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佐藤友子和中里纯恋两个人独处的生活，已经过了三个礼拜。
现在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期。盛夏的晚上虽然不及白天热，但是真的很难睡。
温度、虫鸣，都让人觉得烦躁。广濑优也离开废校之后，佐藤就再也没吃过鱼、蔬菜和水果了，只是机械性地把纯恋从镇上买来的东西塞进嘴里而已。纯恋的饮食生活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煮沸的河水、烫过的干面、煮熟的白米。无视营养均衡，只吃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健康。一直过着这种生活，早晚都会到达极限。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是自己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纯恋打从第一天就很害怕言行粗暴的自己。
在持续吓唬、轻视笨拙少女的情况下过了两个月。
清野离开的时候，还有冢田和广濑接连退出的时候，佐藤都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纯恋不可能有办法忍受和自己一起生活。这个少女应该早晚都会离开。
反正自己没有能回去的地方，活着也毫无目标。
等到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来思考该怎么死。然后找个符合自己这种废物的死亡地点。虽然佐藤这么想，纯恋都没有想要离开。
她一直顽固地坚持「我要死在这里」的愚蠢主张。那个少女，可能比自己更有病。
《Swallowtail Waltz》只不过是一个编造出来的故事。就是几近废物的自己编织出来的妄想，也是被大众攻击、污蔑的三流小说。
虽然一起相处了两个月，但是佐藤到现在依然不懂纯恋的心。
不过，有些事情可以大致推测得出来。
手上有割腕痕迹的少女并非一时固执，而是真心不打算离开。就算自己离开，她应该也会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打算在没有电力、灯油的地方，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地度过秋季和冬季。
山际整理好的菜园，因为接连几天的烈日，已经完全枯萎。
因为没吃什么正常的食物，所以两个人都渐渐消瘦。佐藤之所以毫不在意乱七八糟的饮食，是因为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
已经离开的五个人之中，当初也有信誓旦旦地认为没看到故事结尾就不回去的人，但结果还是比较爱自己，所以选择离开。
因为自己比故事重要，所以选择逃走、选择放弃、选择保护自己。
然而，纯恋不一样。只有那个少女真的不一样。
她抱着死在这里的决心，打算认真完成这个故事。
佐藤表面上从未外出采买过，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决定，只有在退出的时候才会离开这里。而且，这应该是要等到所有夸大对作品之爱的骗子们回去之后才对。
然而，无论再怎么忍耐，全员离开的日子都迟迟不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纯恋一定会独自留到最后。
先放弃的人是佐藤。
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没办法再继续愚蠢地意气用事下去了。话虽如此，佐藤也不想把纯恋单独留在这里。
因为中里纯恋这个少女直到最后都相信自己写的故事。
开始团体生活的第六十七天。
两个人单独生活了一个月的那天晚上。
到厨房的时候，纯恋像往常一样，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手边放着在废校发现的完结篇原稿，似乎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每天读着原稿。
少女沉重的爱，令人心痛也觉得焦躁。
发现佐藤的纯恋马上就移开视线。
「我有话跟你说。」
佐藤低声这样说，纯恋放下筷子望向她。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了。
少女比前几次两人争论的那天变得更瘦。
「你差不多想回家了吧？」
纯恋用轻声的叹息代替回答。
少女的心至今仍没有动摇。
佐藤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让纯恋回家的方法。
无论怎么想，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除了我们以外的人消失之后，发现了第三份原稿，这你知道吧？」
纯恋勉强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你应该就知道我和你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美作里奥吧？」
这次她用含糊的眼神，摇了摇头。
「回答我，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我知道。」
虽然感觉只是逼她说出来，但佐藤还是决定直指核心。
「我败给你的顽强了，我会告诉你真相，你就回去吧。」
佐藤无法想像，说出真相后，少女会露出什么表情。
失望、愤怒、混乱。
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无论如何少女在景仰的作家面前，应该无法露出笑容。
毕竟自己对这名少女实在太过狠毒了，过去对她的伤害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即便如此，只要能够终结这种无聊的日常，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我就是美作里奥。」
