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梦醒时分,无论那是个多么幸福的梦,留在我们心中的,都只有曾经作过这个梦的,些微记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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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把那颗星与那颗星连接起来,就叫作牧夫座喔。」
那晚,十七岁的Hans,指着无尽延伸的天空这么说道。
七岁的Alice她无意识地挺直了腰,两眼闪闪发光地注视着他那又细又长的美丽的指尖所指向的目标。
在睡觉之前,在那看不见尽头的夜空下,哥哥Hans总会像这样教导她星座的知识,这让Alice每天都很期待。
两人所居住的这栋像城堡一样的住家,二楼有一个就像是在舞会的会场才会出现般,巨大的露台。在那儿,有个可以观测到很远的星星,相当高档的天体望远镜被放在那儿。
现在Alice跟Hans,在这巨大的家里,跟身为妈妈Emma幼年时期起的好友,并从二十七年前开始就在这个家里工作的女仆Mary,三个人一起生活。
两人的双亲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父亲Lucas在五年前,当Alice才两岁的时候,便留下了庞大的遗产过世了。死因是急性心筋梗塞,走得非常的突然。
即使听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里传来Lucas过世的通知,看到了遗体,Emma她始终是无法置信。应该说,她不想相信。
在那之后,Emma她就陷在那无限膨胀的持续悲伤当中,得了很严重的心病,变得什么也吃不下去,然后,在Lucas过世两个月之后,她也步上了Lucas的后尘。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她身体虚弱所导致的。
而是Emma她自己选择了永远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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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说说Mary吧。
Mary是与Emma在同一年,在同一个小镇里出生的。Emma她出生在樱花开始散落的春天,而Mary则是在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只不过,她们两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关于这一点,有如是她们两人的宿命一般,才刚出生,就像是被扔进了垃圾桶一样,被送进了儿童之家里。
——Emma的母亲是个清纯派女演员。
父亲则是人尽皆知的偶像团体一员,在发现了母亲怀有身孕的同时,正是两人如日中天,人气最盛的时期。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并不想让小孩子——甚至该说两人之间的交往被世间大众所知晓。应该说,是绝对不能被发现。因为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只要有一丁半点被传媒给发现,母亲的人气肯定会直线下跌,父亲则是无法再以偶像的身分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因为这两人不但没有正式结婚,就连交往也只是一种类似玩火的举动。
换言之,Emma的存在如果被世间所知晓,对两人来说,就意味着他们的华丽人生到此结束。
就算如此母亲还是生下Emma的原因,单纯地也只是因为已经到了无法堕胎的时期而已。
所以Emma的母亲,对于刚出生的Emma不负责任说着「光是把你生下来就该好好感谢我了」这种话,连一丝一毫爱情都没有给过Emma,就将她移交给了儿童之家,并且再也没有想起她来。
另一方面Mary的母亲,则只能说是太过年轻,才刚从国中毕业而已,自己怀孕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告诉让她怀孕的男性以及双亲,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在晚上的公园里将Mary给生了下来。然后顺路直接在回去的路上经过的儿童之家前面,用条老旧的毛巾包裹着便丢弃在那儿。
在那时候Mary的母亲,不断重复对着刚诞生在这世界上的Mary,就像是咒文般轻声说着「对不起」。
