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果然商店街的堵塞正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
经过几天之后。
现在是午休时间,忠治在操场旁边的草坪上和仁崎讲电话。
「除灵协会的收入增加了我倒是挺高兴的啦。」
「请别开玩笑了,连续除灵好几天,也替我着想一下吧。」
「哈哈哈,托你的福,除灵收入增加了,不过因此惹上头生气了。除灵协会的目的是……」
「为了减少除灵工作。对吧?」
忠治接续仁崎的话,从包围操场的栅栏内往街道看去。
「所以,又要委托除灵吗?」
「不是,今天还没有委托喔。话说回来,我担心夏希的情况。我在想她是怎么了……」
「夏希?最近的确怪怪的。昨天说累了之后,就马上回家了……在学校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的班级和校舍都不一样……」
「夏希最近都没有来报告,所以我有点在意。唉呀,报告书由铃音交上来也可以,总会有办法的,不过夏希以前都没有欠交报告过,所以我格外地挂心。她身体不舒服吗?」
「这个请向本人问吧。就算问我也……。」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连络不上呀。虽然夏希的手机没关机,不过我打过去都没人接听,邮件也不回……」
「那家伙在想什么啊?」
这么说的时候,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了。
「抱歉,时间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等放学后再谈吧。」
「这样啊,抱歉占用了你的宝贵时间。」
这样简短交谈完后,仁崎挂掉电话。
「夏希那家伙真是的,在想什么?」
一边这么说,忠治将手机放入口袋。
「……夏希!?」
忠治进入校舍的时突然遇见了夏希。
「等一下上体育课?」
视线落在夏希拿的运动提包上,忠治问道。有好几个朝走廊同样方向前进的女学生们,似乎是夏希的同班同学。
「对啊,午休后马上就体育课,也太不健康了。」
「光是不会想睡觉这点,不就是益处吗?」
「我比较讨厌会变得不舒服这点。」
如此说道的夏希打算赶紧去更衣室。
「啊、夏希。仁崎先生……」
「那些话不要在学校讲。先这样了。」
忠治叫住夏希,但是夏希只对他短短回了一句就想要走开。
「那、最后问一件事就好。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
「身体状况?」
似乎挂心着什么事,夏希停下脚步。然后维持着背对忠治的姿态——
「算是没什么变化吧。」
只说了这句就走掉了。
「算是吗?看起来相当勉强啊,那家伙……。」
目光追着前往更衣室的夏希,忠治如此碎念。
走到夏希身旁的同班同学瞄了忠治一眼,好像在说些什么。对此感到不太愉快的忠治匆匆忙忙地回到教室。
当日放学后。
「喂~不好了~!听说五班的加宫上体育课的时候昏倒了。」
忠治正准备回家,同班同学的樱濑就带来了这样的情报。
「什么~!?那可是大事一件啊!」
马上有反应的是桑井。忠治的脸转向那两人。
「那么,加宫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被送到保健室,还在保健室里休息的样子。」
「开口都是听说、听说,你只是听说而已吧?」
「真失礼耶!我的确去保健室一趟了。看热闹的人一堆,所以我看不到里面。」
生气的樱濑对桑井回嘴反击。不过桑井不把樱濑的话当真。
「好,那、我也去看。」
说毕就走出教室。跟在他的后头,樱濑也再度走出教室。
如同樱濑所说的,保健室前面聚集了不少人。数量大约是二十人到三十人左右,而且几乎都是其他班级的男学生。
「没想到夏希意外地受欢迎啊。」
忠治见状喃喃说道。
「咦!?天殿也来看啊?」
「不能来吗?」
对于桑井的说法,忠治不高兴地回嘴。这时,保健室的门打开了。
「夏希,身体还好吗?」
「要不要叫家人来?」
可以听见女学生们说话的声音。
「没问题的,已经好好休息过了。」
「可是,脸色还是很差呀。」
看热闹的人让出一条道路,可以看见走出来的夏希和同班的女孩子们的身影。
「真的没问题,就算一个人也可以回家啦。」
跟同班同学回话的夏希还穿着体育服,往忠治的方向走来。从忠治的位置来看,夏希的教室是在保健室的另一侧,可能是想先换衣服吧。忠治所在的这一侧有女子更衣室。
「要不要陪你走到家?」
「那样小题大作……」
露出苦笑的夏希穿过看热闹的人群,目光捕捉到忠治。
「加、加宫同学,身体还好吗?」
说话的是桑井。
「为了以防万一,是不是要让忠治送呢。」
夏希没有回答,而是在忠治前面停步,接着这么说。
「什么!?和天殿?」
这是桑井的疑问。
「刚好,忠治,我有话要跟你说。晚一点有时间吗?」
夏希依旧无视了桑井,向忠治询问。
「啊啊、今天没有任何预定……。」
「那就决定了。你先到出入口等吧。我换过衣服再回到教室拿书包,会花上一些时间。」
一听到忠治的回答,夏希马上就如此决定。
「天~殿~。这是怎么回事?抢功吗?」
夏希穿过他们离开的同时,桑井逼上前来。待在保健室前面看热闹的人群们虽然没有逼近忠治,却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盯着。
「天殿不是被加宫讨厌吗?」
「不是吗?一看到夏希就吵得很凶……」
樱濑也一起逼上前来。被那两人逼近的忠治逐步往后退。
「其实是傲娇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吗?」
