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DD新闻社 社长室
“那么……那起事件究竟迎来了什么样的结局?”
在充满了从楼下传来的记者和编辑们的嘈杂声的新闻社的一个房间里。
从像是记者工作化身的文件之“山”中,响起一个无法判断年龄的声音。
确切地说,那是来自堆在房间中央的文件之山后面的,DD新闻社社长的声音。
房间的一侧,处于像是快被如同雪片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的纸堆压垮的惨状,而另一侧的空间则十分整洁,以房间中央的桌子边缘为界,两边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种房间的主人——同时也是情报站盟主的“社长”的声音,有着与他头衔不相符的平和,但在房间里的男人们却都露出一副有些紧张的表情聆听着他的发言。
“就是嘛!为什么遇到这么危险的事,还不早点汇报呢?”
情绪出奇高涨的穿着唐装的黑人——爱列安说道,与此同时周围坐着的几个社员也都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房间角落的男人。
而被质疑的中年男子则挠了挠脸颊,有些为难地移开目光。
“唔……因为我不知该如何汇报,非常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卡尔?”
爱列安皱眉问道,卡尔看了他一眼后叹息着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想社长应该已经知道了,这起事件牵涉到双重、三重的‘顶级机密’。”
“……!”
同在室内的其他男人们都倒吸一口冷气,而文件之山后面响起的声音却还是那么平稳温和。
“是吗……嗯,我的确预料到了。也就是说塞拉德•奎兹的爪痕至今仍留在这座城里,是这样吧?”
塞拉德•奎兹。
听到这个名字,有几个社员皱起了眉头面面相觑。
“等等等等,为什么突然提到塞拉德的名字?这次就算与顶级机密有关,也应该是甘道尔家族吧……”
“所以说啊,爱列安。”
卡尔静静地抬起头,淡淡地述说起事件的背景来:
“正因为是甘道尔家族,才与塞拉德有关的。”
好像是要为他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作出补充,文件背后的人苦笑着出声:
“被杀害的人们的共通点是都与甘道尔家族有关……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你的意思是?”
“他们原本就有所关联。然后他们再分别接近甘道尔家族。为了寻找某样东西的去处。”
听了社长绕圈子的说法,有几个情报人员将其与自己已知的情报一组合,各自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看着这样的同事,卡尔又接下了社长的话头。
“塞拉德•奎兹手下的那些老人们,查到了‘不死之酒’的情报停在了某处。”
2年前。
炼金术师塞拉德•奎兹一直追寻的“不死之酒”的完成品。
没想到那东西却突然下落不明,不仅如此,塞拉德及其助手艾妮丝也同时失去了联络。
留给他们的情报只有一条。
仅有一条。
被运走的不死之酒。
他们最后得知的那酒的下落是——甘道尔家族的据点。
塞拉德直属的老人们已经受到了搜查局的监视,但那些老人们培养的手下手中还有两条情报。
其一,是“消失在甘道尔的不死之酒”。
其二,是“用于实验的‘半成品’的去处”。
他们中有着私下联系的数个男女,单独地开始了与甘道尔家族的接触。
同时——也开始了曾在巴恩斯手下的女人,波拉•威尔门斯的搜索。
有传闻说她是巴恩斯小老婆所生的,岁数相差极大的女儿,但如今已经没人能证实传闻的真伪了。
因为波拉本人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负责管理塞拉德为了实验交给巴恩斯保管的‘半成品’。但老人们大概打心底就不信任作为同伴的巴恩斯吧。他们发现她从那个失火的仓库里,带走了几瓶作为备用的‘半成品’。”
卡尔无奈地叹息着,而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情报人员则对他说道:
“然后,她就被杀了。先不管她有没有说出酒的所在处……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绑架她的儿子作为人质吧。”
男人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在他身旁的英文版主编的尼古拉斯则否定了他的意见:
“他们也很谨慎吧。在她死后,如果儿子也接连失踪的话,就不容易把事情当做毒品交易的纠纷来处理了——因此,他们做出了先慢慢打入甘道尔内部比较好的判断。”
卡尔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而文件背后的社长也用平稳的声音淡淡地补充道:
“是啊……如果事先绑架年幼的儿子作为筹码使用还说得过去,如果事后再拐走孩子就有些不自然了。而目的如果是有关毒品的制裁的话——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应该会先在波拉面前杀死孩子再杀掉她本人吧。”
“然而,结果却是儿子马克走上了复仇之路……真是个让人无法释怀的故事啊……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爱列安带着一种阴郁的消沉心情说着,听了他的话,卡尔伏下眼帘答道:
“还有一个放弃复仇的选项吧。就算向警察告发也是没用的。毕竟警察和新闻记者是一丘之貉,他们一起捏造了那起事件的真相。我不认为事到如今还会因为一个吸毒女人的证词而重新调查。”
卡尔非常不快地说着,他的话让室内降下了一瞬间的寂静。
然后,打破沉默的——果然还是那个平稳的声音。
“那么,卡尔。差不多该说说重点了。”
“……是。”
“那个少年……被称为‘碎冰锥•汤普森’的马克•威尔门斯,以及他的最后一个目标——新闻记者莱斯特最后怎么样了?”
听了社长的提问,卡尔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总算长叹一声,答道:
“说来讽刺……马克•威尔门斯已经死了。被一个我也不太清楚的无名杀手所杀。”
语气中包含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感,情报人员垂着眼帘对上司汇报着:
“而,那个可悲的胆小记者,则逍遥地活了下去。优哉游哉地。”
“真是,真是太讽刺了。”
然后——时间回溯到荒唐大骚动(Baccano)的最高潮。
◇
12小时前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好……我明白了。”
一个黑手党成员拿着电话听筒,对坐在室内的年轻记者问道:
“喂,是尼柯大哥打来的……他说那群小鬼平时聚集的废工厂已经空空如也了。记者老爷哟,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莱斯特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在脑中重新展开现在的状况图。
——全都不在吗。应该把它当机会吗。
“……这样啊。”
——虽说有点早,只能让那个杀手第一个消失了。
“我对他产生了疑心,是因为最近跟他进行了好几次的情报交易……”
“等等,这话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因为之前都没时间说啊。啊,不过请放心,我还没有蠢到会把甘道尔家族的情报卖给对方。”
面对言辞充满自信的男人,拿着听筒的男人一时间皱起了眉——不过为了早点得到情报,他催促他说下去。
“然而,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可疑。因此也就独自进行了打探……似乎他们最近同伴之间在搞内讧……不久之后说不定会把负责实行犯罪的一个少年杀掉灭口……不过,先别说这些,他好像跟好几个与我一样的新闻记者有接触……而每一次见面的场所都是一样的。”
隐去有些阴险的笑容,莱斯特静静地说出一个地址:
“中央车站旁,即将拆除的废弃大楼……您知道吗?”
