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为残暴的狂气而惊喜
几天前深夜芝加哥——密歇根湖畔仓库街
月光皎洁的夜晚。
那天,是进行交易的日子。
遭到周围的大型黑手党的袭击,几乎就要灭亡的鲁索家族。
他们为了取得起死回生所采取的手段,就是与其他地区的亚裔黑手党进行药物买卖。
不惜打乱地下内部秩序程度的对鲁索家族进行大规模的讨伐。
所以,今夜,本来应该有更大规模的交易——
“啊……这么美丽的花朵……”
沐浴在温柔月光里的仓库街。
密歇根湖的湖边设置了很多仓库,在仓库的缝隙中间,夹在混凝土世界中的所能窥见的土里,一朵鲜花正在绽放。
只有一朵。
包围在一片灰色的世界当中,依然开得如此自然。
青年静静地蹲在小小的花瓣前面,小声说道。
“啊!……这颜色太漂亮了……不,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当中,依然不屈不挠的生长,连花朵都已经绽放的自然存在本身,就是非常非常漂亮的……”
月光洒在他祥和恬淡的脸上,和他面前开放的这朵花一起,构成了一幅协和优美的画面。
只有一个地方。
只有一个地方,打破了这种和谐的氛围——
“喂……碍什么事呢?”
“你这家伙,大脑进水了么?”
这时,在他身后,已经有一大群表情严肃的男子把他团团围住。
十几位男子,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凝视着这位青年。
可是,男子根本就不以为然,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观赏着花瓣。
“很漂亮呀……”
“听见了没有?”
其中一个男子来到青年背后,抓起了青年背后的衣领。
青年身上穿着一身贵族似的衣服,这使得他与周围的气氛是如此不吻合。唯一可以弥补的地方,就是这件衣服的颜色——黑红相间,在黑暗中显得很协调。
被无端的给硬扯起来的青年,扭过头,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
“不畏湖边吹过来的强风,依然奋不顾身的绽放。真是令人感动呀。”
“啊?”
完全不顾想要挑衅的男子,青年依然自言自语。
“为了这么美丽的花朵,我有没有要做的事情呢?”
“……要了你这家伙的命,直接当肥料。”
男子眼睛发直,更加用力地抓着青年的肩膀。
接下来男子正要一阵拳打脚踢的时候——
“这样的!”
霎那间,青年大叫一声。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大叫,男子的攻击踌躇了瞬间。
可是——接下来,听到青年口里说出的话,男子的手完全停了下来。
“为了这些美丽的花,就先要了你们这群人的小命。”
“……?”
男子注意到。
微微一笑的青年嘴中的异常——
像是吸血鬼一样,青年的牙齿,全部都是锋利尖锐的虎牙。
这样,男子和青年对视了一下。
眼白的部分淤塞着鲜红的颜色,瞳孔的部分则是纯白色。
在色调正好相反的眼球中心,漆黑的瞳孔似乎已经完全被吞噬了。
看到这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男子突然想到了童年时铭刻在心的回忆。
那就是祖母讲的,只在天真的孩子中间流传着的故事。
“你这家伙,不就是吸血鬼么。”
咔嚓一声。
清脆的声音。
就像是切苹果派的感觉一样,闪闪地发出银光的小刀刺向了男子的喉咙。
“——”
男子的嘴一张一合,似乎要说什么,如此锋利的小刀,如此敏捷的身手,瞬间就到达男子的颈椎,几秒钟后男子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
“怎么了?”
已经丧命的男子的背后的一群人,还没有觉察到发生在同伴身上的惨剧。
月光下,对方一直抓着来路不明的青年的衣领。从背后看来只是这个样子,可是突然之间就毫无动静,这种事让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为了解答周围人们的疑惑,青年语气优雅,漠不关心的说道。
“呀,真是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刀依然紧贴着男子被刺伤的喉咙,青年向周围的男人们扫视了一眼。
“啊,你们这帮人,真是一群毫无价值,令人讨厌的家伙。”
“喏……”
青年的话,使得黑手党们越发觉得奇怪。
他们一边想象着同伴的最糟糕下场,一边紧张兮兮的面面相觑。
“顺便说一下,跟大哥们做买卖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
到现在为止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青年,一下子说出了“买卖”这个本属于他们工作范围内的话语。
本应该属于黑手党们创造出来的“禁区”,却被一名陌生青年闯了进来——青年依然一副温柔的笑脸说道。
“你们还真是可怜,被彻底的抛弃了!你说让你们在黄泉路上给他做个伴吧,他肯定不同意——就连奉送这朵花他都不愿意,你们的生意伙伴也真是的。说起这个,我突然觉得你真这帮人实在非常滑稽可笑。甚至让我觉得可怜……只是,在这朵美丽的花儿面前,你们是多么的——没有价值!”
在话语结束的同时,青年握刀的手也用了点力气。
嗵——嗵——嗵——
单调清脆的声音,也是锐利的声音。
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紧贴在青年身上的尸体就像是要保护青年一样,拨开尸体的头,又飞过几发子弹。
“呀……”
“噢……”
最近的几位黑手党,脸上和胸膛上都被子弹打得一片血红,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膝盖倒地,瘫作一团。
“!?”
“你这家伙!!……”
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真切的死亡,剩下的大约十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入怀中。
可是,青年却依然把尸体当作自己的盾牌,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冷冰冰的扣动了自己手中的小刀。
夜间的湖畔传来几声清脆的爆炸声,全部是由青年手中的武器所发出来的。
青年把子弹依次射向掏出武器的人,在约有一半的男人倒下的时候,他把小刀从尸体盾牌的头部拔了出来。
从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尸体的头部,冒出了无力的喷泉。
周围的男人们停下掏出手枪的手,确认在月光沐浴下的青年手中的武器。
——枪——小刀?
那确实是一把枪的外形。
令黑手党们感到奇怪的是,枪身和整体的大小比起来,显得格外长。
可是,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看起来像枪身的东西在月光的沐浴下,露出了原本锐利的光芒。
“枪……剑?”
一边小声嘟囔,黑手党中的一人拔出了手枪。
青年握着枪剑的手无力的垂下,明白这个男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是,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人物的影子,跳到青年的面前。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阵锐利的金属声。
挡在青年面前细长的影子。
从眼前影子交叉的手腕部位,飞散出一阵灰色的火花。
“是吧……”
“你这家伙是谁呢,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影子的手腕上长着奇形怪状的指甲,这就是子弹被弹飞的真正原因。
“……不要拿我做实验。”
影子一边说道一边瞪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这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克里斯托弗。”
对于这种斥责的话语,青年颇感意外的摇了摇头。
“失敬了。我一直都很认真,琪。还有刚才我并不是拿你做实验。我相信你的能力。说成是爱慕也无妨。可是,我对男生不感兴趣,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免得太失望。”
这位被称为“琪”的男生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向剩下的几名黑手党走去。黑手党们慌慌张张的又开了几枪,射向琪身上的子弹全都变成了火花飞溅开来。
势若猛兽,毫无间隔,琪的手腕在身边划了个圆,形成了一个保护层。
因为是低头往前冲,所以身体的全部都被囊括在这个圆里,使得飞向自己的子弹完全丧失了威力。
——不可能——
近处的黑手党们,最后甚至连想这些问题的时间都没有。
琪用手腕划出的“圆”就像“球”一样,在子弹就要碰到身体的瞬间,琪挥舞的范围稍大一些,那个“球”的空间也会在一瞬间急剧膨胀。
现在本来是钢铁般的手指甲,突然之间以手腕为支点向外延伸,变成了四只钢铁般的小刀,长在手指之上。
瞬间传来一阵咔咔装上什么东西的声音,手指化为利爪,划过黑手党们的脸颊。
四根红色的血印划过脸颊和喉咙。
深度绝对能够致命。
琪只是凭借感觉来确认已经发生的事实,继续前进。
没有回首张望已经倒下的黑手党们,也没有放慢速度,如影子般无声的在黑手党中间穿梭。
只是这样,黑手党们只剩一半活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这个是……妖怪?”
好运躲开琪的杀戮的男人们,慌张的用枪瞄准了已经飞身扑来的影子的背后。
可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扣动扳机,就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哼……你们……还真是弱不禁风呀。”
仓库街的夜里顿时弥漫起血和硝烟的味道。声音,和这种场合很不吻合——娇媚的女孩子的声音。
“!?”
男人们不知道究竟该回头看,还是该继续开枪,瞬间犹豫不决。
有几个人凭借着本能开了枪,可是子弹只是射到了琪的周围。
看到这里,在他们身后的女人咯咯笑道。
“鲁索家族……去年,不,是前年……?可是被这群孩子们给杀死了几十个人呀,哈哈哈。”
这种很做作的笑声,使得男人们在生气之前,更想知道这位女人到底是谁。
——这女人,不,这家伙,到底是谁?
“可怜呀。不是曾经是芝加哥显赫一时的鲁索家族么?如果是几十个小鬼杀害几个黑手党的话还说得过去……可是我们却刚好相反,几个人就把你们这帮家伙收拾了——是吧,这不是一种屈辱么?”
