之后的展开也大致能想象得到了。
由于语木的说明,我和她罪名是杀人,这件事应该已经明了了。那怀疑友根同学的理由就变少了。虽然暂时会进入胶着状态,但是至少那种不惜使用暴力追着女孩子到处跑
的势头会有所减弱吧。
这段胶着期就想出下一个对策吧,我一边想着走进了教室。
“————————诶”
然后我看到了未曾设想的场景。
“呜、咕、诶诶、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蹲在地上呻吟的友根同学。
她的旁边有手指——不知道谁的手指被切下来落在地上。然后她每次发出声音,就会有染成粉色的唾液从她按住嘴巴的指尖滴落。
周围的学生透出胆怯、惊恐、亦或排挤的情感。
然后语木站在正中间。
“啊,夕日”
她手上拿着菜刀。
应该是原本插在赖子老师尸体上的东西吧,刀上还有半凝固的血。我再次确认后,发现是老师右手的食指被切下来了。
“你看你看。全部结束咯~”
语木带着明媚的笑容摆着手。
那事情肯定是这样。
语木用菜刀把赖子老师的手指切断,然后把切下来的手指捅进了友根同学的嘴里。看着现在这个状况就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问题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语、语木、你说什么…………?”
“还问呢,问题解决咯~!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哟”
我才没有叫她做这种事。
放着独自纳闷的我不管,语木继续开心的说道。
“想阻止大家因为没有犯人的杀人事件寻找凶手。不是吗~。所以我就这样做咯~”
她唰的一下,把菜刀指向赖子老师的尸体。
“我证明了尸体不是真的哦”
让人不安的死寂当中,只有语木一人的声音在回响。
“这个。这是刚刚入手的情报。我们之中有这个呢~。‘毁坏尸体罪’。也就是说我们只有有人因为毁坏尸体的罪名成为了‘明日的罪人’”
“毁坏尸体罪…………?”
“是哩是哩。我看看~、‘“毁坏尸体罪”。罪行等级,高。其他罪名是伤害,盗墓,盗墓并破坏尸体’………………是这样说的哦~?”
那有什么关系吗,我想着,不禁看向自己的右手。
“破坏尸体还有伤害罪,还混着盗墓,感觉很奇怪吧。话说夕日,你的右手,有被谁咬伤过吗~?”
毁坏尸体罪。咬痕。‘明日的罪人’。
脑中将这几个要素联系在一起,结论就显而易见了。
“罪名是破坏尸体的人,肯定是不吃人肉就没法满足的身体吧~。吃东西光有营养不好吃那肯定很难受吧,而且觉得什么东西好吃也是因人而异的啦”
语木的语调就像在说什么一般常识。
“肯定是有人一直饿肚子,所以撑到极限就咬了夕日的手吧。未来应该是不停盗墓,做着人肉料理吧。从咬痕大小来看我就感觉可能是友根同学啦~”
“然后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你没懂嘛? 我们不是‘明日的罪人’吗?吃人肉才能满足的人,肯定吃不惯合成人肉吧”
所谓‘明日的罪人’就是未来必定会犯罪的人。如果有什么合法的手段能够回避未来的犯罪,那必然是不会来到这个小岛的。
渴求人肉的‘明日的罪人’,吃合成肉必定是满足不了。
语木捡起切下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好啦~、怎么样呢。灯花酱。吃这个尸体能满足吗? 能满足吗~?”
语木弯下腰去,脸凑到友根同学面前。
“不过你一下就吐出来了,不能再多嚼两下吗? 还是烹饪一下会比较好呢。或者要其他补位? 只要你说不是人肉,就完事解决咯~”
语木的窥视之下,灯花同学弱弱的摇摇头。
这到底是否定语木的话,还是对语木的威压采取的行为呢,我无从知晓。但是语木却毫不犹豫正过身子来宣布道。
“好呢。证明完毕。既然损坏尸体罪的罪人吃这个没法满足,那这就不是真正的人肉。也就是说赖子老师的尸体是伪造的。”
这就是,我想揭露的最终真相。
这是我想争取时间,拼命达成的目标。
“其他人的卡不看也行吧? 大家也不想自己的信息被别人知道吧。反正杀人事件也解决了~! 是说根本就不是杀人事件,我们也没什么好闹的啦~!”