「谁知道啊!那家伙在想什么……。」
「啊~逃跑了!」
觉得继续交谈不会有结论的忠治往回走掉。夹杂着了一股忌妒的情绪,桑井他们追了上去。
「好慢啊,还以为你爽约了。」
忠治到达出入口的时候,换过衣服的夏希拿着书包和运动包包在等他。
「抱歉,有很多事情。」
忠治回答,手撑在柱子上有气无力地垂着头。
「怎么了?你用跑的过来?」
「嗯,刚跑过来。」
忠治喘着气,而且额前隐约冒着汗珠。之所以会这样的理由正是——
「可恶~,天殿那个家伙——!」
「完全被他逃走了,那家伙……。」
在楼梯出入口的四处都躲了几位跟踪者。作为代表的桑井和樱濑吊起眼瞪着忠治。
「所以,你说想谈的事情是什么?」
稍微调整一下气息,忠治询问。
「嗯,那件事、的话……」
对此,语塞的夏希露出困扰的表情,扭过头去。
「总之,一起走吧。」
像要掩饰这点似的,夏希率先踏出步伐。忠治碎念了一句「什么啊」,追上夏希。
「工作的时候都总是会跟你碰面,不过和忠治一起回去,好像是自从小学四年级以来第一次?」
「因为开始灵能修行是从十岁……好像是小学四年级没错。」
「因为彼此的宗派不同,所以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疏远的吧。」
「是因为宗派吗?夏希开始顶嘴的理由。」
走出校门的两人马上左转抄近路。在两人的身后,桑井和一干跟踪者们躲在电线竿或自动贩卖机后面,成群地尾随跟来。
「还是因为我和你的除灵方式和彼此的宗派相反,所以让你心里不痛快?基督教强迫选择服从神或是选择死亡,而我却追求和怪物们谈判;神道则是宽容,即便是鬼也祭祀,而你却想要任意驱除净化……」
「这些想法我没想过呢……被这么一说,这样看来我们或许是相反的……」
「所以,你是想聊这些过去的事吗?」
「不是这件事情……」
夏希又别过脸去。她的目光捉捕到桑井他们的身影。
「比起那个,身体的状况怎么样了?在上体育课时昏倒了吧。」
「嗯,呃……」
视线又回到忠治身上的夏希再度语塞。
「有没有能够好好谈话的地方……」
夏希自言自语道,在意后头似地回过头去。跟着夏希的桑井他们倏然躲进道路上看不见的阴影。
「你家神社的社务所可以吗?那边也很安静……」
「有点不想被爸爸听到呀~」
夏希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这段话让忠治显得一脸诧异。
「啊、对了。这个这个……」
夏希打开书包,手了伸进去。然后从里面拿出好几张券给忠治。
「卡拉OK的免费券。」
是前一阵子除过灵的卡拉OK店家的免费优待券。
「那个券我也有拿到,不过放在家里。」
「那么、就当作是我请客吧。因为是我先邀你的。」
「是可以,不过你的脸色还很差,就算你这么说~……」
说到一半的忠治很介意后头那人群。明明被别人尾随的是自己,却很在意对方。
「那些家伙打算跟到哪啊?」
忠治的头往前倾,夏希对他耳语道。
「我们快点甩开他们吧。被跟踪的感觉不是很好。」
「就算这样也不能用跑的。你看起来还很不舒服。」
夏希把折价券收回书包,忠治对她说:
「夏希,我们绕个远路,去大都与丸和吧。那里的话应该可以甩掉他们。」
「原来如此,混进人群对吧。」
夏希附合忠治的提案。「大都与丸和」座落在这附近的闹区里,购物客人相当多,是屈指可数的商业大楼。
「忠治,不如去公园?吹吹风也比较好。」
「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这个意思。公园里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对吧。」
「……原来是这样。真像夏希会想到的地点。」
夏希笑了一下,这次换忠治附合夏希的提案。
两人在下个转角转弯。
「啊啊啊~,他们竟然进了公园!」
追上来的桑井露出一脸被整了的表情。公圔的正中间有一个大型喷水池,因为现在没有喷水,是个景致非常好的池子。而且公园内的时钟和路灯的柱子细到无法躲藏身影。
两人在公园正中间停下脚步并回头观望。桑井他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还待在公园外面。由于害怕行迹暴露,迟迟无法进入公园,因此彻底跟丢了两个人。
「啊哈哈,真开心。」
两人没有再被追来的桑井一行人发现,到达了有卡拉OK店的大楼。在搭乘电梯的时候,夏希愉快地笑着。
「轻松简单地甩掉了。」
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忠治也像发愣似地露出苦笑。
两人乘坐电梯到四楼后,电梯门打开。眼前是楼梯,入口在左边。
「欢迎光……小忠!?……和、夏希?」
进入店里,第一个过来迎接的人就是铃音。铃音穿着店内制服——黄色POLO衬衫。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她偶尔就会过来打工。
「今天是打工日吗?」
「除灵协会没有工作,只是过来露个脸而已喔。」
铃音一边交替看着两人,一边回答忠治的问题。
「那么,今天是有什么事呢~?」
「当然是来唱卡拉OK的。」
朝铃音出示卡拉OK的免费折价券,夏希回答。
「饮料一杯、外加一个人一小时的免费折价券?」
「要用两张。饮料要两杯柳橙汁。有空的包厢吗?」
铃音以睥睨般的眼神看着交到眼前的两张免费折价券。
「那个……难道是约会?」
「才不是呢!」
铃音的一句话,夏希立刻否定。
「那不然是什么?」
「工、工作的事前商量……啦。」
回话的夏希视线游移不定。
「工作的事前商量?对身为副地区长的姐姐不能讲的『工作的事前商量』吗?」
如此说道的铃音一直盯着夏希的脸。