佐藤明明说出了关键资讯，纯恋的表情却没有改变。
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没有混乱，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佐藤。是因为无法理解太过出乎意料的真相吗？
「我可没有开玩笑。虽然冢田先生说美作里奥是男性，但那是错的。从他表哥那里听到消息这件事，本身应该就是假的。我就是美作里奥。如果你不相信，我也可以给你看看那份原稿的后续。」
一提到望眼欲穿的原稿后续，少女的表情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你懂了吗？这种生活毫无意义。你就算在这里撑到死，也不会找到故事的结局。因为你不是小说里的登场人物。」
纯恋没有开口，一动也不动。
「你有在听吗？我叫你赶快回家！」
「我不回去。」
「什么？」
纯恋再度把手伸向筷子，打算继续吃饭。佐藤一把夺过筷子，丢在肮脏的地上。
「别人正在认真说话，你不要擅自结束对话。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原稿拿给你看。我可以用原稿证明，我就是美作里奥……」
「这点小事我早就知道了，因为自从在这里生活之后，我就一直有所怀疑。」
佐藤无法理解少女的语言，因为这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因为寄给冢田的身分证明档案经过人为加工。如果是曾经来家里的那些编辑部员工，可能听父母说过自己的本名，但即便如此佐藤友子和美作里奥之间也毫无关联。更不要说和出版社毫无关系的粉丝，更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分。
「少骗人了。」
「我没有骗你，我已经读过《Swallowtail Waltz》好几百次，你说话的方式，让我马上发现你就是美作里奥。」
她是认真的吗？这家伙真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待在这里啊？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应该就知道这种生活、我诬赖广濑和你是美作里奥的事情，全部都是在耍猴戏。而你却什么都没说，从来没有反驳过。因为你根本就没发现，所以不要说那种无聊的谎话！」
「因为很有趣！在这里读到的原稿，每一篇都很有趣！」
少女的口中发出近似于悲鸣的想法。
「真的非常有趣，但是你却不打算写续集。一定是因为有什么让你犹豫的事情吧？因为很害怕吧？所以才没办法写下去对吧？既然如此，我想继续在这里生活，成为你写作的动力。因为我除了读那本小说的续集之外，活着没有别的目的了。」
「我不是写不出来，而是觉得写了也没有意义，才选择不写。」
「不要再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你不要擅自决定我的心情。只不过是看穿我的真面目，少在那里臭美。我可是亲切地把真相告诉你了。因为我想让你知道这是多么浪费时间的事情，然后让你从这里的生活中得到解脱。」
「如果写得出来，为什么不写？」少女用带着愤怒的眼神问。
「因为写了也没有意义。美作里奥已经死了，大家都这么认为。」
「大家是指谁？」
「除了编辑部的人以外，所有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大家都相信我已经死了。所以，继续写下去也没有意义。因为已经无法出版了。」
「你果然只是写不出来而已啊。」
「什么？我就叫你不要擅自决定我的心情……」
「只要说找到遗稿不就好了。没办法出版就是个借口，你只是写不出来而已吧？」
「你真的是很烦。算了，你滚吧。」
「我不回去，因为我回去的话，《Swallowtail Waltz》就结束了。」
「故事早就结束了！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觉得还没结束！」
佐藤明明已经全盘托出，少女却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笑了出来。
「至少，这里的成员都知道喔。」
纯恋用怜悯的口吻，说出这件事。
「如你所说，我可能是脑袋有问题的粉丝。因为大家好像都这么想，所以原本打算瞒着我，但是最后山际小姐告诉我真相了。在她离开这里回家之前，因为担心我，告诉我如果太痛苦就退出，也让我知道你就是美作里奥。」
佐藤沉着脸。
这绝对不可能。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山际为什么会知道。姑且不论身边有责任编辑的冢田，只会装好人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会……
「她说其实大家都知道，知道你是美作里奥，希望你振作起来，所以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少骗人了！」
「什么都不懂的人应该是你。你说大家都觉得美作里奥已经死了，大家是指谁？我认识的大家都没有放弃，大家都希望你能重新振作，所以一直忍耐。山际小姐有说过，如果是你的话，被骂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毕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美作里奥被这个世界伤害了。受了这么多伤，忍受这么多苦楚与心痛，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宣泄愤怒，就能让你重新站起来，那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承受。」
佐藤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抱着头。
难道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是个小丑？
