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迪回到王宫中准备好的房间时,就有人来通知他迪奥特尔的死讯。他对女仆点头致意说知道了,轻轻地关上门。
窗帘仍是拉著的,在日光射不进来的房间里,梅尔迪垂著头坐在床上。
今后会怎样,只要一想就能马上知道。但他现在想把为迪奥特尔的葬礼择日和去帮忙全都暂时忘掉。
——下次离开房间时就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吧。已经……无法继续把进入王立骑士团当作目标了。我要成为下任女王陛下的军师。
表情也是一种情报。对军师而言是不需要的。
想起芝诺的教诲,他心中苦涩而握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看中迪奥特尔,当梅尔迪紧闭眼睛时,门被敲响了。
虽然现在没心情和人见面,但很多人会因迪奥特尔的死而忙乱起来,这是没办法的。他放弃了,说了声请进,进来的并不是女仆而是阿斯翠德。然后在他身后的是担任金合欢少女的梅莉。
「梅尔迪大人,有件事想对您说,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啊……是回去前的道别吗?难得的盛装,我没能看见真是可惜。」
梅尔迪经常出入王宫,也和成为了金合欢少女的梅莉打过招呼。来向仅有一面之缘的自己道别,真是有礼貌啊,当他这样想时,梅莉便走了过来,深深地低下头。
「……非常感谢您。」
那声音在颤抖。为何不是道别而是道谢,梅尔迪感到惊讶,阿斯翠德便代仍然低著头的梅莉解释。
「被埋在古莱恩舒密特家宅邸的那具遗体,是梅莉大人的兄长。」
「咦……!?」
梅尔迪连忙回想梅莉兄长的名字。纳尔逊·柏福曼去了纳帕尼亚国留学,五年前归国途中失踪……他的确知道这件事。
「从泥土中破烂不堪的衣服中,发现了我在他留学前给他的吊坠……那是我的哥哥……我一直、一直在找的哥哥……!「
但纳尔逊不在失踪人员名单上,梅尔迪虽感到惊讶但仍开始思考。然后马上推测出,这件事被当作了在纳帕尼亚国发生的事件,没被分类为索鲁威尔国内的失踪人员。
「那不应该对我,该对发现的人……」
「是梅尔迪大人哦。因为梅尔迪大人让我不要牵扯进马迪亚斯大人的事件中,我才会调查梅莉大人的兄长。所以听见五年前的遗体就心想‘难道是他’,让梅莉大人看了遗物。」
「必须有一个从真正无关的地方,仅是观望我们的人「,梅尔迪的确是这样对阿斯翠德说过。
他想也没想过居然真的会在这种地方被联系起来。
「王立骑士团的各位都表露出让我放弃哥哥的态度……虽然我也无数次想要放弃寻找,却做不到……当被选为金合欢少女时,就决定为了不留下遗憾,最后一次寻找哥哥……恣意妄为,给很多人添麻烦了。」
梅尔迪不知道梅莉引起了骚动。但梅莉并不是把兄长死去的责任推给梅尔迪而悲伤,而是在感谢他,这一点他强烈地感受到了。
「……虽然是我擅自的想像,但我觉得哥哥是想回家的。所以,非常感谢您……!」
——有啊,会高兴的人。
梅尔迪想起杜克说过的话。因为家人在等著,所以找到尸体是不会仅以悲伤结束的。真的如他所说。
「是……吗。」
他说不出「太好了」这句话。在他看来这是大家都在笑的时候才会所说的。
梅莉露出悲伤的微笑。既为找到哥哥而安心,也为他殒命而悲伤。
即使如此,梅尔迪对著眼前仅有的一点救赎,努力挤出了笑容。
「……我也是,谢谢你。原来有等待他的人啊。」
在普通家庭中成长的梅尔迪,是重视家人和朋友的人。所以对梅莉听说哥哥失踪就拚命去找的这份心情也能感同身受。
——马迪亚斯,我确实找到了悲伤的真相哦。
和梅莉相同,这下子梅尔迪便可以让马迪亚斯之死一事告一段落。终于能够对他死去一事单纯地感到悲伤了,梅尔迪稍微松了一口气。