◇
同时 纽约 大街上
“那个,你说杀掉了那个叫马克的小鬼……是什么意思啊,史密斯老爷?”
“就跟我刚才所说的一样。因为接到了委托所以杀了。”
“在那间公寓吗?”
“是啊。在那里面处理尸体,还真费了我一番工夫。”
穿工作服的青年没精打采拖着扳手问道,杀手静静地微笑着作答。
雨下个不停的深夜大街。
不知是不是碎冰锥•汤普森事件的影响,平时下雨的深夜还能见到几个人影,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感到他人的气息。
雨仍下个不停,史密斯撑着一把巨大的伞走在前面,格拉罕、夏夫特以及艾尔玛三人跟在后面。
这样走了一会儿,夏夫特凑近格拉罕的耳边悄声说:
“不妙啊格拉罕大哥。”
“什么不妙?”
“你还问什么!当然是跟杀人事件扯上关系的事啦!现在!此时此刻!”
“哦,是这样没错。”
听了格拉罕简洁的回答,夏夫特用手指压住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说什么是这样没错啊……”
“跟拉德大哥一起的时候,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吧?”
“……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那种血光冲天的日子总算结束之后我欣喜若狂的心情吗?”
“明白了,那就体谅一下吧!”
话音刚落,格拉罕就把被雨淋湿的手啪一下搭在夏夫特肩上,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这很不容易,不过,那什么,别死哦。”
仅仅只说了这一句。
“好了,走吧!”
“为什么我会是这个人的小弟啊……”
夏夫特用没有撑伞的手抱住头。
这次换做艾尔玛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有什么烦恼吗?那么,总之先笑笑吧!你知道吗?用猜拳来比喻的话,笑容就等于后出手哦。不管有多悲伤有多生气,只要笑笑就可以让它们一笔勾销哦!笑容是魔法。不管过着多么不幸的人生,只要在最后几秒,刽子手举起的斧头还没有落下的瞬间能笑笑的话,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受到祝福的哦。”
“如果能做到这点,人就没那么辛苦了吧?”
“就算辛苦一点也值得这么做哦?”
男人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夏夫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样移开目光,低声说道:
“……艾尔玛先生。刚认识就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不过我现在还真有点羡慕你那种极度乐观的人生观呢。”
“哈哈,这可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艾尔玛有些腼腆地笑着,用毫无变化的表情开口说道:
“只要出卖灵魂就行。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笑容。”
“刚刚你是不是随口就说了什么特别可怕的话啊?”
真的是带着一层不变的笑容说出了这句话。如果普通人这么说的话,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然而,夏夫特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的话当做一个玩笑。
因为他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在这种突然被卷入杀人事件中的状况下——还保持着毫无变化的笑容。
那之后一行人又在雨中走了一阵,到离中央车站不远处,刚好能看到那栋没有亮灯的大楼时——史密斯停下了脚步转向格拉罕他们。
“……委托人就在那栋大楼里,接下来的话都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
“?”
“我没说让你们跟来,接下来我将会自己一个人走进那栋大楼。所以,不管你们任性地跟着我在里面见到了任何人,还是你们偷偷地跟踪委托人都跟我无关。明白吗?”
史密斯说完准备朝大楼走去的时候,至今没有问他任何问题的艾尔玛突然出了声:
“史密斯先生真的杀了那个孩子吗?”
“是啊,我杀了。”
“杀了那么一个小孩子?”
“是啊。小孩也好女人也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因为杀手本来就是一个疯狂的家伙才能担任的工作。一旦疯了,无论多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啊,一想起那个小鬼被霰弹枪打飞的场景,我的心中就再度产生了完成工作后的幸福感。”
史密斯绕着圈子回答道,露出无比冷酷的笑容。
然而,艾尔玛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
“————,————————”
“……你说什么?”
“——————,————————”
他的声音隐在雨声中,并没有传到格拉罕和夏夫特的耳中。
史密斯听后眉头稍稍皱了起来,摇头苦笑着说:“真是个怪人。”
目送着那之后就朝大楼走去的杀手的背影远去,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悲哀啊,让我们说说悲哀的事吧……”
格拉罕一边拿着扳手在手中敲得啪嗒作响,一边静静地歪过头去。
“史密斯老爷那么说,到底是想要我们干什么?他故意那么说,就是对我们有所期待吧。但我就是不明白这点。如果不能回应他的期待,不光我们困扰,还会给史密斯老爷带来麻烦吧。可恶,就因为我是世界公敌,现在就要开始给史密斯老爷添麻烦了吗?这样下去,说不定也会不知不觉地给拉德大哥添麻烦。你认为要怎么做才好夏夫特?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变身成为世界的同伴吗?”
“不,那个……是史密斯先生和拉德先生给我们添了麻烦才对吧。说起来……我刚刚还以为会被史密斯先生杀掉‘灭口’而紧张不已呢!”
“如果他会灭口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说‘是我杀的’了吧。”
格拉罕头顶着扳手一边调整着平衡一边答道。
看着这样不知到底有没有危机感的自家首领,夏夫特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呻吟道:
“……呜!虽说是这样没错,虽说是这样没错可是啊?”
“夏夫特真是爱操心。这样下去,将来会像普拉其德大叔一样秃掉哦?”
“已经够了。”
夏夫特明白继续跟格拉罕说下去也没用,撑着他那把小小的伞走到艾尔玛身边,疑惑地问道:
“对了艾尔玛先生,最后你跟史密斯老爷说了什么啊?”
艾尔玛的表情完全不带一丝紧张。
啊,这个人果然也是个怪人啊,即使产生了这样的确信,不,正因为如此,夏夫特才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
“啊,很简单哦,我啊……”
接着,艾尔玛正准备说出答案的时候——
划破雨帘的金属撞击声以及紧接其后的隐隐的枪声响彻了整条大街。
◇
几十秒前 废弃大楼内
史密斯为了报告任务完成情况走进了大楼,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明明是夏天却感到一阵凉意。
身为碎冰锥•汤普森的少年,马克•威尔门斯。
要看到他的确已经死亡的证据。这就是委托人的要求。
——专门要求跟杀手见两次面也真是个古怪的委托人啊。
虽然他也考虑过这是不是圈套,但如果有警察埋伏其中的话,那个记者也会同样迎来灭亡。
从对方的口吻来判断,他似乎十分畏惧少年的存在,于是史密斯也就再次来到了这里。
对于一个从事非法买卖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愚蠢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
他在数秒后明白了这一点。
朝大楼深处走了几步,一抹颜色鲜艳的布料突然闯入了他视野一角——
在他发现那正是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决心“一定要杀掉”的对手的服装的那一瞬间。
——玛丽亚……玛丽亚•巴尔赛利德!
