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 芝加哥郊外 农村地区
「喂,涅伊达!快把农具收起来!快要下雨了!」
「知道了啦,爸爸。等一下嘛。」
听了父亲的话,名叫涅伊达的孩子这么回答。
看起来还只有十多岁出头的少年,抱著农具前往小仓库。
但是,他在途中停下了脚步。
「啊……」
涅伊达看见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女,和她的母亲从离这儿不远的房子走出来。
母亲带著和蔼的微笑,牵著少女的手往森林走去。
少女则是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背上背著一个细长的布袋。
那件物品似乎相当沉重,长度也快要和少女一样高,少女走得摇摇晃晃的,反而像是被那个布袋扛著走一般。
这时,少女注意到了涅伊达,转过来向他挥了挥手。
「啊,是涅伊达。早安~」
涅伊达不由自主地举起手回应少女,可是少女却没有朝他走来,就这么被母亲牵著离开了。
「啊……」
少年有些落寞地放下手。
他目送著青梅竹马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忽然被父亲用力拍了一下背,少年这才回过神来。
「哇啊!」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啊,抱、抱歉啦,爸爸。」
少年急忙重新拿起农具,一边走向小仓库一边对父亲问道:
「爸,我问你,索妮最近经常和她妈妈一起出门,她们是去哪里啊?」
「……」
父亲默默地继续走,没有回答。
直到走到小仓库附近,他才终于对跟在自己身后且满腹疑问的涅伊达开口:
「……劝你最好不要跟那家人扯上关系。」
「为什么?」
「虽然对索妮很过意不去……不过那孩子的父母……那个……要怎么说呢,之前还算挺正常的,可是最近就有点……」
父亲含糊其辞地说道。
涅伊达听了一头雾水,就在他打算追问时,手臂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唔哇,下雨了。」
于是,他和父亲一起跑向小仓库。
涅伊达觉得那只是小事,所以后来,他没有再过问有关少女父母的事情。
青梅竹马的少女生活在何种环境中──少年直到很久以后才知晓。
⇔
一小时后
闷沉的枪声响彻下著雨的森林深处。
浑身是泥的少女手里握著的,是一把和少女很不相称的长枪。
那把枪本身和她非常不搭调,实在很难想像一个孩子用那么大一把枪射击。
不知她究竟开了多少枪,只见落在枪管前端的雨滴蒸发,冒出硝烟似的薄薄雾气。
「如何?索妮,在雨中射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大概是告一段落了吧,母亲对取下耳塞的女儿问道。
结果,女儿一脸不满地鼓起脸颊。
「唔~我好像完全没打中。」
「没关系啦,索妮。毕竟我没有告诉你诀窍,而且要怎么射击,也只要你自己高兴就好。不管有没有打中都无所谓。」
女儿仍趴在地上,满身是泥;母亲则跪在她身边,面带微笑,温柔地抚摸她小小的脑袋。
「你是自由的。就算不去上学也没关系喔。」
「所以,你就继续尽情地开枪吧。」
⇔
晚上 少女的家
「啊啊,索妮,你身上好香,是硝烟的味道呢。」
她的父亲也和母亲一样,不停轻抚著少女的头。
少女喜孜孜地扬起嘴角,紧搂住躺在床上的父亲手臂。
半睡半醒的父亲与女儿交流。
就某种意义而言,那或许是一幅温馨的景象。
如果父亲全身没有缠满绷带,从绷带缝隙间露出无数弹痕的话。
倘若只有这样,倒还可以解释成是女儿在探望受伤的父亲──
可是,床铺周围的墙壁挂满了几十把步枪和手枪,否定了那种可能性。
被枪枝围绕的房间主人轻抚著女儿的脸颊,以温柔父亲的神情说道:
「索妮,开枪好玩吗?」
「嗯!因为爸爸和妈妈都会称赞我!」
「这样啊。索妮真是好孩子。」
父亲对爱女投以慈爱的目光,接著说:
「听好了,索妮,你可以不用去上学喔。不管是交朋友,还是谈恋爱,那些也都可以等以后再说。」
满怀著关爱,在女儿心中植入古怪的「信仰」。
「索妮,你要好好珍惜枪。只要能够开枪,人生就可以放心了。只要能够开枪,遭坏人射击时也可以反击回去,痛苦的时候也可以用来自杀。世上值得信赖的,不是加法、减法、历史、科学、圣经或法律,也不是爸爸和妈妈,而是枪啊,索妮。只要相信枪,你的一生就幸福无忧。」
「嗯?我听不懂。」
年幼的少女坦率地说出感想。
然而,父亲却再次抚摸女儿的头,继续以温暖的语气,说出不搭调的话来:
「就算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喔,索妮。总之只要有枪就能放心了。爸爸和妈妈也是因为有了枪,所以过得非常幸福。」
「索妮,你记好了,枪是我们的神喔。」
⇔
名叫涅伊达的少年并不知道。
不知道连学校也不去的青梅竹马少女,是在何种「诅咒」之下长大的。
离开村子,和少女分别的少年是在很久以后,才得知那件事。
1935年。
长大成人的少年和少女,因为发生在纽约的某起事件而再度重逢。
但其实两人在那之前,已经一度「擦肩而过」。
这则故事是关于那名少女涉入了某起事件。
隔著飞翔禁酒坊号这辆列车,处在和少年非常接近的地方──
那起事件堪称是将少女卷入巨大命运漩涡的开端。
只不过,被卷入那道漩涡的,绝非只有少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