蕾蒂回到房间后,也同样有人来告知她迪奥特尔的死讯。听了报告后,她静静地闭上眼睛,为他默哀。
——杀了迪奥特尔的,是我呢。
他是想要保护蕾蒂而犯下了罪行。为了保护蕾蒂和古莱恩舒密特家而选择了死亡。那份罪孽,必须要由梅尔迪和背负起来。这就是作为王的必须背负起的重量,她咬紧牙关。
不能受挫屈膝。一切都要从现在开始。
看向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她为自己打气,心想要振作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是杜克。她回了句「进来吧」,转过身。
没事的,还能做出一如既往的表情。
「……骑士团团长似乎就今后的事有话想对您说。」
「情况发生了不少变化,需要加上古多殿下一起商量呢。」
「也告诉古多吧「,蕾蒂拜托他。
她以为点头的杜克会马上离开房间,但他却反过来靠近蕾蒂。
「殿下,判明另一名牺牲者的身份了。」
「真的!?我听说没有特徵性的遗物,仅凭那些居然也能弄清楚啊……」
因芝诺而被杀,被埋在古莱恩舒密特家别邸高塔下方的遗体,只剩下了是「成年男性「这一线索。
知道他是谁的只有芝诺吧,蕾蒂虽已放弃,不过看来被王立骑士团给查出来了了。
「是谁?」
「死亡者是纳尔逊·柏福曼——梅莉小姐的兄长。」
听见五年前失踪的青年的名字,蕾蒂吃了一惊。
昨天才刚结束的金合欢节,在准备期间身为金合欢少女的梅莉说收到了「会落得和你兄长一样下场「的恐吓信。
虽然结果那是梅莉的自导自演,但蕾蒂为了作为锁定恐吓犯的线索,而将纳尔逊失踪事件的资料调来看了一遍。
「五年前「这个时期的确是一致的。纳尔逊和遗体也都是」成年男性「。
「你应该表扬一下阿斯翠德啊。是他注意到‘五年前’这点是一致的,马上请梅莉小姐确认遗物了。接著梅莉小姐便对著毫无特别之处的吊坠说‘是我送的东西’而哭起来……此外身高也和她的证言一致,所以不会有错吧。」
两个事件在这里产生关联了。正因为蕾蒂和梅尔迪在追查马迪亚斯的事件,同时梅莉和阿斯翠德也在追查纳尔逊的事件,才会察觉到。
「不过,似乎也不净是好事。纳尔逊·柏福曼和芝诺有关连。明明频繁从留学地点纳帕尼亚国寄信,给家人的信却很少。消失的信的去处,与纳帕尼亚国中的间谍嫌疑——……虽然大概是有蹊跷,但我认为这已经没必要追究了。」
「……对呢,我也这么想。」
即使调查也会止步于嫌疑吧。只要不问知晓一切的芝诺,就不会知道真相。
「梅莉小姐现在正在去向梅尔迪大人道谢……‘谢谢你找到他’,她也对这么说著向阿斯翠德低头致谢了。」
「既然如此」,蕾蒂想起自己不在此处的军师。
蕾蒂回到房间后,也同样有人来告知她迪奥特尔的死讯。听了报告后,她静静地闭上眼睛,为他默哀。
——杀了迪奥特尔的,是我呢。
他是想要保护蕾蒂而犯下了罪行。为了保护蕾蒂和古莱恩舒密特家而选择了死亡。那份罪孽,必须要由梅尔迪和背负起来。这就是作为王的必须背负起的重量,她咬紧牙关。
不能受挫屈膝。一切都要从现在开始。
看向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她为自己打气,心想要振作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是杜克。她回了句「进来吧」,转过身。
没事的,还能做出一如既往的表情。
「……骑士团团长似乎就今后的事有话想对您说。」
「情况发生了不少变化,需要加上古多殿下一起商量呢。」
「也告诉古多吧「,蕾蒂拜托他。
她以为点头的杜克会马上离开房间,但他却反过来靠近蕾蒂。
「殿下,判明另一名牺牲者的身份了。」
「真的!?我听说没有特徵性的遗物,仅凭那些居然也能弄清楚啊……」