「真拿你没办法。请往五楼的503号包厢。」
铃音交出装有麦克风和遥控器的「503」号篮子。忠治才刚收下,夏希就率先爬上螺旋楼梯。两人进入的503号包厢内有一座神龛架在卡拉OK机上方。或许是觉得什么东西都不放会很奇怪吧,那里放了两个小玩偶。
「忠治,难得来这里一趟,要不要唱首歌?」
忠治从放在桌上的篮子里拿出遥控器后,夏希这么说。忠治放下书包,率先坐在夏希前方的座位上。
「你是为了什么来这里?不是为了唱卡拉OK吧。」
「有点认真呢。只唱一下有什么关系?」
一边不满地说道,夏希也坐到沙发上。
「所谓有事要谈是指征求意见吗?看来你真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那个、那是……」
夏希仍然低头,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忠治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希。
「我们从幼稚圜就认识了。自从夏希开始灵能修行,我知道你的个性就变了,就算遇到困难也会尽最大极限,一个人想办法解决。明明以前就是爱哭鬼,马上就会哭着纠缠某个人的。如果我有哪里说错,你就直说吧。」
「嗯,你说得没错。」
夏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她的肩膀在发抖。不过,正当夏希「呼」地吐出一口气的时候,肩膀没劲地下垂,这些情况忠治都看得很清楚。
「拜托你了。请你帮帮我……。」
夏希用微弱的声音开口。
「帮你?果然有什么事情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在那栋大楼除灵之后……」
夏希依旧低着头,指着正在进行拆除的废弃大楼的方向。
「果然在屋顶上发生了什么事?」
忠治的话让夏希沉默地点头。接着,有水珠落在夏希的裙子上,化作圆形的痕迹。
「夏希?」
「拜托你,帮帮我……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会被恶灵侵占的……」
夏希的声音在发抖,眼泪扑蔌簌地洒落。
「你说的侵占,难道是那个时候的灵兽?你不是驱除净化掉了……?」
「对不起,我骗你的。其实是被附身了。」
「笨、笨蛋!」
听到这番话的忠治忍不住拍桌并站起身来。因此吓了一跳的夏希益发缩成一团。
「所以,现在发生什么事了?竟然在上课途中昏倒……。」
「从那天开始,梦里就会出现白色灵兽的身影。可是,我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因为想把它驱逐出来,一直在洒水净身和举行护摩仪式,可是……」
「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样子……吗?」
忠治的话让夏希又再度沉默地点头。
「在保健室也梦到了灵兽……我会不会被附身之后就被咒杀……还是……」
「你说的『被附身』是指那只灵兽现在在夏希的身体里面吗?」
「嗯,对……」
夏希低着头,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嗯~有可能发生那种事情吗~?」
「你不相信我吗?能商量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忠治了。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跟你商量的……」
「不,我的意思不是你在说谎。」
看见抬起脸的夏希,这次换忠治说不出话来。
忠治发现夏希的视线并非对着自己。顺着她的视线,忠治转头往后看。
「铃、铃音!?」
铃音从墙壁里探出头。
「你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她以一脸看似无趣的表情轮流看着忠治和夏希。
铃音头部以下的部分现在还在走廊上。脚边摆着放了两杯柳橙汁的盘子。
「哇啊啊~~~~~~~!」
通过走廊的客人发出惨叫。墙壁上明明没有洞,可是头以上的部分竟然消失在墙壁里,看到这个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在干么?铃音。」
「很在意夏希是不是抢先一步了……」
向忠治如此回答的铃音把头从墙壁里抽出来。在走廊上看到这种情况的客人嘴巴大开并定格在那里。对客人露出微笑以表亲切的铃音拿起盘子,开门进入包厢。
「夏希,难道这是哭诉战术吗?」
把拿来的柳橙汁放在桌上,铃音话中带剌地说道。可是,夏希对那句话没有反驳。
「小忠,发生了什么事?」
忠治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他朝夏希看了一眼。
「铃音,长老在吗?」
「在呀,要马上叫来吗?」
「那就拜托你了。」
听到忠治这么回答,铃音叫醒睡在卡拉OK机上面的神龛的怪物,然后请它去叫长老过来。
「哎呀哎呀,前阵子承蒙汝等照顾了。」
过了一会儿,长老从神龛露出脸来。长老轻快地飞起,移动到桌子上。和年老的外貌相反,长老看起来出乎意料地灵活且体力充沛。
「话说回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夏希好像被灵兽附身了。」
「被灵兽附身?倒是看不出来呀。」
「在夏希的身体里面。」
「里面……也就是寄宿的意思吗?」
「咦咦咦~!?那么,夏希现在和灵兽合为一体了?」
铃音对忠治说的话很有兴趣。
「真羡慕呀,姐姐也想跟小忠合而为一!」
