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第一公主的蕾蒂丝雅公主,虽然年幼却是一位优秀的公主大人。
成为玛丽安妮丈夫的马尔丁·法塔尔伯爵,致力于为孩子举办的慈善活动。似乎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和第一公主蕾蒂丝雅有了交流。在玛丽安妮打听公主是个怎样的人时,他给出上面这样的回答。
虽然单看这种评价,只会被认为是早熟的女孩子,可是对方是公主大人。玛丽安妮也只能做出“真是期待将来呢”这样反应。
那之后两个月,突然发起高烧的马尔丁,就这样停止了呼吸。
结婚才刚刚三个月,难以置信丈夫居然这样轻易亡故了。然而,玛丽安妮根本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就立刻被试图决定爵位继承人的亲族会议折腾,只能呆呆地任由时间流逝。
就在这当中的某一天,第一公主蕾蒂丝雅前来拜访。
因为真的是非常突然,如果对方不是公主的话,在这种忙碌的时候(拜访)肯定会让人觉得会不会太失礼了。不过,玛丽安妮还是以过世前伯爵的夫人的身份迎接了蕾蒂。
她首先为自己失礼的突然到访而礼貌地道歉,然后向玛丽安妮传达了哀悼之意。
“从法塔尔前伯爵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作为好朋友和商谈对象,也给了我很多帮助……真是令人惋惜。”
这些措辞并不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只要亲眼见到就能明白。
马尔丁对蕾蒂的评价,并不是“已经是个大人了”或者“很老成”之类,而是“优秀的公主”。所言极是,她或许就是为了成为公主而降生的人也说不定。
“前伯爵夫人,来谈谈从今往后的事情吧。”
这么说着的蕾蒂,向玛丽安妮请求通融,希望两人能单独谈话。
玛丽安妮表示接受,并把蕾蒂带到了丈夫生前的书房。
堆积的文件,大量的书籍。安静的房间正毫不留情地告知,主人已经不在了。
“新任法塔尔伯爵,对马尔丁·法塔尔前伯爵所举办的慈善活动,听说没什么好感的样子。”
“……诶?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前伯爵收留的孩子里面,已经有十个人变得无家可归了,(这种传闻)有多少是事实呢?”
这就是亲族会议争论得特别厉害的部分。谁都讨厌接手,结果最后决定推给玛丽安妮,让她带回娘家巴塞尔家去。
“确实孩子们会离开这个家,但是没有担心的必要。我会把他们都带回娘家的。”
“这样啊……那么,今天就让我把这当中的三个人带回去吧。”
突然提出的要求,让玛丽安妮感到非常惊讶。而且,为什么是三个人这种不上不下的数字呢。只有这点人数的话,明明全部接手的话就帮大忙了。
“当然,要我把所有人都接管过来也是做得到的。可是这么做的话,孩子们就会学会‘撒娇’了。如果小时候产生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肯定会有人来帮助自己’这样的想法,以后会变得很幸苦吧。”
明明自己都还处于“小时候”的蕾蒂,继续说着令大人汗颜的话。
“可是,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拜托你来做。你可以像马尔丁·法塔尔前伯爵那样,养育这些孩子吗?保护他们不受诽谤中伤,亲切地给他们拥抱,为了让他们能够独立而提供帮助,这些你能做到吗?如果做不到的话,孩子们的不满就会全部朝向你喔。他们会说,有这些痛苦的回忆都是因为夫人你不够可靠。”
因为这些话句句属实,玛丽安妮无言以对。
一直只顾担心是否要收留他们,对于孩子们在想着什么,自己又会被怎么看待,却都没有考虑过。教会她这些事情的是一个幼小的少女。
“孩子们会坦率地接受周围给予的善意哟,我们必须让孩子们这样想才行——‘啊,我还算是幸运的。’”
蕾蒂接管的三个人,以及玛丽安妮收留的七个人。
在王宫接受优渥待遇的三个人会想“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而留在玛丽安妮那里的七个人也会想“能和大家一样太好了”。
有着自己很幸福这样的想法,感谢现在的环境,能够坚强地活下去。
和其他人比较产生的优越感,在某些时候也是有必要的。
“温柔对待和接受撒娇是两回事。我会把踏实努力的孩子带走的。就安排他们以后在王宫工作吧。不用担心那三个人,你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
蕾蒂的突然到访,是为了给被玛丽安妮收留的七个人留下“有三个人被突然带走了”这样强烈的冲击。
在玛丽安妮和蕾蒂约好会互寄报告近况的书信之后,蕾蒂马上选好了三个人,然后便回了王宫。
“……亲族会议那种毫无进展的样子简直像骗人的一样,公主大人把孩子们今后的生活飞快地决定了下来。”
那天夜里,玛丽安妮来到丈夫的书房,轻轻地抚摸桌面。
丈夫到底想过什么,做过什么,又打算要做什么,这些全部,她变得想要知道了。他所看见的景象,还有蕾蒂所看见的景象,她变得想要知道了。
“马尔丁的事业,我没办法继承下来吗……”
就算只是堆积如山的事情中的几件也没关系,如果能用自己的手去实现的话……
“首先,得和蕾蒂丝雅公主商量一下呢。……诶,马尔丁,就像你说的一样,真的是位优秀的公主大人……不对,她有成为王的器量啊。”
虽然很想说自己是最先察觉到这件事的人,但肯定最先发现的人是马尔丁,而她自己则是第二名。
“只要有公主殿下在,这个国家应该能迎来一个非常善意温柔的未来。”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想要协助她。玛丽安妮是这么想的。
蕾蒂丝雅公主拥有王的器量,自从玛丽安妮开始这么想已经过去了九年。
岂止是王的器量,已经决定真的会成为王的蕾蒂,现在正为了征集骑士的工作而苦战。
蕾蒂接受了预定成为后续骑士的玛丽安妮和威拉德的请求,成功令自己的骑士们承认了她对突袭作战中一部分的更改,并取得了他们的协助。为了报告这件事,而偷偷地拜访了玛丽安妮的宅邸。