从目前的状况和话语来看,这个女人肯定是那两个妖怪的同伙。
所以就是他们的敌人。
很简单的结论。是敌人的话,只需要在回头的时候射击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女人带枪了么??——谁知道呢。
已经不能冷静做出判断的男人们,在回头的时候射出了子弹。
如果对方有武器的话,就射中她的眉宇;如果对方没有武器,对于两个妖怪来说就是人质。
单凭这种简单的想法,他们都很敏捷的扭转了身体。
就像是受了第一个扭头的男人的影响,剩余的“生还者”接二连三的把目光转向身后——
“这是……”
他们的心,一下子变成了空白。
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刚才确实有人发出声音,回响在仓库街红褐色的墙壁上。
顿时他们中间开始骚乱,接下来是恐惧,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
“……这是怎么回事?”
想要开口的他们的脑际,闪过一阵逼人的寒气。
不过很快就会变为温暖的血液,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了?”
有一个人开始引起了琪的注意,这个人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异常这样叫道。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自己的同伴被黑色的“轮子”刺中的情景。
黑色轮子几乎一半已经完全刺入天灵盖,必死无疑。
只是声音。
“对不起。”
从仓库街的影子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响彻在静谧的街道上空。
自己的大脑,有种被别人主动搭话一样的感觉。
“本来不想杀死你们的。可是克里斯变化不定,实在对不起了。”
“呀……”
这时,男人们全身所有的感情神经都已经集中在恐惧这一点上。
可是,就在他们想本能地喊叫出声的同时——
“吵死了,真讨厌。”
琪像一阵风一样穿越男人们中间的空隙。只剩下一阵呼呼的风鸣声。
只有一人,喉咙没有遭受致命攻击,这个男人——随着血的流出,意识逐渐淡薄,对着杀戮者破口大骂。
“……这群畜牲……拉德……拉德在不在,你们这帮家伙……”
“不知道你在说谁,不过拉德现在不在这里。”
怨声载道的喉咙间,琪毫不留情地刺下了最后一刀。
“嘿嘿嘿……”
“这就是全部了。”
仅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周围就充满了呛人的血腥味。
这种场景,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疯狂的想要逃走,可是琪却没有任何感慨,平静地站在尸体中间。钢铁手甲已经恢复原状,小刀横躺着覆盖在手腕上。
依然没有发现女人的身影,只听到从湖面上吹过来的风声。
“啊……如此美丽的花朵……”
这个叫做克里斯托弗的男人,根本就不关心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然痴迷的欣赏着路边的花朵。
“哈……哈……哈……”
他的背后,站了一位男子。他是刚才包围克里斯托弗的黑手党当中的一人,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够逃脱琪的猛烈攻击以及神秘圆盘的袭击,毫发无伤。
另外和其他男人们不同的是,只有他没有从怀中拔枪,对交易前闯进来的这帮人也没有丝毫杀意。
本来,这就是安排好的故事。
现在不用隐瞒,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开始质问克里斯托弗。
“……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这花开得非常漂亮。”
“不要开玩笑了,我拜托你们做的工作应该是等交易方来了之后,再制造事端,只杀那个家伙的呀。”
一边嚷嚷,一边踢开脚下的尸体——这是最初被克里斯托弗杀害的男人的尸体。
“你们怎么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这下不就糟糕了么?”
对着满腹牢骚的男人,克里斯托弗转过孩子般的脸庞。
“算了吧。本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弄糟了。”
似乎是要回应他的话语一样,站在男人背后的琪说道。
“潜入搜查官。你潜入鲁索家族虽说不错,不过你这几年还真是卖了不少药呀。前往召唤别人可是自己却一去不复返。”
“什么……”
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从附近的黑暗处传来女人的声音。
“怎么说呢?鲁索家族自身已经结束了,所以你的污点自然也会暴露到搜查总部那里……更何况你自己也已经成为罪犯。考虑到这点的你就想到让我们帮你解决问题,对不对呢?唯一掌握你贩卖药品的罪证的人,被你说成是交易中的障碍——假装是其他黑手党从中捣鬼,然后让我们杀掉他,对吧?”
连拜托他们时没有说出的真相也被一一道破,男人全身开始感到紧张。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还要模仿得这么像呢,为什么不杀我呢?”
“不要生气么!”
克里斯托弗转眼间已经来到男人面前。
和蔼的面容,露出嘴角锋利的牙齿。
“因为花开了。”
克里斯托弗一边小声说道,一边以优雅的姿势将食指放到嘴角。
“要是生气的话就唱歌吧!热爱花朵,赞美自然,赞美森罗万象的歌里面并不需要歌词。只需要啦啦啦,啦啦啦就可以了。”
克里斯托弗开始以优美的声音,唱着没有歌词的歌曲。
“啦啦,嘀啦,嘟啦啦,啦啦啦~”
和着轻柔的音乐,就连琪也不由自主地喜笑颜开开始唱歌。
从仓库的阴影里面传出女子的声音,男人——潜入搜查官的周围,被一片优雅的歌声包围着。
可是男人似乎没有闲情逸致来聆听这美妙的歌声。
“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对于已经恼怒得青筋暴出的对方,三重唱的老大只是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我刚才不是说过很多遍了么?”
用孩子一般的口气和话语,对着眼前的这位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就是因为这朵花很漂亮。”
“啊……?”
搜查官一时不能理解对方话中的深意,于是在大脑中反复地琢磨。
“有这么……这么可笑的理由么。因为花很漂亮所以就杀掉所有的人。可能么?”
“不可能的事情只存在你的主观意识当中。”
“不要开玩笑了,这不是我的主观意识,这是人间的常识。”
搜查官的呼吸变得急促,为了与之相协调,克里斯托弗也逐渐地加快速度——摇头的速度越来越快。
“错了错了错了,你肯定什么地方弄错了。”
这时,克里斯托弗停下了一直摇着的头,就好像关爱自家的小狗一样,轻轻的碰了一下搜查官的鼻子。
“不是么,你说的人间的常识是指‘不要杀人’,可是只要有我们在的地方,就意味着与死亡为伍,这是一开始就存在的非常识的东西。这个非常重要。”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为什么花开的时候就要杀人呢?”
“即使解释你也不会明白,这是因为我们的主观认识不同。我们只是想看到在全是尸体的空间里,能够坚强的开花的生命。仅此而已。这个总该可以了吧?”
“不管是什么答案都无所谓了,你们作为被雇佣的杀手,做出这种事情,不怕败坏你们的名誉么?这可是事关你们下一笔买卖的声誉问题。”
搜查官一脸无奈的表情。本来自己应该是委托方,可是却像被追赶的老鼠一样满脸无可奈何。
本来想要咬猫一口,使其龇牙咧嘴,可是对于这种怒气冲冲的口气,克里斯托弗却是笑脸相迎。孩子般天真的笑脸,嘴角锋利的牙齿,营造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奇怪氛围。
“信誉当然没有问题,只是——”
接下来的一瞬间,枪剑一下指向搜查官的喉咙处。
“因为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为了防止到处散播谣言。”
“你,你,你,你这个家伙……”
“你叫它枪剑就行了。用刀杀过后,再用子弹打穿。这可是两顿美餐呀。不过我这个枪剑无论是枪还是剑都很小呀。”
这话很明显违背设计者的意图。然后,克里斯托弗把手指放到了扳机上。
对于毫不犹豫的这种举动,搜查官顿时惊恐万分。
“……!”
搜查官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在他面前,克里斯托弗抬头仰望明月。
“啊,在这美丽的月亮和花朵面前,无论是契约还是信誉,或者是正义和邪恶,统统都葬送在我的刀下。……你不觉得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么?”
克里斯托弗微微笑道,就这样扣动了扳机。
“开玩笑的啦。很吃惊吧?害怕吧?要是害怕的话就引亢高歌吧。看,让生活的乐趣变作优美的旋律,然后放声高歌。啦啦,啦啦啦。尽情的想唱就唱!”
“……”
对于害怕至极嘴巴已经僵硬的搜查官,克里斯托弗又开始了新的提问。
“噜噜,啦啦啦……快点唱歌呀,你这样不会觉得寂寞么?”
实际浮现在青年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温柔和蔼,可是对于搜查官来说反倒是一种恐怖。
“噜啦噜噜……啦啦啦?”
青年脸上依然笑眯眯的,再次扣动扳机。
面对进入倒计时的突如其来的死亡,男人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啊……啊……”
“……”
和枪身融合在一起的小刀就要插入男人的喉咙时。
“克利斯。”
黑暗中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刚好阻止了克里斯托弗的行动。
“喂,‘双子’夏姆和希尔顿传来了消息。”
“真的么?丽莎。”
克里斯托弗收起枪,然后转身。
——得救了么?
对工作很不满的委托人在发了一通牢骚之后,本能的想到了这个。
——我真的获救了么?
“是的是的,我就是对大家撒了个谎。”
似乎觉察到了搜查官的心事,克里斯托弗突然停下了脚步。
“……?”
“我刚才说交易对方没有来,这是骗你们的。”
“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低沉的声音从搜查官背后传来。
慌忙转身,刚才还站在那里的琪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东洋人。
“是你干的么?快说!”
大家似乎是为了避开满是鲜血和尸体的地方似的,一种肃穆的威严感直逼搜查官体内。
“不,这不是我……”
再一转身,才发现刚才的几个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克里斯托弗、琪、还有那个躲在黑暗中的叫做丽莎的女孩,似乎全都化作雾一样消失而去。
“啊……”
绝望。
已经明白过来的检察官,脑际涌现出的是和刚才的恐怖完全不同的感情。
现在即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全部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要是想让他们相信——就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是那帮杀手的事情——以及自己是委托人的事情都不能说出口。
如果说出来也是必死无疑。
只能说自己是偶然生存下来的。
突然觉悟到不能说出与杀手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克里斯托弗一帮人的信用丝毫没有受到玷污——更何况,他们手中握有敲诈自己的把柄。
什么都不能做。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深深被现实所扰近乎绝望的搜查官,双膝跪在血海之中,无所顾虑的小声说道。
“……你们这帮妖怪……”
“啊……太好了……真是太棒了!正沉浸在绝望中的男人面前有一朵正在绚烂绽放的花朵……这是多么繁荣的景象,就是到了七十年代末,也会一直繁荣昌盛的!”