因芝诺而被杀,被埋在古莱恩舒密特家别邸高塔下方的遗体,只剩下了是「成年男性「这一线索。
知道他是谁的只有芝诺吧,蕾蒂虽已放弃,不过看来被王立骑士团给查出来了了。
「是谁?」
「死亡者是纳尔逊·柏福曼——梅莉小姐的兄长。」
听见五年前失踪的青年的名字,蕾蒂吃了一惊。
昨天才刚结束的金合欢节,在准备期间身为金合欢少女的梅莉说收到了「会落得和你兄长一样下场「的恐吓信。
虽然结果那是梅莉的自导自演,但蕾蒂为了作为锁定恐吓犯的线索,而将纳尔逊失踪事件的资料调来看了一遍。
「五年前「这个时期的确是一致的。纳尔逊和遗体也都是」成年男性「。
「你应该表扬一下阿斯翠德啊。是他注意到‘五年前’这点是一致的,马上请梅莉小姐确认遗物了。接著梅莉小姐便对著毫无特别之处的吊坠说‘是我送的东西’而哭起来……此外身高也和她的证言一致,所以不会有错吧。」
两个事件在这里产生关联了。正因为蕾蒂和梅尔迪在追查马迪亚斯的事件,同时梅莉和阿斯翠德也在追查纳尔逊的事件,才会察觉到。
「不过,似乎也不净是好事。纳尔逊·柏福曼和芝诺有关连。明明频繁从留学地点纳帕尼亚国寄信,给家人的信却很少。消失的信的去处,与纳帕尼亚国中的间谍嫌疑——……虽然大概是有蹊跷,但我认为这已经没必要追究了。」
「……对呢,我也这么想。」
即使调查也会止步于嫌疑吧。只要不问知晓一切的芝诺,就不会知道真相。
「梅莉小姐现在正在去向梅尔迪大人道谢……‘谢谢你找到他’,她也对这么说著向阿斯翠德低头致谢了。」
「既然如此」,蕾蒂想起自己不在此处的军师。
——说不定,梅尔迪会得到些许救赎。
追求真相结果会让大家都悲伤,梅尔迪因而感到后悔,她希望他这份心情,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可以变轻松。
(……对不起,梅尔迪。迪奥特尔的事,本是应该由我来背负的)
考虑其他方法,如果真的已经想不到,再对梅尔迪的提议点头,下决定说‘去做吧’。明明非是这样不可,梅尔迪却为了索鲁威尔国的未来而一人做完了一切。
「这样殿下也可以稍微轻松一点……我本是这么想的,但看来不会如我所愿啊。」
就像蕾蒂祈望梅尔迪得到救赎那样,杜克也期望蕾蒂能够得到救赎。他能有这份心意,蕾蒂觉得就足够了。
「……谢谢你来通知我。可以退下了。」
蕾蒂示意,谈话到此为止。但换了平时会说明白了而立刻离开房间的杜克,不知为何仍没有动。
当她心想「有其他报告吗」而等待下文时,杜克缓缓地开口。
「殿下,虽然我知道这是僭越了,但看在我比你大六岁的份上,能听我说说我个人对这一连串的事件的见解吗?」
蕾蒂是比杜克年纪小的女性。即使如此,杜克还是规规矩矩地尊她为‘自己这个年长男性的主人’。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会在之后独自消化掉。这样的杜克,提出想说与工作无关的意见是非常罕见的。
「……没关系。你说说看。」
杜克得到蕾蒂的许可,在以「随时都可以打断我」为前提,开始说了起来。
「我在这七年间,在王立骑士团中参与调查了各种事件。从实在很无聊的事到棘手的事,再到悲伤的事,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状况……我认为,迪奥特尔大人的罪行恐怕总有一天会被揭露的。」
不会的,蕾蒂能够马上否定。因为梅尔迪怀疑杀害马迪亚斯的犯人可能是迪奥特尔的契机,是他偶然得到的。
蕾蒂怀疑迪奥特尔也是,因为她从想要杀掉梅尔迪的人物逆推才察觉到,要是这条线索断了便会止步不前吧。
「这次真的是偶然,是因为迪奥特尔做出了像是揭发自己就是犯人的行动……」
「迪奥特尔大人会自首的。即使现在不会,总有一天他也一定会说出自己是弒兄的犯人。看见在王立骑士团受到监禁时迪奥特尔大人的样子,我从七年间的经验中感觉到,那位大人是无法一生抱著罪孽活下去的吧。」