这些果然是我说过的话。
不应该毫无理由的散布其他人的罪名。所以只公开友根同学一人的罪名就能挽救状况的话,算是最划算的。
但是、
“好~嘞、结束咯! 内内、夕日、我好努力的。夸夸我~”
语木说着这话看过来的时候,想必我的表情很是糟糕吧。
其他同学也是一样的。厌恶避讳的感觉瞬间提高了。不管多么正确,切下人形物品的手指还插进别人嘴里,都不是正常的行为。
所以我摆出严厉的表情,向语木传达这一点。
“………………………………………………………………………啊~”
语木蔫蔫的笑了
“难不成,我,搞砸啦~”
情况确实好转不少,要称之为失败有些不妥。当初目标是创造一种胶着状态,没想到现在连最终目标,也就是赖子老师尸体的证伪都达成了。
但是,我正常的心藏不住对她生理上的厌恶。
“这样吗~。我最近,感觉事情都挺顺的呢~。结果还是不行啊~。嘛~不只是我大家都不行呢。全是废柴呢~”
那副笑容一如往常。语木确实是一个爱笑的女生。但是这种情况下还面不改色,实在是太过异常。
不对,反了,是我自以为是,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她啊。
她把菜刀和断指塞进口袋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教室门口。
“那行吧。就这样吧~。拜拜咯~”
教室门被关上,留下久久的沉默。
独白
真开心。
出生以来就全是好玩的事情。
我的一切都是快乐的。
最开始觉得自己奇怪还是在小学,当时帮朋友把牙齿给拔下来了。
当时她牙齿开始松动,皱出一幅很难受的表情。所以我伸手替她把她松动的门牙拔出来了。
结果她哭了出来,我还被老师和爸妈骂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有点奇怪。
可是没办法啊。
我拔自己的牙就是感觉很好玩嘛,要我想象别人是什么感受,那可太难为人了。
疼痛的、难受的、舒服的、折磨的、过分的、辛酸的、痒痒的、亮亮的、不管是软还是硬,也不论寒暑冷暖、全部。
全部的全部对我来说都是快乐的。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没人和我一样。等我完全放弃、选择接受自己和所有人都不同那则是更久之后。但是这也很好玩。
我理解了,我就是要这样活下去的。
直到成为‘明日的罪人’。
直到被安上杀人罪名。
到底为什么说我未来一定会犯罪呢。我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动手杀人呢。
我不禁开始思考,但答案一下就出来了。
虽然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但我知道我自己是怎么想的。
因为好玩。
五(后)现在在反省了
“我有两个弟弟。爸爸妈妈都很忙,所以平时都是我在做饭”
语木证明结束以后我把友根同学带到食堂,总算是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了。
这时,她低着头如是说道。
“虽然我也没打算就代替父母的职责,但是作为弟弟们身边唯一的大人,我必须得坚强可靠一些”
友根同学的手在微微颤抖。或许她需要有人去握住她那颤抖的手,不过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如此,我也不会伸手去握。
“所以我其实不能成为什么‘明日的犯人’,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尸体损毁的罪名。但是肚子确实一直都是空落落的。”
友根同学总是用很少见的食材做着奇怪的料理。
或许这种行为也是为了寻找满足自己的食材吧。
到底吃什么,精神才能得到满足。她一定是为了弄清这个一直在寻找吧。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找寻,才会得到尸体损毁这个最糟糕的答案吧。
“…………那个、很抱歉、咬了你的手”
她瞟了一眼我右手的伤痕。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道歉就能好的事,但是还是得说对不起”
呼吸之间我想了想该说的话,然后摆出轻巧的态度耸耸肩。
“其实我啊,蛮讨厌用勺子的”
“诶?”
“你可能没发现,我超爱用筷子的。你做的饭菜每次是都很好吃啦,但是都是些不方便用筷子吃的东西我还挺介意的”
我冲着干眨眼的友根同学露出微笑。
“下次能不能给我做面条? 然后我们就一笔勾销”
这样就不是要求她赔偿,而只是说出自己想吃面条的心愿。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祈祷着自己不要讨厌自己。
听了我的话,友根同学呆了一会儿,转而轻轻笑了出来。
“我没做过面条呢,不知道能不能做的好吃。我努努力试试吧”
“等着你的面”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到头来她的情况还是只能靠她自己解决。
“对了,还没找到语木同学吗?”
“是啊,听说不在房间。说到底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她”
我想起语木从教室走出去的时候那个样子,心里正发愁,突然看见友根同学皱起了眉头。她切洋葱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平常很是少见。
“那个,虽然很感谢你送我过来,但你还是去找语木同学比较好吧”
“…………是吗?”