克里斯托弗一副心醉神迷的表情,在船上大声说道。
漂在密歇根湖畔的小船上,两个男人正单手拿着望远镜嚷嚷着。
确切地说,正在嚷嚷的只有克里斯托弗一个人。
“不过很可惜,这朵花能不能开到七十年代末也还是个问题呀。”
“不过在这之前,这个男人也会不存在了。”
克里斯托弗完全不顾琪的冷嘲热讽。只见他张开红色的双眼,露出锋利的虎牙独自笑着。
“这样不是也好么,东洋不是有句古话叫做‘诸行无常’么?”
“……怎么样都行,可是克里斯托弗,你总是干这种事的话,也许真的会败坏我们的名誉的。”
“啊哈哈哈,副职的声誉是好是坏都无所谓。我们只要对一个人忠诚就好了,这就是我们的本职。不是么?”
对于这种漠不关心的口吻,琪只是静静地叹了口气。
“我们当杀手总是马马虎虎的,都出了名的。说到‘葡萄酒’呀,‘便利屋’什么的,在这个行业里,也是以敬业而闻名的。我们还是自重一点比较好。”
“我可不会对名声产生任何兴趣。这种名声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啊,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很精彩呢,赶快找个本子把这句话记下来。”
“不要开玩笑了。”
“该怎么做呢?——我们要想在这一行里成为最好的,必须以‘葡萄酒’的名义采取些行动。不然一一查找出来可是有够麻烦的。”
克里斯托弗接下来凝望了会湖畔的景色,随着船的移动,鲜花和男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建筑物里。最后,克里斯托弗脸色平静地对同伴说。
“那个,夏姆他们怎么样了?”
“不要问我。”
琪冷漠地回话。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似的,船上传来声音。
“噢,真让人高兴呀。这可是根克利斯说的‘本职’相关的事情。”
克里斯托弗和琪同时回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只看到湖上的一团阴影。
“丽莎?这,你在船上……什么地方说话呢?”
“真是恐怖。”
船上的两个男人相对而视,似乎并不特别在意这种奇怪的“声音”继续说道。
“修伊传来消息。让你们坐明天的火车去纽约,去帮助狄姆(译注:水石文库版译作“提姆”)的工作。”
“哇哦。”
似乎感到很意外,克里斯托弗高兴的大声说道。
“真是的真是的。我们都好久没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了。到底是几年呢?还是几十年呢?”
“三个月而已。”
琪冷冰冰地回答道。克里斯托弗没理会琪,龇牙咧嘴,双目发光。
“啊,很久都没有见到阿黛儿了。狄姆那家伙整天得过且过的,阿黛儿当他的手下,不能施展手脚,肯定很不满吧。真是可怜呀。”
悲哀地摇着头,照射在湖面上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拖得更长。
“不管这些了。看,连月亮都来祝福我们呢,我们走过的地方没有一片云!是呀……我们走过的地方都会阳光普照——同时也刮起血雨腥风。”
几天后,纽约市的宾西法尼亚车站。
“什么阳光普照呀。不过又要血流成河了。”
在风雨交加的火车站出口,手腕裹着布的琪嘲讽地说道。
“大自然总是阴晴变化无常,我喜欢。”
克利斯托弗一副很困惑的表情,手里撑着蝙蝠伞(译注:就是普通的大黑伞)。
“这是雨在歌唱。是一首激励全身湿透的我们继续前进的歌曲。尽可能的合上伞,在雨中微笑。所以,琪。快想一些好的歌词来。”
“不想。”
斜打过来的雨滴,穿过雨伞,浇在两人的身上。
似乎要把一切撕毁一样,他们在暴风雨中降临在这条街道上。
为了让降落到这条街上的雨水,全部染成灰黯温热的血的颜色——
同时,大中央车站附近一栋废楼内
听到猛烈交加的雨声,吉克小声嘟囔道。
“这雨,似乎要下个不停呀。”
“……看这样子是要下个不停呀。”
在堆积着砖头和瓦块的房间一角,玛莉亚平静地随声附和道。
从他们的口气里并没有感到天真烂漫,取而代之,一种悲壮凝重的空气包围在这个女孩子的周围。
只要有一次失败,就会使这个女孩子的“信念”彻底崩溃。
能够斩断一切的日本刀。
这就是这个女孩的信仰,也是她的人生。
准确地说——信奉这条真理,是这女孩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深信日本刀的锋利无比。只有日本刀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刀。这条真理,要用自己的手去一一验证,这就是这个女孩——玛莉亚·贝尔赛雷特的人生。
可是,就在几秒前,这种天真纯洁的信念里渗入了污渍。
持枪少女的话语,依然回荡在玛莉亚的脑际。
“可是……你会相信的……你现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
“最有力的证据——是你自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
女孩重复着否定的话语,脑中形成的幻影始终挥之不去,敌人手里拿着枪,毫不留情地指向自己的喉咙下方。
“你那把刀——无论如何也不是这把枪的对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亚,怎么了?”
之前一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玛莉亚,突然之间抱头大叫。
吉克看到玛莉亚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怎么了,玛莉亚?哪里疼么?”
拷问师慌忙地跑到情绪激动身体颤抖的玛莉亚身旁,担心的望着玛莉亚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莉亚似乎最终恢复了正常一样,原本很怯懦的眼神一回头看到吉克,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使自己恢复了平静。
“啊……啊啊……对不起。AMIGO。”
“真的没事么?”
面对吉克孩子般天真的表情,玛莉亚脸上浮现出笑容。
“没事,AMIGO。只是做了个噩梦……”
“不想输对吧?”
“什么……”
对于这种摸不着边际的问话,玛莉亚瞪大了眼睛,而吉克却不以为然,就像知道了玛莉亚梦的内容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觉得玛莉亚不会输给那个女人的。”
“啊、哈哈。要是想安慰我的话就算了。”
“哦,当时,因为罗尼掺合进来所以最后是难分胜负的。所以,最后不能分出胜负。”
吉克天真的话,使玛莉亚想起了刚才的战斗。
罗尼——
虽然玛莉亚不知道这个名字,可是吉克却很清楚的知道是在说谁。
就在事情快要被解决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加入进来——瞬间夺取了双方的武器的神秘男人。
到底采用什么方法在激战的两人中间夺走自己的武器,这一点刚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对于现在的玛莉亚来说,这只不过是个小问题。
“嗯……不行呀,吉克。其实我那时已经输了。……当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开始怀疑日本刀了,所以我失败了。”
“可是。”
吉克还想说什么话,玛莉亚开始大声斥责。
“我输了,我就是输了……我现在的心情,吉克你是无法理解的。”
能够决定战斗胜败的只有参加战斗的本人。正是考虑到这点,玛莉亚才对想安慰她的吉克感到分外的陌生。
夹杂在这中间更复杂的感情,全部都化为对吉克的不满。
到此为止的沉默就像是假的一样,所有的一切终于爆发,而眼前的这位就成了发泄的对象。
“你什么都不明白。与战斗无关的人怎么能简单的说出谁胜谁负呢?你明明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战斗!你生下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奴才命。生命没有受到任何威胁的吉克你,又怎么会明白此刻我内心的感受呢?”
“……”
“吉克你总是笑眯眯的,所以,我的心情……”
声嘶力竭的一顿斥责,玛莉亚顿时非常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现在的自己真是一只可怜兮兮的丧家犬,对自身的责备、愤怒和悲哀,这种无法原谅自己的复杂感情,全部都发泄在了竭尽全力想要鼓励自己的男人身上。
自从进入这个废墟大楼之后,吉克一直说着鼓励自己的话。刚才的斥责并不是针对吉克,而是包含着对自身的不满和愤怒。
可是——这种愤怒却统统的发泄到了吉克身上。
“啊……”
知道应该向吉克道歉。可是,要怎么开口呢?女孩一直犹豫不决。
终于有了一点空隙——吉克开口说话,就像弄坏好朋友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发自内心抱歉地说道:“对不起。”
“什么?”
“我不能理解玛莉亚您此刻的心情,我真是愚蠢至极。”
——不是。
就在玛莉亚急着想要否认的时候,吉克斩钉截铁的说道,丝毫没有给混乱的女孩留下辩解的空隙。
“就像您刚才所说的,我不能理解您的心情。玛莉亚您说的信念这种东西,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不怎么相信……如果我脑袋没那么笨的话,我就会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也不会让你这么悲伤了……”
“……”
“……实在是对不起。现在的我,还是无法理解输了的玛莉亚的心情。”
吉克的每一次致歉,都使得玛莉亚更加揪心的痛。
他的谢罪,使得自己的弱点愈加一点点地暴露出来。
可是,自己无法阻止。现在的自己没有阻止他的资格。
现在的自己,像丧家犬一样的自己,只能任凭吉克的话语一点点地刺痛自己的身心。
只是——接下来吉克的话语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一定要胜利呀。”
“……什么?”