果然在这个时期频繁地和公主接触的话,会让人怀疑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引来不必要的刺探。岂止是应该小心,倒不如说是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才对。
“之前提到的那件事,我接受了喔。”
受到迎接并在椅子上坐下之后,蕾蒂立刻传达了之前保留的答复。
虽然玛丽安妮露出了放心下来的表情,但眼神中某处还是带着不安,显得有些动摇。
尽管留意到了玛丽安妮的异样,但蕾蒂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径自开始说明起如何避开骑士团的眼睛成为人偶的计划。
“先说在前,这可是绝密计划喔。要是潜入的事情暴露的话,可不是被训斥两句就能完事的啊。不只会牵扯出要我放弃王位继承权这样的话题,玛丽也会失去伯爵的地位。请务必小心选择协助计划的女仆的人选。”
玛丽安妮虽然可以信任,一起前往集会的侍女和女仆却未必如此。一定要谨慎行事,蕾蒂向玛丽安妮确认了这件事。
避开骑士团的眼睛让蕾蒂成为人偶的计划如下:首先让玛丽安妮的女仆罗拉成为表面上的人偶,而蕾蒂则伪装成女仆前往芬里尔的集会场;然后在那里作替换,直到拍卖会结束为止交换两人的角色……就是这样毫无曲折的单纯计划。
话虽如此,单纯的计划也有很多不安要素。王立骑士团不只会在玛丽安妮一行的后面追踪,还会有骑士潜伏在一行人预计将会通过的城镇。如果是见过蕾蒂的王立骑士的话,有很高的可能性会注意到,玛丽安妮身边的女仆就是公主本人。
在旅途之中,能否不引人注目,表现的如女仆一般(,是成功的关键)。
蕾蒂提出了,让她实际和巴塞尔家的女仆混在一起练习,这样的建议。
“哎呀……虽然我也只能想到同样的方法,不过这还真是相当美丽可爱的女仆呢。”
“……当天还会再做些变装的。”
蕾蒂拜托玛丽安妮,借来了一套巴塞尔家的女仆服,试着穿上身。然而,与其说合适还是不合适,这根本就只是个拼命强调违和感的女仆。
“大概是因为姿势太端正了呢。一般来说应该会首先被提醒要端正姿势才对。”
“姿势……”
始终挺直腰背的姿势,这已经可以说是下意识的范围了。蕾蒂作为公主而坚持的美丽举止的基础,似乎反而对表现得像女仆这件事造成了妨碍。“动作细节果然还是需要练习呢。”蕾蒂老实地点头同意。
“请给我介绍一个年轻的女仆吧。虽然短时间内要做到完美是不太可能,但至少想要学会‘相似的行为举止’。”
有着完美主义的一面的蕾蒂,想要学习女仆的举止。为了这个目的,用“因为想要写一本送给夏洛蒂的,为身份差距所苦的恋爱小说”这种荒谬透顶的借口,向服侍自己的女仆们打听了“女仆一天的工作”的全部内容。
只看知识的话已经很完美了。但果然还是无法在王宫里面实践,所以想着要这里来实践一下,可还是被玛丽安妮拒绝了。
“……蕾蒂,这种事再怎么说也不行吧。你是公主,只不过是协助我的立场,没有必要连女仆的工作也要做啊。不如这样,来做做‘瞄准了年轻管家的恋人宝座的美丽女仆’这样的练习,怎么样?”
“这种练习能有什么用啊?尽是做这种事情,工作一直偷懒的话,在坏的意义上回头率会变得很高吧。”
“精明的女仆就是这样的啊。就模仿一下这种人,装成在工作的样子吧。你必须要学的东西就这些了。因为我拜托你的,就只有在拍卖会上拍下爱丽榭这一件事而已。”
玛丽安妮苦笑着补充:“这世上有能做的事情和不能做的事情,这个就是不能做到事情啊。”
“就算知道这个只是演技,可要是被蕾蒂服侍的话,没有那种兴趣都会产生奇怪的感觉了,那才困扰啊。”
“虽然我完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比你更伟大的就只有陛下了。看来你以后也没有机会理解了呢。”
一边说着“看来生为公主大人有时候也很无聊呢”,玛丽安妮仿佛戏弄蕾蒂一样缩了缩肩膀。
是该觉得相当反常呢,还是反而应该说很合适没有什么违和感呢。
面对自己的主君穿着女仆服,随侍在妖艳的女伯爵身旁这一景象,杜克为了应该怎么反应而大伤脑筋。
帮忙骑士团的文书工作之后,杜克前来迎接蕾蒂。然而在他被带进的房间里,却没有看到穿着美丽连衣裙的蕾蒂,取而代之的是穿着女仆服的蕾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呢,实在想象不出来。
“哎呀,接蕾蒂的人来了啊。”
“幸苦了,来得真快呢。其实再稍微晚一点也没关系。”
开口的瞬间,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可爱的女仆,摇身一变成了迄今为止最违和的女仆。如此嚣张的女仆,找遍世界也绝对找不到才对。
“我去换一下衣服。这段时间,你就和玛丽聊聊天吧。”
“……请不用着急。”
虽然很在意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杜克却没有勇气询问玛丽安妮。
妖艳的女主人疼爱着可爱的女仆,因为这个场景出现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所以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愿想。
“哎呀,杜克,袖子这里……”
擦身而过的时候,蕾蒂注意到杜克袖子上的扣纽扣快要掉了。
“好像在什么地方扯到了。我去找人修补一下吧。”
杜克虽然转身打算去找真正的女仆,可蕾蒂却抓住了他的袖口,把他留了下来。
“我来吧。这是女仆的工作对吧?”
——衣服的破损应该让擅长针线的女仆做应急处理。
从自己的女仆那里听来了这句话的蕾蒂,得意洋洋地抬头看向杜克。
“……请先告诉我需要花多长时间。考虑到地点,果然还是请让我拒绝吧。”
“担心我的手艺吗?刺绣算是特技之一喔。”
干劲十足的蕾蒂,随便抓住了一个走廊里的女仆,命令她把裁缝工具带过来。虽然问清楚地方之后,像女仆一样自己去取也可以,但能想象到玛丽安妮一定会说着“不行”把她留下。
拿到裁缝工具之后,蕾蒂和杜克一起进了空房间,然后便伸出手,指示他把上衣交出来。
“这种态度的女仆没问题吗?”