曾跟他有过一次合作的,佩带日本刀的褐色皮肤少女。
在看到她的笑容之前,出鞘的银色刀刃已闪现到史密斯的眼前。
刹那间,金属撞击声撕开了周围的空气。
尖锐的声音似乎快让已经冷到极点的空间完全冻结,史密斯感到自己藏在衣襟里的脸上冒出了冷汗。
“真受不了……混蛋。”
从怀中掏出霰弹枪挡住对方的刀,史密斯一咬牙,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愚蠢。
——没想到埋伏的居然不是警察……而是别的杀手啊。
但他没有时间去后悔。
面前的少女愉快地笑着,视线越过刀刃窥视着史密斯的表情。
“啊哈哈!好久不见啊!Amigo!听说你不知道在哪儿住院,没想到已经出院了啊!恭喜啦!”
“……多谢。”
玛丽亚以超出寻常少女的腕力,用刀把整个枪身向史密斯的方向压去。
“不过,很遗憾哦amigo!到死都住在医院里对你来说才是最幸福的哦!”
“……胡扯!”
史密斯一脚踢开少女的身体,往后猛地退了一大步。
与此同时,他从外套中掏出另一把枪,正准备瞄准玛利亚的手腕时——为时已晚。
直逼眼前。
本该被踢飞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
“……咕!”
虽然他已扣下扳机,但玛利亚的动态视力完全看清了枪口的朝向和史密斯手腕的动作,在即将发射前已一歪身子滑到一旁。
从发射出的子弹下方钻过,玛利亚朝旁边一跳——用刀迅速砍向史密斯的长外套。
“嘎……”
他的腹部受到了超出想象的冲击,但并没有感到遭受斩击后特有的疼痛。
藏在外套下的几十把枪挡住了玛丽亚的刀。
“……啧。果然没办法斩断铁呢。真遗憾啊,amigo。”
“你个小鬼……居然敢弄伤我的枪!”
瞬间重整好姿势的玛丽亚,以及还踉踉跄跄的史密斯。
两人一边进行着答非所问的对话,一边与彼此间拉开了近5米的距离。
“我知道了amigo。虽然对手是你有点浪费,不过我就老老实实地拿出真本事来吧!”
话音未落,玛丽亚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另一把刀。
二刀流对双枪手。
两人以一种奇妙的构图对峙着。
虽说他们过去曾一起共事,但现在已经完全反目成仇。
“好了,刺死,斩首,劈开脑袋,你喜欢哪一种?这种小事我还是允许你选择的哦?Amigo!”
“如果是我,就招待你吃全套大餐。”
“贪得无厌可不行哟,amigo!而且,你不是比我弱吗!上次,你瞬间就被贝尔加秒杀了吧?那个时候我可没有输!”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个少女一样,说出了如此露骨的挑衅。
“可你不是也被克雷尔•斯坦菲尔德耍得团团转吗?”
“现在我已经能赢过他了!而且,这不影响你比我弱的事实哦?Amigo。”
玛丽亚的反应仍然充满了孩子气——但史密斯明白。
虽然看上去这副样子,面前的少女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
而且——即使自己用枪,对方用刀,面前的少女也丝毫不处于劣势。
然而,史密斯的表情反而恢复了冷静,他放下两手的枪说道:
“是啊,没错。”
“?”
“我……比不上你。”
“?怎么了,amigo,你在求饶吗?”
玛丽亚不明所以地问道,而史密斯仍保持着毫无防备的姿势静静地说着:
“被甘道尔那些家伙打败,躺在医院病床的时候……我思考了很多。”
说着,他将右手拿着的手枪放回外套,取而代之地拿出了跟左手一样的霰弹枪。
“这世上,还有那样疯狂得无可救药,无法解释的存在。”
接着,史密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灵活地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托他们的福,我对世界充满了敬仰之情。”
拿着霰弹枪的手穿过袖子,史密斯的身后响起了重重的一声响。
脱去重达30千克的充满装备的外套,史密斯喀地扭了一下脖子。
“也多亏了这样,我成为了对世界、神以及疯狂虔诚的杀手。”
“……你在说什么啊,amigo?真的好吗?脱掉那件盔甲一样的外套?”
在不可思议地问着的玛丽亚面前,史密斯摘下帽子扔了出去。
只剩衬衫配黑色裤子的一身轻装,不过衬衫上还缠着带枪套的皮带,上面还插着好几把枪。
“感谢吧。感谢这个世界允许被疯狂附身的我继续存活。”
“也许你觉得自己的话很帅,不过正相反哦amigo。”
难以判断少女的回答是挑衅还是理所当然的指责,史密斯咧嘴一笑——
“我也要感谢你啊。Amigo娘们。”
“为什么?”
“啊,重新开始杀手生涯的这一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呀!”
他突然瞪大双眼,朝前——跳去。
“顺便说一句你真竟然胆敢到处说我的坏话去死吧小鬼!”
比他自己愤怒的话语传出的速度更快,只是向前、向前、向前。
明明拿着霰弹枪却一味地缩短与对方的距离,像是丝毫不加考虑的举动。
然而,玛丽亚却立即对这样完全超出意料的行动做出了反应,她将右手的刀水平一扫做出了反击。
“啊哈哈哈哈!抱歉啊!你比想象得还笨真有意思!Amigo!”
玛丽亚想也没想地叫道,她的声音也追不上她的动作。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金属撞击声早已响过,两把交叠成十字形的霰弹枪挡住了玛丽亚的一击。
然而,玛丽亚毫不犹豫地用另一只手握着的刀进行了追击。
比她的刀光快了一瞬,史密斯迅速转开身。
交叠成十字型的霰弹枪像风车一般旋转,而其中的一把枪瞄准了玛丽亚的身体中间,停顿了一眨眼的时间,扣下了扳机。
但比这早了一瞬间,玛丽亚把身体往后一仰,一个后空翻顺势把霰弹枪口朝上踢开。
本以为被踢起的枪口会发出巨响和霰弹——可不知为什么却没打响。
仅仅发出了咔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听到这声响玛丽亚踢了一下地板,再次高高地跳了起来……
然而,史密斯已经扔开了霰弹枪,两手握着的是方才别在皮带上的另外两把手枪。
照样是左右手各拿一把,并没有刻意瞄准,只朝着敌人所在的方向射出子弹。
少女故意朝对方怀中冲去躲开这样的连射攻击,顺势使出了突刺。
毫厘之差。
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识的防卫,史密斯用枪托挡住了日本刀的刺杀。
借着弹开的势头,两人拉远了彼此间的距离。
方才的冲击打落了史密斯双手的枪,他立刻又在腰间拔出两把新的枪——与此相对,玛丽亚则在稍远的地方压低身体按兵不动。
随便出手的一方将陷入不利的境地。
两人保持的姿势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消去了枪和刀之间作为武器的差距,保持了完美的均衡。
两人都僵硬了一瞬间,随即又同时露出了笑容。
“……吓了我一跳。你还挺厉害的嘛。Amigo。”
“……你也一样。看到你被克雷尔耍得团团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值一提。”
空间里充满了伺机而动的紧张气氛。
一触即发。只要有人一动,两人之间的天平就会立刻倾斜。
本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几秒钟——那台天平就轻易地被人踢翻在地。
喀、喀拉,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史密斯稍微移开视线,看到几个男人堵住了大楼的出口。
一看就一副黑帮打扮的他们手中,分别举着轻机关枪(汤普森)和缩短枪身的霰弹枪,枪口全都指着史密斯的身体。
数秒的沉默。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史密斯皱起眉头打破了寂静,玛丽亚却面带不满地瞪向男人们的方向:
“等等!不行啦amigo!这家伙现在在跟我玩啊。”
对少女杀手的抗议做出回答的,是男人中格具威严的某个男人。
“……据我所见,已经不单单只是玩而已了吧。”
“但是,尼柯!”
