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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六章

浅妻退学后一个月,「小波通过近江医科大学的推荐」的传闻便在校园传了开来。

挑战书。

信封正面就写这样,我直盯着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这三个字。

(没想到他的字写得很工整耶。)

我不禁这么觉得。

午休时间。

进入位在校园南侧的理科班大楼,我朝着小波就读的B班教室走去。

浅妻离开学校有一阵子了,日子照样过去,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浅妻彰」这个人,不知不觉就「不存在」了。他的存在几乎抹消得一干二净,看得我都忍不住要佩服起他们来。

「就是有那种人在,浅高的评价才会下滑。」

「那些家伙害浅高的校誉蒙羞。」

看样子,他们似乎是这样看待我们的。

究竟是透过怎样的思路才做出那种结论?我完全无法理解。

一走进B班的教室,就看见好几名女生包围着小波。

看到教室黑板上写下的文字,不知为何,我当场笑了出来。

「浅高三年B班同学会会长 小波润(副会长瑠美) 第一次同学会定在明年暑假」

那些拍马屁的女生们尖声大笑,小波背对着我,正以我现在非常反感的标准国语说话。

「真是败给你们了,医学系的课业可是很忙的耶。再说,怎么叫我当同学会会长啦,我打算将来留在东京一决胜负,没办法在湖北筹办班级同学会啊。」

「要不然我们就在东京开同学会好了。」

一个满脸豆花、长得像猪的女生这么说。

另一名女生看到我,吓了一跳,教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恭喜你考上了。」

我瞪着小波说。

「哦……谢谢。」

小波有点紧张地回答。我狠狠地把挑战书砸在那张脸上。

「好痛!」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信封。

「……什么啊?挑战书?」

「我朋友给你的。」

「你朋友?」

「时间是星期五傍晚五点,地点写在信里面。」

小波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怎么可能会去赴这种约嘛。」

就算听到我说的话,拼了命准备大考的B班学生八成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湖北地区的升学高中是消极主义的巢穴,我已经料想到了,才会撂下这句话。

「没关系啊。你要是不去,医科大可能会接到匿名电话喔,好心人会向他们爆料某个预定入学的高中生的恶行恶状。」

不知为何,我这句话好像非常有说服力。小波惨叫了一声,B班的学生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

「你好自为之。」

我转身离开。

决斗地点就选在姐川的中洲上,由于四周有堤防的竹林遮蔽视线,旁人不容易看见这个地方。

十一月的风拂过河面,不晓得是不是没穿外套的缘故,我冷得要命。

「好啦,应该会多来五、六个人吧。」

话一说完,成俊就「啪咯啪咯」地折着指关节。

「小新,你要注意别被抓走,就算被抓去当人质我也不会救你喔。」

我点了点头。

时间似乎已过傍晚五点,天色越来越暗了。

「哇塞,来得真多耶。」

黑色西装外套集团渡过河流,朝我们走了过来。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正是商业高中的制服。

「多来的」有十三个人,加上小波,总共有十四名客人上门。

其中有一名与众不同、穿着卡其色工作服的人物,他应该就是小波那位在商业的太保之间很有影响力的大哥吧。

「哥哥,欺负我的就是那两个人啦。」

小波的大哥跟弟弟长得不像,顶着一张凶悍的脸孔,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眉头锁得紧紧的。

「哦……那不是琵琶农的横泽成俊吗?是农高的背号四号。」

农高的背号四号。

成俊的通称。

他还真是有名耶,我不禁注视着成俊的侧脸。好,等决斗结束我再去跟他要签名。

没错,等平安无事地结束之后……

「哼,才两个人,应该有办法解决吧。拜托你们罗,我可是花大钱找你们来的。」

大哥喃喃说了这一句。

「给我上!打倒金发的有两万圆,打倒浅高生有一万圆!」

小波大吼,商业的不良壮汉们朝我们两个冲了过来。

成俊就像太保漫画的主角一样,超强的。

他撂倒第一个冲到我们这边的飞机头后,紧接着一个个料理其他对手。成俊的拳头直击第四个人的心口,对方吐出胃液扑倒在地。看到这画面,剩下的小混混们似乎也都吓到了,我躲在成俊的背后窥探战况。

「不行啦,那小子太强了。」

三名商高生涉过河川,冲上堤防溜之大吉。

「还剩下七个人啊。」

毕竟吃了好几拳,成俊已经抖着肩膀气喘吁吁。

「小新,情况不妙,你快逃吧。」

就在成俊说完这句话时——

一个男人从我们背后的草原跳了出来,他的长相令人联想到野生狐狸,一副喽罗嘴脸,看起来就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早在我们抵达之前,他就一直忍着寒冷的气温躲在草丛里吧。

「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男人架住了我的身体。

「啊哈哈哈哈!太棒了,成功了!」

小波带着令人作呕的表情大笑。

「那小子在商业可是有『狂人』的绰号!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喔!」

狂人拿出一把小美工刀抵着我的长脖子。

惨了。

狂人有副标准的三白眼,吓得我差点就尿裤子了,那绝对是杀人犯的眼神。

剩下的不良少年们纷纷逼近成俊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其中一人还吹了声口哨。

「该死!」

成俊仰头望着天空,杵在原地不动。

「嘻哈哈。很好,把那小子的裤子和内裤都脱掉。」

大概是情绪亢奋的缘故吧,小波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尖锐,身穿工作服的大哥则在他旁边捧着肚子大笑。

话虽如此,不良少年们似乎很犹豫要不要动手脱成俊的裤子,每个人都互看彼此的脸。

「啧!没办法。金发,你自己脱吧。你朋友的颈动脉就快被切断罗。……哇——!

