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时代还能住在那种豪宅里,对方八成是做了一些坏事才赚那么多钱吧。
潘蜜拉对卡崔老家的想法,未必只是小坏蛋自私任性的妄想。
只不过,有一点她完全搞错了。
并不是「一些」──
鲁诺拉达家族是靠著正大光明地从事大量「坏事」来累积私人财富。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在美国东部,属于势力屈指可数的庞大组织。
该组织最大的财产,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武力,而是巴尔托罗‧鲁诺拉达这个人。
为了保护他,组织内存在著特别优秀的狂热分子。
他们是直接保护巴尔托罗的护卫,这群人和干部出人头地的方式截然不同。
护卫被赋予的职责,不是击退发动攻击的对手。
而是如何有效率地成为替老大巴尔托罗挡子弹的盾牌。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在鲁诺拉达家族中,人们不期望出人头地也不求飞黄腾达,就只是一心仰慕巴尔托罗,不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而是在最合理的完美时机奉献生命。
巴尔托罗的护卫便是由那样的一群人所组成。
正因为巴尔托罗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极度信任他们──并将其利用殆尽。
因为他明白,对他们而言,那才是至高无上的赞美。
只不过──成为人肉盾牌虽然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并不表示他们没有其他的能力。
除了护卫之外,偶尔也有人担任突击兵或刺客的角色──
现在,骑著两辆机车在夜色中滑行的双胞胎青年,便是那个「也能反击的盾牌」之一。
深夜 纽约州北部 森林前方
「好了,再来要怎么做呢?另一个我。」
「要怎么办呢?另一个老子。」
跨坐在相同款式的机车上,古怪的青年们称呼彼此「另一个我」和「另一个老子」。
他们将机车停在通往指定木屋的道路旁的树林里,屏住气息,低声进行无意义的对话。
「就快到交易现场了呢,另一个我。」
「就在这条路的前方喔,另一个老子。」
「要直接过去吗?另一个我。」
「还是先观望一下状况吧,另一个老子。要是随便闯进去,害少爷被挟作人质,那可就麻烦了。」
尽管谈论的内容紧张万分──两人脸上却不知为何浮现笑容。
「对了,另一个我,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这个嘛,另一个老子,你等一下。」
他们互望著彼此,一边打开自己的钱包确认。
「老子看过了,顶多就只有二十美元。」
「这样啊,另一个我。我则是只有十二美元。」
「两个人加起来只有三十二美元啊。」
「真伤脑筋。」
两人叹著气,同时摇头。
「犯人的要求是……」
「有多少钱就拿多少出来。」
「不晓得对方会不会愿意接受这三十二美元?」
「要是可以接受,那就太好了。」
一边互相嘻嘻窃笑,他们的眼眸渐渐浮现出不祥的光芒。
「若是无法接受──」
「那么狩猎的时刻就要开始了。」
「要是少爷有个万一,到时要怎么办呢?另一个我。」
「当然是把所有人都杀了啊,另一个老子。」
──「去把卡崔带回来。我的命令就只有这样。」
──「如何处置犯人?这个我没兴趣,交给你们去处理吧。」
两人所敬爱的崇高老大,下达了这道指令。
他们本来只有在替老大挡子弹、牺牲生命时,才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忠诚──但是现在,他们被交付了护卫以外的任务。
他们本来在组织中是杀手一般的存在,因为太不怕死,于是被人以避免增加多余目标为理由,调离前线。
那样的他们,一直满心欢喜地以身为老大的护卫为荣──但是现在接获了其他命令,他们心中涌现出不同以往的喜悦。
身为天生的战斗狂,他们始终期盼有机会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技术。
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感到愤怒。
对于犯人不自量力地掳走自己所敬爱的鲁诺拉达家族的未来,也就是卡崔,他们心中充斥著纯粹的怒气。
同时感受著愤怒与喜悦,他们静静地窥视周遭的情况。
他们躲在道路旁的树林中,慢慢地往森林深处前进,这时,他们的耳里忽然传来引擎声。
几秒钟后,一辆车子从他们藏身的森林中驶过。
那是专为越野所打造的车款,开车的是一名穿著怪异军服的男人。
看见那分辨不出是哪个国家军队的军服,双胞胎青年互望著对方,点头示意。
下个瞬间──他们同时催动机车的引擎,急速朝车子后方追了上去。
⇔
一脸惊慌失措的,是正在返回据点途中的「幽灵」成员。
照理说应该没有警察尾随在后,就算有,他也有信心彻底甩掉对方。
既然如此,现在忽然出现的两辆机车是什么人?
对方是突然自森林里冲出,从这点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单纯正在兜风的年轻人。
而且那两辆看起来是军用机车,对方很显然是故意紧跟著自己。
满头雾水的「幽灵」男子一面将注意力转向副驾驶座上的装备,一面思索。
──怎么办?不能就这么把他们带到据点去。就算想要和大家一起把他们收拾掉,我也得顺利逃回据点才行。
──还是要在地点K的木屋收拾他们呢……?