「不要突然抱住我!走开。」
忠治甩开铃音,总觉得看起来像硬剥下来似的。看着那两个人,长老开口:
「汝是之前那位巫女吧。汝和那只灵兽相当合得来啊。」
「不可能有这种事,我明明想要它出去!」
对于长老的感想,夏希哽咽地极力争辩。
「这跟宿主怎么想是没有关系的。对于寄宿的灵来说,只有合不合得来的问题。」
长老一边说,一边靠近夏希。
「你知不知道驱逐出去的方法?洒水净身和护摩仪式都没有用。」
「嗯~在我的周遭没听过寄宿在人类身上这种事。一直都没看过……。」
一边摸胡子,长老的目光转到一旁。
「姐姐多么想要跟小忠合为一体,为什么没办法呢?」
「因为我和你合不来、脾气也不合!」
长老的视线里,忠治强行把死缠烂打紧抱的铃音推开。
「如果自己不肯出来的话,其次就只有破坏掉宿体……」
见状,它说出这番话。
「喂,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情!」
夏希反驳道。长老抬头看着她:
「话说回来,被灵兽寄宿这件事情本身有什么问题吗?」
它提出根本问题。
「被寄宿的巫女啊。身为宿体的汝,力量也不跟着高涨了?」
「才没有这回事!」
夏希再度怒瞪长老,愤怒地否定长老的言论。
「长老,力量会高涨是什么意思?」
忠治终于剥开铃音,坐回沙发上。在沙发的后头,铃音趴在地板上,说了一句「小忠好无情」,默默流下泪来。
「这是很简单的事。对我们灵而言,宿体就像人类的房子一样。为了能够一直安稳地生活下去会把房子弄得更好,对吧。更何况是能够寄宿的宿体,这是非常值得感谢的,于是更可想而知了。」
「是这样吗?」
对于长老的说明,忠治稍微思考了一下。
「连进行洒水净身和护摩仪式都不想出来的话,看来居住起来相当舒适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巫女啊,我想这对汝也有好处……」
「不过,夏希因为被灵兽附身,今天还在上课途中昏倒。」
「昏倒?这就无法理解了。如果弄坏自己居住的房子反而得不偿失吧。不管怎么说,从内部破坏掉寄宿的宿体,连自己也会被卷进去吧……」
「从内部破坏……」
忠治重复长老说的话,视线朝向进行拆除的商业大楼的方向。然后,又将脸转向长老。
「这世上有一种叫做白蚁的昆虫,会吃掉居住的房子……」
忠治开口说道,然后注意到夏希一直盯着这边,因此停了下来。
「对不住,好像帮不上忙呀。」
「没办法,寄宿在人类身上是很稀少的事情……」
在抱着歉疚之情的长老后方,铃音坐在对面位置上,一边喝着柳橙汁一边说。
「铃音,你在喝什么?」
「喝什么?柳橙汁啊。」
「你是来这间包厢干么的?」
「这还用问吗,是拿饮料过……啊!」
看着只剩半杯的玻璃杯,铃音僵住。
「剩下的就送给小忠。」
「笨蛋!回去工作!工作!」
像要从发火的忠治身旁逃开似的,铃音拿着盘子逃了出去。
这时,忠治的手机飨了。马上将手机拿到手上的忠治,看着画面上出现的来电显示者的名字。
「什么事?仁崎先生。」
忠治回应来电。
「哟、忠治,有紧急委托除灵,可以行动吗?」
「紧急除灵吗?地点在哪里?」
「中通商店街的家庭餐厅呦。一间叫gorgias的店,你知道吗?」
「我知道。现在我在之前除过灵的卡拉OK店里。我想要回家换件衣服,如果那边很紧急的话,我直接过去。来回时间大概要花四十分钟左右……。」
「那样的话,准备万全再过来比较好喔。我跟客人讲我们差不多那个时间到。」
抬头听着电话内容的夏希说:
「忠治,如果是委托除灵的话,我也要去。」
「噢?夏希也在啊?」
「嘛,是这样没错……」
「那么,也和夏希跟铃音说一声……」
「地区长!又喷火了啦!不是修改过了吗!?」
电话那头突然变得慌慌张张的。过了一会儿可以听到紧急铃声响起。
「抱歉,又是紧急状况。要是有什么事再跟我连络。」
电话突然就被挂断了。
「等等!仁崎先生!」
尽管忠治对着被挂掉的电话呼喊,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夏希,今天你休息。晚点我会跟仁崎先生讲,所以……」
「休不休息我自己决定。地点在哪里?你不说的话,我就直接问仁崎先生。」
「我说你啊……。」
见夏希拿出手机,忠治一脸放弃般地叹了一口气。
「一间叫gorgias的家庭餐厅。」
「不就在附近吗?」
听到地点的夏希往那间家庭餐厅的方向扬起脸。
「gorgias?你们要去那里除灵吗?」
加以确认的长老跃上忠治的肩膀。
「是的。那个……」
「请让我跟你们同行吧。有件事情我有些挂念。」
说毕,轻快一跳的长老飞往神龛,接着就这样消失在神龛深处。
「挂念?是什么事?」
忠治很在意长老留下的话。
「唉,算了。我马上回去换个衣服再过来。」
「也对,忠治光是来回就要花三十分钟……。」
夏希先拿起随身物品,走出包厢。像是追在后头似的,忠治也拿起书包和装有麦克风和遥控器的篮子走出包厢。
「咦!、小忠,你要回去了吗?」
忠治把篮子还给柜台的同时,铃音从柜台里头走出来。她把一杯柳橙汁放在盘子上,似乎要重送一杯不小心喝到的柳橙汁。
「紧急委托除灵。」
忠治只对铃音简短回答了一句就走出店里。
「小忠,工作的地点是?」
铃音从柜台露出脸大声呼喊。不过,或许是因为楼梯的回音,她听不清楚忠治的回答。
这时店里的女职员下楼,回到柜台。
「啊,姐姐突然有急事,所以要先走了,麻烦跟店长说一声喔。」
铃音向女职员知会一声后,在柜台里嗖地一声消失不见。
「咦?等一……」
黄色的店内制服POLO衫掉落在铃音刚刚站的地方。进入柜台的女职员将那件制服捡起来。
「咦咦咦咦~?」
女职员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拿着黄色POLO衫,吓得直翻白眼。