“……懂事一点,小姑娘。你姑且也是我们家族的一员。老板不在的期间,我可不能让你变成残次品。”
“啧。”
也许是判断对方不会妥协,玛丽亚听话地收起了刀。
而另一边,被多把枪指住的史密斯陷入了连指头都不敢动弹的状况。
面对陷入绝望境地的杀手,黑帮的男人静静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低声问道:
“……是拉兹•史密斯吧。”
“……这可真叫人高兴。竟然有初次见面就知道我名字的人。不,还是说作为一个杀手竟然被人掌握了情报我该感到可耻才对?”
看着仍在逞强的史密斯,被称为尼柯的男人哼了一声,说道:
“老实说,我也很吃惊。虽说是个用枪跟刀对打的蠢货……不过竟能用枪跟玛丽亚打成平手。听说你曾被贝尔格先生一击秒杀,看来那只是因为对手太强了。”
尼柯并没有拿枪,而是从怀中掏出香烟点上,同时继续说道:
“我是甘道尔家族的尼柯拉。为什么会落到这份田地,相比就算是你那如同被雨水泡烂的蛆虫一般的大脑也能理解吧?
“不知道啊。甘道尔家族的老板没必要害怕杀手吧?”
“想装糊涂吗?”
尼柯忽地眯起眼,语气变得稍微严肃起来。
“不叫拉兹•史密斯……而称你为碎冰锥•汤普森的话,脑子是不是就能转过弯来啦?”
“……”
听到那个名字的史密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反应被尼柯当做肯定的回答,他面无表情地向身后的数名部下下达命令。
“……把他带走。”
“喂,等等。”
“有什么话,等你见过切克之后我再慢慢听吧。”
到最后都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男人,似乎不想再多看史密斯的脸一眼,他转过身去——
发现自己眼前,存在着两种颜色。
那是在持枪而立的同伴们身后,呈人型的蓝色以及旋转的银色。
意识到那是一个青年的身影时,尼柯的全身忽地紧张起来了。
——格拉罕。
过去多次与甘道尔家族发生过纠纷的小混混,即使是这样还一直活在世上的危险人物。
“悲伤啊……让我们来把悲伤的事……画上句号吧!”
青年停止了转动扳手,在持枪的男人们身后情绪高昂地喊道。
“你们……想对史密斯老爷做什么?”
闯入者的声音过于唐突。
最快对其做出反应的,是被叫到名字的史密斯本人。
“……蠢货格拉小混球!不是叫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吗!”
“是啊,所以我就到这儿来了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史密斯老爷?”
“真是让人头痛不已的状况……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想问啊。”
“咕……这是叫我去理解连本人都不清楚的状况吗?这是什么圈套?这也是地球对我这个世界公敌的刻意刁难吗?还是说是太阳,是太阳干的吗?”
听着格拉罕不知所云的大喊大叫,尼柯稍稍皱起眉头问道:
“又是你啊……还真是总和我们过不去啊。”
“哦,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尼柯大叔吗?”
大概是熟人吧,两人都沉下脸色交谈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存在吗……这可真是一个哲学问题。我现在还存活于世就说明世界认可了我的存在吗……可我明明是世界公敌?为什么……该死,给敌人雪中送炭吗?太阳这家伙……还真让人心生敬意啊。”
“……我重问一次。你和这个枪支狂热(happy trigger)的杀手是什么关系?”
听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在一旁听着对话的玛丽亚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问他们什么关系,刚刚那个新闻记者不是说了吗,amigo。这家伙不也是杀人狂或者说是杀人集团中的一员吗?”
“虽然跟这个小子发生过好几次纠纷……不过这家伙并不会杀人。”
“这样啊?好无聊啊amigo。”
无视真的满脸无聊的玛丽亚,格拉罕静静地问道:
“那么,为什么老爷会跟甘道尔的人干上?老爷被打烂脸送进医院那事就算结了吧?”
“看样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啊。”
看着不知为何毫无紧张感的格拉罕,尼柯叹着气回答道:
“这家伙就是碎冰锥•汤普森啊。”
听了这话,格拉罕呆呆地眨了眨眼,像小松鼠一样歪过头去。
“你在说什么呢?碎冰锥•汤普森明明是……”
说到这儿,又突然想起艾尔玛曾要他保守马克真实身份的秘密,于是他把扳手转了一圈重新说道:
“碎冰锥•汤普森……是谁?”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就是史密斯这家伙呀。Amigo。”
“不不不,这不可能。”
听了玛丽亚无奈的回应后,格拉罕哈哈地笑着答道:
“因为史密斯老爷,虽说是个杀手,可至今还根本没杀过任何一个人唷。”
再度的沉默。
大家都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自然而然地看向史密斯——
而史密斯本人,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呼吸一次,说出了一句话,只说了一句话:
“我就是碎冰锥•汤普森,这是事实。”
“老爷?”
格拉罕吃惊地瞪大眼睛,而尼柯把眼睛眯得更细开口说道:
“嗬……你承认了吗?”
“是啊……至今一共刺死了四个男人。第五个还来得及动手。”
“史密斯老爷,没事吧?难道头被枪打中了吗?!”
“……?”
听了史密斯怪异的话,格拉罕更加混乱起来,而尼柯也停下动作再次看向史密斯。
在他们的视线中,杀手静静地笑着——仍然平淡地说着:
“是真的……那并不是工作……而是复仇。”
◇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好了……抱歉我先告辞了。要先回一趟报社,说不定又有新的情报了。”
看莱斯特慢慢站起身,甘道尔家族的成员也站了起来。
“是吗……拜托你了,记者老爷。”
“不不,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这也是互惠互利啊。”
“说得没错……多加小心。雨还在下啊。”
“嗯,还真是这样。”
莱斯特笑着答道,心里却暗自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么,万一……那个杀手吐出了我的名字。
——虽然我已经想好了借口,不过现在必须去那个小鬼的家……
——说不定,这次总算可以找到“那个”。
虽然他愿望成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现在的莱斯特无法认清这个事实。
萦绕在他心中的,是几个人的“死亡”。
亲自动手杀人的记忆。
或是间接进行的杀人游戏。
光是想象着游戏结果,他就感到十分幸福。
这种心情反而又加重了他对自身生命的执着,年轻的“杀人狂”——
带着作为新闻记者的虚伪笑容,朝着出口的台阶走去。
接着,在他正要踏上台阶的瞬间——
“哎,怎么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突然听到房间角落传来了切克慢悠悠的声音。
——怎么了?