就在他想起前方的木屋时──他的视野一隅发生了怪事。
后照镜中映照的两辆机车像要重叠似的靠近,之后随即就融合成一辆了。
「?」
他急忙将注意力集中在镜子上,可是出现在镜中的机车还是只有一辆。
「怎么会有这种事!」
就在他不禁出声,转头张望四周的瞬间──
他发现了。
发现机车看起来像是融合在一起,是对方刻意引起的错觉。
这是因为,其中一辆机车关掉大灯,并排行驶在他的旁边──正在凝视著自己因慌张而瞬间露出的破绽,以及车内的情况。
男人毫不犹豫就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手枪,一边开窗一边不假思索地射击。
然而──机车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还靠了过来,并且巧妙地避开子弹,朝这边伸手。
「宾果!你果然不是普通的诱拐犯!」
──诱拐犯?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哒啊啊嘎啊啊!」
还来不及发出疑问声,驾驶座上的男人便出声哀号。
因为机车男子一把抓住驾驶伸出手枪的手腕,用力一扭。
「啊嘎啊!啊、嘎,啊啊!嘎啊啊啊啊!」
起初,是出自疼痛的哀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是出自恐惧的惨叫。
男人有几秒钟完全放开方向盘,而森林的树木逼近眼前──
然后,在被寂静笼罩的黑暗中,车子的撞击声高声响起。
⇔
十分钟后 木屋 七号小屋附近
「……好慢啊。」
「就是啊,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要经过了才对。」
「幽灵」之中,受命侦察木屋的两人纳闷地望著彼此。
他们不畏冬天的寒意,暗中观察著持续传出喧嚷声的木屋一号小屋──然而交涉人员迟迟没有现身一事,又令他们心中涌现另一份不安。
这几个小时以来,他们持续从七号小屋后方观察著一号小屋,不过木屋内的少年少女们并没有做出特别值得警戒的举动。
多了一辆货车这件事虽然让人挂心,但是有亮灯的就只有一号小屋和三号小屋,其他木屋依旧无人使用。
看来,果然只是不知打哪来的年轻人们擅自使用木屋,在这里露营吧。
如果交涉组的车子只是经过前方的道路,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两人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最重要的交涉人员却没有现身。
「……会不会是出事了?」
「怎么办?要向萨杰斯同志回报吗?」
他们神色紧张地交谈,反观从一号小屋传来的喧嚣声却是愈来愈大,吵闹的声音甚至传到了这边。
「可恶……真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家伙。」
「幽灵」的一员忿忿地抱怨──
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
随著喧嚣声愈来愈大──身在七号小屋里的「它」,像是受到吸引一般,正逐渐清醒过来。
然后,又过了几分钟──
「……情况果然不对劲。我回去一趟,你留在这里。」
「好,知道了。」
确认同伴点头后,男人转身望向七号小屋的墙壁──
叽──
注意到小小的声响。
那是──七号小屋的门被风微微吹动的声音。
──……?
──门刚才明明……是关著的。
两人先前抵达时曾从窗户往里面窥探,可是屋内只有一片黑暗。
他们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错误,恐怕就是没有进到七号小屋内仔细确认吧。不过,这样确实能避免无谓的开关门声,让他们被木屋里的那群人发现──
假使他们当时有进屋查看,也「极有可能只是让悲剧提早发生」罢了。
──怎么搞的……?
──这是什么味道……?
他察觉到空气中,微微飘散著一股之前没有感觉到的刺鼻臭味。
莫非七号小屋里有东西?
他立刻浑身紧绷,望向同伴所在的方向。
结果,他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气味,一脸纳闷地看著这边。
「……这是什么味道?」
「我才想问你哩。该不会是木屋里的保存食品腐败了吧?」
两人分别想像著臭味的来源,一边回想之前从窗户窥探到的景象。
里头空无一物。
记忆中,就只有一片黑暗。
可是,他们误会了。
他们窥视屋内时──将「它」误认为堆在室内的毛毯山。
如果有仔细观察──有谨慎地用手电筒照亮,或许就会发现其质感并非毛毯,而且有在微微地「蠕动」吧。
但是──他们只能将过于巨大的「它」认成一堆毛毯。
也没有注意到其后方堆积了大量的食物──
他们就这么在浑然不觉间,允许「它」如此接近自己。
「臭味……好像变浓了?」
「不,这个味道……跟刚才不一样……」
察觉那是野兽的气味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因为「它」已经来到七号小屋外面──
正从旁边的灌木丛中窥视「幽灵」们的样子──
两名军服男子视线相对、屏住气息,然后静静地环顾四周。
环顾了四周。
可是,他们却没能发现「它」。
因为「它」的体型太过巨大,以致他们一时认不出那是生物。
然而,错觉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嗯?」
「……啊?」
察觉到不对劲的两人,反射性地望向灌木丛。
这一次,他们发现了。
发现灌木丛中,有某个「非人的物体,像人一样地站在那里」。
当发觉「那东西」的真面目时,他们瞬间动弹不得。
──怎么会?
「那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常识,打乱了他们的判断力。
但话说回来,他们虽然是基层人员,也还是「幽灵」的一员。
动弹不得的时间只有仅仅两秒。
可是──面对「那东西」,短短两秒也足以致命。
于是,「它」的时间到来了。
「它」──
「体长超过三公尺的巨大灰熊」,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扑向两名军服男子。
男人们的惨叫声响彻黑夜,掩盖了一号小屋的喧嚣──
以此为开端,森林里的盛大骚动就此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