然而她实在是太过害怕了。自己生下的Mary这件事情,对年轻的Mary的母亲来说,那份恐惧早已超越她所能承受——
在那之后直到高中毕业的十八年间,两人在儿童之家里度过了她们的少女时期。
儿童之家的老师们告诉较晚进入设施的Mary说「要叫Emma姊姊唷」。
对儿童之家来说,两人本来应该从父母那边获得无偿的爱,如今却在不知那是什么的情况下长大,那么至少要让两人感受到所谓的姊妹爱。所以他们对尚不知道世界运行的规则,年龄尚小的两人,用半洗脑的方式,希望能让她们认为,彼此就像是真正的姊妹一样。
但是,Mary却是一次都没有叫过Emma为姊姊。
因为她们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彼此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有所谓的血缘关系,那也属于相当薄弱的程度,这件事情她们两人比谁都要更加清楚。
所以每天晚上,Emma跟Mary总是会在睡觉之前,这么互相承诺:「我们两个并不是姊妹。所谓的血缘关系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们两个是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对两人来说,所谓的家族还是姊妹之类的话语,是全世界最为廉价的事物。跟家族这种无法信任的存在相比,好友这词,听起来更加更加的神秘,真的是再棒不过了。
而那恶魔般的事件降临在Mary她身上的时候,正好是她刚满十岁的那天中午。
在那事发生的数周前,儿童之家里来了一个新任的年轻男老师。这位老师对每个小朋友都非常的温柔,脸上始终带着温柔而爽朗的笑容。理所当然的,这位老师的良好评价,也以如同水桶打翻流了一地板水的速度般,逐渐传了开来。
Mary也跟其他的孩子一样,不……她比其他的孩子更加黏着这位老师。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第一个开始相信的大人。也许是因为那有如初恋般的淡淡情感。
然而Mary之所以会对老师怀有着这般过剩的情感,以一个少女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个老师会趁着其他的小朋友不知道的情况下,很明显地偏袒特别照顾着Mary。
例如说每天说着「要对其他的小朋友保密唷」,然后用手指碰着Mary的嘴唇,将巧克力及果汁,还有绑头发用的饰品送给她。也会一边说着「Mary真的好可爱喔」,用像是要包覆住她般的温柔,抚摸着她那如猫咪般柔细的头发,不断地称赞着她。
那时候的Mary,以十岁的小孩来说身材十分高挑,发育也很好,更重要的是,正如老师所说,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少女。
——但就在那天,用「生日快乐,老师今天有特别想交给你的东西喔」为由,将Mary叫到置物间的年轻男老师脸上,并不像平常,带着清爽的笑容。
在Mary面前站着的不是她的初恋对象,只是个肮脏的生物。
在那之后,就在这灰暗且充满灰尘般的置物间里,就这样发生了让人想将之从记忆中抹去的行为。
从那之后,Mary便得了严重的男性恐惧症。就连看着男性的眼睛也都没办法做到。
她没有把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是把这件事情化为言语告诉别人,那么现实将会变得更加严峻。
而那个年轻的男老师,则是因为害怕着Mary向其他人举发这事,在那之后立刻就向儿童之家辞职了。
但是对于老师,Mary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不论是快乐或者悲伤她都感觉不到。她已经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情感。有如将老师还活在这世界上的这个事实给抹消了一般。
不过老师离开的那一天,Mary在学校中最喜欢的水蓝色圆点图样铅笔盒当中,有一张用绿色墨水以颤抖字迹写下的「请原谅我」纸条,就像是遗书般放在里面。
放学后,Mary她将那纸条撕到像是变成粉末一般的细微后,再将之放回铅笔盒里,然后把整个铅笔盒丢到学校里的大型焚化炉烧掉。
(那只是一场梦。)
Mary她在那之后,每天睡前总是会紧紧握住Emma的手,边这么想着说服自己。
我只是梦到了一个超乎想像的噩梦罢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每当回想那恶梦时,全身各处都痛到令人无法忍耐。
明明想要忘记却忘不了的痛楚,在Mary的体内无情地窜动着。