然后,像是稳定情绪似的,女职员大大地吸了一口铃音搁置下来的柳橙汁。
天色将暗,渐渐地到了日落的时刻。
商店街里挤满了购物的客人。如果是平常时候,餐厅也会挤满来吃晚餐的客人。
不过,在商店街的家庭餐厅「gorgias」里没有任何客人。门口挂了一个「临时休业」的牌子,建筑物内所有的窗户都拉上窗帘,无法窥知内部的情况。
「久等了。等很久了吗?」
忠治骑着脚踏车过来。他的身后是穿着修女服的铃音,她的脚踩在车轮的火箭筒上。
顺道一提,这里是卡拉OK店那栋建筑物的斜对面,距离不到三十公尺。
先到达这里的夏希坐在围绕着餐厅的红砖花圃上等着。
「让您久等了。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吗?」
从脚踏车下来的铃音向站在店前的微胖男人打招呼。男人穿着画有店家名称的蓝色围裙。
「请问是除灵协会的人吗?」
「是的。今天委托的除灵,由身为副地区长的我和其他两名人员担任。」
对着点头肯定的男人,铃音颇有副地区长风范地跟对方打招呼。这个微胖的男人应该就是gorgis的店长了。
「那么,请进到店里吧。」
等忠治把脚踏车停进店家的停车场后,店长引领三个人进入店内。
铃音跟在店长的身后。
「好严重啊。」
跟在铃音身后进到店里,夏希看见店内乱七八糟的情形,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感想。倒地的桌子、破裂的盘子碎了一地,隔板和景观植物的花盆也被打翻,堵在通道上。
突然,店里响起一阵「喀锵」的声响。是从深处的厨房传来的。明明应该没有被施加任何外力,摆在厨方左边餐橱上的白色盘子却自己落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请看看这个情况。从天早上起就这样。那个就是灵异现象吧?」
「我想应该没错,可是完全没看到灵的身影呢。」
忠治望向盘子破掉的餐柜,这么回答。另一方面——
「这里的灵气不是堵塞的灵气。简直就像是被恶灵附身,充满邪气呢。」
夏希说,往店里头走去,且回过头出声阻止想一起进到里头的店长:
「啊,店长先生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比较好。」
「果然,店里被恶灵盘据了吗?」
「看来这个可能性很高。而且、猫!」
接着,夏希的话锋转向走到店长身边的铃音。
「你也站在那里不要动。你一不小心乱动就会妨碍除灵!」
「咦~姐姐不服~」
铃音迷迷糊糊地站着,噗地一声鼓起脸颊。铃音的目光转向慎重探查状况的忠治。
「即使如此,完全看不到灵的身影啊。是怎么一回事?」
「对呀,总觉得放心不下。」
夏希持续单独行动,一边回应忠治的话。
「这里的灵已经到店外避难了。」
有道声音如此说道。忠治的肩膀上有一只小小的怪物一跃而上。
「长老!?您刚刚就来了吗?」
「汝来晚了,少年。我先到这里等了一会儿。」
站在忠治肩膀上的是卡拉OK店的怪物——长老。
「对了,那件衣服是神父的服装?还是牧师的服装?」
长老开口询问。
「是神父服。话说回来,你说它们到外头避难是怎么回事?这场骚动不是这里的怪物造成的吗?」
「是这里的怪物造成的。因为受到美白大人消失的影响。」
用拐杖指着怪物们逃向的地点,长老回答道。
「忠治,不是那边,是厨房的右边!」
此时,夏希搭话说道。
忠治原先想要走到盘子破掉的餐橱那儿。餐橱是在厨房的左侧。不过,夏希告诉他的方向是厨房的右侧。那里有一个营业用的瓦斯炉,上头放着大大的锅子。
「对方往右边移动了,你没感觉吗?」
「完全没有……」
对于夏希的话,忠治看似不妙地回答。
「真的在吗?我看不到。」
「在呀。可是我也看不到它的身影,是隐藏起来了吗?还是说……」
夏希一边警戒,一边从袖里拿出护身符。
「铃音,你那边看不到吗?」
忠治见状,向人在远处的铃音寻求情报。
「完全看不见,姐姐也可以一起过去吗?」
「不行,你会碍事所以别过来!」
忠治连呼吸一下的时间都不到就立刻回答,铃音僵在现场。
「从气息的强弱来分,算是比较弱的吧?」
铃音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在哪里?从厨房出来了吗?」
「少年,小心一点。它现在已经丧失正气了。」
长老站在忠治的肩膀上警告忠治。可是,忠治在反问「它?」一句话后,动作瞬间停止了。
「啊!」
发出惨叫的夏希当场往后倒下。
「夏希!怎么了?」
「脚被……」
夏希的右脚被某种东西抓住了。不像是手臂,像是某种东西的尾巴。夏希的右脚被卷住,并且被高高拉起。
「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见被倒吊的夏希,店长目瞪口呆。他知道夏希被某种东西抓住右脚倒吊在空中,但是没有灵视能力的店长看不见抓住夏希脚踝的东西。简直像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陷阱后被倒吊的样子。
「夏希!」
大声喊叫的忠治冲上前援救夏希。跟不上动作的长老从忠治的肩膀滚落下来。下个瞬间——
「哇!」
忠治的腿被某个东西横扫,姿势一歪,重重地向前摔倒。此时有某种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之
中。
「头发!?」
刹那间,他掌握了绊到脚的东西的真面目。但是就在下个瞬间,「咚碰」的声音响起,忠治的身体撞上桌子。放在桌上的服务铃摔落在地上,菜单在空中飘荡。
另一方面,夏希这边的情况也出现变化。倒吊的夏希被冷不防地抛出去,她立刻用手臂抱住头部,最后身体坠落在沙发上,「啪噗」地一声大大弹起。