还没进医学系,我就使用专业术语了。」

小波笑着吐了吐舌头。

成俊不发一语地把手搭上皮带的金属扣环。

「人们常把幸运或不幸挂在嘴边……是吗。」

成俊喃喃念着佐田雅志在Grape时期创作的名曲「无缘坡」的其中一小段。

「喂,来个人,把金发的下半身脱光。」

小波的表情早已超越令人讨厌的境界,完全是张丑恶的脸孔。

不要、快住手!我想大叫,无奈喉咙好干,发不出声音来。

极度的紧张袭击了我的下腹部。

(啊,我现在好想大便。)

这句荣登「最能逗幼稚园小朋友开心的话」第一名的句子,此刻正在我的内心急速狂奔。

随后,肛门括约肌就开始松弛了。

(憋不住屎意的时候……对了,就是那个!)

小学三年级远足的回程,导师山田美代子老师偷偷教我的,能够压抑屎意的小咒语。

「新城同学,把手肘用力弯起来,然后……」

某处传来山田老师的声音。

「弯着手肘,夹紧屁股推、推、推♪」

我没注意到狂人架住身体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我的脸上冒着冷汗,迅速蹲下并把手肘用力往后顶。

下个瞬间。

「嘎啊啊啊啊!」

狂人按着股间摔进姐川,「小咒语」的动作成了命中要害的肘击。

感谢您,山田老师!

情势逆转。

不过那群商业高中的小混混,还有几个人仍生龙活虎。相反的,成俊浑身是伤。

我拼了命地往成俊的方向跑去。

「唔哇啊啊啊啊!」

碰。

我跌倒了。

「你白痴啊,居然在这种时候搞笑。」

成俊低喃。

狂人发出怒吼,爬上中洲。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湿透的狂人抡起美工刀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爆音震撼着我的耳朵。

轰轰轰轰。

眼前可见一辆改造过的SR骑下姐川的堤防。

「滨野!」

成俊大喊。

滨野穿的那件白色特攻服上用红线绣着「湖北狂犬」「狂喜乱舞」八个字,坐在机车后座的人是平井晶子。

「呀荷!总算赶上啦!」

居然说「总算赶上啦」,我深深觉得这女生是个胆识过人的大人物,怪不得成俊会迷恋她。

「你振作一点,赶快站起来吧。」

我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平井晶子笑着回答。

「决斗的事我听阿成说了,因为好像很有意思,我也告诉了滨野。」

平井晶子协助我站起来后这么解释。

「白、白夜的滨野!」

小波的大哥一脸惨白。

「怎么啦,哥哥?」

「不行,不能对上他。」

小波的大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滨野见状,拿起安全帽用力朝那位大哥丢过去。安全帽命中他的后脑杓,粗壮的身体顿时失去控制,最后,大哥翻白眼倒在地上。

「唉,真没劲耶。」

话一说完,滨野就赏了现场某个商业小混混一记回旋踢,小混混就这么倒在中洲的地上。成俊也对眼前的不良少年使出头槌……啊呀,好像很痛。

这两个人强得跟鬼一样。

——《我是大哥大》、《湘南纯爱组》、《龙兄虎弟》。

没错,太保漫画的主角,只要两人凑在一块就天下无敌,这不就是一种固定公式吗?

眼见小波吓得当场瘫坐在地。

「……好啦。小新,我已经实践了跟他的约定,对吧?」

我点了点头,甚至应该说他做得太过火了。

小波和成俊面对面互殴,结果惨遭瞬杀。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他一瞬间就被干掉了。

「居、居然对偶揍粗这种素,别、别以为偶会放过你们。」

小波仰头喷着鼻血,带着哭声呛道。

「不放过我们?笑死人了。」

成俊静静地低喃。

「我爷爷是市会议员,爸爸还是开业医生,像你们这种家伙,只要拜托爷爷就能把你们修理得很凄惨。」

「哈!」

成俊嗤之以鼻,赏了小波一巴掌。

「大哥利用完就换阿公啊,你真的很可笑耶…….给我听好了,你陷害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无法原谅这件事,所以揍了你。我是不认识什么市会议员还是开业医生啦,管他是谁都放马过来。只要你对我的朋友动了什么手脚,我就会去揍你。听到没,不管几次都一样,不管几次我都会去揍你。」

「到时候我也会一起去。」

滨野的特攻服随风飘扬。

「滨野?」

平井晶子开心地笑了。滨野不看她的脸继续说道:

「你要是敢对阿成的朋友做什么,飘车集团白夜就会抓走你,听到没有。阿成可是我乐团的重要鼓手。」

成俊一脸惊讶地注视着滨野,滨野害臊地搔了搔头。

「我的劝说好像成功了。真拿你们没辙,这下子我又能够看到LPD的演唱会了~」

平井晶子得意地笑着说。

还真是令人惆怅的结果啊……身为嗯哼猫熊乐团的主唱,我脑海的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感想。

「对了。」

平井晶子看着我,竖起大拇指。

「你们的演奏很棒呢,我们学校的学生听到那段广播后全都High翻了,还把文化祭抛到一边不管。」

我微微一笑。

这么说来,我老爸是马克斯主义者,爷爷是农民。他们跟某人的家长不同,没有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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