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岛监狱的地下特别单人牢房
“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大声呼喊声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座专门关押男性的监狱里。
并不是说这个声音是女性的——而是悲鸣声听起来像年幼的孩子的声音。
但是,这个声音被厚厚的墙壁和天花板挡了回去,传不到监狱的地上。
但是一在美国各地,有许许多多的女性都在发出这样的悲鸣。
“呀啊啊啊……不要,不要啊!爸爸……眼睛…爸爸啊啊啊啊啊啊……”
在哭喊的少女眼前,一个男人单膝跪着。
少女望着他的左眼,上下眼皮的空隙里是一片赤黑色,里面的眼球已经没有了。男人淡淡地微笑着,少女的眼睛里看不到他的笑容。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被伤害了,因此感到了一股焦躁,好像自己的世界被完全否定了似的,这股焦躁让她狂叫不已。
“为什么啊啊啊啊!为什么……——?”
但是接下来一瞬间——回荡在室内的悲鸣声突然消散了。
被叫做“爸爸”的男人温柔地抱紧了全身颤抖的少女的身体。
“丽莎,没事的哟。”
“啊……啊……呜……”
“冷静下来,我只是视线范围变狭小了而已。”
之后少女的身体还是颤抖了一会儿,直到她完全镇静下来,那个男人——修伊.拉弗雷特只是抿嘴微笑着。
不过,他的微笑与其说是为了安慰少女,还不如说是他在享受现在的状况。
修伊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少女坐在床上,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好像说着别人的事情似的说道:
“和闭着一只眼睛还是有区别的……原来如此,很有趣的体验啊。”
“为什么……爸爸的左眼……去哪里了……?”
修伊的“女儿”丽莎尽量避开不去看修伊的脸,小声地问道。
修伊露出了为难的笑脸,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一般应该说“被那时候在屋子里的某个人挖去了”吗?
还是找一个适当的理由搪塞过去?
如果她知道了那个人是——恐怕是菲洛吧,伤害了自己的话——丽莎恐怕会不顾自己的立场和生命的危险去夺回眼珠。
然后,拿回眼珠后,她还是不会原谅那个时候在那个房间里的人们,恐怕会跑回去把他们全杀了。
——那样的话,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如果对手是菲洛的话,他和自己一样是不死者,所以不大可能会杀丽莎。
但是——如果丽莎遇到的是菲洛的那些自称“原菲利克斯·沃肯”的朋友或是叫做拉德的男子的话,那就糟糕了。
那个叫拉德.卢梭的男子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像丽莎这样的少女。从事前得到的情报虽然了解了这一点,但是亲眼看见的瞬间才明白了情报上所写的事实。
他虽然是狂人,但是很理性。
他是在完全理解自己所作的事情的基础上遵循自己的信念。
虽然个性凶暴,可能会被人误解缺乏大脑,但实际上他既冷静又有心计的入。但是冲动的个性恐怕已经盖过了心计。那份冲动来源于愤怒,或是纯粹的虐待狂心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是那种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丽莎的人。
——这样的话.就比较为难了。
——这个孩子身上还有不少我想研究的事情。
——至少要在帮他逃出了这个监狱后再说。
根本没有作为一个父亲在考虑答案的修伊静静地摸着丽莎的头说道:
“没什么的,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父亲,谁都不可以伤害父亲!……不可以的……!父亲是、父亲是……到底谁做的!?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伤害父亲是不可以的,父亲!”
虽然少女尖锐的话语让人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担心,但是修伊明白丽莎是在担心他。
丽莎·拉弗雷特。
她是修伊的亲生女儿——她还有另外一个别名。
而且是几百个人共同使用的别名——希尔顿。
她和夏姆一样,和许多人共用一个意识。
原本这是塞拉德·奎兹在做的研究——但是某个炼金术师从塞拉德那儿偷走并完成了研究.还把它进行了实际应用。最后修伊鑫到了这个技术。组织里的人都认为是修伊从塞拉德那里盗取了技术,但实际上却是某个炼金术师。
如果让人喝了某种液体,寄宿在那种液体里的某个东西的意志会替代掉那个喝液体的人的自身意志。如果被那种液体夺掉意志的话——那个人拥有的知识和经验都会被那个东西据为所有,然后如同得到了新的身体一样。反过来如果人的意志战胜了那个东西的意志,能得到的只有那个东西的记忆和自由而已。
和毒药、自白剂不一样,只是一种意志和另一种意志的单纯较量而已。
因为没有实际体验过,所以修伊并不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既是亲身体验被夺去意志了,对他而言就像被对方吃掉一样。
——说起这个……那个家伙被吃掉了吧?
那个曾经多次出现在“节拍”,为制造出夏姆他们提供了技术、各种信息和传言的男人好像有一段时间完全没在他眼前出现。
塞拉德·奎兹被菲洛的手吞噬了,难不成他也是被菲洛吃掉了?或者是被其他人吃掉了?——或者是故意不在自己面前出现?