「好痛……哇啊、又……」
一度被放开的夏希又被缠住了脚。这次她被往地上拖。
「夏希!」
忠治爬起身,看到夏希的身影消失在隔板的阴影下,那是把座位包围起来的隔板。忠治想要绕进隔板追赶上夏希,但他瞬时就停下了脚步。
「梅、梅杜莎!?」
忠治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看到眼前出现的怪物。
捉住夏希的怪物是半人半蛇的蛇女。蛇女的长发如同触手般蠕动,牵制住忠治的动作。它的姿态宛如在希腊神话里出现的梅杜莎。
「好、好痛苦……」
被抓住的夏希面露痛苦之情。蛇女缠在夏希身上,并且正使劲将她勒紧。那只蛇女的样貌相当骇人,前端分叉的舌头一晃一晃地吐出,脸不断凑近夏希。
「喂,放开夏希!这场愚蠢的骚动该结束了吧?」
忠治单手放入口袋内,逐步缩短与蛇女的距离。忠治的手正摸着口袋里那瓶装有圣水的小瓶子。
「它还抓着夏希,如果直接洒上圣水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蛇女一边盯着径自思考着的忠治,一边抓着夏希往后退下。它的头发牵制住忠治的行动,不让他再继续接近。
「这、这家伙~」
被捉住的夏希从袖里拿出护身符。她认为这正是反击的机会,想把护身符贴在蛇女身上。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从旁边伸过来的头发卷住夏希的手腕,往上一扭。夏希因为那股疼痛「呜」地悲鸣了一声,护身符也从手里掉落。
「只能硬上了吗……」
忠治从口袋拿出装有圣水的瓶子,长老往他的肩膀上一跃。
「少年,等一下!」
长老对着手搭上瓶盖的忠治喊停。
「它是这间店的生意之神,掌管金运的蛇神。」
「蛇神?就是那个?」
忠治目不转睛地看蛇女,回应长老说的话。
「因为美白大人消失了,所以它才失常。它因为正面承受堵塞的灵气而丧失正气。」
「堵塞的灵气?」
忠治重复一次长老说的话。
「唔哇~我变成头目之后会变成那样吗?」
「幸好没有成为头目。这都要感谢铃音大人。」
在忠治的附近可以听到这段对话。是在卡拉OK店的战国武将风的怪物,还有穿着迷彩服的怪物。两个人也和长老一起过来探视这间家庭餐厅的情况。
「堵塞的灵气会让神变成恶灵吗?」
「如果没办法净化堵堵塞的灵气的话,就会被邪气冲上。丧失正气后就会发狂,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恶灵不是想当就能当成的。」
「换句话说,将这里的堵塞也净化掉就可以了?」
忠治询问道,转过头看向铃音。
「铃音,该你登场了!」
「咦!?姐姐可以过去吗?」
被叫过去的铃音表情忽然明朗了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附近观看的店长要求说明。
「这场骚动是因为守护这间店、保佑商业繁荣的蛇神吸收了邪气化为恶灵。」
「保佑商业繁荣的蛇神吸收了邪气变成恶灵?」
忠治不知道要怎么店长解释才好。
铃音经过店长身旁,用轻快的脚步捱近忠治。
「小忠,姐姐该怎么做呢?」
「让那个蛇女恢复正气,让她放开夏希。」
「恢复正气?可是要怎么做才好呢?」
「听说它是因为灵气堵塞而丧失正气,所以你先净化掉堵塞。」
「就算你说要净化掉……姐姐该怎么做呢?」
铃音对忠治的提案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铃音大人是无意识净化堵塞的。」
长老说了一句话。铃音不知道刻意净化堵塞的方法。
「姑且先碰看看蛇女之类的……。」
「咦咦咦~,那个人看起来好恐怖喔。」
铃音指着蛇女说。
「好了,碰看看!」
忠治抓住铃音的手,强迫铃音去触碰蛇女。
「啊!小忠、不要!」
铃音看起来是真的很讨厌蛇女的样子。因为过度恐惧,想缩回手逃走。
但是,忠治牢固地抓住那只手不让铃音逃开。
相对的,蛇女也本能地害怕起来。它抓住夏希当作盾牌准备要往后逃走。这时,宛如触手般摆动的头发靠过来,企图驱赶开铃音的手。
但是,眼看头发就要碰到铃音的时候,「咻」地一声头发就消失了。简直像是蒸发一样的消失方式。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长老见状,出声阻止。
「不、不好,铃音大人,请不要接近蛇女!」
「刚刚那到底是……?」
「不清楚。不过,我只知道蛇女的头发被铃音大人净化掉了……。」
虽然忠治开口询问,但是长老似乎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难道是吸收太多堵塞的灵气,导致蛇女的身体邪气化了?」
「怎么可能……」
一边说道,忠治放开铃音的手。
「那个……难道姐姐又帮不上忙了?」
铃音指着自己的手说。然后,忠治和长老沉默地点头。
「姐姐是不被需要的人……呜……」
气馁的铃音蹲下缩成一团,在隔板上画圈圈。
「夏希,没事吧?」
先将铃音搁置不管,忠治向被蛇女抓着的夏希问话。
「没事……才怪……」
被捉住的夏希流了满身大汗。蛇女正卷在自己身上,夏希抓住蛇女的躯体和手臂,勉强想要把对方扒下来。但不知道是因为蛇女的力气过大,还是因为夏希的手没有力气了,蛇女完全一动都不动。
「好……好难受……」
口中吐漏出这句话的夏希似乎不是因为被蛇女勒紧而难受,反而比较像是身体不适导致呼吸不顺畅。
「巫女的样子不太对劲。」
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长老在意起夏希的样子。
「因为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勉强过来啊。」