他回过头去,看到切克的视线看着稍微高过自己的方向。
他看着台阶上方的什么。
难道那个舞女回来了吗?
他这么想着朝上方看去,与此同时身处地下的男人们一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莱斯特抬头看到的是——
飞扑向自己的小小人影,以及他手中握着的碎冰锥。
下一瞬间,冲击袭向莱斯特全身,他就那样摔倒在台阶下。
然而,莱斯特并没有感到全身的疼痛。
因为从肩头放射出的锐痛,麻痹了他全身的神经。
“嘎啊啊啊啊啊?!咦、咦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莱斯特只痛得满地翻滚。
“喂,住手!”“你要干什么小鬼!”“没事吧,记者先生?”“蠢货,别叫医生!”“啊,没关系哦。刺到那种地方不会马上死的哦。”“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切克!”“你要干嘛!小鬼!”
地下室的吵闹声非常清楚地传入了莱斯特耳中。
他紧紧闭上渗出泪水的双眼,挤干眼皮里包含的液体,为了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朝台阶的方向看去。
于是,他看到那儿——
在台阶下,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总算找到了……”
拿着刚被血染红的,锈迹斑斑的碎冰锥——少年露出如同亡灵一般的表情,冷静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莱斯特。
“你不在自己的公寓也不在新闻社……所以,我想也只剩这里了吧……”
◇
一个小时前 马克的公寓
背后传来喀嚓一声,让马克一瞬间回过神来。
回过头去,他看到来杀自己的男人,拿着刚扣下扳机的霰弹枪叹气道:
“啊~啊。说起来之前我觉得霰弹枪太危险,把子弹都卸下来了啊。瞧我都干了什么,真是太失败了!”
“……?”
马克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故意装糊涂的男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杀我?”
“……总之你先听我说。刚才的瞬间,你其实已经死了,不过——”
下一瞬间。男人对少年,不,是对杀人狂提出了一笔怪异的交易。
“我给你未来,作为交换把你的过去给我。”
“……你说什么?”
“我虽是一个杀手,但至今没有一点儿名气。没有杀人成果,也没有疯狂的事迹。于是,我想到了。你不认为谜之杀人狂碎冰锥•汤普森的名号……正适合一个绝佳的疯狂杀手吗?”
“……啊?”
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的“杀人狂”。
马克不知道该对面前的杀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能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
“……我的意思是,我饶你一命,所以把你杀的人算在我头上。”
“不,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为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提高名声。”
“……”
看着少年还是无法理解地歪着头,史密斯像是死心了一般地叹口气,压低声音,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悄声说:
“……我不想杀小孩。你乖乖闭嘴听话就好。”
看着神色尴尬的杀手,马克瞪圆双眼开口问道:
“你是杀手吧?背叛委托人也没关系吗?”
“听好了,小鬼。成为杀手的家伙,全是从始至终无法逃脱疯狂的存在啊。”
“……那又如何?”
少年的表情仿佛是目睹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奇妙生物,听了他的问题,史密斯张开双手,呵呵笑着——毫不羞愧也不向任何人低头地断言道:
“——是相信疯子的委托人不好啊。”
◇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于是,时间再次回到爵士舞厅的地下。
“你……你是!波拉的……为什么,该死!好痛……”
方才想象“蹂躏他人性命”而产生的从容已云飞烟灭,如今肩头被刺产生的疼痛让他感到了自身的“死亡”,莱斯特抽泣着放声大叫。
虽说这种小伤并不会危及性命,但从未体验过的疼痛让莱斯特陷入了自己即将死亡的错觉中。
“好痛,痛死了啊啊!该死,这个小鬼,你、你这小鬼!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在干什么该始,该死!杀、杀掉他,你们在干什么!快开枪打死他!不然不然……会被他杀掉啊!该死!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斯特丑陋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对周围的黑手党们喊道。
甘道尔家族的黑手党成员们觉得这样的莱斯特不堪入目,但仍把手伸进怀中警戒着站在台阶旁的少年。
虽不会立刻开枪,但因为数年前有几个同伴曾在这里遇害,他们也绝不会放松警惕。
少年左手拿着一个可疑的纸袋,右手当然握着碎冰锥,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带其他可疑之物。
“怎么了?拿着那种东西很危险的哦??”
只有切克一人用毫无紧张感的声音问道,马克露出一丝微笑,低声回应道:
“对不起……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不知道你有什么内情,不过已经够给我们添麻烦的了啊,小子。”
黑手党中的一人一边提防着少年一边静静地掏出了枪,把枪口对准少年。
“那个纸袋装了什么?慢慢地把装的东西拿出来,慢慢地,要让我们都能看到。”
他的这一举动是出于担心纸袋里是否装又炸弹或是枪支的顾虑——
但对满心害怕自己会被杀的莱斯特而言,这种对应过于温和了。
他撞撞跌跌地站起来,扑向刚掏出枪的黑手党。
“给我!该死的!”
“什?!”
拿着枪的男人被莱斯特超出想象的力量吓了一跳,上好膛的枪也被夺走了。
在周围的黑手党作出反应之前。
比少年伸向纸袋的手更快。
甚至比莱斯特理解自己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更迅速。
扳机已被毫不犹豫地扣下,子弹深深陷入了人体中。
然而,被那颗子弹击中的,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
而是为了保护少年,从台阶上飞扑而下的不速之客的后背。
“……你……”
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压倒,马克惊慌失措地喃喃道。
在他眼前的是——自己不停逃避的有着不死之身的怪物。
“呀,没事吧?刚才真是危险啊。”
艾尔玛露出安心的微笑,但从他嘴角不停滴落从胃中溢出的血滴,背后也不停流出鲜血。
“危险的……是你才对吧!做这种事……”
话说出口后,少年才想起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难道说不痛吗?”
“不,非常痛。还有啊,你瞧,你的右手。”
“……哎?”
马克一看,才发现也许是在被撞飞的同时,自己右手拿着的碎冰锥插进了艾尔玛的右腿。
“呜哇!对、对不起!”
“啊,没事没事,是我不好啦。”
接着——满脸笑容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拔出碎冰锥,明明被枪击中背部还轻松地站了起来。
这诡异的光景让莱斯特和黑手党成员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让他们都屏住呼吸的,是那之后发生的事。
从艾尔玛背上和腿上流出的血,像是与重力与时间背道而驰般,朝着他伤口的方向爬动着。
如同每一滴血都有着自己的意识,朝着自己本应所在的位置不断进发。
看着蜿蜒而上的红色队列,黑手党成员们面面相觑,面带紧张地小声议论着。
(喂,这不是……)(啊,跟老板一样的……)(话说,谁啊这是?)
