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卡雷杜拉后过了大约一周左右。
「唔唔唔唔唔……」
一名女子在古物店莉莉艾儿前露出复杂的表情。灰色头发,琉璃色双眼的她究竟是谁?
「这不是伊蕾娜吗?」
你好~我挥手说。她也发现了我,说了声「哎呀呀~」挥手回应。
「麦米莉亚,怎么了吗?」
「那是我要说的话才对。」我这么回应,指着店招牌说:「今天也没开喔。」
店内没有开灯,古物店莉莉艾儿依旧大门紧闭。
在那之后,莉莉艾儿一次也没有公开露面。最后看见她是在替卡雷杜拉解咒之后,说完「稍微让我休息一阵子。」就没有联络了。
她不晓得在做什么?
「她还在休息吗?」
伊蕾娜歪着头问,但我也不晓得。
「可是已经很久了对不对?」
我唔唔唔唔地沉吟回答。替卡雷杜拉解咒似乎消耗了不少力量,可能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恢复。即便如此,还是有点太久了,又或者是毫无音讯过头了,简单明瞭地说就是让人担心。
「她会不会在家里昏倒?」
伊蕾娜半开玩笑地说出不吉利的话,害我脑中的不安膨胀。
「一周没有联络实在是太久了,要不要把门踢破闯进去看看?」
而我爱操心的脑袋也让我的嘴巴说出过激的提案。
理所当然,伊蕾娜摇头拒绝。
「那样会惹她生气吧。」
「伊蕾娜,紧急状况就算多少乱来一点也会被原谅的。」
「现在又不是紧急状况。」
「支薪日前老板失踪,害我下个月的薪水还没领耶。」
「原来是你的紧急状况吗?」
伊蕾娜傻眼地说。
薪水什么的只是开玩笑。
实在太安静了,让今天的我觉得就算硬闯进去也没有关系。
在那之后我又喊了好几次「莉莉艾儿~?」敲敲门。
「我真的要把门踹开啰?」
说完我退后一步。
「你真的要破门?」
伊蕾娜就别的意义上吓到倒退。
「这是为了薪水!」我一脸正经地点头回答。其实我只是担心而已。
不知道有没有领悟我的真意,伊蕾娜说了声「是喔……」耸耸肩。
「……我要踢了喔!」
接着我「嘿呀!」一声朝门冲刺。
下一秒──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吵?」
门开了。
从中现身的是一如往常的红发店主──莉莉艾儿。
「到底怎么──」她一脸厌烦地说,站在门口。
换句话说,就是我的行进方向前方。
「咦?」
她的表情一愣。
「啊!」
惨了──我发现时已经煞不住了。
取代阔别一周的问候,我赏了她一记头槌。
「搞什么?」
莉莉艾儿用手帕压着鼻子,露出厌烦无比的表情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不是啦,对不起……」
我搔着头道歉。道歉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可能会被认为不正经;但是没有办法,我原本担心莉莉艾儿病倒了。「没事就好。」
「很有事的说。」莉莉艾儿摸着疼痛的鼻子皱眉。
坐在我旁边的伊蕾娜侧着头问:
「我们没有见面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普通地过呀。」
「是喔,普通吗?」
她一面应声,一面环顾阔别一周再次踏进的古物店莉莉艾儿。
到处散乱着物品。地板上、架子上,还有我们坐的沙发上也摆满东西。那全部都是过去店内的商品,眼前这一幕彷佛遭到强盗闯入。
这一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么乱?
伊蕾娜露出想这么说的表情。
「莉莉艾儿你是不是很不会整理?」她歪着头问。
「不要误会了,我不是想弄得这么乱才弄得这么乱的。」
接着她平淡地说:「既然已经消灭了卡雷杜拉,我想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在整理。」
她说替卡雷杜拉解咒的后遗症大约三天就缓解,变回现在的样貌。
为了对付卡雷杜拉,她从以前开始就将一些比较危险,或是伦理上会有问题的祈物收在店后方,这四天来正是在进行整理。
「可是我们店里的东西比想像中还多……」
莉莉艾儿叹着气,环视店内的惨状。
古物店莉莉艾儿从建国当初就营业至今,买卖的祈物不计其数,过去遭到遗忘的祈物也在整理的同时顺便露脸。
原来是这样吗?
「那么可以请我们帮忙呀。」
「我刚才就是这么想才开门的。」
原来是这样吗?