“想要像的话,也能做出相像的举止喔。虽然要是真这么做的话,你肯定会变得非常无地自容,想要向我谢罪就是了。”
——能请你把上衣脱下来吗,杜克大人。
被蕾蒂用女仆一般礼貌的口气催促,杜克想象了一下她满脸微笑的样子,暗想着“的确如此”一边默默地把上衣交了出去。看起来,之所以用这种嚣张女仆的态度,其实是顾虑到了因为外表而困惑的自己(杜克)。
断言刺绣是自己的特技,蕾蒂用熟练的手法将线穿过针眼。把纽扣上已经松掉的线用剪刀切断,小心地把线拔掉。
杜克目不转睛地望着这番景象。因为没事可做,所以视线不知不觉被移动的物体吸引住了。
蕾蒂那过于干净的纤细匀称的指尖,正是她不像女仆的地方。决定之后把这一点告诉她,同时想着“这样的话,顺便……”一边把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
【插图7】
(……真的是,像人偶一样的脸呢。)
蕾蒂的睫毛长到能投下阴影的程度。幸好睫毛时不时呼呼地颤动,才让人能够明白她是活着的人类。光滑柔顺的头发,配合着针的动作,落在微微前倾的肩头。因为察觉到头发贴在了脸颊上,蕾蒂漫不经心地将它拂去。
(不对,等等,该看的地方不是那里……)
挥开头发的同时,轻飘飘地传来了淡淡的甜香,想着“之后要指摘一下这点”一边拼命地将意识转向了别处。但是很快,又陷入了蕾蒂现在有没有洒香水这样的疑问。想着“要是洒了香水的话,应该会有某位女性来指摘吧”,结果关于香味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嗯——现在身边的这个是女仆啊,女仆,只是个女仆而已。)
让女仆帮忙缝上纽扣,而自己则坐在旁边,仅此而已。这是常有的事。
可是,这幅情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不觉,某些记忆被牵引了出来。
“好像是骑士团追求女性的方法之一呢,这个。”
因为蕾蒂的话,杜克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想起了在基鲁夫帝国的时候从阿斯翠德那里学来的东西。
故意拿掉纽扣,然后对可爱的女仆拜托说“因为上司对服装很严格会生气,希望能现在马上帮忙缝上”,这样就能制造在房间里两人独处的机会,这就是骑士团代代相传的追求女性的方法。
杜克终于察觉到了,现在正好是变成了那种状态。
“为什么,要提这个……”
“在阿斯翠德的那些,不必要的情报多过头而必要的情报却异常少的报告书里面,就把这件事也写进去了啊。要怎么追求女仆。你啊,在骑士团的时候也太宠阿斯翠德了吧。”
“……那可不单只是我的责任。”
给作业加上努力分的品德课老师莱恩哈特也好,觉得“因为有才能所以没办法”就温柔地放过他的周遭的人也好,他们也都有责任……吧,想来自己也有责任,只有这一点必须承认。最近是想要比以前更严格的,可是这种想法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传达给了蕾蒂(,那就不知道了)。
“机会难得,来追求一下美丽的女仆怎么样?被追求的女仆该怎么脱身,就当是陪我练习一下这个,请吧。”
就算被说了“来追求一下吧”这种话,可这对杜克来说是个棘手的领域。
突然想起了对这种事非常擅长的朋友,于是就按照“姑且先夸奖一下”的方针开了口。
“啊——嗯……真美呢。”
“这种话都听腻了,只能给你三分喔。只能得到跟阿斯翠德的报告书一样的评价喔。”
“满分十分?”
“满分一百!”
到底是该因为自己的追求方式太没用而失落呢,还是该为阿斯翠德的报告书的糟糕程度而哀叹呢,真是让人烦恼。
“啊,缝好了喔。要是再扯掉了的话,就去找真正的女仆吧。”
蕾蒂用剪刀切断线,将上衣还给了杜克。
姑且,只要到王宫为止纽扣还能连着的话,就能找到专业的女仆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确认结果,却发现仿佛拜托了专业的女仆一样,纽扣结实地连在衣服上。
“非常感谢。……刺绣里面还包括缝纽扣吗?”
“一般不会呢。虽然最近因为太忙了而没怎么做,但以前经常给弟妹们做洋娃娃。这样学会的缝纽扣。”
原来如此。杜克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姐姐啊。”
虽然只是随口说出的感想,却令蕾蒂正在收拾缝衣针的手停了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杜克,哼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这个给八十分也行喔。”
刚才的感想到底那里拨动了蕾蒂心弦,让她得到了满足呢,杜克实在不太明白。所以这里就老实地接受表扬,回答一句“谢谢”作为结束吧。
“去拜托女仆把替换的衣服拿来,顺便也让她们把工具收拾一下。”
“明白了。”
杜克立刻离开房间,为了寻找女仆而沿着走廊走了下去。
没察觉到,在他身后玛丽安妮正心情愉快地目送他远去。
“哼哼,还真是在玩很可爱的游戏呢,你们两个。”
蕾蒂在自己的骑士面前表现出女仆的举止,玛丽安妮被这种行为勾起了好奇心,因此跑来偷窥。
眼见杜克被打了分数,玛丽安妮判断游戏差不多应该结束了,于是便暂时从房间前离开,藏身在隐蔽处。杜克和蕾蒂都没有意识到玛丽安妮的存在,她正为偷窥成功而开心。
“既然要换衣服的话,这里还有更换的缎带呢。让女仆拿过去吧。”
为了不要忘记,想着也告诉蕾蒂一声,玛丽安妮再次来到门前,静静地转动门把推开了门。
蕾蒂一直没有发现门边的玛丽安妮,只是眺望着窗外,一边发出沉重的叹息。
“真是笨蛋呢。”轻声说出的话,即使只看嘴唇的动作也能明白。
“他不是那种程度就会把真心话说出口的人,明明应该知道的吧?”
玛丽安妮因为在意蕾蒂的样子,所以没有出声搭话,一直默默地站着。
蕾蒂所说的“真心话”和“人”,到底是指什么呢?琢磨着这个问题,玛丽安妮试着回想两人刚才的对话。
“人”一定是指杜克。那么“真心话”呢?
蕾蒂和杜克之间,一边缝着纽扣一边进行的的对话,那是非常可爱。宛如恋爱的谋略,是与之只差几步之遥的假扮游戏。
然而,蕾蒂在这之中隐藏了别的意图。
(……杜克的真心话到底是什么呢。按照话题的流向来看,肯定是和恋爱相关的事情,错不了。杜克喜欢的人,之类的?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相当奇怪呢。)
蕾蒂让杜克试着追求她,而杜克也满足了她的要求。
如果想要打探他喜欢的人,应该问问他喜欢的类型,或者探听他最近发生的高兴的事情,还有更多不同的做法才对。
(看来不是这样,是已经知道了真心话,这么想的话就没有违和感了呢。蕾蒂是想要确认这件事……吗?)
不像是胡乱试探,那是目的非常明确的眼神。可还是失败了。因此才自嘲呢。
——蕾蒂到底是知道了杜克什么样的真心话呢?
试着再一次回想蕾蒂说过的话。“追求我看看……”她是这么对杜克说的……
情不自禁,却没有发出声响地关上了门。玛丽安妮把手放在胸口。
“难道说,是这样……”
为什么蕾蒂会说出那些话。她是希望杜克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呢。
——如果她想得到的不是普通的反应,而是想让杜克动摇的话。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蕾蒂她……”
杜克非常认真,恪守忠义,绝对不会背叛信赖。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蕾蒂才希望他成为骑士,并且为此用尽手段。
从玛丽安妮的角度看来,“杜克”对蕾蒂没有半分私情,只有作为骑士(对主君)的敬爱。蕾蒂也同时把他看作值得信赖的骑士。这是主君和骑士之间最理想的关系,无论谁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在那里——或许——隐藏着谁都没有看见的“私情”。
因为某种契机,蕾蒂发现了这件事,而且还在为此烦恼。
(……有谁,能够理解和承担蕾蒂的烦恼呢?这个明明应该是,他——……杜克的职责才对。可要是他本人成了烦恼的源头的话,到底该谁来帮助蕾蒂……)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一定就只有表姐夏洛蒂公主了吧。可是她现在不在这里。
这样下去,蕾蒂就只能一个人烦恼,一直痛苦下去了啊。
对蕾蒂来说,能够支持她的女性部分的人是绝对必要的。现在这种情况下,是谁都无所谓。女仆也好,侍女也好——年龄差距很大的朋友也好。
“我……那么我……”
初次相遇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公主大人。
自己也觉得,能够成为她的忘年之交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想要保护她,想要支持她。
想着“那么我……”的同时,阴影却慢慢地在胸中扩散开来。
“不行啊……如果,那件事是事实的话,我就只会成为令蕾蒂轻蔑的人……”
就算这次不是,下次说不定又会出现别的什么问题。
玛丽安妮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从远方祈祷蕾蒂的幸福而已。
向玛丽安妮报告过了今后的事情,下一个就是威拉德。
蕾蒂命令在回程的路上顺道前往奥尔兰迪家的宅邸。
话虽这么说,和威拉德是曾经相过亲的关系。如果停留太久,可能会传出麻烦的谣言,因此决定不进屋,只是在马车里把他叫了过来说几句话。这样看起来,就不是私下很亲近,而是因为有事才顺道拜访了。
“贵安。一个人走到外面来了?太不小心了呢。”
威拉德没有带随从,独自从宅邸里走了出来。然后就用像是自己的马车一样的态度上了车,随口用“安好”向蕾蒂打招呼。
“因为没有能配合我的兴趣的奇特的友人,也没有愿意宽容地承认我的兴趣的佣人,我感到很寂寞,所以养成了一个人外出的习惯。不过,那或许就是为了与命运的对象相遇所做的准备吧。——那么,公主殿下也是为了寻找命运的对象,所以正乘着马车到城外来散心吗?”