——算了,不管那个家伙的事了。
修伊对想着没必要想的事情的自己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眼前的少女说道:
“不管谁干的,我们以后把它夺回来就好了。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纽约的计划和逃出这个岛。”
“那样的话……可是!可是……可是。”
虽然修伊本人都说不介意,但是丽莎还是无法赞同似的摇头。
但是,修伊明白丽莎的心情。
丽莎对他的爱,与其说是一种亲情——倒不如说接近于信仰。
修伊给没有任何知识和经验的刚出生的女儿喝下了那种液体,然后无微不至地抚养她长大。
对她而言,整个世界的中心就是修伊·拉弗雷特。世界各地所有负责信息情报收集的“希尔顿”或是担任现场指挥的“丽莎”而言,修伊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世界就是围绕他转动的。
丽莎拥有多于常人的知识和经验以及视野,而且她相信修伊的价值观是绝对正确的。
修伊在心里猜测丽莎是否正这样想着。
神被伤害了。
自己的世界被侮辱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存在,那些蝼蚁之辈竟然伤害了父亲!
——我虽然不觉得别人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丽莎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真是令人困挠啊。
先不想自己把整个世界当作实验对象,修伊平静地推测着女儿的心思。
丽莎……作为希尔顿的始祖,不可思议地拥有“自己是特别的’’这样一种意识。
与最初的夏姆个体很快被夺去意志不同的是,虽然被同一个意识操纵着,但是丽莎却认为和修伊有血缘关系的自己是从被选中的特别的存在。
如果是普通人,一般会说“我最喜欢右手小指头的形状”什么的,或者会说心脏、大脑尊重要的器官什么的。
虽然不能完全推测出一般的人会怎么想,但是丽莎中用小孩子般的语气说话的只有自己的女儿这个个体,对于他所使用的其他丽莎个体,他都没怎么爱护过。
“父亲……我……我无法原谅那个人……到底是谁?是那个叫拉德的家伙吗!?还是叫菲洛的家伙!?我立刻去追那个拿了你眼珠的家伙,把他千刀万剐!”
虽然丽莎的语调完全像闹别扭的小孩,但是说的话却不像小孩子说的。
修伊摸着丽莎的脸,闭起左眼眼睑,隐藏了左眼窝的伤痕说道——“你没有必要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我失去意识了多久,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的眼睛……应该旱就通过监狱官把眼珠带到岛外面去了。”
“监狱官……看守里面有人是自已人吗?”
“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
摸着说不定正打算去杀这个岛上的监狱官的丽莎的头,修伊斜眼忘了一下倒在入口附近的监狱官——夏姆,静静地开始讲述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事情。
“我会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说给你听,你要冷静下来听哦,丽莎。”
修伊此刻的眼睛散发出和先前不同的色彩——他注意到自己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轻微的冲动。
——如果失去了这个个体……对“希尔顿”全体会带来什么影响?
虽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但是修伊叹了口气——修伊再次认识到,对自己而言,女儿也不过是实验对象这件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冥界的话——
——我应该会落入但丁所描绘的……第九层地狱。
修伊再一次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望着长得像自己的女儿的眼眸,他想着关于自身的事情。
到底他们俩人中谁是更加不合常规的存在?如果自己和女儿死后,是不是会有什么报应?还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安详地死去。
——如果能够知道自己死后的事情,那也是很快乐的……·t丽莎,我并不打算就这样失去一只眼睛的一直活下去,但是为了取回那只眼睛,首先丽莎要代替我的左眼帮我做一些事情。这样的话,你就失去自由了……”
“没关系!即使你说不用我帮忙,我也愿意成为你的左眼!”
望着用力点头的女儿,修伊脸上仍然只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首先。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必须知道的事情。
修伊用缓慢的语调开始讲述故事。
尽量避免激起丽莎的愤怒。
但是他的心中还抱有对菲洛的憎恨感。
他慢慢地慢慢地讲述的同时——决定再次开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实验。
几十分钟后少女闭着哭肿了的眼睛睡着了。
修伊给少女盖上毛毯,然后自己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哦呀,丽莎睡着了,修伊先生。”
“总算睡着了。”
“……左眼怎么了?”
“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房间里的亮光已经全部消失了。突然一个声音随着走廊的灯光一起传了过来。修伊听到这个声音后,毫不惊讶的回答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不过你总算醒了。我还想要是你死了,就没什么办法了。”
“到时候会有另外一个我来取回身体的。”
“对夏姆而言,个体的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那个,会感觉手脚好像被折断了一样就是。”
在房间的入口处慢慢站起来的监狱宫是之前被拉德打得两次失去了意识的监狱宫。
——然后……夏姆一边望着修伊,一边考虑今后的事情。
修伊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背叛了他的事。
——所以从现在开始……必须慎重地采取行动。
——尤其是在修伊的面前。
虽然夏姆心里想着背叛修伊的事情,但是嘴上还是称呼修伊先生。
夏姆把自己的真正的心思藏在内心深处——然后用淡淡的语调说道:
“我要向修伊先生报告一些事情。‘吸血鬼’在芝加哥和卢梭家族的人交战时,露妮.巴尔美狄斯·布兰威列突然出现了,内布拉的人用枪袭击了弗兰克,之后把他带走了。现在生死不明。我会立刻向在内布拉内部的我的个体确认。”
夏姆一边用奇怪的说话方式报告,一边等待修伊说话。
“……”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的修伊总算开口了。
“没事吗?”