“你们不是情侣吗。你想,要是你去找她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可是现在要找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啊。估计她是不在教学楼里,没头没脑跑去森林里乱转也不现实。
这是,端末突然一震。
来消息了。我还以为又出什么麻烦了,打开一看发现发送人是“陆奥大悟”,觉得很奇怪。这还是陆奥老师第一次发消息给我。
消息的内容更是让我费解了。
“马上到办公室来”
虽然搞不懂,但我还是立马站起身。
估计也没什么事比无视陆奥老师的传唤更可怕了吧。
“那你注意身体,我得去找语木了”
我来到不甚熟悉的校舍另一侧,站在办公室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制服。然后敲两下门伸手准备开门。
“老师、我来了——————”
门开的同时,警报响了。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开门触发了警报。可实际上所有扩音器都齐声发出警报,所以应该是其他的原因触发的。
“那个,老师我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哎!?”
我刚进办公室,就有东西飞溅到我眼睛上。是血。
办公室地上全是血,出血量根本就不是切到手指的程度。血液都还没干透,看起来黏黏稠稠的泛着光。
然后我看到手背在身后坐着的陆奥老师。他似乎是被绑住了双手,左半边脸上有一片巨大的淤青。
为了盖过这犯人的警报,我放大声音。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没了眼镜的老师带着比平时更加冷冽的眼光看向这边。
“语木袭击了我,抢走了我的端末”
“语木吗…………?”
“我还在想她拿我端末是要干什么呢,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
老师看向扩音器。
警报突然停止,这次变成了机械声的通知。
“教员权限认证成功,确认D班发生异变。导弹启动程序开始运行,请岛上运营人员于一小时内离开避难”
乍一听根本就不明白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但是,保险起见不断重复的通知下我总算是理解了现状。
“导弹启动程序开始运行,请岛上运营人员于一小时内离开避难”
我想起之前在洞里看到的导弹。
那个就要爆炸了。
“————————”
惊慌关头的思考害得脑袋深处都在发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特定事态的发生,岛上设置了导弹。教员有启动导弹的权限,只要使用教员的端末,就能随时引爆导弹”
“导弹要是爆炸了,会怎样”
“整个岛都会被轰飞”
面对这脱离常识的回答,我连想象都难以做到。脑中最先浮现的是海外那种浮夸电影里廉价的爆炸场景,但是想不出任何现实细节。
“这个小岛会被炸的干干净净,变成一片平地。就算躲在地下也逃不过吧”
“为什么要配这种东西…………”
“因为有这种必要。汤治,你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吗?”
说到底怎么能让人抢走那么危险的端末呢。
我冒出这般的怒火,这才注意到,陆奥老师虽然被打的痕迹,但是并没有其他伤。
至少没有伤到会出这么多血的地步。
“………………。难道说语木刺了自己?”
很难想象是语木直接拼命从陆奥老师手上抢过端末,然后还把老师给绑了。与其考虑这种方法的可能性,还不如想想她是不是用了其他的方法。
比如说,用自己的性命做挡箭牌。
“还是因为我能力不足啊”
这种回答基本就是在肯定我的猜想了。
也就是说,语木刺了自己身体某处,然后对陆奥老师以死相逼。这样一来陆奥老师就无从抵抗,被语木殴打过后,端末也被抢走了。
绳子一解开,陆奥老师就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多谢,帮大忙了。”
“老师接下来是要去教员的逃生通道吗?”
“你居然会说这种若有所指的话,真是少见啊。虽然确实是有教员逃生通道,但是没法给全体学生使用。不过我不会逃跑”
“那要去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肯定要去阻止语木啊”
“阻止语木…………”
“停止引爆程序需要有教员权限的端末。和田老师的估计已经停机了,仁崎老师又是保健老师,情况特殊所以没有权限”
“那熊田岩雄呢?”
“那个人又不是老师,所以应该也没有端末。所以说,想阻止爆炸只能去找拿了我端末的语木”
陆奥老师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汤治,你知不知道语木去哪了?”
我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
没错。我也不知道。
要是我能再多了解她一些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我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会和引爆导弹联系在一起。现在我也在不停思考,但是找不到答案。
就凭我,是想不到语木会去何处的。
“是吗,那就只能亲自去找了”
说完,陆奥老师就跑了出去。
等到他的脚步声几乎消失的时候,我才慢慢悠悠走出了办公室。我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像老师那样努力奔跑,阻止导弹爆炸。我也没打算去阻止。
警报还在回响。而我迈着和这紧张氛围不搭的脚步穿过走廊。
窗外似乎传来不知谁人的悲鸣,还有破坏东西的声音。一听说导弹要爆炸,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巨大的炸弹即将炸毁小岛,光是知道这件事,就会叫人失去理智,做出破坏性的举动吧。
而我只是走着,朝着宿舍的方向走着。回到宿舍我才发现食堂的门还开着。
“啊啦,汤治”
穗管同学就在里面。
她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摆弄着端末。简直就像是闲暇的午后一般慵懒自如,恰如她的性格。但是和现在的状况根本合不上拍。
她看过来的眼神,透着上岛以来最冷静的光芒。
“你在做什么呢? 散步吗?”