“你下次肯定会赢的,我很高兴呀。”
玛莉亚完全不知道吉克在说什么,只是茫然的等着他的下文。
“为了能够理解失败时候的玛莉亚的心情,我一定会努力的。只是,我头脑不好用……肯定要花很长时间。”
“……”
“不过我是能够明白玛莉亚胜利时候的心情的,这个我肯定明白。”
为了表示这不是无责任的断言,更肯定地说道:
“因为玛莉亚在吵架吵赢的时候总是会笑。……所以我只要看你笑不笑就明白了!是不是呢?所以,下次玛莉亚赢的时候,我就会理解玛莉亚的心情了,对吧?在做我保镖的时候的胜败,根本就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胜败,不是么?”
吉克啪嗒一下,合上了剪刀,仍然一副天真的笑脸,继续说着。
“因为玛莉亚不是保镖——是杀手。”
曼哈顿河畔,河边工地施工现场附近。
废墟般的工厂里满是铁锈的味道。
仿佛是制作什么作品一样,偌大的场地中间,摆放着腐朽的大型机器,中间有几根不能通过任何东西的配管。昏黄的灯光从电灯里慢悠悠地逸出。
“今后——怎么办呢。”
满是废墟的屋子里面,传来小声的说话声。
声音的主人,是脸上覆盖着一半刺青,眼神迷离的青年。
他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群年轻人,粗略估计也至少有二十多人。
这个团伙,也没起什么名号,是只要脾气相投就可以参加的一帮纽约市的小流氓的小集体。
站在他们中间的刺青青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发表着演说。
“怎么办呢……大家快想想办法,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妮丝你说说看?”
“嗯……反正,现在杰诺亚特家,应该没有剩下什么人了……”
一位戴眼镜的姑娘——妮丝说完话后,刺青青年,加古吉·斯普罗特,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边叹息,一边想起了昨天刚过中午时发生的一件事。
本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在第一个访客到来之前,这天本来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的一天。
可是——在艾萨克和米莉娅这对久违的夫妇到来之后,对他们来说,“不平凡”的一天就已经开始了。
继艾萨克之后,又来了一群神秘人物。
他们说“想成为不死之身么?”,然后就把站在身旁的同伴杀死给加古吉看。
接着加古吉昏倒过去时,他的同伴香奈突然袭击了自称是“妖怪”的集团,更加奇怪的是,后来又来了两位,似乎是甘道尔家族的成员,日本刀女和剪刀男。
就这些人的话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好像是马尔提乔家族干部的男人,这使得豪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马尔提乔家族和甘道尔家族对于加古吉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鬼门关。
加古吉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没有经过许可经营着各种买卖。虽说是买卖可也只敢涉及一些小东西,在此之后已经两年相安无事,平平安安地过来了,当然,今后也会风平浪静的——加古吉他们都始终这么认为。
可是,他们太天真了。
加古吉担心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降临在他们身上。黑手党是怎样对付街头的小混混的……加古吉他们难以想象,不管怎样,出过人命这点肯定是必然的。
“……总是逃跑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只会更加激怒对方……所以应该尽可能的朝着不流血的方向谈判。”
在梳理好所有的情况后,加古吉表情凝重地说道。
可是——当中有个人听到这种话,自信满满的说道。
“用不着担心,加古吉!”
“?”
“至少我们这帮人当中还有人不怕流血。”
“尼克,你在说什么呢?”
加古吉很不安的追问道,同伴中有一个人呵呵笑道,然后告诉他一件事。
“不久,‘葡萄酒’就会来这里的。”
这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在废墟中的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
“是叫做克雷亚的那个人么?”
“是哦,虽然现在是名叫菲利克斯的家伙了。”
加古吉脑中浮现出叫做“菲利克斯”的男人的面孔,周围的小混混们脸上表情微妙,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们总算可以放心,但也夹杂着一种困惑,这种复杂的感情令人难以捉摸。
很快这种视线,全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穿着一身黑色礼服,五官端正,黑发飘飘的女孩——香奈·拉弗雷德。
这个女孩一听到“葡萄酒”这个名字,就睁大了眼睛,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站在工厂的一个小角落里。
可是仔细看,会发现这种冷冰冰的表情上面带着几分温柔,妮丝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
“是不是很高兴呀?你的未婚夫就要来救你了。”
香奈把目光移向别处——可是站在她周围的所有人都能看出,她雪白的肌肤上露出几丝红晕。
菲利克斯·摩根。别名克雷亚·斯坦菲尔德(只有未婚妻可以称他为克雷亚)。
一年以前,他偶然出现在正在纽约建构据点的他们面前,当时香奈惹下了不小的麻烦,他给予了莫大的帮助。
在黑社会中赫赫有名的“便利屋”“葡萄酒”,突然出现在香奈面前,自称是她的未婚夫的厚脸皮的男人。
虽然香奈在当时也有很多的不满,可是现在似乎已经接受了“未婚夫”这个称呼。
只是——
“不会有事吧……那人一来的话,总感觉事情会节外生枝。”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加古吉不安的说道。
加古吉觉得这位男子性格稀奇古怪,虽然其他方面还是很令加古吉佩服的。
“可是,那个叫做罗尼的混蛋,我们这帮人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呀。”
“只,只是……”
加古吉还是有些担心,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时,在工厂外面巡逻的一位同伴跑了过来。
“喂!刚才的那个家伙,来了!一个人!”
“!?”
被男子这么一叫,工厂里的人们顿时紧张万分。
加古吉绷紧着欲哭的脸,催促进来的男子赶快报告事情的具体情况。
“你说的刚才的那位……到底是那个势力的,什么人?”
巡逻的男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飞速的在大脑中整理着事情的具体经过,把想到的情况一一说来。
“就是……那个!最初来的那个奇怪的家伙——曾经被打中很多次,后来又被日本刀女用刀砍过很多次的那个家伙。”(吐槽:总觉得达拉斯一直很倒霉……他在BACCANO系列里面的地位,似乎跟叛逆的鲁路修里面的orange大叔一样=_=ll)
支配达拉斯·杰诺亚特的。
只有涌上心头的一种感情。
杀意。
积聚在自己心头的愤怒和欲望、怨恨,都已经化为灰烬,只剩下纯粹的杀意。
暴雨打湿了他的全身,不过这丝毫没有冷却积聚在他心头的怒火。
他不是具体的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对于所有的人他都有杀意。
可是,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各种各样的杀意融合在他的体内,如果找到了目标,达拉斯会把对别人的恨意也全部发泄在这个目标身上。
可是要做到这点,还少了一样东西——他自身也深知这点。
——力量——他需要一种力量。
——只要能够杀人就足够了。
为什么我没有杀死那帮可恶家伙的力量,不具有杀死非杀不可的那帮家伙的能力,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他并不是没有杀人的胆量。
甚至可以说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每一个人,这种心理素质他绝对具备。
可是,他想杀死的对手,无论哪一个他都对付不了。(吐槽:可怜的……)
达拉斯只拥有一种力量,那就是超越人类的“不完全的不死”。
可是,他想要杀的对手大多是完全的“不死”,其他的对手的能力也远远超过了达拉斯。
“那对混蛋夫妇的话……”
还不知道艾萨克、米莉娅是不死之身的达拉斯这么想着,可是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这种人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叫做狄姆的家伙……还有那个‘妖怪’组织,我要把他们统统赶尽杀绝……就现在,马上。”
达拉斯咬牙切齿,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河岸边的施工现场。
自己多年来被沉溺的河流。水底留下的全是痛苦的回忆。
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是因为达拉斯才想到的一件事情。
在最落魄的时候,自己确实还有朋友在身边。
现在虽然连名字都记不清楚,可是确实还有两个同伴和自己同时获得“不完全的不死”。
自己因为什么原因被打捞了上来,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是在河边应该会有些线索。想到这个,达拉斯就向这边走来。
他虽然在心中使用了伙伴这个词,可是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友情。只是因为和自己一样拥有不死的身体,所以对对方有一种“可以无限次利用”的期待。
可是,这个中途停止施工的工厂地方太大,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寻找自己的帮手。
“见鬼……又白跑了一趟。”
他一边恶狠狠的咒骂,一边向荒凉的曼哈顿河周围张望。
就在日前,自己还被囚禁在这个牢狱里面。
被沉溺在河底,令他无法原谅的,在近乎永恒的时间里——达拉斯很幸运的,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在痛苦的过程中还清醒着,那么现在的达拉斯肯定早就失去了理智。一想到这个,达拉斯就极其憎恨地向波纹荡漾的水面吐了口口水。
如果这里没有任何线索,达拉斯会毫不犹豫的扭头离开这里——这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几个撑着破伞的年轻男子,以达拉斯为中心围成了半圆形。
他们的行动踪迹被暴风骤雨淹没,使得达拉斯完全没有发现他们是何时围上来的。
“你们想干什么?”
面对悬殊的人数差距,达拉斯没有丝毫的畏缩。
曾经经历过一次生死轮回的他,对于这种怪事,早已经失去了恐惧感。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给我赶快消失,就是有的话也赶快消失。……要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肯定会要了你们的小命。”
“那,那个……”
面对毫不畏惧的达拉斯,这下反倒是不良集团的老大开始害怕了。
“你是‘妖怪’那个组织里的人么?”