“哈?”
“我是指你们身上的伤。好像是从背后被打的。……而且,和我失去意识之前相比。你的姿势好像有点不一样……难道是曾经醒过一次?”
“……"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修伊的问话,夏姆故作冷静地摇了摇头,再次说道:
“没有……可能是打我的人出去的时候踢了我一脚什么的?”
“这样啊。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要是你醒了,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哦。”
听了修伊含糊其辞的回答,夏姆心里一点都不安稳。因为对方是修伊·拉弗雷特。他可能看破了自己背叛他的事情,所以故意用嘲讽的语调说话也不一定。
但是这种时候不能让修伊看到自己内心的动摇,否则的话,即使修伊之前没有察觉到,现在也会察觉到什么。
所以要尽量装出自然的样子,照平常的语调继续报告。
“然后,现在……雷尔请求我们帮助他救出弗兰克。”
“雷尔向人求助倒是很少见。”
比起和卢梭家族的交战或者弗兰克被捉走的事情,修伊更加关心雷尔的行动。
虽然想背叛的心情占了上风,但是面对是自己主人的修伊的异常,夏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感觉到了不由得身体的微微发抖——他觉得颈脖子间有点呼吸不顺畅的感觉.但是还是继续说道:
“我们怎么办?”
“那就帮忙吧?”
“是,是的。”
——是不是该问问要我们帮什么忙?
好像读懂了发呆的夏姆的心思一样,修伊露出了自嘲似的笑容。
“我并不是万能的。在这种时候,为了不为难,总之,先把芝加哥的实验继续下去。暂时我不会给出具体的指示。”
“哈……”
“我也很担心弗兰克。只是因为太麻烦。所以不出面而已。”
“您所说的这些话,哪部分是正经话?哪部分是开玩笑?”
“担心弗兰克是真的,后半部分是玩笑话。我虽然担心弗兰克……你应该知道我是那种无论对谁都不会有难过的心情的恶人吧?撒乐坶的话,则有可能如果实验对象被击倒了,他会口吐白沫,立刻晕倒吧。”
说出直属研究班的男主任的名字后,修伊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在考虑之前听到的简短报告中的某些事情,再问夏姆详情之前再开口确认了一句。
“露妮·巴尔美狄斯·布兰威列……”
“是的,我们确认过了,她确实出手了。”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她开始行动了。”
“是的,‘上议院议员’和‘搜查局’都关注着纽约的动静。从许多偶然看来,她好像和卢梭家族有关联。”
修伊听了夏姆平淡地报告的详情,静静地眯起了眼睛。
和夏姆谈了一会儿关于今后的事情后,修伊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眼前的夏姆个体发出了指示“那么,对之前在这个房间的……以菲洛·普罗辛奇奥为首的囚犯们要提高警戒。还有曾在这个房间出现的看守……我看到他们的脸,但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脸上应该有被拉德·卢梭殴打过得伤痕,你去调查一下他们。”
“我明白了。”
望着深深低下头转身离去的夏姆的背影,修伊静静地说“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到时侯,我会当面下达指示。”
“……我明白了。”
为了不吵醒丽莎,夏姆关门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走在黑暗走廊上的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修伊没有发现他的背叛就好了。
他知道修伊感觉非常敏锐,所以决不能因此就安心或大意。但是,他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取下帽子又重新戴上。
——即使被修伊发现了————我也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下去。
夏姆已经做好准备承担背叛的后果,而此时意味不明的浅笑浮现在修伊的脸上。
“露妮·巴尔美狄斯·布兰威列……t,修伊好像怀念什么似的望着天花板,低声说出了之前夏姆的报告中出现的人名。
——这个全名还是很难念啊。
——难怪艾尔马每天用不同的绰号称呼她。
这一瞬间修伊脸上的笑容既没有算计什么的意味,也没有冷笑周围的意味,只是普通入所有的那种自然温和的笑容。
那是自己成为不死者以前的事情——他想起了在漫长的人生中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一如果可以直呼她露妮,这应该是最简单的叫法了……他想起了自己还是小孩时候的露妮,因为当时年龄和她相差很大,所以不敢毫无顾忌地直呼其名。
一想不到再会的时候竟然成了敌人……果然还是应该像以前那样称呼她。
修伊一边想着,一边静静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巴尔美狄斯老师。”
想着想着,修伊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想起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被关进这个监狱之前的事情。
是丽莎和夏姆诞生之前的事情。
是成为不死者之前的事情。
是遇到马伊扎他们之前的事情——自己和艾尔马两个人一起学习既不是炼金术也不是魔术的奇怪的课程时的每天。
在他梦中出现的是教他炼金术的老师——和现在完全一样的身影,和现在一样想要哭出来似的翻弄着实验用具。
她是一位带着老气的眼镜,身材像模特的年轻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