「反正就是这样,今天可以帮我整理店内吗?」
就等之后再开店营业吧,她说。
脸上戴着一如往常柔和的微笑。
就算三个人一起整理还是花了不少时间,也十分累人。
从店里散乱的物品中将不要的东西放回仓库,把货架上的东西从上到下全部拿下来,再依照平衡重新漂亮地上架。这种大型拼图般的作业持续了几天。
问她有没有能让整里变得轻轻松松的祈物,她就说出「你去大圣堂祈祷看看呀?」这句不负责任的话。
问她有没有能缓解身体疲劳的祈物,莉莉艾儿又说「那也去祈祷看看呀?」耸了耸肩。
日子大致上就像这样度过。
这间古物店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可能全部都是难以割舍的回忆。
所以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整理好。
我们找到很多第一次看见的祈物,也有老旧到已经没办法使用的祈物。我每次都会问「这是什么?」莉莉艾儿便会眯起双眼回答:「真怀念啊──」
「这是?」
其中让她表情格外放松的,是我捡起一根树枝的时候。
小小的枝条上长满樱花。分明是冬天,这个祈物让人看见季节错置的景象。
「那是万年樱。」
原来在那里啊──她微笑说。
「这有什么效果?」
「没什么不得了的效果,甚至没办法当成商品贩售。」
她从侧着头的我手中轻轻接下万年樱说:「在折下的枝条内的祈祷,效果纯粹只有『让樱花永远绽放』。仅此而已。」
「嘿~~……」
的确,那和店里卖的商品比起来,的确是颇为朴素的祈物。毕竟樱花是只要到了春天随时都能看得见嘛。
「你刚才在想『樱花是只要到了春天随时都看得见』吧?」
「呃!」
我忍不住把背挺直。
莉莉艾儿却不改柔和的表情。
「你说得完全没错。就算不用祈祷,樱花也一点都不稀奇。」
她耸肩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傻眼。「可是以前有一个人就算祈祷也想看见樱花。」
「这是谁做的祈物?」
我说出单纯的疑问。
她怀念地拿起万年樱,回答:
「不知道,会是谁呢?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
「莉莉艾儿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怜爱地轻抚种在大圣堂中庭的一棵小树,身体还健康的库路路妮维亚对我说。
到了春天就会绽放美丽花朵的树似乎名叫樱花。她说自己造访东洋国家的时候非常喜欢,于是就带回了岛上。
「它的寿命很短,又非常娇弱。而且完全没办法自己繁殖,所以必须将枝条接在其它年轻的树上才能繁殖。也就是说,它们原本都是同一棵树,所以只要一生病就会全部死掉。这就是那种树。」
「你真是带了颗麻烦的树回来呢。」
没问题吗?当时的我面露讶异的表情。不会马上枯萎吗?
「嗯,所以为了避免树枯萎,你要和这个国家的人一起好好照顾它喔。」
「不要全丢给我。」
「我这是在期待你耶,莉莉艾儿。」
「什么啦。」
当时我还不知道她的死期将近,对半开玩笑地将工作托付给我的她鼓起脸颊回答:
「再说,你为什么要种管理起来这么麻烦的树?」
她听了,对我一如往常地笑着回答:
「就是麻烦才好。」
接着她说:
「能够持续管理麻烦的事物,是国家还没有问题的证明。」
我看着杂物堆中找到的万年樱,回想起建国当时的故事。
那是我为了让她卧病在床也能看见樱花而创造的祈物。即使达成了使命,花瓣仍在小小的枝条上摇摆着。
装饰在窗边的话,看起来就像春天提早一步到来。冷风吹过紧闭的窗户外。整理完店内,再次开店,客人就一再上门摇晃门铃。进门的客人肩上散落着雪花,冬天一天比一天寒冷。宛如在期待春天的到来一般,万年樱在窗边不停绽放。
雪景终于在耀眼的太阳光下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打开窗户,柔和的风轻抚发丝,万年樱随风摇摆。吹得树沙沙作响的风飘进古物店中,闭上双眼就能闻到怀念的芬芳。
春天再次到来。
唯有这个季节,有个随时都能看见的美景。
「今天去赏花吧。」
我邀请麦米莉亚,走出店门。
目的地是大圣堂的中庭。
不论是库路路妮维亚去世后辛苦的时期,还是国王更迭之后──国家陷入混乱的时期,仍谨慎地受到管理,好好长大的树木就在那里。等间隔排列,张开双手悠然而立的树木全部盛开。抬起头来,无比接近白色的粉色花瓣掩盖视野。
只要我还活着,这个国家就不会灭亡。
只要花还绽放,这个国家就一定不要紧。
你看见了吗?库路路妮维亚?
「今年樱花也盛开了呢。」
所以,从今以后。
比昨天还好的明天,一定在未来等着我们。
(插图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