“直接问‘前几天那件事的回复呢?’也没关系喔。”
蕾蒂没有等威拉德的回答,立刻就抛出了自己要说的事情。
首先,是愿意接受请求,拍下爱丽榭·切尔尼这件事。
然后是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以及和人偶交换本身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样两件事。
蕾蒂简洁地将何时何地做什么这些内容,传达给了威拉德。
威拉德对蕾蒂的话点头接受,遇到有疑问的地方也立刻提出问题,就这样积极地为与蕾蒂和玛丽安妮共享情报而忙碌。
报告很快就结束了,蕾蒂用“事情就只有这些”作为总结。
“之后,写给巴塞尔女伯爵的信件会送到殿下那里,能帮我转交吗?既然是要参加协同作战的伙伴,还是应该要打个招呼的吧。”
玛丽安妮致力于保护生活困窘的小孩子的活动。
威拉德在另一种的意义上喜欢小孩子,所以也对弱势孩子的支援活动贡献了力量。
虽然活动的对象一样,但玛丽安妮对威拉德却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此之上,如果知道了自己挂念的爱丽榭成了威拉德的恋人的话,这种坏印象只会进一步恶化吧。
被两个伯爵夹在当中的爱丽榭,虽然还没见过她,却不由对她的辛苦感到同情了啊。然后突然,想到顺便打听一件在意的事情。
“……你啊,是喜欢上了不是个位数年纪的爱丽榭的哪里呢?和她相遇的时候,感受到了命运吗?”
爱丽榭在信里写着,和威拉德相遇的时候感受到了讨厌的命运。
所以蕾蒂想着,威拉德在两人相遇的时候或许也感受到了某种命运……
“一天之内,四次看到了她正在帮助别人的场面。那时候觉得真是个好孩子呢,虽然也就是只是这么想而已……。那之后,恋爱这东西还真是麻烦的病,在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积累,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爱意已经变得无法抑制,这种事现在我可以说是亲身体验了。”
或许威拉德是想起了爱丽榭吧,脸上的表情让人能体会到他那发自心底的怜爱之情。
“契机是什么都不重要。只是眼神交汇也好,只是握手也好,只是有点在意对方也好。之后两人一起度过的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她教会我的事情。”
威拉德说了,开始思考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不知为何,蕾蒂没能回答“是呢”,而是说了句“四次的偶遇还真可怕啊”便停了下来。
“还请务必代我向巴塞尔女伯爵问好。”
“嗯。那么,祈祷作战能够成功吧。”
“那是当然。请务必小心。不只是对芬里尔和王立骑士团,还有对其他的眼睛也是。”
听到了故弄玄虚的话,蕾蒂轻声反问:“怎么回事?”
威拉德把嘴贴近蕾蒂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背地里有一些关于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的谣言。”
“玛丽的?难道是有新的男人了吗?”
“不,是让人犹豫该不该原原本本地告诉公主殿下的谣言。……她从骑士团那里接受了侵入人口买卖渠道的委托,这一点你知道吗?其实也有人来问过我要不要做这件事。”
玛丽和威拉德,两个人都因为喜欢孩子而闻名。前者是好的意义上,而后者则是坏的意义上。
“我的兴趣的高雅程度是很有名的。所以,就算说我有和人偶玩乐的兴趣,所有人都会相信吧。可惜,因为太有名了反而可能被芬里尔警戒,最后得到了这样的判断。我确实还不够格呢,作为内奸。(蛇:最后一句不确定。)”
“……确实呢。如果真的有喜欢人偶的兴趣,就不会在表面上展露出引人注目的兴趣了啊。真是这样(有这种兴趣)的话,我会反过来……”
对保护孩子的活动投入精力,在家里创造一个就算有小孩子出入也不会显得奇怪的环境。这样的话,就算在背地里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怀疑。
“正是这样。骑士团在这次的计划背后还制定了另一个计划。为了查明巴塞尔家是不是有奇怪的地下室。”
内奸,却反过来变成了对方那边的内奸。这也是常有的事情。(蛇:也就是反间)
索鲁威尔王国,也对安插在别国的间谍非常小心。负责同一个地点的间谍必定有两人,而且不让他们知道彼此的身份,切断他们之间的横向联系。这样就能很容易发现背叛的征兆。
“……怀疑的根据呢?”
玛丽安妮绝对不会是内奸,这一点蕾蒂能够确定。然而她也可以断言,威拉德虽然看起来这样却是个诚实的人。
威拉德不会用谎言来贬低不喜欢的对象,也不会故意散播暧昧的谣言。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她所保护的孩子中有一些人不知去向,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个了。”
最后,威拉德再次提醒道:“虽然你怎么看也不是小孩子,但还是请务必小心——”
回到王宫后,蕾蒂在从马车上下来之前,为防万一把所有的坐垫都掀开看了看。结果,毫不意外地发现了第三个白色的信封,简直让人想要对它说句“贵安”了。
借用爱丽榭信中的句子,那就是只差一回就能让人感受到讨厌的命运了啊。
拿着信封回到房间,发现莱恩哈特在那里等着。
面对一边啦哗啦地招手一边说着“贵安”的莱恩哈特,姑且用“真精神呢”作为回答。开信还是等到莱恩哈特回去之后吧。
“你拜托的玛丽安妮·巴塞尔女伯爵的背景调查已经做完了喲——啊,虽然实际上做事的人也不是我呢,啊哈哈。”(蛇:莱恩哈特说话喜欢拖长音)
为了探查玛丽安妮的个人问题什么的,不只是玛丽安妮和她的家里,蕾蒂还将调查的范围扩大到了所有与她相关的人物。看来是调查结果出来了的样子。
“明明你正忙的,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有什么看起来有趣的情报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呢——啊,有一个不知道该说是令人在意,还是该说能让人明白很多事情的话题,和马尔丁·法塔尔前伯爵有关系呢。”
“明白事情?”