“我还在考虑该干什么呢…………穗管同学你呢?”
“也没啥。反正都都要被炸飞了,为了不留遗憾,准备就把借来的游戏打到暂告一段落的地方”
“你好冷静啊。这个情况,不打算解决一下吗?”
“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吧”
穗管同学瞟了一眼喇叭,不过总算是直起身体了。
“其他人怎样?”
“那可不好说。有想逃跑的,有把自己关在房里的,还有想解决危机的”
“然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啊”
“总觉得大家好拼命,但是没有用的啊。明明没办法阻止爆炸,再挣扎又有什么意思”
“你这想法好像也不太对吧”
“咦。我还以为汤治你的话,肯定会和我一样放弃挣扎呢”
她仿佛早已看穿一切,话语一针见血。
不过这话本身对于她来说似乎只再普通不过的发表看法。她丢下手机,瘫在位置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要睡了。对了,汤治。这是我找语木借的游戏,你帮我还给她呗? 一想到要借着别人东西就这么死了,我就感觉喉咙里卡了鱼刺一样难受的要命”
“难道说穗管同学你紧张了? 居然会说这种能听得懂的比喻”
“你猜错咯。我平时确实是经常绷着,但是现在很冷静哦”
穗管同学带着恬静的微笑,把游戏机递给我。
我别过倒头就睡的穗管同学,向语木的房间走去。终结逼近之时,最后做的事是将借出的东西归还原主,感觉挺不错的。
走上宿舍楼梯,我来到语木的房间。
我的房间堆满了箱子,而她的房间比我的还要杂乱。房里小物件众多,而且没有收拾,所以给人一种各种东西多到不行乱成一团的感觉。
我把游戏机叠在桌上的小物件堆顶。
这时我注意到冰箱门没有关紧,丝丝冷气飘荡在房间里。于是习惯性的先把门打开,然后再准备关上门。
冰箱里有一只死掉的小鸟。
“………………诶”
这正是我们在林中发现的小鸟,是和渚同学杀掉的小鸟。而当时那突然消失的小鸟尸体,居然就躺在语木的冰箱里。
我得思考。
既然在这里发现这个,就证明当时就是语木带走了小鸟。现在就和当时一样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查明为什么语木能当着大家的面藏起小鸟尸体,然后还躲过之后的搜身。
然后,更重要的是,语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用指尖轻触小鸟的尸体,它的羽毛湿润,身体已经僵硬了。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我,这时我才发现语木丢在桌子上的端末。
不知是故意丢下的,还是单纯忘记了。总之她的端末就在那里。而方才还在触摸小鸟的我,此时伸出手去想看看来电者是谁。
虽然我对来者是谁,究竟有什么事都一无所知,但我就是想知道这些,才会伸出手去。即使是错觉,我也想从这通电话里,找到小鸟尸体在这里的理由。
“好像是,好吃的点心”
我自言自语,一边把端末解锁了。
看着那个似乎见过但又忘记了的名字,我把电话贴到耳边。
“喂你好”
电话那头穿来略带困惑的声音。
“奇怪?你,你好? 这应该是…………姐姐的端末把?”
很高的女声,听起来比我还小,应该是真正的小孩子吧。
“这么说你难道是,语木的妹妹?”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给姐姐打电话结果有个不认识的男人来接,肯定不是什么好体验吧。我正打算自报姓名,但是语木妹妹高兴的声音先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了。
“啊,那你应该就是夕日哥哥吧! 汤治夕日! 姐姐的男朋友!”
“是哦,你好啊”
“哇——,声音比想象的还要温柔耶! 听姐姐说的我还以会是冷冷的声线呢!”
“不知道语木和你说了什么,但是多半不太对哦”
“啊,这句话好像夕日哥哥会说的! 说夕日哥哥像夕日哥哥好像也蛮怪的耶。 话说—————”
感觉电话对面在侧耳倾听。
“你那边感觉有点吵耶?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瞟了一眼大放警报的喇叭,马上又移开了视线。
“没事啊,别担心”
“那就好! 对了,感谢你一直照顾姐姐!”