「吵死……了……」
夏希拼死维持着意识,一边回嘴抱怨。
忠治准备好装有圣水的小瓶子,想要搭救夏希。
「夏希,你再忍耐一下,我马上就去救你。」
「……那……怎……」
听不清楚夏希的回应。
一看就知道夏希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面色青白的脸上冒出汗水。
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失去意识。
「糟了,不快点把她从蛇女身上拉开的话……啊!」
忠治企图撒上圣水救出夏希。但是,这个计划宣告失败。
被蛇女的头发一扫,小瓶子从忠治的手里掉落。就在蛇女正前方,泼洒而出的圣水溅在被作为盾牌的夏希身上。一部分的圣水弄湿了蛇女的头发,但是并没有淋到蛇女的本体。
「对头发没有效吗……」
忠治一边躲开袭击过来的头发,一边往后退,目不转睛地盯着蛇女。
「铃音!不能想想办法对付那头发吗?」
忠治对着消沉好了一阵子的铃音搭话。
「小忠!果然还是需要姐姐吗?」
铃音的表情忽然变得豁然开朗,连蹦带跳地折了回来。
接着她突然被身旁的隔板给命中。是蛇女以头发卷起隔板,将隔板扔掷过去的。
「啊☆」
铃音没有任何的闪避时间,直接遭受隔板直击。额头被撞到的铃音就像虾子一样弓着身子往后弹开,随后倒下。
「你真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看着被隔板打倒的铃音,忠治狠狠骂道。另一方面,夏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昏了过去。
「夏希!听得到的话就回答我!」
察觉到这一点的忠治试圆朝她搭话,但是夏希没有回应。
「那家伙!抓着夏希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它到底目的是什么……?」
待在忠治肩膀上的长老,一边看着蛇女一边寻求蛇女的意图。此时——
「铃音大人的净化能力好强啊。」
「对呀。明明昏倒了,还能充分地净化堵塞。」
可以听到从卡拉OK店过来的小怪物们在说话的声音。被隔板打中而失去意识的铃音,即便倒在地上好像也在净化店内堵塞的灵气。
「铃音的净化吗……?所以蛇女可以因此恢复正气吗?」
「会恢复的,但是要花上一些时间。」
「要多久?」
「我想想,我们的店花了两个小时,这间店大概也差不多吧。」
「要是花这么久的时间,夏希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夏希现在仍然被蛇女捉着,浑身无力的样子。每次蛇女一移动,夏希无力垂下的胳膊就会随着摆晃。又有一颗汗水顺着夏希的脸颊滑下,滴落到地板上。
「夏希!醒醒!」
如此喊叫的忠治往前一踏,蛇女再度准备挥动头发。
「喂、夏希!振作点!」
忠治一边闪躲蛇女的攻击一边继续呼唤夏希。或许是因此恢复了意识,夏希的右手抽动了一下。注意到这一点的忠治稍微放下了心。
「夏希,你醒了吗?」
然而,夏希的回应是:
「哼,喋喋不休的。汝这个年轻的神父……。」
很明显地,是一个和夏希不同的声音和语调。
「夏希?」
「小姑娘已经昏过去了。」
夏希低着头,嘴角浮起笑容。和夏希的个性很明显地不同。
「唔,力量还不足呢。」
那个陌生人缓缓地将手腕移到脸前,反复两三次握拳与张开的动作。
「难道是附在夏希身上的灵兽?」
「是的话,汝要怎么做?」
陌生人如此回答的时候,夏希的头发瞬间变成白色,长度也延伸到腰部。
「哇啊!头发变了……?」
没有灵感的店长也能看得见现在的变化。那位店长用发抖的手指着夏希。
「蛇女,汝打算抱到什么时候?放开!」
变成白发巫女的夏希从身体里放出一股强烈的气。被那股风压扫到的长老发出「喔喔喔」的声音从忠治的肩膀上滚落下来。在附近的小怪物们也被宛如冲击波的风压吞噬,它们被吹到店门口去。
在这场骚动之下,铃音醒过来了。
「发、发生了什么事?」
她忽地起身,慌慌张张看着四周。
「咦!?夏希?」
铃音的眼里忽然映入了白发夏希的身影。夏希的头上冒出一对像耳朵一样的东西。
因为刚刚的风压将蛇女吹开,夏希——也就是白发巫女——恢复了自由。尽管如此。
「喔,不愧是体积庞大,只是被妾身的气息扫到还不会飞走啊。」
白发巫女这么说。蛇女没有被刮跑,它用力站稳。
和那个宛如梅杜莎的蛇女对峙,白发巫女现在也散发出一种兴风作浪的气氛。
「蛇女啊,服从妾身。」
那位巫女开口说道,伸直的食指抵住蛇女的额头。
「嘎嘎嘎嘎嘎……」
「哼,丧失了理性,听不见妾身说的话吗。」
白发巫女的嘴角浮起毫无畏惧的笑容。
「竟然连这点程度的邪气也无法净化。没想到那边的猫神也堕落到这等地步了!」
那名巫女说道,又放出强烈的气。
简直就像额头被枪撃中一样,蛇女的身体往后弹飞,就这样直接撞上前面的隔板,甚至连身后的椅子和桌子都被吹走。
「啊啊啊、我的店!发生什么事了?」
自远处观望的店长询问道。
店长看不见蛇女,只看懂精疲力竭的夏希的头发突然变白,然后接连两次放出无法看见的力量。第一次是像冲击波之类的东西在店内扩散开来,第二次则破坏了店内的一部份。
「店主啊,妾身的同胞好像添麻烦了。现在,妾身要做个了结,所以汝暂且等会儿。」
「咦!?你说的同胞,究竟是……」
夏希简直就像换了人格,店长听不懂她说在什么,所以开口反问回去。不过,白发巫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蛇女,现在就让你轻松点吧。」
巫女从容不迫地走近被吹飞的蛇女。
「嘎……嘎嘎……」
蛇女想要逃跑的企图一目了然。但是,不知道蛇女是因为被吓到蜷曲不动,还是因为被用出去而痛得无法动弹,它的行动相当迟缓。