“那么,我就来先告辞了喔——”莱恩哈特一反常态地马上站起了身,看来突袭作战真的很忙的样子。
“别太勉强了喔。”
说完了这句像姐姐一样的忠告之后,蕾蒂首先把马尔丁相关的报告栏读了读。
“……马尔丁·法塔尔在与玛丽安妮结婚之前五年,曾经和女仆之间生过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为了不引发继承权问题,所以很快就决定把这个孩子送到教会去了。那个男孩有着白发赤眼这样稀奇的色彩……”
读到这里,蕾蒂也和莱恩哈特一样,想着“原来如此”对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八年前被绑架的少年,然后是亡夫的遗子,在这里产生了联系。
如果玛丽安妮以某种方式知道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的事情,那她之所以接受成为芬里尔的内奸这样一个危险的任务,其中一个理由就成立了。
“那个时候,玛丽问了‘如果记得样子的话,就算成长之后也能认出来吗?’呢。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吧。”
如果考虑到对方可能还活着的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可是,看玛丽安妮的样子,她好像是一次都没有和儿子见过面。只是因为稀奇的色彩一致就确认(对方是)自己的儿子,这种做法也太乱来了。所以才会想要拜托能够确实做出判断的蕾蒂来帮忙。
“个人问题,看来和这件事有关联呢。”
尽管如此,已经渐渐能够看清一些事情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啊。”
只差一步就能感受到命运一般的,第三个白色信封。蕾蒂毫不犹豫地摊开信,读起了这次的内容。
“玛丽安妮·巴塞尔不配成为圆桌骑士。那个女人是个骗子——……哎呀哎呀,这可真是……有趣呢。”
玛丽安妮的宅邸中的某人,不厌其烦地寄送给蕾蒂的匿名信。
“写着‘不配’呢。”蕾蒂轻声笑了。看起来,从这封信上感受到命运,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呢。
只要是少女都会憧憬的工作之一,女仆。这种工作服自己居然还有穿第二次的机会,蕾蒂是完全没有想到。
小时候的自己也就只是玩过扮侍女游戏而已。公主玩扮女仆游戏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好,过去的自己多少还是知道的。
“虽然说,我明白现在也是不该穿啊……”
蕾蒂看着镜子,迅速地让手腕穿过女仆服(的衣袖),然后灵巧地单手扣上了袖扣。
穿上围裙,将手转到背后,系上了带子。带子的结是有讲究的,必须将左右两边的带子调整到相同的长度,而且结本身还要美丽地轻轻散开,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不过,因为最近蕾蒂常常被迫自己穿连衣裙,所以完成了不输给每天用心工作的女仆的漂亮的结。看着镜子点点头,感到十分满足。
接着坐到椅子上,开始了也兼具伪装作用的化妆。化妆所用的粉底,故意选择了比皮肤颜色更深的种类。连同颈部一起仔细地拍上粉底,把原本白皙的肤色隐藏起来。本来保养得很好的嘴唇,也涂成了反而看起来血色很差的红色。
完成了一系列刻意显得不健康的化妆之后,拿起梳子将美丽的头发梳拢起来。用自己的手把头发抬起来拢成一束,然后仔细地用发卡固定。看起来,和弟弟玩扮侍女游戏时学会的扎头发的方法,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呢。
最后按了按头发,把荷叶边喀秋莎的白色帽檐压在上面。(蛇:具体形象参考日式女仆装的头饰)为了藏起脸还戴上了大大的眼镜。
正在确认是否有奇怪的地方的时候,敲门声和玛丽安妮“可以进来吗”的询问一起传来。得到了“可以喔”的回答之后,玛丽安妮便进了屋。
“准备好了吗?”
“嗯。”
玛丽安妮将身穿女仆服的蕾蒂,从上到下慢慢地打量了一遍。
虽然面前的“女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在听到蕾蒂那句“那就走吧”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察觉到叹息声的蕾蒂停下脚步,正好和玛丽安妮对上了视线。
“有什么地方不像女仆吗?”
“不是,虽然没有哪里奇怪……虽然不奇怪可还是觉得很奇怪呢。”
蕾蒂的姿势很好,腰背一直都漂亮地挺直着。即使是细微的动作也很有气质,会成为吸引别人视线的优雅举止。此外,还有为了引人注目而被彻底教育过,下意识展现出的可爱表情。
这些部分作为公主来说是完美的,可对于这次计划却是不需要的。
“……话虽如此,姑且也为了能够更像女仆而做了相当的学习啊。”
面对玛丽安妮的苦笑,蕾蒂试着做出了小小的反驳。
与刻意被培养得引人注目的蕾蒂正好相反的人物,正是她的骑士阿斯翠德。
他有着从事危险的旧业——暗杀者所积累的经验,作为训练的一环,似乎即使是最平常的行为举止也被严格教育成不会引人注目。所以,像蕾蒂这样只是靠观察就想要去模仿,果然还是看得太简单了。
“骑士团的各位会把视线集中在我和罗拉的身上吧,所以之后就只能祈祷(不要被识破)了。”
“只要有可能,我都会藏在别人身后,或者低着头的。”
芬里尔寄来的邀请信上没有写明集会的地点。不过,到中途为止的目的地是写着的。按照指示行动的话,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和使者接触,然后换到真正的路线上。被跟踪的话集会场可能会暴露,正是为了降低危险对方才考虑了这样的方法。
因此,王立骑士团为了避免在中途被玛丽安妮的马车摆脱,所以让平民出身的骑士与车夫做了交换。另外,虽然不会和这边接触,但是在途中预定会经过的城镇的旅店里,会有骑士团的人事先伪装成旅店的客人,还会有人伪装成行人监视马车的目的地。
在王立骑士团众多的眼睛警戒着的状态下,如果蕾蒂的角色是不能离开玛丽安妮身边的人偶,真实身份大概很快就会被察觉到吧。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选择了到集会场之后再进行交换。
在佣人们一起来到大门前为主人送行的时候,蕾蒂若无其事地混迹在跟随玛丽安妮的女仆中间。等到玛丽安妮上了马车之后,也和女仆们一起上了其他的马车。
“……丝雅……小姐,没问题吧?不然把我的坐垫借给你吧?”