“…………。这个不好说哦。我感觉我也没做什么算得上是照顾她的事情”
“才没有那种事呢—! 姐姐和夕日哥哥交往以后超级开心的!”
“但语木一直都很开心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哎呀—!”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语木妹妹困扰的可爱声音。
“姐姐确实一直都很开心,但是最近打电话一直都在说夕日哥哥的事哦! 真是的,说的我都以为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
“这样吗。那有点害羞啊”
“当时姐姐突然要去奇怪的小岛,我可是担心坏了。啊而且我现在也很担心,所以才要谢谢夕日哥哥呢”
“语木能在这个岛上过得开心,也是她自己的努力哦”
“才不是呢。姐姐一直都是尽力扮演着姐姐的角色,虽然我很感激她,但还是希望她能更优先自己的幸福”
“…………嘿”
“所以请夕日哥哥不要对我那个怪怪的姐姐失去耐心,一直陪在她身边吧!”
听着他的话我不禁思考。
语木是能享受一切事情的少女,所以她成为了‘明日的犯人’。
但是听到语木妹妹说她姐姐虽然怪,但又作为姐姐做的很好。
语木肯定很享受作为姐姐来行动吧。但是,就算不拿出姐姐的样子,她也会一样开心。极端来说,就算欺负妹妹,语木也会一样开心。
如果她不是基于偶然一直将姐姐的姿态保持到现在的话,那肯定是有什么让她直至今日都倾向于做好姐姐。
这其中,应该有深意。
引爆炸弹也是,带走小鸟也是,做好姐姐也是,和我交往也是,这其中一定是有一个理由的。
那又怎么样。我那失去右眼的扭曲不已的精神暗地说道。
可同时,那丢失的右眼驱使着我问道。
“小妹妹,你喜欢语木吗?”
“这种问题好羞耻啊。但我喜欢姐姐!”
“是吗”
“是说……果然有什么东西在响吧。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是了啊?”
被战战兢兢的妹妹问到,我明知她看不到,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等等”
我放下端末,关了麦。
然后把椅子拿了起来。
我晃晃悠悠的举起椅子,用力砸向喇叭。
“一二、三!”
喇叭被砸烂了,破碎声在房里回响。连内部元件都露在外面的喇叭丧失了功能,于是房间回归了宁静。
我扔掉椅子,重新接起电话。
“啊,抱歉咯”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啦。嗯,没事的”
反正语木妹妹现在已经听不到警报声了,自然也看不见冒着火花的喇叭。
所以我露出笑容,连声音里都带上了笑意。
“你不用担心啦。这个岛意外的还挺和平的,语木每天都很开心哦,每天应该还能通电话啦”
“啊,真的吗?”
“当然了。所以就先这样,每天再打吧”
挂断电话后,我抬起右手压上右眼。
语木要是死了,她妹妹肯定会哭的吧。这种伤痛要持续多久,我是心知肚明的。
理由有这些就够了,我必须再找语木谈一次。
推进我思绪的契机是
当时语木要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藏起尸体,可行的方法是有限的。而之后又要躲过搜身,那方法就更少了。
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个,然后我基本就明白了。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我很自然的迈着脚步离开校舍,向山里走去。如果语木在山里的话,一切问题都能找到答案。虽然只是假设,但我的内心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我,趁着换气的时间打了个招呼。
“呀,语木”
那是之前,我和白夜同学交谈过的地方,是从学校进山的必经之路。从树木交错的间隙中,可以奇迹般的看到学校全貌。
语木就带着微笑靠在倒下的树干上。
“啊,夕日来了”
她的右手握着菜刀,左腕还在不停的流血。果然是当着陆奥老师的面自残了啊。伤口很深,看着都痛。
我从伤口处移开视线,开始环顾周围,寻找一样东西。
“我找你好久了。话说现在要不要去把导弹爆炸程序给停了?”
“被你找到啦~。 但是,我不想阻止爆炸哦”
据陆奥老师所说,如果不把导弹起爆装置和教师的端末连接,爆炸就没法阻止。
要从这里赶去导弹所在地,已经容不得一丝拖延了吧。
我理解现状,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是吗。也是,要是会收手的话一开始也不会这样做了”
“我就猜到肯定是夕日会来”
说完语木歪着脑袋犯起了迷糊。
“不对,我这么想了吗。是错觉吧。我也不知道耶”
说话期间,她一直望着山下。
“真难啊,人这种生物好难懂”
“原来你也会这么觉得吗~?”