「原来狂热分子不只你一个。」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是我知道大家都爱着《Swallowtail Waltz》，我也知道大家不想放弃的心情。」
「你们说的话怎么能信！」
这不是逞强，也不是讽刺，而是佐藤的真实想法。
「你们大力称赞我留下的完结篇原稿，但那是因为你们是外行人。那些原稿明明就没有经过反覆琢磨，到底哪里好？因为这里都是粉丝，就算只是堆叠一些华丽的词藻，大家也不会泼冷水。那种作品就是垃圾！一点也不有趣……」
在佐藤把话说完之前，纯恋用双拳敲击流理台上。
台面发出沉重的响声，里面还留有饭菜的餐具掉落到地上。纯恋没有捡起来整理，而是站起身快步走出厨房。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终于理解到这一点了吧？
总算想要离开这里了吧？
两分钟后回来的纯恋，怀里抱着背包。她不知道从背包里拿出什么东西，丢在佐藤面前。眼前出现的是熟悉字迹写的信。
「我写了粉丝信。读到完结篇当天，我把自己想到、感受到的东西写下来，一直写到早上。因为我想让美作里奥读这封信。想让她知道，想告诉她，我有多么感动和兴奋。」
中里纯恋是每周都写长文粉丝信寄到编辑部的少女。
即便超过一年都没有发表新作，这段期间也从未间断。
从少女那里收到的纯粹又透明的讯息，拯救了美作好几次。
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美作非常依赖这些粉丝信，所以才会拜托编辑部，一定要马上把粉丝信转送给自己。
「你读读看啊。如果你觉得那些原稿一点也不有趣的话，你就读读看啊！因为完全不是你说的那样！故事真的很有趣！新的原稿永远都是最有趣的！」
当目光落在信纸上的时候，发现上面的文字非常凌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读到新作很兴奋，开头就写着情绪激烈的感想。
「你是狂热分子，你的感想根本就不准。」
「我也没办法啊。看到这么有趣的小说之后，头脑就变得很奇怪，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整理感想。你也看看这个吧。」
接着，纯恋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封信。
「隔天我又写了一封。毕竟，小说那么有趣，不可能一天就写得完想说的话。」
「……搞什么啊！你其实是眼睛有问题吧？」
少女瞪着不打算伸手拿信的佐藤，双手插进背包里，从里面拿出来的是整叠快要满出来的信。
「我每天都写，读完发现的原稿，每天都写下自己的感动！」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你就那么喜欢……」
「我讨厌你！」
纯恋用悲怆的声音大喊。
「一直给大家添麻烦，一直说谎，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没有你的小说不行！」
少女的悲鸣穿透校舍。
「快写吧！你明明就能写出这么有趣的小说！只有你能写得出来！为什么不写？为什么要逃避？既然都写出来了，就写到最后啊！既然是你让没有归属、活着也没有意义的我，有了不想死的念头，那就给我负起责任啊！让我读完你的小说再死啊！」
纯恋任眼泪直流，把话说完之后低下头，肩膀随着喘息起伏。
佐藤的父亲，根本就不觉得写小说是正当的工作。
明明不是没有工作，明明拼命编织故事，父亲却一直批评自己这种近似茧居族的生活。
不只父亲会说嘲讽的话，继母也一样。
从小就被继母当成包袱，想要佐藤早点离开家里，不然消逝在视线范围里面也好。佐藤一直在这种被疏离的环境下一路长大。
她从以前就很擅长惹人讨厌。
被骂、被质问、被轻蔑都不是第一次了。
明明就不是第一次，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这是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被骂。
2
获得评审一致认同的新人奖，确定出道之后，编辑山崎义昭认为我想贯彻的保密主义，已经到了「异常」的程度。
只用电子邮件，讨论事情会很慢。虽然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我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态度。
当时的目标是用小说家的身分，赚到能够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收入。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任何奢求。
虽然小说创下意料之外的销售纪录，自己也获得了不可置信的版税，但那并没有成为幸福的开端。分母越大，不必要的意见就越多。就算不愿意，那些一点也不想听、毫无道理的批评都会传到耳里。
成为作家之后，痛苦的时间变得更长。
话虽如此，也不是一点好事也没有。虽然要求毫无品味的脚本修正几十次，但对于作品能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这件事还是很开心。看到【阳斗】和【吉娜】在动画里面动起来也觉得很高兴。
然而，那些喜悦真的只有一瞬间。
成为小说家之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无数个流着泪又很想死的夜晚。
因为那些数之不尽的粉丝信，才让自己能够度过孤独又空洞的夜晚和痛苦的时间。只要看到那些信，就能确信还是有人爱着自己的故事。
觉得痛苦的时候，都是靠读者的感想得到救赎。
虽然小说不是为了别人而写，但每次拯救自己的都是那些不知道长相的陌生人。
不过，让一切都变调的，果然还是那一天吧。
【吉娜】死亡的第五集出版的那天。
包含之前已经完成跨媒体制作的作品在内，所有作品都遭受舆论攻击。
虽然早就做好被批评的心理准备，但读者的抗拒超乎预料。
最让人震惊的是，就连原本给予作品高度评价，打算继续制作动画的自己人都打算断尾。对故事里的主要角色死亡，最有意见的人就是播映中的动画的制作人。
「主要人物会那样惨死的作品，根本没办法制作续集。」制作人说了这句话，便断然违背当初说会制作动画直到故事结束的诺言。