“不用,没关系喔。这样子也很有趣呢。”
玛丽安妮介绍蕾蒂时,用了“因为和成了骑士团诱饵的少女关系很好,所以为了帮助她而主动要求参加集会的游戏的,伯爵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设定。如果被王立骑士发现的话就会被带回去,所以为了不变成那样而需要各位的协助这样的话也说了。因此在人前的时候,大家都会假装成担心新人女仆的前辈,也为了能更亲近而给予了很多照顾。
路途中没有女仆的工作。在大家谈笑的时候侧耳倾听,被问起什么就面带笑容用圆滑周到的话来回答,只要这样就行了。
第一天并没有发生被哪里的王立骑士叫住的情况,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傍晚时分到达了预定的城镇。
蕾蒂只帮忙搬了一下轻的行李,然后就装作是去整理主人的房间,坐到了玛丽安妮的身边。整理告一段落之后,蕾蒂就和另一个女仆一起回了两人共用的房间。
“非常抱歉是这么小的房间。为了让您能更舒适,我去其他房间住吧。”
“旅途中的话,我也是在这种房间里住过的喔。两人同寝也没关系。”
因为和本来应该被人服侍的蕾蒂同寝,这个女仆明显表现出了畏缩的态度,但蕾蒂还是说着“因为从来没这么做过所以觉得很开心”,硬是扮演着乐观的大小姐。
理所当然也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小问题,但每次都被蕾蒂用微笑给解决了。
第二天也和第一天一样,平安无事地落幕。
然后到了第三天的夜里,正当大家为明天能不能最终与使者接上头而紧张不已的时候,无法被当成小问题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女仆的工作涉及到很多方面。与陪伴在主人身边作为聊天对象和从事倒茶等工作的侍女不同,必须频繁地出入房间,为了让主人能够过得舒适而行动。
虽然蕾蒂被玛丽安妮说了“这种事情不要做”,但果然不稍微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一下,装作在工作的样子的话,还是会惹人怀疑。话虽如此,如果真的去做了女仆的工作,女仆们又都会脸色发青,那么有没有蕾蒂也能做到的工作呢……像是搬运小东西或者给其他的女仆传话之类,就装作是在做这一类的事情。
正做着“搬运洒水壶”这项简单工作的中途,蕾蒂轻轻地撞上了住客中的一个人。本来觉得这种时机应该能够避开,但因为弓着身子用不太习惯的步幅在行走,所以目测出现了误差。
“啊……”
为了避免摔倒,自己用双膝跪地的姿势勉强支撑住了身体。洒水壶里的水溅出了几滴到地板上,因为只出现了这种程度受害,所以算是放心了。不过,在这里让水溅出来的时候,蕾蒂却不知道该怎么善后。想让别的女仆来帮忙收拾自己的失败,可是附近又没有女仆在。
(……好危险,得小心才行。)
一边说着“哎呀哎呀”一边站起身,这时蕾蒂注意到了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
为了看清是谁而不禁意地抬起头,与一个刚刚脱离少年时代不久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明亮的茶色头发,深棕色的瞳孔。因为穿着精心制作的衣服,这里那里都显得很是下功夫……纽扣啊胸针啊之类都是高级品,地地道道的“相当富裕的商人的儿子”这样的形象。这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青年,他伸出的手上有着因为常年握剑而产生的独特的凹痕。
(这么说,是王立骑士团的……)
不好了!这么想着,蕾蒂无视了伸过来的手,迅速地站起身来。马上装出比平时声调更高而且更弱气的嗓音,“真是非常抱歉”这样向对方道歉,一边为了隐藏容貌而深深地低下头。
“有受伤吗?抱歉。”
“没事,还请不必在意。少爷您呢……”
“我也没事。水壶里的水没有溅出来真是太好了。”
蕾蒂再次低下头,本来是打算朝玛丽安妮的房间走去,可身后突然传来了“诶?”这样不详的声音,让她不禁僵住了。
“稍等一下,我在什么见过你……”
明显是表明对蕾蒂产生了怀疑的话。虽然这边还只是有点印象的程度,但对面认识蕾蒂的可能性非常高。如果被要求“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那就全完了。
那么该怎么办呢?蕾蒂一瞬间做出了判断。
骑士团准备的“住客”,为了不让芬里尔的眼线察觉,所以不会与这边进行不必要的接触。反过来说,如果在必要之外主动和他们接触的话,对方应该会慌张地逃开才对。
“有什么事……啊!”
蕾蒂转过身的时候,故意用脚尖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向前方跌倒。
对方是被严格教育了骑士道精神的男子,在确认他慌张地向这边伸出手之后,蕾蒂便毫不客气地顺势扑进了他的臂弯里。同时也放开了抓着水壶的手。
虽然有点踉跄,但男子还是好好地护住了蕾蒂。然而他自己却一屁股坐在地上,结果周身上下漂亮地被水壶里的水浇了个透湿。
“真是非常抱歉!请过来这边,我去拿点什么能擦水的东西来。”
蕾蒂说着“这边”一边指向了玛丽安妮的房间。
一般来说,男子应该会回答“那就不客气了”,然后到玛丽安妮一行住宿的房间里打扰才对。女仆会趁这个机会去向主人报告,然后玛丽安妮应该出来再一次道歉。
然而,这样明显就会变成“不必要的接触”了。
必须回避这个状况。伪装成商人的骑士一边这么想,一边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急忙回答了一句“不必了”。
“这种程度的话,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干的,所以就不必费心了!”
“不行,如果不马上把上衣拉紧晾干的话,说不定会起皱的。等待的时候,会为您准备热茶。如果还需要女仆和您聊天的话……”
贵族的女仆对商人如此礼貌,这本身也有点可疑,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被说着“真是非常抱歉”的蕾蒂一步步逼近,男子动摇起来,仿佛为了躲避一样从蕾蒂身上移开了视线。
“真的不必了!你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告辞……”
看着对方用接近奔跑的速度逃走,蕾蒂总算是能放心了。因为太在意过度接触的问题,似乎已经把觉得蕾蒂的脸和谁相似这个疑惑,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了这种程度的接触之后,对方应该不会再主动接近自己了吧。这样的话,真实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必须得再去装一次水啊。……说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
对记忆力特别自信的蕾蒂,不可能只是觉得有印象就完事了。记起了脸的话,就一定会记起名字、家系和相关的特殊事项。
也就是说,或许是在很久以前见过他的脸。因为关于容貌的记忆没能更新,就这么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只留下了一点痕迹……吧。
“那张脸变得年幼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呢?”
眼睛变得更大,脸部轮廓变得更圆,声调变得更高。
想像了一下,少许记忆苏醒了过来。
——在远处,他转过身。与蕾蒂四目相对,害羞地低下头。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黑发的女性,正向着蕾蒂微笑。
“……想起来了,他是八年前那个……”
蕾蒂九岁的时候,在巴塞尔家的庭院里,玛丽安妮作为“最近收留的孩子”来介绍的,年幼的少年。
将空掉的水壶再次灌满,蕾蒂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把水壶换到单手,敲了敲门走进玛丽安妮的房间后,其他的女仆马上过来接过了水壶。被玛丽安妮“请坐”这样引到椅子边上,虽然想着“这副样子要是被看到了,可就找不到借口了呢”(蛇:指玛丽安妮恭敬地对待一个女仆),但还是老实地坐下了。
“外面很冷吧。我去拿毛毯过来。”
听到女仆的话,想着“要说冷的话,那个人肯定更冷吧”,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被洒了一身水的王立骑士,感到自己做了件坏事而叹起气来。
因为不明白蕾蒂叹气的原因,玛丽安妮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蕾蒂把先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换来了玛丽安妮“诶”的轻笑。
“这可真够受呢,你和他都是。”
“因为太突然了,除此之外的回避方法一时也想不到啊。要是他能为了隐瞒自己的失态,不把这件事报告上去就好了……。要是骑士团里面流传出玛丽的女仆素质很差这样的话,那可就真是太抱歉了。”
“这是年轻女仆很容易犯的错喔。因为是太平常不过的事情,谁都不会多说什么的。——就算被他察觉到了,能被公主殿下浇一身水,也算是件光荣的事情吧。”
怎么才会把这种事当成光荣啊,蕾蒂完全无法理解。
问了“为什么”之后,却被玛丽安妮一如既往地用“公主大人有时候显得很无趣呢”这句话,笑着敷衍了过去。
“蕾蒂,你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芬里尔的游戏上,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两人之间有着这样的职责分配。蕾蒂想着的确如此,转换了心情。
“确实。如果芬里尔那边派人来接触的话,应该是在明天上午。因为下午就会到达岔路口,只要看对方会指示我们往哪边走,就能大概估计出集会场的位置。”
直到岔路口之前,玛丽安妮始终以不知道该向哪边去的状态前进着。
王立骑士团好像姑且是在所有的道路上都配置了骑士,可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还是未知数)。
(到现在为止进展都很顺利,反而让人感到害怕。毕竟,对方是花费了八年时间才总算抓住了一点尾巴的对手,真的能毫无问题地继续按计划进行吗?)