在那之后,一般少女会有的迫切想陷入恋爱的行动,对Mary来说,就像是别的次元的事情。而变成了大人之后,人们口中认为理所当然的「结婚」这个选择,则是在宇宙的某处,用着不管多大的望远镜也看不见的星星般的存在。
所以在那天——……刚满二十岁的那一天,当Mary唯一可以打从心底深爱的对象Emm对她说出「Mary……我找到我所爱的人了。虽然年龄相差了十岁……不过那个人说他也是打从心底爱着我。我从不曾像这样爱过人……真是快要高兴死了。我找到了自己诞生在世界上的意义……我有这种感觉。他对我说,明年我们结婚吧,还给了我结婚戒指。Mary,我一定会得到幸福。因为,我就是为了要变得幸福才会出生在这世界上的呢。」当她听到这个通知时,看着那像是要被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所融化般幸福的Emma身影,Mary感到无比疼爱与欢喜的另外一面,如同死亡的强烈孤独感也随之袭来。
因为,从小到大的二十年间,一直是她挚友的Emma,不论何时都生活在一起的Emma,突然就变成了别人的东西,从她的眼前消失,这件事情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从那天开始,Mary变得无法作梦,也变得不发一语了。日复一日地,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Mary在阴暗的房间中只要回想起与Emm一同度过的每一天,透明的泪水就像要聚成水洼一般,滴落掌中。
对Mary而言,她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在Emma消失的世界里。
在那世界里,无论是自己爱着的人,以及爱着自己的人,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恐怖而灰暗,像是要令人窒息般的孤独。
不过,很快地,Emma得知了Mary那悲惨的现状,于是她赶紧向刚成为自己丈夫的Lucas提出了一个提案。
这个提案用简单的说法就是,让Mary在形式上以女仆的身分,在这间为了Emma而建造,宛若城堡一样的新居里,用入住的方式聘雇进来。
不对……这与其说是提案,不如说是请求会比较洽当。
为了让这个大得不像话的家能够常保清洁,感觉上确实需要一个女仆,对个性过于拘谨的Mary而言,比起单纯只是请她入住,给她一个什么职位的话,感觉上也不会因此想太多而累着。
而且Emma她比起任何人都还要更加信赖着Mary。因为对Emma来说,Mary是独一无二的好友,甚至可说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以长住女仆来说,没有人比Mary更加适任的了。
「当然可以。」
内心温柔的Lucas,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案。
应该说,Lucas怎么可能拒绝自己打从心底深爱的Emma所提出的要求。
就算她说出「为了我去死吧」这种要求,Lucas他肯定也是一句「当然可以」,然后笑着点点头。
两人的爱,从在旁人看来,也许有些异常也说不定。不过这世界上,想来也没有什么正常的爱吧。
在那之后Emma立刻向Mary通了电话。
透过话筒传达的Emma的邀请,让Mary那扁桃般圆的瞳孔里,再次恢复眩目的光芒。同时,确切感受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非活下去不可,她这么想着。
而且到现在为止虽然她也想像一般人一样努力工作,但却因为极度男性恐惧症的关系,Mary不曾做过什么稳定的工作,生活可说是非常的穷困。
所以那个提案,对Mary来说真的是求之不得。
因为,在这之后不但可以在Emma身边一直生活下去,甚至还获得了一份对自己来说最适合的工作。
在那之后Mary以女仆的身分尽心尽力的工作,并在这像城堡一样的家里住了下来。只是活着就有着让人两眼盈泪的幸福,心中完全被幸福所填满。
Mary她总是为了让Emma跟主人的生活无论何时都能更加舒适,任何家事也不马虎地用尽全力。不管是任何一间房间,就连阶梯的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虽然有着男性恐惧症这件事没有改变,但是对于Lucas——对Mary来说则是主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是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话,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那并不是因为他是主人,或者是因为他们住在一起的关系。
而是不论从谁的眼中来看,主人总是对Emma深深着迷的关系。