一开始就设定好【吉娜】会死的情节，她的死有明确的意义。然而，舆论对作品的攻击已经到了什么都不做也会被骂的境界。
会不会是自己当初的决定真的错了呢？
是不是因为杀死【吉娜】，导致整部作品都被自己扼杀了呢？
脆弱的心开始动摇，我第一次主动在网路上搜寻自己。
明知不能浏览绿渊国中以外的网站，编辑明明强烈制止，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搜寻之后映入眼帘的都是令人心寒的谩骂。
──让主要人物死掉的话，还不如作者自己去死一死。
这些诋毁的话不只针对作品，也波及美作里奥和出版社，社群媒体上甚至出现上传烧书影片的人。
店商网站、书评网站都充斥着毒辣的话语。
就连粉丝专页都有人出言批评。
开始出现一些人说「早知道第五集是那种剧情，还不如我自己写」，然后擅自发表新版第五集和完结篇。
这件事就连新闻媒体也有报导，担心作家心理状态的第二任责任编辑，就算没人要求他，他还是寄来冗长的慰问信。
在网路上不断批判、煽动舆论的是一些偏执的黑粉。那是少数的激进分子，绝对不能把他们放在心上。不能因为那些看到别人家起火就开心在外围观的闲杂人等而动摇。
事情明明就闹得那么大，播映中的动画甚至决定中止第二季的制作，责任编辑杉本敬之似乎还不认为第五集是失败作。
实际上，冷静看书评网站，批评的声音大概占三成。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批评作品，就算对第五集的故事失望，大家还是很期待看到完结篇。留言里也有很多这样的意见。
高声批评的人只占少数。
只有一部分的人在享受诋毁作品的乐趣。
这些我都知道，也能理解，但就是没办法不在意。
无论别人再怎么鼓励都没有用。
即便读了肯定、热爱作品的读者留言也没有用。
破碎的心持续发出悲鸣。
没错，我从以前就是这种人。
即便有九十九个人赞赏，也忘不了一个人的批评。
无论那些批评有多么无理、充满私怨也一样。
我之所以贯彻保密主义、对编辑部的人也隐瞒真实身分，说穿了只是因为自己很脆弱。
心很容易死，人也很容易生病。
无法喘息，呼吸困难，吃什么都无法满足。
全身都很痛，一直有种被人殴打的感觉。
直到开始出现持续腹痛、呼吸困难、无法外出、夜不成眠等症状的时候，我才发现了一件事。
是不是有人像现在痛苦的自己一样，因为故事不如所愿而感到受伤？
小说会不会本来就不属于作者？
什么都搞不清楚之后，我也写不出故事了。
原本已经开始写完结篇，但因为太害怕，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如果继续写的话，一定又会被攻击。
一定又会有人受伤。
我不想伤害别人，自己也不想再受伤害。
已经够了，我什么都不想写，也写不出来了。
可是，纯恋要我写。
纯恋大声喊着：我讨厌你，但你要把故事写完！
「你之前说我很天真对吧。」
大哭过后，少女用红肿的眼睛瞪着我。
「你说我明明就是还要靠父母扶养的屁孩，竟然没发现自己还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退学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未免也太天真了，根本就太小看人生。但你不也一样天真吗？你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现。」
我没办法回嘴。宛如小兔子的脆弱少女，说出的话令人无法反驳。
「山际小姐说过。说我可以回家没关系，逃走也没关系。她违背和大家的约定，把秘密告诉我。但是，我绝对不会走。因为没办法读到你写的小说，跟死也差不多。」
「但那也只有你这么想……」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你一直说我不了解社会，把我当成笨蛋，但你自己不也什么都不懂吗？只有我想读你的小说？不要说这种蠢话！这怎么可能！大家都一样，至少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想。大家都好喜欢《Swallowtail Waltz》，因为想要读到续集，所以才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被你吓跑。大家是因为知道你还活着，发现或许能读到续集才离开的。」
「事到如今，谁还会相信狂热分子的话……」
「胆小鬼！你就只是一个胆小鬼！」
「你根本就不懂我！」
「我懂！因为我喜欢《Swallowtail Waltz》，所以我比你更了解小说被舆论攻击的事情。你一定觉得读者对你很失望吧？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如果没有兴趣的话，根本就不会生气。舆论攻击只是爱情的另一面，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根本就不会刻意发声啊！没有人会对不感兴趣的小说发怒。」
我脑海里浮现离开的五名成员，回想起他们的事情时，也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头晕目眩。
无论说出多么讽刺的话，大家都没有放弃我。
虽然觉得我无可救药，却没有抛下我不管。
眼前的少女也一样。
说出「我讨厌你」的那张嘴，也说出自己的恳求。
「拜托你赶快发现吧！不是你写就不行，让我读完你的小说再死吧！」
纯恋的情感已经满溢，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少女屈膝颓然坐下的同时，双眼也流出眼泪。
＊ ＊ ＊
如果爱就是一切，那这个世界早就没有自己的栖身之处。
无法爱人，也无法被爱的自己，活着根本就没有意义。
然而，少女却说「不是你写就不行」。
她完全不打算放弃这样的自己。
事到如今，发现什么都为时已晚，但是会不会光是有察觉到，就已经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点了呢？
少女纯真的愿望，几乎就是一种诅咒。
今天、明天、后天都一样。
这个诅咒，一定会让我破碎的心再度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