不过,现在才开始担心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决定了,要做好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行的准备。
“……啊,对了。玛丽,虽然我想不起来名字了,可是你保护的孩子当中,有加入王立骑士团的少年对吧?”
还没来得及说出“就是之前和我撞上的那个人”,玛丽安妮已经歪过头去。
“我保护的孩子,只有被介绍去做贵族的佣人……”
被斩钉截铁地说了“没有人加入王立骑士团喔”这样的话。
毕竟只是八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的对象。刚才的青年大概只是长相相似,实际上是另一个人吧。
“是……这样啊。是我认错了呢,肯定是。”
本来是决定第二天再去确认一下他的脸,试着对记忆做些修正的,可是此后他就再没有进入过蕾蒂的视野。大概是意识到在昨天的事情上进行了不必要的接触,害怕被蕾蒂搭话,因此主动避开了吧。
想着可惜的时候,马车已经从旅店出发了,确认的机会也就只能延后。
为了午后能稍事休息而停留的小镇,在那里芬里尔终于派人来接触了。
芬里尔的使者大概预先已经确认过玛丽安妮会乘什么样的马车吧。
小摊的店主叫住马车,把一封信递给了车夫。
(……用这个方法的话,就抓不住他们的马脚了呢。虽然也预想过会这样……)
休息的时候,玛丽安妮悄悄把书信递了过来。
蕾蒂等到休息结束,再次和女仆们一起上了另一辆马车之后,这才展开了信。
把芬里尔指示的新目的地和脑中记忆的周边地图一对照,蕾蒂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忍不住想惊呼“被摆了一道”。
因为至今为止都很顺利,所以肯定大家都会觉得只要继续这样就好了。
麻痹大意的话,就会按现在的对策继续接受后续的指示。
要是没有大意的话,应该能够至少再将对策推演一下。
芬里尔巧妙地令王立骑士团陷入了大意的状态,就这样从头到尾隐藏集会地点,直到骑士团已经来不及做出应对为止。
“目的地是完全没有预想到的港口小镇。肯定会变成用对方准备好的船来移动。……麻烦了呢。海洋和陆地不同,不管要去那里都必须依靠船才行,王立骑士团的行动会完全暴露。”
在陆地上的话,还可以利用人海战术组成包围网,在海上却无法这么做。要现在开始征集足够的船,得花多少时间啊。
至今为止,集会的地点一次都没有被选在海上。因此大家都只考虑了陆地。
“船的目的地估计是在和纳帕尼亚之间的国境附近呢。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就能马上越过国境,一口气离开索鲁威尔。难怪到现在为止能够一直持续活动,芬里尔也很用心地思考过了啊。”
蕾蒂开始设想古多会如何修正作战计划。
如果不考虑这件事的话,这边可能会对他们(蛇:指古多等人)的首要目标造成妨碍。
虽然也想过,记住拍卖会出席者的容貌,顺便将八年前的事件也一起加入调查,在背地里帮助王立骑士团的搜查工作(,这样也不算无功而返)。可是这么一来,就无法按事先准备好的剧本来演了。
可是,要说现在能做的事情……只用少量的船,而且还是在对方能够清楚看到这边任何动作的情况下,这时候采取行动的话,芬里尔那些人肯定会轻易地就逃到纳帕尼亚王国去吧。
“这样下去可就难办了呢……。如果骑士团决定中止作战的话,谁来救爱丽榭呢?”
本来,就算玛丽安妮没能通过正常的手段拍下爱丽榭,王立骑士团也会解救她才对。
然而,在王立骑士团放弃执行作战的情况下,如果蕾蒂等人没能将爱丽榭拍下,她就会被卖给什么人,或许再也无法救回来了。
(没办法了呢……既然变成了这样,就算单独行动也好,我只能尽全力把她夺回来了。)
虽然想着“这种时候有杜克他们在就好了”,可惜现在是独自一人。思考也好,行动也好,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来做。
如果,不是要救一个少女,而是要救一百个孩子呢?
如果,是要把芬里尔一个不剩全员逮捕呢?
那就需要优秀的人才,还必须量才而用。现在,能够确实感受到这些的重要性。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是有极限的,想得到超出界限的成果就一定会在哪里出错。
——独自一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在争夺爱丽榭的纸牌游戏中获胜。
只要能够救出她,接下来就只需要若无其事地前往纳帕尼亚,然后再从那边回去就行了。
虽然需要依靠骑士团的事情已经无法办到了,但是蕾蒂自己还有能够办到的事情。
正如蕾蒂预想的一样,马车刚刚在港口小镇停下,立刻就有人送来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上写着,要大家都乘上已经停泊在港口中的船,而且因为回程的马车会由对方准备,所以让车夫和马车都原路返回。
身为王立骑士的车夫因为只有自己不能上船而不满,但玛丽安妮以应该遵从芬里尔的指示为由说服了他,最后变成了只有女性会上船的情况。
白天的时候风会从海洋吹向陆地。每当风吹来的时候,胸中便灌满了海潮的味道、滚滚涌来的波浪的声音,还有天空飞过的海鸟的啼鸣。
蕾蒂对自己真的来到了海边这件事,有了真切的感受。
“……啊——现在正是钓乌贼的时节呢。”
站在海堤上情不自禁地嘟囔时,其中一个女仆“真是清楚呢”这样问道。
一边回答“其实也算不上清楚”,一边指着海堤上的某个地方。
“那边被染成黑色了对吧。就是乌贼吐出的墨汁的痕迹喔。”
“那个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次的旅行好像能尝到新鲜的海鲜呢。”
住在内陆的话,海产品在运到之前就会腐坏,所以只能吃到盐渍和熏制的种类。新鲜的水产品就只有河鱼之类的。
蕾蒂是公主,如果想吃的话也能让人把海鲜捕获之后送来,但最后也只能吃到那种,放了大量的香辛料把原味都掩盖住的东西。
在意起香辛料今年的价格,蕾蒂想着如果时间充裕就去港口打听一下价格也顺便和商人聊聊,不过看起来并没有这个余裕的样子。
没有看惯大海的女仆们,一边为海景而感动,一边战战兢兢地上了船。蕾蒂也配合她们装出相似的反应,向着摇晃的船板踏出了脚步。
虽然只是小船,但是建造得非常坚固,而且打磨保养得很好。这样的话,海浪的摇晃应该会大大减轻,能够比想象中更舒适。
进到里面之后,船的主管立刻低头说道“让各位久候了”,然后便引导玛丽安妮等人前往各自的房间。
蕾蒂一边确认船上是否还有其他人,一边为了预防万一,在脑子里制作了船内的结构图。
海上旅行已经三天了。对于能不能看见其他人,有没有王立骑士团的船在后面追赶这些事,蕾蒂不知道确认了多少次。不过,一次都没有见到其他船的影子。一边感到放心,可另一边又想着“这样下去没问题吗”而渐渐不安起来。
(阿斯翠德掌握我的位置的范围,能到什么程度呢……)
阿斯翠德似乎能够从远处感知到蕾蒂持有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虽然王立骑士团可能会跟丢这边,蕾蒂还是乐观地觉得只要有他在就总有办法解决。
可是,继续这样拉开距离的话,到底他的能力能发挥到哪种程度呢。
靠船的速度和星星的位置可以判断航行方向等信息。为防万一,利用这些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自己的位置,不过真的是非常粗略。
“小姐,晕船的各位还好吗?”