莱斯特同样僵在原地,方才枪被夺走的黑手党轻易从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枪,但他却似乎没有发觉,甚至忘记了肩头的疼痛,颤抖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
“竟……竟然是……不死者?”
过于唐突地出现,完全掌控了在场主导权的“怪物”。
他没有去确认自己的伤口是否已经完全愈合,只打心底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哎呀,抱歉啦。我本来没打算惊动大家的。啊,你真的没事吧?”
艾尔玛想要再次确认马克是否平安,但少年想也没想就甩开了他的手。
“够了!”
少年厉声说道,然后把视线从艾尔玛身上移开,痛苦地——用带哭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准备寻死的我面前……明明毫不相干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啊……”
“出于兴趣。”
艾尔玛给了一个出奇简单的答案,马克狠狠地瞪着他:
“别开玩笑!我……我不值得被任何人救!我没有这种资格!”
“有没有这种资格,并不是由你决定的吧?你这话还真奇怪。”
艾尔玛发自内心地问道,马克摇了摇头高声喊道:
“啰嗦!我……我连毫无关系的人也……”
说到这儿,马克发觉自己陷入了超出想象的混乱中。
——笨蛋吗我是。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过去。
——不知道我犯下的罪行……也不知道我的过去——
这么想着,他就快开始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时——
“啊,对对!就是要说这个!”
听到“毫无关系的人”这个词的瞬间,艾尔玛啪的一声击了一下掌。
“莱斯特就是他吧?啊~啊,的确是啊,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啊。”
“……咦?”
“……啊?”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马克和被叫到名字的莱斯特同时发出了疑问。
艾尔玛笑嘻嘻地下了一步台阶,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莱斯特全身。
“哎呀,真的,连衣服的牌子都一样。”
“什……么?什么啊……你想说……我怎么了……好痛!”
莱斯特回想起肩头的疼痛又呻吟起来,艾尔玛对他说道:“没事吧?不过这种程度的伤不会死人的,所以放心吧。”
之后,他灵巧地一转身,对马克露出爽朗的笑容开了口:
“哎呀,这下子我总算完全弄清楚了!”
“弄清了……什么?”
男人完全不识时务的举动让马克甚至就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不知不觉地跟上了艾尔玛的话题。
听了少年的提问,不死之身的怪物更加愉快地微笑起来——说道:
“弄清了为什么你上次会刺杀我!”
“————哎?”
“当时雨那么大嘛。样子和身材都跟我挺像的,而且还穿着和我那天同样的衣服啊,这个人!所以在大雨中,误以为我就是这位莱斯特先生而刺中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呢,嗯。”
◇
中央车站旁 废弃大楼内
“于是,我为了给波拉报仇,还在寻找最后一个人。”
“……”
史密斯漫长的独白结束后,尼柯一行人面色沉重地沉默着。
而格拉罕和玛丽亚则只听了一半就跑到大楼内稍远的地方,开始为“日本刀能不能砍断扳手”打起赌来。
格拉罕似乎听了一会儿就发现史密斯的话是从马克少年那儿现学现卖的,而玛丽亚则根本从一开始就毫无兴趣。
“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原来如此……的确,卡尔也告诉过我们被杀的家伙们的共通点。”
“哦?”
“他说被杀的家伙们,有可能都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们(甘道尔家族)的。”
烦恼了一小会儿后——尼柯静静地摇了摇头,仍保持着锐利的眼神,对史密斯做出宣判。
“然而,无论如何,你杀害甘道尔家族成员这一事实不会改变。因此,要不要放过你不能只靠我一个人的判断。总之让切克来判断一下你方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吧。”
大概他从什么地方觉察到史密斯所言可能并非属实吧。因为在说到“把波拉当做姐姐般爱戴”时,从他的语气中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爱意和悲伤。
正当他准备下令让手下排除史密斯藏在身上的枪时——
紧接着划破空气的声音,爽快的破坏声响彻大楼。
那是格拉罕扔出的扳手,从史密斯和尼柯一行人中间穿过,插在旁边的墙上发出的声音。
“……你今天也要淘气吗,格拉罕?”
听了尼柯不愉快的提问,格拉罕快乐地笑着骨碌骨碌转起了圈,就那样转着挡在了史密斯面前。
“抱歉,史密斯老爷让我拆枪,有恩于我。所以不能轻易让你们带走他。何况,我是世界公敌嘛。以甘道尔家族为敌也很简单哦?”
“你和我们做对不是家常便饭吗……就算这家伙,就跟刚才所说的一样……是碎冰锥•汤普森本人,你也要站在他那边吗?”
“我早就习惯有个杀人狂的大哥了啊。况且那个人还是完全出于兴趣而杀人的大变态。”
听了格拉罕像是玩笑般的回答,黑手党们正准备用手中的枪重新指向他时——
“原来如此……你们都把枪放下。”
“尼柯大哥?!可……”
“刚刚这家伙已经开过很多枪了,现在这附近的警察们都在四处寻找响起枪声的场所吧。我可不想故意把他们引来。”
“……也就是说,轮到我出场了吧!Amigo!”
不知她从何时开始听起他们的对话,玛丽亚双眼放着光朝他们跑来。
尼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由我来”就朝前踏出一步。
看着对方的举动,已经放下枪的史密斯问格拉罕道:
“……格拉小哥,那个叫尼柯的家伙,强吗?”
“我跟他打过几场。”
“结果呢?”
听了史密斯的问题,格拉罕拔出插在墙里的扳手,竖起拇指眨了眨眼:
“一胜六败!”
“厉害得我都快哭了。”
“不过,尼柯老爷比不过轻机关枪啊。以前还全身中弹差点死了,算上我就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哦!”
“你的意思是你就能胜过轻机关枪吗。不过,被轻机关枪击中还能像现在这样活着走来走去,已经算是怪物了吧喂。”
史密斯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不过……对已经疯狂的我来说,倒是个不错的赌局。”
看着不顾尼柯阻止开始拔刀的少女,他愉快地低声说着。
格拉罕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又突然想到什么,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史密斯问道:
“因为说不定会死,所以我先问问。”
“什么?”
“刚才,艾尔玛对老爷说了什么吧?他到底说了什么?”
“啊,他啊……”
『是叫史密斯先生吧。您啊,怎么说好呢,真是个好人。』
『——你说什么?』
『我很擅长分辨假笑……刚刚你说杀了马克时的笑容——只有那时,是假笑吧?一定是你没有杀他,要不然就是因为杀了他而感到悲伤。』
『……』
『不管是哪种,您都是个好人。我就是想告诉您这个。』
回想起这样的对话,史密斯埋下头露出一个苦笑。
“……我是个好人,吗?那家伙也相当疯狂啊。”
“你说什么?”