这样终于能放轻松了,迪奥特尔打从心底极度疲惫的表情,蕾蒂也记得。的确可能是这样,她心想著双眼微阖。
他一直受到芝诺「不要忘记五年前的事」的威胁。无法忘记弒兄的经历,一点一滴地累积著名为罪恶感的毒……
「如果迪奥特尔大人在继承了古莱恩舒密特家,成为当家之后才自首,会怎么样?……应该会变成比现在更严重的骚动。」
若是「迪奥特尔·古莱恩舒密特侯爵」弒兄一事被公开,即使迪奥特尔选择以死谢罪,也无法像这次般就此了结。剩下的古莱恩舒密特家的成员也会一同背负上迪奥特尔的罪。甚至连剥夺爵位的事也无法避免。
「原本必须在五年前就做个了结的事件,因军师芝诺而被拖延了。即使是为了殿下目标的索鲁威尔国也是,能在最后一刻赶上……‘太好了’。」
杜克这样说完终于稍微放松下来。「谢谢你听到最后」,他用温和的声音轻声对她说。
蕾蒂仍是没抬头,在脑海中再次重复杜克告诉她的「个人见解」。
(……这样子说不定真的是‘太好了’)
她并不会将杜克的见解照单全收。也知道他为了自己而在其中混进了善意的谎言。可是,她有那么一瞬认为说不定真是如此。因杜克的话感受到了救赎。
——就在此时此刻,蕾蒂的确得到救赎了。
「……你的个人见解我确确实实地听到了。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哦。」
「这就足够了。」
蕾蒂抬起头,以和平时没分别的表情和声音这么说,杜克便苦笑说是失败了么。
蕾蒂没打算告诉杜克自己其实已经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变化了,为了蒙混过去,她试图用明朗的声音说「那就回去工作吧」。
「那么,殿下——用名字来叫你吧?」
「……你在说什么?」
因杜克的低喃,蕾蒂返问他。对此,杜克说道:「之前……」,提起了以前的对话。
「因为你之前向诺兹尔斯公说过,要是被叫名字就会不自觉地回复‘父亲大人’或是‘兄长大人’……」
让诺兹尔斯公成为骑士时,蕾蒂为了装出亲密的样子而准许他以昵称叫她。但诺兹尔斯公说最多只会叫她「蕾蒂丝雅」,蕾蒂耸肩说那样子她条件反射地弄错……
「没事吗?‘蕾蒂丝雅’。」
被叫了名字,蕾蒂脑海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
杜克想说的,一定是要不要代替哥哥或是代替父亲而来安慰她吧。因为蕾蒂有时候,到了晚上便会向杜克背后撒娇,「这次也这么办吗?」,这单纯是他温柔的关怀吧。
证据就是,杜克语气中找不著除了担心以外的感情。与他个人对蕾蒂怎样想完全无关,只是想安慰她吧。
但蕾蒂无法只是纯粹地接受他的关怀。被杜克叫蕾蒂丝雅,她无法把他错认成父亲大人或是兄长大人。
因为她从不曾仅仅被家人叫名字,就这样动摇。
——露出…笑容吧。像平时一样微笑吧。我能办到的吧!?
请不要发现,她祈祷著。为了不因紧张而用力过猛、为了看上去足够自然,她缓缓动手,拨开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拚命动嘴唇,为了不让声音颤抖而努力控制喉咙的动作。
「……不要说奇怪的话。快回去工作吧。」
杜克不再说下去,留了句「等下见」便退下了。
听见关门声,蕾蒂终于放松了力道。
但她无法回头。如果看向镜子,便会一览无遗。她不想注意到那件事,蕾蒂抵抗著。
——如果现在看……说不定会有夏洛蒂在。
总是露出正在恋爱般甜美表情的表姐夏洛蒂。
蕾蒂没有勇气去确认她会不会出现在房间的镜子里,她掩著脸,蹲了下去。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