装作到甲板上来休息一下的蕾蒂,被乘坐同一条船的主管搭话了。
想起了靠观察阿斯翠德磨练出的“宛如女仆的举止”,蕾蒂一边回答“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一边低下头。
“还有些孩子感觉不舒服……我就只是稍微有点头晕而已。”
“非常抱歉,只能用这种小船来迎接。今晚就能换乘大船了,摇晃应该会比现在轻很多吧。”
“……不是港口,是船吗?”
“一看就是已经受够了大海的脸呢。那么,稍微来说点有趣的故事吧。最近正是钓乌贼的季节,而乌贼是靠发出蓝色的光来吸引鱼靠近,然后再把那些鱼当成食物的。”
这就只是单纯的趣闻而已。虽然钓乌贼的季节这件事在看到海堤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但是乌贼的捕食方法还真不知道。
见蕾蒂表现出了兴趣,主管“嗯嗯”地点了点头。
“而且,中等大小的乌贼呢,还会发光吸引小乌贼靠近,然后把它们吃掉。”
“同类相残吗?”
“只要种类不同,那就只是食物。然后呢,被中等大小的乌贼发出的光吸引,还会有大乌贼跑过来,它们就会把中等乌贼给吃掉。”
蕾蒂一边想着“已经能看见这个故事的结局了啊……”,一边不禁意地看向了海面。
“然后呢,以大乌贼为目标,又会有平时待在海底睡觉的更大的乌贼会靠过来……有这样的传闻。或许,这个时期能够看到被称为海之魔物的巨大乌贼,也说不定呢。”
“……不,我才不想看呢。”
“也是啊。要是看到海面被墨汁染黑了的话,还请务必通知我们。如果那是大海怪(Kraken)吐的墨汁,我们就得赶快从这里逃走才行。能赢得了大海怪的,大概就只有纳帕尼亚的勇敢的大舰队(蛇:注音实在看不清,谁有清晰版麻烦告诉我一声上面写的是什么)之类的了吧。”
“我明白了。”
这个与其说是有趣的故事,不如说是海上的恐怖故事才对。
看到蕾蒂对故事的结局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主管却显得很满足似的。
“非常抱歉,我们还得在大海怪的地盘上待一段时间。暂时,就请好好享受海上的旅行吧。”
这如果只是单纯的旅行,应该能像字面上一样享受景色吧。然而状况却一直在不断恶化。
(不能让人察觉到我在警戒周围。绝对不能被当成是索鲁威尔王国的间谍。要是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情的话,能往那里逃啊?)
姑且不论只有爱丽榭一个人的情况,这里还有玛丽安妮,还有侍女和女仆。在海上没有船就无法行动,就算强行夺取船只,以现在的人员也不可能让船动起来。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必须让所有的事情平安结束,然后回到陆地上才行。为了这些目标,似乎会变成一段非常艰难的旅程呢。
蕾蒂他们在小船上摇晃了三天之后,总算是换到了一艘大船上。
之前乘坐的船虽然也建造得像模像样,但相比之下这一艘却完全是豪华客船了。
安定感与之前完全不同,对已经习惯了摇晃的身体来说,摇晃减轻之后却反而产生了违和感。
“为了明天开始的集会,请好好休息吧。”
客船的佣人把行李搬到了房间,女仆们又把行李解开,整理起来。
被带到的房间,面积和天花板的高度与此前的房间截然不同,虽然考虑到之后要做的事情还是有些紧张,但总算能够从狭窄的空间中解放出来,心情多少变得舒畅了一些。
“虽然环境变好了,但是相对的,要做的事情也变得责任重大了呢。”
面对玛丽安妮的话,蕾蒂一边回答“对啊”,一边察觉到自己的金发因为海风的关系光泽已大不如前。
“现在开始,工作会一口气变多啊。首先,我必须和罗拉交换人偶的角色。”
至今为止都扮演着人偶这个角色的女仆罗拉,会在这里和蕾蒂交换角色,之后就以本来的女仆身份工作。而蕾蒂则会在明天早晨进入鸟笼,作为人偶被展示在众人面前。
(终于集会也要开始了。——杜克他们和王立骑士团在做什么呢?)
利用以女仆姿态示人的最后机会,再去确认一下吧。这么想着,蕾蒂出到了甲板上。无论眺望多远,都看不见像是王立骑士团的船影。
“……如果是我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会怎么更改计划呢……”
这里离纳帕尼亚王国很近。逃亡的路径首先毫无疑问会通过纳帕尼亚王国,应该会这么考虑吧。可是,纳帕尼亚王国也有参与突袭作战。如果能利用这一点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会考虑和纳帕尼亚合作。王立骑士团故意强行靠近让对方看见,把他们赶到纳帕尼亚的境内,再让纳帕尼亚的海军在那边抓捕他们,这样的计划虽然很理想……)
现在,与南方的邻国纳帕尼亚算是构筑了比较缓和的关系。
可是,如果说北方的敌国是基鲁夫帝国的话,那南方的敌国就是纳帕尼亚王国。正如这句话所说,和纳帕尼亚之间那种不知何时就会爆发战争的紧张状态,依然不能说是已经完全解除了。
“再说,突袭作战是以这边为中心,虽然向周边国家请求了协助,也只是基于对方可能使用公路逃亡的情况……”
纳帕尼亚为了对付芬里尔,应该在与索鲁威尔之间的国境部署了兵力,但是海上却没有警戒。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抓获芬里尔,就看古多和纳帕尼亚能够交涉到何种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