“……活下来就告诉你。”
紧张的线瞬间铺满了整个废弃大楼的内部。
虽说被阻止了,但尼柯的部下们全保持着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姿势。
在这种必定会有人丧生的状况中,精神高度集中的尼柯听到了外面的异常。
“……”
“怎么了吗,尼柯大哥?”
听了部下不安的询问,尼柯用放松的声音低声答道:
“……回去了,你们。”
“哎?怎么回事?Amigo?”
“尼柯大哥?”
看到尼柯一下子放松了戒备,玛丽亚和部下们都直翻白眼——但等他们看到尼柯回头看到的废弃大楼入口,就都明白了。
那里的墙上靠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夏夫特——
而在他身后,聚集在城里的少年们一个接一个现出身影,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二十个人左右的团体。
“啊……啊,真是的!累死我了啊格拉罕大哥!在这种时候召集大家可真是太累了!”
不知他到底跑了多少路,夏夫特一脸就快累倒的表情,但他仍清楚地说出了该交代的事:
“另外,我也跟百万大街的那群人打过招呼了,他们马上就到。”
夏夫特竖起拇指苦笑着,而格拉罕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喂喂,你也叫太多人了吧。你真的打算以世界为敌作战吗?糟了……难道世界公敌不是我而是夏夫特吗?怎么办?我能阻止暴走的夏夫特吗?你……率领这么多人到底想干什么?家人和朋友会哭的别乱来啊!我第一个就会哭的哦?!”
“……我不过是叫他们来群殴天真地闯进甘道尔家族斗争的格拉罕大哥你而已哦?哎、哎?”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尼柯,夏夫特不由得让出了一条道。
而玛丽亚则在尼柯背后无趣地问道:
“我说,不打一场吗?我不介意把他们全部砍了哦?Amigo。”
“以这个数量为对手的话,已经不是普通的打架或是探听情报了。而是斗争。”
“不过,我和尼柯应该可以轻易获胜哦?Amigo。”
“我已经说过了……只是我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但老板没有给我让你们负伤的权利——也没有给我随便杀死这些小鬼们的权利。”
男人锐利的声音,让城里的不良少年们都浑身一僵。
然而,兴许是格拉罕在大楼内部带给了他们安全感——并没有任何一人逃走。
本以为尼柯会径直走出大楼,没想到他最后还一度停下了脚步,转向正准备捡起帽子的史密斯。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什么?”
“就算你所谓自己就是碎冰锥•汤普森根本是胡说八道……”
“……”
——混蛋,他早就看穿了啊。
史密斯在心中一咋舌,尼柯看着表情微妙的他,淡淡地问道:
“杀害莉修雅的……真的不是你吗?”
“啊,以我的疯狂和仅存的一丝正常思维向你发誓。只有这个是真的。”
“那——杀死她的是谁?”
“当然是,我的最后一个复仇对象了啊。”
史密斯自嘲地笑了笑,说出了从马克那儿听来的,年轻新闻记者的名字。
于是,听了这个名字的尼柯——————
◇
爵士舞厅“coraggioso”地下
“哎呀,实际上啊。我在找一个叫塞拉德的老爷子。我进行了种种调查,好像有个叫莱斯特的人跟那个老爷子有关系,我就在找这个人。所以,就去了那附近的新闻社,不是DD社的那个,正当我在雨中那座大楼背后徘徊时,突然就被刺了。我当然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我样子的暴徒,反而一脸惊慌地说着‘骗人……认错了?’就逃走了啊。”
艾尔玛独自讲述着事情的经纬,也不知周围的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的话,都露出茫然的神色看着他。只有拷问师切克一人时不时发出“哎~”的声音随声附和着,不过也无法判断他到底听明白了多少。
“然后,我就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他却想要跳桥自杀。这可让我大吃一惊啊。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他突然止住笑,在马克耳边小声说道:
“……说起来,你就是碎冰锥•汤普森这事让这里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妙?如果是的话我就适当地蒙混过去。”
“……不,已经怎么样都好了。”
少年也许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他静静地摇了摇头,露出一副精疲力尽的表情就快跌坐在地——
但传入耳中的莱斯特的声音,再次扳动了少年内心的开关。
“你、你!是不死者吗!和塞拉德大人一、一、一样!”
“是哦?啊,果然你认识塞拉德老爷子啊。”
“拜、拜托了,你说什么、说什么我都听!不、不,全听您的吩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所以,请也给我、给我‘不死之酒’吧……”
跪坐在地双手合十,莱斯特以祈求神明保佑的姿势拼命推销着自己。
听到这话的瞬间——
突然,马克心中卷起了黑色的漩涡。
莱斯特的行为让马克感到非常不快,而这种厌恶在一秒之内转化成了憎恨。
“你就这么……这么想要这个吗?”
“……什么?”
充满怒气的声音让莱斯特转头看去——刚好看到马克从手中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瓶。
莱斯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待他看到小瓶中晃动的酒色液体后,所有的脑细胞突然一起尖叫起来。
“难道!难道这是!”
“是妈妈活着的时候……埋在爸爸墓里的瓶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埋这么一个小瓶……不过你们果然……就是在找这个吧。”
“……果然!果然是‘半成品’吗!马克!不,马克小朋友……把那个、把那个交给我。它本来就该是我们平等拥有的东西。”
“……所以,你就把妈妈杀了吗?”
“……呜!不、不对!是你的母亲,波拉不对!你刚才也看到那边那个人伤口痊愈的样子了吧?!能够得到那种身体,那种可以脱离死亡的身体!这是人类的梦想啊!绝对不能一个人独占!”
“人类的……梦想?”
听了莱斯特几乎支离破碎的叫喊声后,少年反而用冷静的声音低声说道——与此相对,他心中的憎恨已经超出了极限。
“仅仅为了这个……仅仅为了区区梦想就杀了我妈妈?”
马克慢慢抬起头,同时静静地举高了手中的小瓶。
“喂、喂!等等!你想干什么!要、要钱的话我多少都出!所以等等!”
“我把它带到这里来,并不是因为我要喝,更不是为了给你。”
手举到最高处时他停下了动作,露出既像是充满杀意又像是带着悲哀的表情——
下一瞬间,这种神色完全消失了,显露出的是杀人狂的冷酷表情。
“是为了在你面前,把它打碎。”
“住手你这个婊子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斯特像野兽似地蹴地而起,不顾形象地扑向马克。
马克没有错失这一良机。
谁也没能来得及阻止——面对不出意料朝自己扑来的莱斯特,马克向前刺出右手作为回击。
当然,他的手中还紧握着碎冰锥。
然而——刺入咽喉的一击并没有阻止莱斯特对不死的执着。
碎冰锥的针尖确实刺入了他的咽喉。但莱斯特仍毫不理会地抓住马克的衣服,以攀爬悬崖峭壁般的姿势朝马克左手拿着的东西爬去。
马克把凶器从对方喉咙中拔出,接着又刺向他的胸、腹部以及大腿。
即使如此莱斯特也没有停止进攻。他仅用数秒就夺走了还没打得及打碎的小瓶,并一脚把马克踢开。
莱斯特的衣服上有好几处都渗着血,还有鲜血合着脉搏的拍子从喉咙中不断涌出。
踢开马克的反作用力让他自己也翻倒在地,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状态。
在这一瞬间,在他的世界里甚至不存在他本身,只有手中的“半成品的不死之酒”才是这世界的唯一存在。
虽不能避免衰老,但“半成品”的酒可以让一切伤口复合。
看到莱斯特如同怪物一样抠开瓶塞的样子,黑手党成员们都皱起了眉,这时——
“难道这是不死之酒吗?”