看到没有任何自信的刺青青年,达拉斯想到了这个人。
——狄姆那家伙的确说过,要把这家伙当作“棋子”……
这些家伙是在达拉斯的老家,在那百万富翁街上的别墅里住着的小混混们。
——要是问这群人为什么能够住在自己的别墅里?狄姆那帮家伙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知道是因为和哥哥或者是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才借给他们的。
达拉斯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在做毒品生意。可是他们却以达拉斯太年轻为借口,使之受到排挤不能参与,达拉斯顿时产生恨意,离家出走了。
达拉斯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已经消失在鲁诺拉塔家族,脑中立刻判断出加古吉这帮人肯定与此事有关。
大致了解了对方的来历之后,达拉斯说道。
“伞。”
“什么?”
“把你的伞给我,不然我要你的命。”
“嘿……呵呵,好的,不好意思。”
达拉斯的话使得加古吉的脸皱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加古吉——!”
妮丝以责难的语气叫道,加古吉一边冲他们使眼色,一边把手抬起来,向周围示意“算了算了”,这样周围才安静了下来。
有几个人瞪着达拉斯,可他一点都不在意,迈开步子朝着加古吉走去,摆着一幅臭架子询问道。
“怎么了?你们不是有事情要问我么?……赶快在前面带路,去你们的老窝……真是磨蹭。”
“……什么?噢,是,是的。”
看着淋在雨中的加古吉,达拉斯又想起了白天狄姆说过的话。
——“对我来说——‘棋子’。”
棋子。
“原来如此。”
“什么?”
加古吉一脸惊讶,达拉斯无视其存在,独自嘿嘿笑道。
他早就计上心头,那就是利用加古吉这帮家伙。
——如果这帮家伙上当了,就可以利用他们去杀“妖怪”那些混蛋了。
这就是把自己的杀意转化为现实的一个具体的办法。
达拉斯已经决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同伙。
“也许得花很长时间和这帮人交往。”
与“同伴”这个词的实际含义完全不同,达拉斯只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工具。
他依然一副傲慢自大的神情,接着又说出了欢迎自己同伴的话。
“好吧,请你们说吧。”
接下来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睛骨碌往上转动了一下,然后向加古吉伸出了撑着伞的手。
“……不要淋湿了,赶快进来吧。”
“哦……啊,好的。”
“你们可得感谢我呀。到现在为止我可已经借给你们两样东西了。……不,加上过会我还会告诉你们很多内幕消息,所以算是借给你们三样东西了。”
加古吉来到伞下面,加古吉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脸上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只是,他敢肯定的事情是——
和自己在同一把伞下的男人,恐怕不是凡人——而是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
尽管如此,他还是先问了一件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那个……你借给我们的……伞……消息……还有一个是什么呀?”
“啊?这不是很明显么?”
对于一脸问号的加古吉,达拉斯淡漠地说了一句话。
“你——以前是我们家别墅里的食客吧。”
“……什么?”
加古吉更加迷惑不解。达拉斯置之不理,独自沿着荒凉的河岸迈出了强健有力的步伐。
对于突然之间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杀人工具,达拉斯内心像孩子一样开怀。
雨更加猛烈——天空更加昏暗。
五号街道帝国大厦
号称是全纽约市最豪华的沃尔多夫酒店。在这个大型的旅馆转移到别的地段后,在原地址拔地而起的就是这栋帝国大厦。
和这种具有艺术气质的华美外观相比,租住在里面的是办公场所,全部都是相同的构造。
这是在1931年竣工,号称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在实际的建设过程当中,为了能够超过克莱斯勒大厦的高度,还曾经动用了“飞机领航器”,在其顶部添加了一个尖塔,想方设法费了很多人力物力才使之成为了“世界第一”。
进到里面,迎面有几十部电梯,给人一种不断伸向高处的高空办公城堡的感觉。
就在这座大厦的中间的一个办公室里,乍看起来似乎和白领没有关系的夫妇,一边眺望着远处的景色一边高兴地谈着话。
“太棒了。快看呀,米莉娅,人都变成了蚂蚁了。”
“看起来似乎一脚踩下去就没命了。”
两人一边撑着伞看着黑乎乎的人群,一边孩子般天真无邪地说着话。
“不对,米莉娅,不是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么?”
“哇,快过来帮帮忙。”
连谈话内容也和公司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夫妇身后,传来一阵叹息声。
“哎呀,你完全曲解了这句话的原意。”
说话的人,是穿着一套西服,目光锐利的男子,一身要出席宴会的打扮,酿造出的气氛完全和夫妇不容。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身全黑的女子——艾妮丝,不可思议的望着罗尼。
艾妮丝确认目光锐利的男子——罗尼说完了话,慢吞吞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个……罗尼……这个,究竟是……”
一边低声私语,一边环顾四周。
在中间的一块很大的空地上,几个男人正在那里忙碌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搬行李,有的人开封,捆绑着行李。
“这是经营宝石,钟表,工艺品的小商品代理店。”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我们是董事长,带头的那人是这批货的真正所有者。实际上我们就是借给他们一个名字,不需要做任何实质的事情。”
罗尼淡然地说着这些话,在他面前,艾妮丝觉得事情蹊跷,但也只能点头倾听着。
“噢,我们应该把这些东西伪装一下,并不是能够引以为豪的地方……可能只是来躲下雨吧。”
看到微微耷拉下肩膀的罗尼,艾妮丝放心地松了口气。
就在三十分钟以前,在坐落于百万富翁街的一座豪宅里面,能够感觉到罗尼身上有种从未有过的“威压”感。
光是眼神与之接触,就仿佛要被打败了的压倒性的存在感。仿佛面对顶级的王者般,要拿出全部的心力与勇气才能承受的目光。
当时散发出巨大压力的男人的眼光和现在锐利的目光完全不同,已经恢复到了认真和蔼的克莫拉(译注:意大利的秘密结社)干部的形象。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半天,艾妮丝满脑子的疑问。
艾萨克他们因为和菲洛吵架离家出走,艾妮丝想要找他们回去,而罗尼也说自己出去办事所以和艾妮丝结伴出了小店。
为什么罗尼很轻松的就能说出艾萨克和米莉娅的位置。
为什么在那个地方会发生那种事情。
为什么要从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人手中夺取武器。
还有——
为什么那个持枪女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个持枪的女人要杀艾萨克。艾妮丝看到这里怒上心头,毫不犹豫的上前制止,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这时,听到艾萨克喊艾妮丝的名字,持枪少女小声说道。
“难不成,您……就是塞拉德·奎兹的——”
塞拉德·奎兹。
艾妮丝的生父,可是却是最令她害怕的名字。
知道自己和塞拉德之间关系的人,在整个纽约市——不,全世界都为数极少。
女孩一边回想,一边想到了豪宅里的神秘集团。仿佛是豪宅主人的不良集团(可又和豪宅很不吻合),是让人弄不清其身份的这么一个集团。原本,在这个时间段拿着抢在门口不断的巡逻就很不寻常。
艾妮丝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持枪少女的模样,可是为什么怎么都回想不到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当然,如果她只提到《塞拉德·奎兹的秘籍》之类的话,就有可能是塞拉德过去的组织里的有关成员。
可是,如果她连“塞拉德·奎兹制造出来的赫蒙克鲁斯(译注:人造人)”都知道的话——
由此看来,这个人和塞拉德的关系非同一般。
本来,持枪女孩并不是看到艾妮丝的长相,而只是听到她的名字才会有这种反应的。也就是说,她以前并没有见过艾妮丝。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艾妮丝一定会当面向她问清楚。
本来和持枪少女的相遇是种偶然,完全和她刚才出门时的目的不符。
可是艾妮丝现在非常在意,想要“再见一面”的想法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本来艾妮丝出门是为了寻找两个人,可是现在她的焦点发生了转移。
“啊,是呀,罗尼,那里事先放了纸巾了么?”
“不先看一下就吃可不行呀。”
虽说艾萨克他们当时也应该在现场,可是他们没有丝毫困惑和疑问的表情。
对这两个人,罗尼无奈苦笑着随声附和道。
“啊……你们这种‘威胁信’,就在店里的柜台上放着呢。”
“原来是这样呀!谢谢了。我们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了。”
“如果菲洛不道歉,我们是不会再踏进店里一步的。”
听着三个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艾妮丝突然回过神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当时室内一片烟雾,她就趁机拉着艾萨克他们的手逃了出来——后来,罗尼提议说到这个办公室里来。
中途,艾萨克他们只在不停的唠叨着一件事情。
“艾妮丝,真是的,你也偷点东西呀。”
“对不起了,我给你们道歉。”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轻松地被艾萨克和米莉娅给拐骗出来了。
“呵呵呵,菲洛那个家伙,这下肯定很苦恼吧。”
“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没有了,当然大伤脑筋了。”
艾妮丝看到两个人脸上少有的坏笑,十分不解的追问道。
“那个……菲洛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呀?”
对于一心想知道答案的艾妮丝,两个诱拐犯手舞足蹈的回答道。在从窗户外面反射过来的雨滴光芒的衬托下,两个人就像在银幕里跳舞一样。
“肯定是艾妮丝和罗尼呀。”
“恋人和师傅。”
这回答也过于直接了,以至于罗尼无奈地苦笑,而艾妮丝则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面前的两个人。
“师傅么?无论怎么看,和我比起来还是矢车年纪比较大吧。”
“恋人……?”
艾妮丝一时没有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愣了一会后,淡然地问道。
“真的么?我只是他们那里的食客而已。”
“哈哈哈哈,艾妮丝对这种事反应太迟钝了。”
“看来,菲洛只是单相思呀。”
两个人停下了舞步,艾妮丝看着他们,一脸茫然的点点头。
“这两个人说我迟钝,是真的么?……算了。”
罗尼不知什么原因,开心地摇摇头,然后为了查探工作的进展向办公室里面走去。
艾妮丝静静的咀嚼着艾萨克刚才的话,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是在说自己。
“我和……菲洛……是恋人么?”