「等等!不要收拾蛇女!」
长老出声阻止。
但是,白发巫女没有作罢。跟刚刚一样,她用手指抵着蛇女的额头,看得出来她将集中力量在指尖。
「喔喔喔!蛇女啊!」
长老发出悲伤的声音。
被白发巫女触碰到的蛇女,身体被光芒团团包围。因为这样,宛如生物般蠕动的头发从发尾开始变成细小的光粒,随后消失不见。
「压倒性的……」
从头到尾观看的忠治脱口而出。
白发巫女的长发迎风扩展开来。蛇女流出的光点流入那名巫女的体内。
「小忠,那股风……」
不仅蛇女流出的光点,就连充满整间店的灵气全部都沿着地面流入巫女的体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在净化堵塞。」
长老回答忠治的疑问,又回到忠治的肩膀上。
「堵塞就是这阵风吗?」
「铃音大人,这阵风是灵气的流动。」
那股风流往白发巫女那里,再变成光芒排放出来。铃音只理解到这股灵气的流动是风而已。
「这阵光到底是……?」
没有灵能力的店长也看得见净化的光。
被这道光芒包围的蛇女,身体逐渐变成透明。
「啊啊、蛇女啊……」
看见蛇女溶化在光芒里,长老用颤抖的声音慨叹。
那道光芒忽然减弱。同时,巫女那头迎风扩展的头发也缓缓地垂下。
「蛇女啊……」
「无须担心,那家伙倒在那里。」
白发巫女对着悲叹的长老说,微微挪动她的指尖指出方向。她所指向的前方有一条金色的蛇倒在地上,长度仅仅四十公分,那是蛇女的原形。
「喔喔,蛇女没有消失啊!」
长老这么说,从忠治的肩膀上跳下来,跑到蛇女的跟前。蛇女「啊~」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还在神游太虚。而且前端分叉的舌头还很没出息地露在嘴巴外边。
「果然还是……算不上恢复正常了吗……」
将蛇女打回原形的白发巫女刚发完牢骚就颓然倒下了。巫女的头发变回短发,发色逐渐转为红色,变回夏希原本的样貌。
「夏希!」
忠治想也不想地就冲过去,接住夏希倒下的身体。
「喂、振作点!」
忠治摇晃夏希的肩膀,试图将她摇醒,但是夏希已经失去意识了。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气力,所有的体重都压在忠治身上。
「你醒醒!喂、没听到吗?」
忠治三番两次地摇晃夏希。夏希已经完全丧失意识,而且身体又开始盗汗,呼吸也很混乱,看起来很痛苦。
「要、要不要叫救护车?」
问话的人是店长。
「不用,这是灵造成的伤害,就算去医院也没用。」
忠治一边回答,一边背起夏希。
「小忠,你要去哪里?」
铃音对着跑出去的忠治喊道。
「去加宫神社。要快点把灵兽从夏希体内赶出来。」
忠治回答了铃音的问题后,就这样离开了店家。
「那个……」
被抛在后头的铃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那个呀,店长,除灵已经平安结束了。」
视线回到店长身上,铃音用有点吞吞吐吐的语调开始报告。这是身为副地区长的责任。
「原因在除灵过程中也有说明,这间店充满了邪气,致使保佑商业繁荣的守护神——蛇神变成恶灵。总之,净化过邪气后蛇神平安无事,我想她又可以帮忙保佑贵店的生意昌盛了。」
「这样啊~……话说回来,为什么店里会充满邪气?」
「呀,关于那点我们就不太……」
店长听完说明后提出疑问,铃音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含糊不清地回答。
「那么,日后会由除灵协会向您申请除灵费用。如果有其他问题,请不要客气,联络协会那边。那么,我先离开了。」
结束说明的铃音用哭腔的声音表示「小忠~,不要丢下姐姐呀~」,跟着碎步跑出店家。
「唔~嗯……」
目送铃音的店长一脸困扰地看往店内。
尽管店内原本就因为灵异现象变得杂乱不堪,但是现在则因为除灵而变得更加混乱了。
「不管怎么做,今天都不能开店了啊……。」
见状的店长发起牢骚,从手边开始整理。
就在这时。
「是真的,堵塞都消失了。」
「蛇女她怎么样了?」
「因为过度错乱而逃跑了。蛇女虽然很薄情,但是她应该没有在生气吧。」
小怪物们一边讨论,一边回到店里——是住在这间店家的怪物们。它们因为店内骚动而逃到了外头。
从卡拉OK店过来的迷彩服怪物跟这些怪物们传达了除灵结束的消息,并且带领它们回到店里。接着,卡拉OK店的长老招手告诉众人:
「喂~蛇女在这儿。」
「这么说来,保佑商业繁荣的神吸了邪气变成恶灵什么的……」
收拾店内的店长看不见从眼前跑过去的怪物们。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股动静的影响,他不经意地想起了这些事。
店长扶起观景植物的花盆并站起身来。然后他中断整理,走进经理室。
在那间经理室的前方聚集了返回店内的怪物们。在它们正中间的,正是倒地的蛇女。
「喔喔!蛇女恢复原状了。」
「好像没有受伤呢。只是一时昏厥……的样子。」
怪物们很担心蛇女的身体状态。
「那真是太好了。话虽如此,蛇女也未免太不争气了,竟然昏倒呀。」
一旦知道蛇女没有大碍之后,看着她这副模样,大家开始大笑。这边的事情也算告一个段落了。
另一方面。
「夏希,振作点。醒醒!」
从店里飞奔出来的忠治一边呼唤,一边在购物的客人熙来攘往的商店街内狂奔。
年轻的神父背着一名精疲力竭的巫女奔跑在热闹的街道上。从周遭看来是相当引人注目的场面。
但是忠治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直接朝加宫神社的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