看着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拔起瓶塞的男人,艾尔玛敛去笑容问道。
“啊,如果是的话,现在还是别喝比较……”
艾尔玛虽想阻止他,莱斯特却说着“别碍事!”就甩开了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瓶中的液体。
像是要把从咽喉中涌出的鲜血强制性冲下去一般,他强迫自己把酒咽到胃中。
——哈、哈哈、喝了!我喝下了!
莱斯特无比激动地想要如此喊道,然而——
“吧、叭叭,哇啊叭……哇啊吧……吧?”
空气呼呼地从喉咙的伤口处漏出,让他不能好好说话。
“……啊?嘎……”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莱斯特终于感到全身不断袭来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喉咙中流出的血已经止住了。
然而——虽说并没有继续流血,但不知为何伤口却没有愈合。
也不想方才艾尔玛那样,流出的血并没有回到他的身体。
俯视着莱斯特痛苦而混乱地不停翻滚,艾尔玛有些寂寞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还是别喝比较好。”
“……咕啊!嘎啊啊啊啊!……?!”
“不死之酒啊,只会让人不死,并不会疗伤哦。”
即使听着喉咙和腹部上都有着好几处深深伤口的男人的惨叫声,艾尔玛也保持着冷静。
冷静得让马克以及黑手党成员们觉得诡异。
“疾病也是一样的,虽然不会继续加重,但也不会痊愈。‘不死之酒’不管你有没有生病或受伤,只把喝下去那一瞬间的身体当做‘应该还原的状态’。”
“……呜!”
“不过好像过上几年之后它也会稍微变通一点儿,要治好像你这样的伤的话……大概会花上光是想想就让人眩晕的时间吧。说不定在那之前你脑中的某个地方就会崩溃,让你无法感到疼痛呢。”
艾尔玛长长的一番话,也不知莱斯特听进去了多少。
莱斯特忍受着快让他晕倒的剧痛,也无法因为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只能因为疼痛不停惨叫着。
看着母亲敌人的这种样子,不知马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仍然面无表情站着的少年,艾尔玛小声地问道:
“这下你满意了吗?还是就算以这种状态,也不允许他活下去?”
马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面无表情地低声问道: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儿?”
“哎呀,也算不上知道吧……本来我受夏夫特那孩子所托,跟他一起在召集他的朋友,结果刚好看到你一脸想不开地走在雨中。然后夏夫特就说‘大楼那边就交给我们,你去追那孩子吧!’所以我就领了他的好意,跟在你后面……过了一会儿进来店里就遇到了这场骚乱啦。”
偶然真可怕呢不过也挺有意思的,艾尔玛微笑着淡淡地说明了事情的经纬。
“哎呀,我本来也想去废弃大楼的,还好听夏夫特的话跟着你来了。如果你是个稍微年长一点儿的女孩儿的话,他说不定就成丘比特了呢,可惜你是个男孩。”
“……废弃大楼?”
艾尔玛开着玩笑说出了真实情况,但对于不知道格拉罕他们情况的马克而言,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而在周围的黑手党成员也同样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喂,你们……总之先别动。”
“虽然不知道你们跟那个新闻记者是什么关系……先不管这个不死的小哥,我们绝不能放过拿着碎冰锥的小鬼……总之,在老板回来之前要麻烦你们在这里住下了。”
说着,他们一边对目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一边一步步缩短了与马克他们之间的距离。
然而——台阶上传来的多个的脚步声,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尼、尼柯大哥!”
看到回来的尼柯和玛丽亚一行人,房间里的人更加紧张了。
“……怎么回事?”
看到握着血染的碎冰锥的少年,尼柯静静地眯起眼问道。
不过待他看到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莱斯特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般叹了口气:
“是马克……马克•威尔门斯吗?”
“?为什么知道那个名字?”
“莉修雅经常提起。说是有个当做弟弟一样照顾的家伙,或者说是被他照顾才对。”
“……莉修雅小姐她?”
少年吃了一惊恢复了自然的表情,尼柯静静地再次问道:
“那怎么样?你是马克吗?”
“……马克……马克•威尔门斯刚才已经被杀手杀死了。”
虽然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垂下了眼帘,但少年仍没有逃避地回答道:
“我……只是杀人狂……碎冰锥•汤普……”
“啊,不用再说了。”
“……?”
“碎冰锥•汤普森的话……我刚刚才跟他见过。”
尼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走到房间中央,家族的一名成员靠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汇报了至今为止发生的事。
尼柯保持着沉默听着汇报,突然他俯视着莱斯特自言自语道:
“嗬……和老板一样的身体啊。”
刹那——尼柯的脚用力的踩上了还在翻滚的莱斯特的左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钝响,手指折断了,莱斯特漏洞的喉咙里发出空气的嘶响与尖叫。
然而,眼看着他那扭曲的断指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切克。”
“什么事?”
突然被尼柯喊到名字的切克,喀嚓一声合上剪刀回答道。
尼柯则保持着如冰一般冷酷的表情低声对他说道:
“果然今天你还是休息吧。”
“咦?”
看着歪头不解的切克,武斗派的干部压制着种种感情,说道:
“这家伙……由我来审问。”
“尼柯先生吗?”
“是啊……做什么他都不会死的话——就算是外行的我也可以放心……享受派对吧?”
听到他们对话的艾尔玛,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在不停痛苦呻吟的莱斯特身边蹲下,露出温柔的笑容低声说道:
“那个,我想到了一个能让你得到幸福的方法……”
“……? ? ??”
“如果你认为现在死掉更幸福的话……这样就能笑着去死的话……我现在就用右手把你吞噬……当然是如果这样你就能幸福地死去的话,我才会那么做啦。”
听了艾尔玛这席话,他大概明白了之后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对待。
莱斯特像是在拒绝什么似地摇了摇头——
从碎冰锥刺伤的喉咙的伤口中,响起了不成声的惨叫。
“是吗……真遗憾。”
艾尔玛有些寂寞地低声说道,之后又立刻露出微笑,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一般地点点头:
“那么,几年之后……等你改变心意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因为说不定到那时候,已经找到可以让你不再疼痛的方法了,说不定因为你而遇到不幸的人们的伤痛也已经愈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