Mary自从那个事件以来,只要有人稍微有点将自己看做性对象,就会变得无法呼吸,并觉得想吐。但是就只有对主人,那种想法可说是一点也没有,甚至会让自己觉得是自我意识过剩而不好意思。
主人他不论何时,总是只将Mary视为一个女仆看待,即使跟他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当中,也还是进不了他的视线里。
那就像是这世界只有Emma的存在一般,对主人来说除了Emma以外都什么看不见。
Emma也是,同样的情况。Emma的眼里,总是只有Lucas映入眼帘。
这点对Mary来说,果然是有股莫名的悲伤,因为在Lucas出现在Emma的世界之前,她们两个人是世界最好的挚友。
但现在,为了Emma而活下去,正是Mary的使命。
Mary她光是能在Emma的身旁生活着,就已经充分感受到幸福了。
在那之后——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在Emma她三十岁的时候,主人跟Emma之间生下了一个相当俊美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叫作Hans。
Hans的养育与照顾,几乎全部都托给Mary了——不如说,Mary她总是率先抢着做掉了。
因为Mary她虽然有着极度的男性恐惧症,但是Hans当然也是在感到恐惧的对象之外的。那是因为她打从心底把Hans当作是自己的儿子般爱着。
那是Mary第一次出现比Emma更加深爱的对象也说不定。
Hans不需要别人特别指导他礼仪方面的事,也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孩子。对于Mary为Hans做的每一件事情,无论多么细小,Hans他都会说低下头说「谢谢」。
每当此时,Mary的心就会变得像是碰触到了暖炉般温暖起来。疼爱的情感,充满了她的内心。
Hans他就这样在Mary的身旁,被养育成比谁都还聪明、比谁都还温柔、比谁都还俊美的男孩子——
从那之后再过了十年,Alice出生了。
跟Hans的时候一样,几乎所有的照顾,都是Mary她亲自负责的。
Alice从出生那时起就充满了天真无邪的气息,让人完全不了解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一般,是个有着不可思议氛围的少女。
不过,Alice她到底在想什么,这点对Mary来说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光是有继承着Emma基因的女孩子诞生,这件事情就足以让Mary非常感动了。
Mary觉得Alice实在是可爱到让人受不了。
因为,她完全就像是在看着小时候的Emma一样。
光是握着Alice那小小的手,便令她清楚地回忆起少女时期,每晚跟Emma一起手牵着手入睡的时光。
为了让Alice成为像Emma般温柔美丽的女孩,Mary用尽全力,向Alice倾注她的爱。
所以,在Alice出生后两年……当主人跟Emma相继从这世界离去之后,年纪还小的Alice及Hans两人由Mary来照顾,这件事情对Mary来说,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了。
也许Hans跟Alice只是把Mary当作一个照顾着自己的人也说不定。
但是对Mary来说,他们两人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他们是Emma留下给自己,最后的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这两人,给了我被生下来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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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来稍微说说Emma的事情吧。
Emma她从少女时期开始就很擅长弹奏钢琴。明明就没人教过她,但是只要是她听过的音乐,她都能将其原音重现完美的演奏出来。
「将来会成为钢琴家呢。」
每个人都这么说道。
当然,Emma她自己也打从心底的某处,怀抱着日后成为钢琴家的这个梦想。
所以她曾经想着要在高中毕业之后,进入有名的音乐大学里就读,从正式的管道去学习钢琴。
然而这却是一个空虚而又无谋的愿望。
要说为何的话,那是因为音乐大学的学费相较起其他的大学,高到让人难以想像的地步。
儿童之家有个规矩,在高中毕业的同时如果不出去自立是不行的。