“因为我也搞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是你把小鸟的尸体带走,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就算受到指责,语木的表情也毫无动摇。应该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否认自己犯人的身份,只是一直在等人指出来而已。
结果就是,真相被发现的太迟太迟了。
“语木,怎么能把小鸟的尸体直接吞下去呢”
她摸着猴楼,点了点头。
“也是啊~。以前还被骂过。但我感觉,这样的话一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了”
“那确实也是,可能真的没有人注意到吧”
除了精神别无异样的普通少女,能当场让小鸟消失,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就是吞下去。
不过手掌大小的小鸟,就可行性来说是能够吞下去的。动作一瞬间就能完成,已经吞进肚子里的话搜身也搜不出来。
说到底,这种行为过于恶心根本就没人会想到。
就算可行,也不会有人吞下动物的尸体,更别说是自己养的宠物了。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连这样的行为也觉得有趣的人了。
而这就是语木吞下小鸟尸体的原因了。
“抱歉,我要是当场发现就好了”
“可是到头来你也没有想到呢”
没错。我在心中默默承认。
应该从尸体消失的时间来考虑的。和渚同学为了确认自己的异常而引发了事件,当时正是事件解决之后。语木是为了确认对于尸体的看法,有没有和自己相似的人。
所以那之后发生的事件,也是收到和渚同学影响吧。
我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于是保持一个能看到那样东西的视野,在语木身边一拳的距离坐下。然后就这样不看向她,提出问题。
“那种状况想把尸体带走,就只能吞下去了。虽然前提是想得到这个方法。而你在找的,就是会想到这个方法的人”
语木想找的是吞下尸体也不会觉得恶心的人。
想找到是会为此高兴的人。
后悔在心中不断渗透蔓延,我以极其平稳的语调说道。
“呐,语木。你是不是很寂寞啊”
老套的话语,发出了滑稽的回响。
这一问题随风飘散,不知几次警报过后,语木才有所反应。
“没错啊。没错~”
“这样啊”
我们肯定是基于同样的东西,在构建人际关系的吧。
不想被杀所以不去杀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大道理。就像是看到死在路边的蚯蚓会想哭一样,小小的事情就好。这其中就有我们同样的伤痛,同样的喜悦,同样的悲伤,或者是更加无聊的什么东西。就是这些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或是同感或是理解,如何称呼都无所谓。
“我一直都很开心,但是没人和我一样欢乐啦~”
但是对于只会开心的语木来说,没有那种联系。
既没有人理解语木的快乐,也没有其他的情感能触动她。她缺乏与人建立 关系的契机。
孤独,即是定义‘明日的罪人’的最好词语了。
“我还想着这个岛上都是怪人,那是不是能找到和我一样的人呢”
“所以你才把小鸟藏起来了,要是有一样的人那马上就会发现这个手法吧”
“没错~”
“因为有可能会发现别人的特性,所以你解谜的时候也很积极”
“没错~”
“和我交往也是,因为罪名都是杀人,说不定能找到同感”
“没错~。都被你说对了”
语木很简单的同意了我说的。
说起来,语木是从哪里得知我的罪名的呢。我立马抛开了脑袋里浮现出的这个想法。因为这件事现在并不重要,而且告密者,大抵就是仁崎老师了。
“哎呀,结果全都没成功,我完全失败了啦~”
语木看向右手的菜刀。
把赖子老师的手指切下来塞进友根同学的嘴里对她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吧。但众人投去的视线,无声高喊着她这在异类之中也突出的异常。
“………………对不起”
“为什么夕日要道歉呢?”
我本不应该和她交往的,不应该和她一同欢笑,甚至不应该有任何交流。但是我明明知道她内心的异常,还逢场作戏
,结果让她感觉自己被狠狠背叛了。
都是我的责任。
“所以你才想把所有东西都炸飞啊”
她呆呆的仰望天空。
“我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放弃了”
她呆呆望着的天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不安的阴云。
“我的罪名是杀人,但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因为你在未来会杀死某个人吧”
“我肯定是花费漫长岁月,终于找到抚慰孤独的方法了。就算不来这个岛,我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是那样”
“杀人就是你的结论吗?”