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
自己只是作为菲洛身体的一部分而生存着,如果菲洛想要杀掉自己,只要用意识就可以做到。
现在的菲洛和自己,本来就应该是这种关系才对。
可是,却找不到用来形容这种关系的合适词汇。
既不是主从关系,虽说是他分出了自己的生命;可也不是他的兄弟或者孩子。
原来如此,确实从外人看来如果生活在一起就可以被认为是“恋人”。
艾妮丝想这么去理解,可还是不能完全明白。
她本来是从塞拉德大人身体中分出的一部分,作为“人造生命”还没有生活几年,而塞拉德大人交给自己的“知识”,全是维持最低限度生活的知识。恋爱这种感情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很陌生的存在。
珍惜大家的情绪还有喜欢的情绪她能够懂。
可是,对菲洛的感情,和对艾萨克及米莉娅的感情之间的不同之处,她的内心还不能理解。
即使周围的人都认为是恋人关系——可是菲洛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这么说来我又是,如何看待菲洛的呢?
即使菲洛真的喜欢自己,可是如果自己不能把菲洛当成“恋人”,这样的话,菲洛会不会认为是对他的一种背叛呢?
她一时不能理解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反复思索着艾萨克的话。
——菲洛,现在在做什么呢?
——如果知道我被别人拐走,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在自己的心里,想着菲洛的事情。
现在,自己“生命”的主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废物、废物、废物。
为什么会全身无力。
什么都做不了。我真是什么都做不了,畜牲。
什么知识。全部都是废物。
即使有多少知识,现在的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刚和麦萨商量过。可是如果不用自己的力量超越过去和记忆就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现在的我又怎么样呢,别说是过去了,就连现在瞬间都无法超越。连话都不想说。
不,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要不要说话,和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艾妮丝——艾妮丝现在是不是安全呢?
我想说的只有这个。
要是她平安无事的话——如果她平安无事的话,即使我被过去的记忆给挤垮了也无所谓。
就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对于艾妮丝这个女孩,我把所有的感情,不,是人生,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难道是长时间居住在一起,感情已经发生了偏移?
不是不是。
肯定不是。
应该不是这样。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没有任何办法地被她占据了身心的全部。艾妮丝的一切动作,表情,话语和心。
这就够了,我爱艾妮丝没有任何理由。
所以,畜牲,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为什么那个——达拉斯那个废物——
艾妮丝和罗尼被他一个人劫持是不可能的。
和罗尼说过的“工地现场的袭击”有什么关系么?
还是和罗尼有工作往来的那帮芝加哥口音的小鬼呢?
完全不知道,废物,不知道从来没让我觉得这么无助。
奔跑,难道我现在只能奔跑么?
不,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
只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
我身上的细胞在告诉我不能停下来。已经取代了绝望的大脑的思考,催促着我去寻找艾妮丝的下落。所以我不能停下来。
不——怎么说都应该有极限。
虽说我拥有不死之身,可是全力奔跑所带来的肌肉疲劳的速度,似乎已经超越了不死之身和本来身体正常的代谢速度。
我的脚就好像没有油的发动机一样,软弱地开始颤抖——
紧绷的弦像断了一样,浑身无力,几乎崩溃的我就这样晕倒在地上。
流经马路的水打湿了我的全身,满身的泥土,很快又被暴雨冲走。
“废物……”
怎么办才好呢。
我怎么做好呢,畜牲!
为了发泄无法忍受的怒气,我在雨中狂吼,仰望天空的我——
就在这时,我发现雨滴并没有打落在我的脸上。
一团黑影出现在头的上方,似乎是谁撑了伞帮我挡住了雨。
到底是谁呢?
我看了一眼伞的主人,发现在我面前的是——
大中央车站东侧
车站旁边矗立着宏伟的大厦——通称为“Mist-Wall”,乃是大型联合企业“内布拉”的纽约支社。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是座有种稀薄的透明感的白色大厦,极富艺术情调的设计风格,观赏者在这里,有种云朵已经从空中掉落在地面上的错觉。
最上面的几层就像金字塔一样错落有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纪念碑。
虽然无法与不远处的帝国大厦攀比高度,可是这座建筑的口碑却绝不低于它,静静地耸立在那里的庄严感非常吸引市民的眼球。
可是这座建筑并不像帝国大厦那样有很多公司入住——而是从第一层到顶层全部属于内布拉一个企业。
在象征着内布拉实力的摩天大楼面前,有十人左右的男女站在那里。
站在他们中间的青年,不顾雨水的拍打,把伞稍稍往后移开——
仰望天空中的雾中之塔,他的思绪完全陷入对于往事的回忆。
青年——想到了老鼠。
童年时,自己饲养的小白鼠。
那时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养宠物。
对于孤独的少年,这个动物是他唯一的朋友。
人类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朋友。并不是他受到了周围人的排挤。
是他不能接纳周围的同伴。
当时的少年和周围的同伴比起来,头脑更聪明。
周围的人就像是无知愚蠢的笨蛋一样,和自己说的话全都无聊透顶。
不仅是朋友,就连自己的父亲、哥哥,还有死去的母亲也是这样。
当然也可以说,是少年的脑袋有问题。
自己瞧不起别人,结果却使自己形单影只,十分孤独。
就在自己孤寂难耐的时候,他开始羡慕哥哥的活泼开朗。
聪明的自己如此孤寂,可是比自己笨的哥哥却能得到大家的推崇,整天笑逐颜开。
少年无法理解,逐渐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外壳中。
为了慰藉这种心中的抑郁,无意间养起了小白鼠。
即使和小白鼠说话,它也不会抽泣,对着他,自己可以尽情地说着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想法和牢骚。
仿佛“知道国王长着一对驴耳朵”(译注:内容梗概:国王的理发师知道了一个秘密,就是国王长着驴耳朵。但是理发师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个秘密同时又憋得慌,于是只好在森林里挖了个洞,把秘密倾吐出来之后埋了起来。)的这个童话,不需要任何回答,小白鼠可以很好地与少年共有秘密。
“是的,我为了保护自己,应该利用这只白鼠。我只要和这只白鼠——吉米,创造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就好。”
还不满15岁的少年,极其冷静的这么想。
这只白鼠并不是自己的玩物。而是为了使自己精神平静,诞生出自己舒心的归宿地的道具而已。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至少少年,当时是这么盘算的。
可是——有一天,少年的想法和保存在白鼠中的“世界”突然之间消失了。
当他回到房间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白鼠的身上,插着一把比白鼠大好几倍的剪刀。
是哥哥把剪刀刺到了白鼠的背上,天真、残酷、现实的场景。
让少年感到意外的是,当时涌上心头的感情,只有悲伤。跟自己方便的道具被毁坏所应产生的愤怒的感情相比,更多的是一种失去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的失落感。
就像杀掉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悲伤,这种感情很快变成心痛和激动。
少年大声叫喊。
还我的吉米!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可是少年根本就没有提起:“为什么杀死白鼠?”
为什么哥哥会杀死吉米呢?
也许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不在乎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哥哥在吉米的身上插了剪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少年的声音都喊哑了,最后注意到。
哥哥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道歉。
这样——哥哥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弟弟悲伤的表情。
——虽说不知道哥哥究竟在想什么——可至少也是希望我能好起来。
后来就再也没有和哥哥说过话,直到分别,少年就这么成长着。
在他成长的过程当中,只有一个人帮助过他忘记过去,重新塑造新的自己,这个男人就是他现在的主人——修伊·拉弗雷德。
这个男人接纳了离家出走的少年,完全知悉他内心的全部。
少年本应被尘封在白鼠中的世界,又重现在这个男人面前。
他成了突然出现在少年面前的白鼠的化身,使少年灌输到里面的世界成倍成倍的成长。
这个神秘男人修伊·拉弗雷特。
少年在对他感到恐怖的同时,也被他的神秘魅力深深吸引。
就这样,少年接受了修伊这个男人所返还给他的“世界”,现在少年的世界里肯定带有他的色彩。
经过几年的时间,少年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
无论是名字,发型,服装,声音,体格,思想,性格——除了记忆,原来的“自己”,也就是“塔克·杰克逊”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获得重生的是“狄姆”。
可是唯一不能舍弃的是记忆,这成为少年最大的障碍。
与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哥哥——吉克·杰克逊的再次相遇。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重要的时刻!
这并不是在大街上的偶然相遇——而是为了执行任务,在加古吉·斯普罗特所率领的一帮人面前偶然相遇。
而且,看起来,哥哥似乎和加古吉一伙敌对。
——可是,这种事情不是也没什么么?只要自己不在意,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只是,在他面前又多了一层障碍。我的过去决不能成为工作的障碍。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青年在大脑中默默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心情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他还记得自己在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内心很明显的颤动了一下。可是哥哥却像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一样,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无视他的存在。
……也是,自己故意剃光了头发,戴上了眼镜,所以没有认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多么具有讽刺意味。明明想努力的忘记过去的自己,却一眼就认出了哥哥……可是,哥哥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就是亲人变作陌路人的开始。是的,自己离开家门时,唯一留下的一丝希望到现在完全——
“狄姆——”
注意到背后有人喊他,这个男人——狄姆扭过头去。
“什么事?”