对为了要筹备即将开始的一人生活资金便已经竭尽全力的Emma来说,可说是完全没有去上大学的余力,更不用说去上音乐大学了,这简直是作梦。
面对失落的Emma,儿童之家的老师对她说:「难得有这样的才能真是太浪费。学费的话,想办法从双亲那边拿不就好了。他们肯定会出的。要不要老师去拜托看看?」
Emma的双亲不只是准备了在儿童之家的生活里所花费的钱,而是规定的金额两倍以上,以捐助的形式,汇给了儿童之家——讽刺的是托此之福,Mary才能不被儿童之家给送出去,得以在那儿生活——
但是Emma则是用:「对我来说双亲是不存在的。就算有着血缘关系也只是外人。是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都跟我没关系的人们。所以我已经不想再跟他们有瓜葛,不用联络他们了。」如此冷淡的语气这样说道。
说实话,自己无论如何都很想要这笔学费,想要正式地去学习钢琴,成为可以行遍世界的钢琴家。
但她更想切断那毫无意义的血缘关系。想跟双亲划清界线毫无瓜葛。只要想到自己跟那些残酷的人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就会让人无法呼吸到想吐的地步,觉得会连生存的意义都消失掉。
高中毕业后的Emma,放弃了前往音乐大学这条路,一边在远离了小镇的老旧公寓里一个人生活,一边在CD店里开始打工。
操作收银台,上架,品管……虽然没有被交付这些业务,但Emma她主要负责的,是用摆放在店门口那儿的最新型电子琴来即兴演奏。
不管是现在流行的偶像歌曲,甚至古典音乐,只要拿到乐谱,Emma她什么都能弹。只要Emma一开始演奏,店的周围,总是会聚满人潮。
其结果就是,电子琴的销量飞跃般的成长,聚集过来的人们,也必定会到店里面,选购各式各样商品,小小的店面营业额也不断的成长。
过了几周,Emma所弹奏的钢琴的音色,就像是魔法般,成为小镇中的话题。
Lucas也是听到那个传闻,前来听Emma演奏电子琴的其中一人。
而就在他首次知道Emma这个人的时候,全身上下似乎有股电流窜过。
对于灵活利用十根手指与双脚,在双层键盘上巧妙演奏的Emma那美丽的姿态,Lucas他陷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恋爱。
在当时,年约二十九岁的Lucas他,从音乐大学毕业之后到这时为止,都只对音乐的世界感兴趣。
当周围的人开始与与女孩子交往,认真接受爱的告白时,他无法理解女孩子到底哪里好,也不知道爱情的意义,只对音符的世界感到兴趣。
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为谁陷入爱河。他根本不知道恋爱是什么。再说,他对此没有兴趣,而且也没调查过。
但是他对Emma一瞬间萌生的思念,不用去问别人就知道,这毫无疑问的就是恋爱。
那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恋爱。
陷入有如命运般爱恋的Lucas,每天都会去到Emma所在的那间CD店。
与其说是过去那间店,不如说像是梦游般,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Emma所演奏的琴音当中了。
Lucas就像是连眨眼时间都很珍贵一般,注视着Emma。完全移不开他的双眼。
那萌生的爱意,就这样成长茁壮。
从某个时刻开始,Emma也注意到了Lucas的存在。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Lucas不仅是身材高挑,还有一张足以让四周为之骚动的俊美脸庞。
Lucas他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Emma她也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黑色这个颜色。
也许这就已经暗示她喜欢上了Lucas也说不定。
应该说就是这个意思。Emma她不知何时起,开始对Lucas抱持着强烈的爱慕之心。
每天,曲子的演奏结束之时,她总是会不由得跟Lucas的视线交会在一起。在那时刻,Emma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似的,在白与黑的键盘里,融化了一般。
就这样,视线交叠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
在夏日暖风吹起的那天,Lucas也一如往常在CD店前听了Emma所演奏的钢琴。
但是,这天跟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完全的不一样。因为这一天,是将两人的一切都为之改变的日子。