“应该是吧。因为我发现…………没人能和我共情。不过要说我的内心深处有什么快乐以外的东西,那或许是和大家一样的形状吧”
菜刀在语木手中调转方向,刀尖抵在她自己的胸前。
“我应该还是怕死的。觉得死亡可怕,那我和大家也是一样的吧”
和大家一样的。
这正是语木生来便丧失掉的,与人建立联系的关键。
“未来的我得出了结论。只要杀人,看到人将死之际,就会得到和他人的共感。如果不是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杀人的吧”
“那看着导弹炸平小岛,能治愈你的孤独吗”
她看着别人临近死亡,切实感到自己也会和他人一样害怕,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吧。
“可能吧。应该是。爆炸卷入一切的瞬间,我是不是就能从与生俱来的孤独之中解放出来了呢”
森林中警报声很小,耳边传来的都是鸟儿的歌喉和树木的声响。导弹和死亡都太不合时宜了,我真心认为要是不聊这些就好了。
当然,想不聊也没办法。语木嘴角一歪,露出苦笑。
“大家也是,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吧。这段时间大家想要克服自己的罪恶,结果都失败了啦”
和渚同学如此,友根同学如此,语木也是如此。
而这只是我知道的情况,或许大家的遭遇都一样吧。为了完成命题,克服未来的罪恶,忙忙碌碌结果一事无成。
“坏人要消失咯,多好啊~”
“…………。 那确实,也是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都是。
有人犯罪,就肯定有人流泪。我们这些将来注定要让某人流泪的人,就此在这个岛上消亡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我不禁看向语木的手。
那双手微微颤抖着,而我没有资格握上去。
“但是呢”
即便如此,我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从上面,握住了她那只一直拿着菜刀的右手。
“………………夕日?”
“刚才有电话打到你端末上,我擅自接起来,然后和你妹妹稍微聊了两句。你有个好妹妹啊”
“是吧~。 你该再多和她聊聊的。聊了你肯定会发现她是超~级好孩子哦”
“感觉还很顾着姐姐呢。你们关系不错吧”
“别看我这样,做姐姐可在行啦~”
就算是现在,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死去。在给别人添麻烦之前,在挖掉谁人的右眼之前。
但是,语木的生命不应该这么暴力的终结。而应该是更加平静的,安稳的,或者是有朝一日克服罪恶离开小岛也行。如果能回到家里,对妹妹温柔以待就更好了。
一个呼吸之后,我那握住语木的手用上力气。
“夕日,有点痛耶~”
“我先道个歉哦。语木,对不起”
“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个一旦受挫就会放弃一切的丢脸家伙”
姐姐挖走了我的右眼,我就再也看不懂人心了。
但是这种事不能当做借口。我和叔叔一家从没好好说话,直接放弃人际关系也不能拿这个当理由。从不打算克服自己的罪恶,一味维持普通日常的我,狠狠的背叛了语木。
“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努力啊”
我如果也能像语木做姐姐那么努力的话,但凡模仿一星半点,我的端末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满是灰尘了吧。
“所以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我知道不应该这样,但是没有办法”
“……………………夕日?”
语木眯起眼睛露出担心的表情,而我只是用力拉着她的手。
她整个身体都失去平衡倒向我这边。
当然,她手上的菜刀也被我掌控、
“————————!”
然后,锐利的刀尖刺进我的胸口。
刀刃切开肌肉,穿过骨头的间隙,出乎意料的直直刺进深处。疼痛和丧失感,则晚到一步。
伤口和菜刀的间隙渗出鲜血时,语木才睁开眼睛。她的嘴角甚至还留着笑意。
“夕日,这是做什么~?”
不知是出于何种感情,她试图抽离手掌。
但我在疼痛之中集中精神,驱使着力气渐消的手臂,更加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然后把菜刀,刺进自己身体的更深处。
不该受伤的地方被金属撕裂开来,有种离经叛道的感觉。
“你看,吧”
我本来打算大作说明的。但发现有一件事出乎意料,就松了口气。因为我,或许不了多少话了吧。
所以得想办法简单易懂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好疼,好难熬,好痛苦,感觉想吐,忍不住眼泪,似乎要叫出声了,想满地打滚,比想象的还要后悔,但是说出口就只有一个词。
“————————————好吓人”
我握着的手僵了一下。
语木咧着嘴笑了。
“夕日,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来着~? 被刀刺了是什么感觉呀~? 出好多血了耶。血,出这么多血,这。这样会——————”
泪滴忽得从她眼眶中落下。
“哎,对啊。血、这是血啊。夕日,这、这样会死吧? 快点松手啊”
“不行”
“为、为什么啊! 不行、好吗、得快点回学校!找、找仁崎老师的话说不定能行! 血、这血怎么不停啊! 不要动了! 快松开我!”