似乎怕自己刚才内心深处的纠葛被别人发现一样,他本来脸部肌肉僵硬,可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他装出一副镇静的表情。
“不好意思,刚才雨声太大,没听到。”
确实周围雨水如注,他的雨伞似乎变成了喇叭,发出巨大的声音——可是刚才部下也似乎用了很大的声音,有点不解的对老大报告着。
“是的……我们去接克里斯托弗他们……可是他们没有在约定的场所。”
“什么?”
“只是,在车站附近的宣告栏旁边放着这张纸条。”
递出叠在一起的小小的纸条,部下不快地叹了口气。
狄姆顿觉情况不妙,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鲜红的字映入自己的眼帘。
“亲爱的老板:
你还好么?我现在的心情糟糕透顶。
你还热爱大自然么?
给花儿浇水了么?
我没有浇水。
如果浇太多水,花儿会腐烂。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会腐烂。
人心同样会腐烂。
现在,大街上正下着瓢泼大雨,人们的心正在腐烂。
我已经首先腐烂掉了。没有一点想干的意思。
很幸运,为了帮助你,修伊告诉我的日期是明天。
所以今天就先不会面,放松一下。
想尽情的放松,游玩。
给腐烂掉的心施点肥料,以让追忆之花灿烂开放。
你的朋友有一百人么?
朋友的数量和亲戚的数量成反比。
这种事情倒无所谓,总之我要尽情的享受纽约的雨。
请你放心。在办事之前,我会尽可能的少杀人。
就这样,你们的住所会经常碰到‘双子’,所以会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雨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可是,感觉不爽。
总之,并不能轻易的给大自然下定论。
Haha.地狱书”
很有特点的文章开头和结尾,模仿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开膛手杰克”中犯人的文笔风格。可内容却完全不同,恐怕只出于疯狂迷恋崇拜的心理才写下的这番文字。
鲜红的文字上飘浮着铁锈的味道,表明了这字是用什么材料写上去的。
狄姆发现之后,觉察出了这些人的恶趣味。
“克里斯托弗……开什么玩笑?”
“竟然把修伊的名字都亮了出来……”
背后的部下不安地问道。修伊是现在被拘留的恐怖分子,如果那人是跟修伊有关的人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的计划又遇到了障碍。
“啊,那是比较了解克里斯托弗,所以才会用他,别小看我混帐!这种危险的信件如果被他人拿去了,那家伙也只会说一句‘越来越有趣了呢’就完事吧!”
狄姆焦躁地发着牢骚,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这座高楼。
“真是!行动之前……要先看看根基稳不稳就是这么回事吗?”
由于天空正飘着大雨,所以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大厦的顶部。任雨滴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狄姆自我解嘲的低声说道。
“虽说不到帝国大厦一半的高度——但是一想到今后我们会进行袭击这种事,我就深切的体会到一种压力。”
狄姆稍稍把视线往上转移,然后又突然扭过头去,朝旁边的女孩说道。
“阿黛儿。”
“是,什么事?”
没有想到别人会叫自己的名字,所以这位背上背着枪的女孩——阿黛儿很吃惊地把目光转向狄姆。
“你先去找一下克里斯托弗,首先在这楼附近找一下……我们一回到指挥所,就去会会加古吉那群家伙。”
“是,是的。”
阿黛儿机械地回答道,正在她想往雨中走去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那个……”
她的眼神里面有些害怕,正在内心酝酿着下一步的计划。
“如果能够早点找到他,有时间的话,我会按照计划,去杀掉伊芙·杰诺亚特的。”
“……”
伊芙·杰诺亚特。
是趁混乱之际逃走的达拉斯·杰诺亚特的妹妹,为了控制达拉斯这个“棋子”,让他听从自己吩咐的“人质”。
虽说是人质,可也并不是要把她扣押起来。只要告诉达拉斯“如果背叛我们,就会杀掉她”就足够了。
“啊……即使他背叛了大家,也不一定非要杀死她。”
“可是,只要把他绑起来不就可以了么?加古吉他们就可以亲眼见到他的‘不死之身’。”
“可是……”
他们想把达拉斯拉进自己的团伙有两个理由。第一,他们的老板修伊·拉弗雷特,对“不完全的不死者”达拉斯·杰诺亚特很感兴趣,想把他当成试验品。
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把加古吉那帮人也吸收进来。
他们已经亲眼看见了达拉斯的“不死”,只要告诉他们可以“赋予你们这种神奇的力量”就可以轻松的把他们吸引进来。如果单纯为了演示的话,只要绑着他的手脚在他身上乱砍一通就好了——可是如果不先把达拉斯变成自己的同伙,让他自愿地站在自己身旁,这个计划也没有意义。
为了实施这个简单的计划,于是就引出了伊芙这个人质——
可是最终,这个尝试,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本来,让他们看到不死之后,在达拉斯的意识得到恢复之前,计划把他带到外面去。可是就在这时,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混乱。
更加糟糕的是,现场居然有达拉斯的熟人,这成为当时场面混乱的一个原因。
想到这些,狄姆说出了自己注意到的事情。
“那个,阿黛儿……你认识那个穿着黑衣制服的叫做‘艾妮丝’的女孩么?”
阿黛儿在豪宅里的混乱当中,似乎对那位穿着黑衣制服的女士做出了奇怪的反应。甚至故意说出“塞拉德·奎兹”的名字,来试探那位女孩的反应。
结果在这之后,不知是谁燃放了烟雾弹,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的反应。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听到有关塞拉德的事情的时候……就连情报人员都未提及这个女孩的名字……
狄姆对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感到不快,而阿黛儿的回答更加剧了他这种不快的心情。
“那个……不好意思。这件事,只有‘吸血鬼’组织的成员能够知道……”
“‘吸血鬼’只是‘妖怪’的一部分,连身为其中心成员的我都不能知道么?”
“……说给你听也可以……可是这件事是我直接从修伊那里听说的……所以能不能说给别人我只有请示过修伊之后才知道。”
阿黛儿怯生生地看着狄姆,狄姆无奈的叹了口气。
……应该是修伊大人亲自告诉她的信息。
包括阿黛儿和克里斯托弗在内的“吸血鬼”组织,虽说也属于修伊组织的“妖怪”的一部分,可是他们都是拥有神奇兵器的特殊武士。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成为修伊的部下,恐怕除了修伊自己外谁也猜不透。
只知道他们和修伊间的关系要比狄姆和修伊之间的关系深得多,全都性格古怪,所以不适合做组织工作,只能由狄姆来担任领导。
他对这个组织的现状深表遗憾,即使如此,他对修伊的忠心始终不变。
对于这个赋予自己新的世界的男人,狄姆怀着深深的敬意,可是,对于他的下属人员,他可从不宽容。
“那个,刚才那件事情……阿黛儿。伊芙·杰诺亚特就先不要杀。”
“可,可是……”
“你,难道就只想杀人么?”
对于这句话,阿黛儿顿时无语,沉默片刻后,无奈地笑道。
“……没有的事。”
“目前怎么说呢。总之就是,达拉斯对我们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还可以把她当做手中的一颗棋子。”
“可是,这个时候,达拉斯也应该去他妹妹那里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对哪个下手都来不及了。那样我们的行动就没有必要了,只是徒劳而已。”
对于狄姆冷漠的话语,阿黛儿一开始似乎没有明白过来,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终于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然后没有说话就出发去寻找克里斯托弗了。
目送阿黛儿的背影渐渐远去,狄姆很疲惫的耸耸肩膀。
“真是的,为什么‘吸血鬼’里全是这些离奇古怪的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最晚明天也要会面了,所以还是做好迎接那男人的准备吧。
“在雨里,到底能看到什么景色呀……”
“雨,雨,雨的歌声呀。”
“闭嘴!”
“你也真是的,拼命的创作赞美雨的歌词。……淋湿了世间万物……”
“安静一点。”
对于不停转动着雨伞疯狂的唱歌的克里斯托弗,琪不停地唠叨着自己的不满。
“为什么呢?琪不是也很喜欢唱歌么?在仓库街的时候还和我一起唱过歌呢。来,我们一起唱吧。……雨呀,你尽情地下吧……”
“我是说你的歌词太没情调,我都无法忍受了。到底是你的理解力差呢还是我的表达能力差呢?”
“你不就说让我闭嘴和安静么。就这个谁能判断出你的意思呢?”
“……你说得也对,那我向你道歉。是我语言表达不够丰富。可我还是要说,你那小孩子式的歌词,太刺耳了,所以请闭上你的嘴巴。”
雨中的百老汇大街上,刚才还是一片生机,但人流攒动的大街忽然之间就被瓢泼大雨支配了。人们到底是争先恐后地涌向剧院。还是谢幕以后想出来却被雨水堵在了门口无路可走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托弗引人注目的眼睛和嘴巴被遮挡在雨伞下,而相反,琪则撑着一把东洋式的红色雨伞,反倒是更加引人注目。
“你的伞感觉很怪呀。这可是美利坚合众国最东边的纽约呀?你可好,把太平洋彼岸的文化都带了过来,不觉得太张扬了吗?”
“我像你的眼睛和牙齿一样出格呢。”
“啊,你可真无耻,居然拿人家的身体特征开这种玩笑。”
“这身体特征可是你自己所希望的呢。”
就这样来回五个回合,终于使克里斯托弗不再唱歌。
接下来,一边望着自己手里的那把黑伞,一边自言自语道。
“伞这东西实在太棒了,很值得我们尊重。”
“什么?”