语木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变成了喊叫。
我卸掉手上的力气,手臂直接垂了下来。但语木却没有移开手,而是想要按住伤口。血仍旧不停,从她按住伤口的手指间流出。我不禁想到,要是语木试图止血的时候被菜刀割到手就不好了。
而且这种伤,血已经止不住了。要是就这么止住了反而伤脑筋。
“我说,语木”
我直直看着语木的眼睛。
“你会怕,死吗?”
那双睁大的眼睛里,映着我自己的笑料。而那瞳孔深处的情感,我全然看不透。
但是、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夕日、不、不要说话了!”
既然语木已经慌了,那就证明成功了吧。对于她来说,我的死,我的疼痛,都能感同身受。也就是说她成功的和其他人建立联系了。
她的孤独已经消散了,肯定是这样的。
我刚想欢欣鼓舞,转念一想才发现并不该高兴。
我所做的并不是正确之举,到头来还是以残酷的方式对她造成了伤害。可我根本想不到除此之外的方法。就算道歉,也没用的吧。
“………………嗯、好吧、但是、这样还有救吗”
“都说了不能说话啦! 我马上去叫仁崎老师来———”
没等语木说完,我便驱使着发抖的腿脚站起身来。仅仅如此便会呼吸骤停,感觉真的快要死了。
我躲开语木伸过来的手,扶着树干走了几步。
我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那个东西。
是地面上的洞口。这个地表的洞口和地下的庞大矿洞相连,很久之前白夜同学提醒过我要小心别掉下去了。
语木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费力的抬起手打断了她。
“我就算死了,你也,别太在意哦”
沙哑又难听的声音从我嘴里露了出来。
不管怎么用力,还是会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这样做纯粹是我个人的绝对,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为了你的那部分,也希望你不要太过在意————”
这个岛上缺失了什么东西。
我突然想起这句话。肯定缺少的就是这个。我将想要传达的话语凝成一句话,绞尽气力将其说出口。
“————我不怪你,语木”
制裁未来之罪的这座岛屿之上,罪恶尽是未来之物所以无人懂得原谅。我也想不出办法宽恕未来所有的罪恶,但是此时此刻的罪恶我还是能够原谅的。
所以快点忘掉杀了我这件事,去过普通幸福的生活吧。
“夕日”
语木冲向我身边。
但是先她一步,我放任身体,向后方倒下。重力逐渐掌控我的身体,把我带向身后那个,不知通向何处深不见底的洞穴。我的尸体会就这样落入无迹可寻的地下,就此从小岛的地图上消失不见吧。
最后一瞬看到语木那副要哭的表情,或许是我最后的留恋吧。
“再见咯”
然后,我开始坠落。
到达地面的短暂期间,我突然想起了姐姐的事情。
出事之后一次都没有和她联系过,现在突然有点想和她聊聊天了。事到如今,我突然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不对,不只是姐姐。很多事情我都想重新来过。和叔叔阿姨也是,和表姐也是。在大陆上学时的同班同学,还有转学之前的朋友。各种关系,我都想再次挽回,还想像从前那样聊天。
但是,这种想法终究只是罪孽深重的幻想。
反正我都逃不过一死,再怎么思考都没意义了。
然后,我的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独白
所谓法律,剖开来看就是价值观。
是人类这种生物为了建立社会,提出所有人需要持有的最低限度的价值观。是大家的价值观。
这个概念中,最重要的不是价值观,而是人类这个字眼。
也就是说法律彻头彻尾都是以人类为中心,就算为非人的事物定罪,也无法加以制裁。这一点,从法律构建初期的时代来看,是再自然不过的吧。当时地球上会自发犯下罪行的生物,就只有人类了 。
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了。
现在食物合成技术成熟,就算是人形的尸体也能合成出来。
那生物呢?
能站能动,会说话,要吃喝拉撒,会笑,拥有超越人类的能力,但是会犯下罪行,这种非人的生物能做出来吗?
就算真的存在,也没有法律能够制裁。因为不是人。就好比现行法律中没有规定使用超能力杀人时的惩罚,非人的生物,运用超人的能力杀人的话,也无法加以惩罚。
国家能做的很简单,就只有把这种生物关起来。仅此而已。
无可奈何。因为其性质与能力无法制裁,又因为其人类的外表无法直接扑杀。如果真的存在这种生物,一经公开,就会引起大骚乱吧。
所以,就冠以“明日的罪人”这种大义名分,流放到法律之外的小岛,配备过分强大的武力,以防万一还设置了导弹,防止逃离。
这就是我。
世界上唯一一个超越人类的生物的故事。
被称作无罪的“明日的罪人”,也是开发这座小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