“伞是人类为了与大自然中的雨进行抗争而创造出的智慧的结晶。也许其他的技术也是为了与自然相抗争吧。比如为了抵御温度的变化我们身上就穿衣服,这可能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所以不会让人感觉到对自然反抗的痕迹。所以这把伞鲜明地反映出当时的发明人‘不再被雨水淋湿’的决心和意志。”
红色的眼珠像孩子一样闪闪发亮,笑着的克里斯托弗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更何况,这是多么的实用呀。只有一个伞柄和一块布,就能抵挡能够淋湿大地的雨!”
“我可没觉得它能抵挡这大雨。”
正像琪所质疑的那样,随风飘过来的雨,又从地面上跳起来,打湿了他半个身体。
“只要我们的心情还没湿透我们就胜利了。我们既是喜欢自然的孩子同时也是喜欢人类的孩子,所以无论哪边赢了都无所谓。”
“……我可不想钻牛角尖。”
“看吧,这里已经有人的心情被雨水浇湿了。这个时候只要唱歌就好了。快,快,快唱歌吧,拯救你心灵的歌曲,也就是说是拯救你的世界的歌曲,哎呀,范围怎么越说越大了?……很高兴呀,再杀个人给我们助助兴怎么样?”
“你不是说过了么?不工作的时候尽可能的不杀人。”
对于乍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克里斯托弗的话,琪立刻叮嘱道。
可是长年和他在一起,了解他的琪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得到自己的赞同,他会毫不犹豫地对正在避雨的人群大开杀戒,使之血流成河。
听到琪的劝诫,克里斯托弗轻轻的耸了耸肩膀,在雨中大道的中间,静静地,毫无顾忌地停了下来。
很幸运,在路的中央没有挡住他的行人和车辆,那个样子肯定会让人深信他就是自己银幕中的明星。
“嗯,现在的我,正站在百老汇的中心呢。可是,正在下雨,感觉不到一点点生气。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无聊。”
“无聊么。那我们还是早点跟狄姆会合吧。”
“狄姆那家伙更无聊。”
克里斯托弗就像孩子一样向四周张望,可是也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就这样一边张望四周,一边向前走着。
就好像被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过了30分钟。
走到了离百老汇很远的一个地方,克里斯托弗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奇怪的场景上。
“……?”
那是,一个在路上行走的男人。
戴着淡绿色的呢帽淋在雨中,在暴雨中连伞都没撑,就好像找什么东西似的,专心地跑着步的年轻男子。
远远看去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年龄不大,也可以说是少年。
“真是个奇怪的人。任雨水浇打。总觉得撑着伞的我们,比不过他呢。”
虽然有一瞬有点生气,但是也没有再特别留意这件事了。但是——
十几分钟后。
如网一样并列的路面上,克里斯托弗正在向四周张望的时候,发现刚才的那位少年从右面的那条路上向这边走来。
从刚才看到他时起就一刻没停,脚力似乎已经耗尽了。
可是,如果按照刚才的那个速度一直跑的话,那么意志之坚强非一般人能比,就算是马拉松选手,如果全力奔跑,能够坚持几分钟就已经很不错了。
克里斯托弗似乎对少年的兴趣更加浓厚,一直注视着这位脚步蹒跚,还一直奔跑在街道上的少年。
“咦。”
克里斯托弗看着少年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发出了声音。
浮现在少年脸上的表情,不是长时间奔跑的疲劳感。
是绝望。
沉淀在少年脸上的昏暗的表情,库里斯托弗一眼就看穿那是“绝望”。
这对于克里斯托弗和琪来说,是曾见过无数次的表情。
本来,这种绝望的表情,就是身为杀手的他们亲自制造出来的。
可是,到现在为止这种表情出现在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脸上,实在罕见。而且,他们对少年不停地奔跑这件事也很有兴趣。
就在这时跑过自己面前的少年,脚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他们就这样一直观察着这位少年——看到全身沾满泥水想要站起的少年,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一直沉默的琪,注意到了对方的意图,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不要去,关心别人的不幸,这不是我们的正经事呀。”
“别人的不幸,也许是蜜的味道呢?”
边用红眼向琪示意,边迈开步子向水坑走去。
已经不管自己是否会被淋湿,向眼前的这位少年递去了自己的伞。
这就是管理街道黑社会的,名叫菲洛·普罗辛奇奥的少年。
——怎么了,小伙子?
这就是菲洛对帮他称伞的男子的第一印象。
出现在处于绝望边缘的菲洛面前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其异常的男子。
穿着一身欧洲十一、二世纪前的贵族服装,却意外地显得非常合身。
红色的眼睛里,是白色的眼球和黑色的瞳孔。
微微笑着的嘴巴里面露出的,是几颗海豚牙齿一样的被磨得锃亮发光的虎牙。
单从外观上来看这个人异常怪异。如果是胆小的人看到这种长相肯定早就忍不住大叫了。
可是,菲洛,能够担任“克莫拉”的干部,并不是用来撑门面的。
只是微微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就恢复了平静,等待着接下来对方的反应。
菲洛的心中还残留着对艾尼丝绑架事件的绝望,可是为了对眼前的陌生男人保持警戒,很快就从脸上抹去了那种表情。
看到这时菲洛的表情,虎牙男脸上露出微笑,对着已经变成落汤鸡的少年礼貌地问道。
“没事吧?”
和男人的牙齿不符,他的话语很和蔼。
听到这句话,菲洛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
除了眼睛和牙齿之外,一个好青年的模样,年龄估计20岁左右。
“……”
“怎么了。在这么大的雨里东奔西跑的……不会感冒么?”
对于这个奇怪男子的和蔼话语,菲洛非常困惑。
“没事的……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说着话,菲洛开始确认自己双脚的状态。
筋疲力尽的肌肉现在已经逐渐的恢复,已经超越极限过度使用的脚部细胞现在已经完成了再生。
“……再见。”
菲洛本来打算继续奔跑,可是身体却不能往前移动半步。
红眼男子抓起菲洛的手腕,用非同寻常的力气把他带离了那个地方。
“喂……放开我。”
菲洛焦急地大声叫道。
工作的时候使用的和外表不相符的低沉声音。
要是平时肯定会问下具体情况,可现在看来不是问的时候。菲洛正想挣脱对方的手,所以一边往手中集中力气,一边怒视青年的红色双眼。
可是红眼男对菲洛的叫喊不屑一顾,一脸柔和的表情说。
“我把手放开的话——你有要去的地方么?”
“!”
到底有什么企图。
菲洛从这个不明来路的男子的眼神中感到莫名的压力,本来准备用来奔跑的力气瞬间全部都集中到眼前这位男子身上。
“我刚才就看到你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丢掉的东西似的,可是你似乎是毫无目的地奔跑。是不是没有目标非常彷徨呢?”
你要干什么?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知道什么!
菲洛本来想这样大声喊道。似乎是被对方说中了,所以菲洛没有用很大声音反抗。
“看你不怎么辩驳,那就是说明我猜对了。”
男人呵呵笑道,嘴中的牙齿像锯齿一样刚好吻合在一起。牙齿之间吻合的线条就像是一个蛇形图,给人一种这并非天然生成的感觉,一定是人工特意打造出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说不定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我不是说过了么,这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非要一个人找么?你还真是要强。看来这个你很珍惜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价值么。”
“……”
虽说菲洛正处于痛苦的时候,可是也并没有想过要得到别人的帮助。这种事情,如果被麦萨或是兰迪、派乔这样的朋友知道了,自己肯定会很没面子的。
可是,难不成非要找这些刚刚遇到的好事的男人们帮忙么?
“是呀是呀,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看到菲洛眼睛骨碌碌的望着自己,克里斯托弗就像疏忽了什么一样,用没有拿伞的左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我叫克里斯托弗·夏德雷特。刚刚到达纽约,可是在这边还是有不少门路的,所以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请多多关照。”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克里斯托弗向身边的男子挥了挥手。
撑着红色雨伞的男子,远处看来,长着一张比克里斯托弗更加引人注目的东洋风格的面容。
“他叫本·琪明。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都叫他琪。”
这个叫做琪的男子没有克里斯托弗那么热衷社交,他看了菲洛一眼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请多多关照。”
“一会,那边还有一位叫做丽莎的女孩……我给你介绍。”
听着男子的介绍,菲洛仍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到底这位奇怪的男子是什么人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菲洛脑际盘旋,正在菲洛想要发问的时候,男人似乎看穿了菲洛的心思,以一副和蔼的面容说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实际上我们的雇主让我们来纽约帮个忙。……因为到明天为止都没有事做比较无聊,所以就想来新的街道上逛逛,找些新的朋友。”
就像孩子一样淡然地说着话的克里斯托弗。菲洛审视着对方,可是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无法从红眼男的眼中得出结论。
“……就只有这些么?”
看到菲洛依然不完全相信的脸。
“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有三件事情。大自然的恩惠,被分配的工作以及手制的小刀。最后一件是——”
“——消磨无聊的时间。”
菲洛感到自己内心深处被深深地吸引了,然后对自称为克里斯托弗的男子说了句没有意义的话。
“……你刚才,不是说了四件事情么?”
“是么?”
“不是,重要的事情不是只有三件么?”
“……每个人重要的事情都各种各样。把这些各种各样的事情用数字固定下来,既不明智也不浪漫,所以我不喜欢。”
——是么。
听着一边苦笑一边说话的克里斯托弗的语言,菲洛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深深吸引的原因。
——很像。
浮现在菲洛脑海中的,是他童年时代的好友。
——这个人……性格与克雷亚·斯坦菲尔德十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