知道Emma的存在之后,平时Lucas总是习惯每天在工作结束后那几个小时,自然地去到店里。但这天Lucas从开店时就来了,一整天都站在观众中最前面的位置,从头到尾听着Emma她所演奏的钢琴。
然后,终于到了关店的时间,Lucas他走向弹完最后一首曲子的Emma那儿,第一次向Emma搭了话。
「我爱你。请跟我结婚。我肯定会带给你世界第一的幸福。」
Lucas他紧紧握住Emma的手,很用力的说道。
「好的。」
Mmma她注视着Lucas的眼睛,点了点头。
当然,他们两人互相之间完全不了解。就连名字都不知道。彼此间只知道那魔法般的钢琴演奏,还有黑色的衣服。就只有这样而已。
但是,这样就够了。
陷入了命定恋爱的两人,对于互相爱着彼此这件事情,可说是一点犹豫也没有。
在那之后很快地,两个人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Luca为了两人的新生活,建了栋有如巨大城堡般的家。
因为在两人第一次约会那天,看完了外国电影后回去的途中,「只要一次就好,真想去看看像那巨大的城堡般的家呢。」Emma什么也没想的如此自言自语,被Lucas给记了下来。
「就像是梦一样呢。」
Emma在全新亮晶晶的城里探险般来回走着,这么感叹地说道。因为这个家……不,这个城堡,比起在电影里所看到的城堡,是一个让人无法相信这是自己新居般的,更加美好的建筑物。
无论是那摆放着特别订做的亮黑色平台钢琴、地板铺满大理石的客厅,无论有多少琴谱都放得下的书房,向阳温暖的小小庭园……顺着仿佛能让人化身为公主般的木制螺旋阶梯循级而上,从那可以开设舞会般的露台处往小镇望去,可以看到樱花树一棵棵相连的样子。此时映在Emma眼中的樱花花瓣,是淡淡的,有着恋爱般的颜色。
她不由得发出了满溢幸福的叹息。
在遇到了Lucas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梦一般。
Emma她不由得想着,这儿是不是在梦里……还是说自己在梦的世界里迷路了,她每天都会这么想。
Lucas之所以这么年轻就能够建造一个让小镇中人们口耳相传,有如城堡的豪宅,都该归功于他其实是个资产家的儿子这点。
Lucas的父亲不但头脑聪明,也极富感性,在大型广告公司上班,过了四十岁之后自己创业,公司的业绩蒸蒸日上,如今已经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公司。
理所当然的,这间音乐公司旗下有着许多有名的艺人以及偶像。公司的年营业额,是一个让Emma无法想像的庞大金额。
Lucas虽然从古典乐开始,深爱着各种不同的音乐,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可以成为职业音乐家的才能。这一点自从他上了大学之后,看到周围的同学,即使自己不想明白也可以深刻理解到。所以在大学毕业了之后,他就到父亲的公司上班,成为了父亲的左右手,一点一点的继承父亲的公司,没有丝毫的迟疑。应该说,对从小看着父亲背影长大的Lucas,这是他从小开始就有的愿望。
但是,不幸总是突如其来。
就在Emma跟Lucas举行完盛大的婚礼之后,Lucas的父亲便因急病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状态持续了许多天,最后虽然留下了一命,但却在脑部留下了巨大的创伤,这个样子自然无法继续经营公司。
急急忙忙的,公司便由年仅三十岁的Lucas继承。
此时Emma她也将所有的家事都交给了Mary,一边来往着医院看护父亲,一边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帮忙着Lucas的工作。
然后,就在这忙得头昏眼花的日子里,她发现了一个讽刺的事实。
Emma她在公司的地下室中那摆满了重要文件的架子前面,替Lucas找着他说明天之前要用到的重要资料。但是,那份资料就像是在玩着躲猫猫般,让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因为一段时间一直朝上仰望着的关系,Emma脖子变得相当疲惫,她不自觉的叹了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
然后在那瞬间,一份上面写着「旗下名册」的厚重资料映入了眼中。Emma虽然是社长夫人,但平常除非是对她来说有需要,否则她是不会去碰这些资料的。但是Emma在那时却有种就像是使命感般的心情催使着她翻开那份资料。
然后,在翻开某页的瞬间,她的心脏突然像是另一个生物一般噗通地跳了一下。
要说原因为何的话,那是因为在那儿有着Emma双亲的名字。
对现在的Emma来说,要把将自己像是垃圾般扔掉的两人送进地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只要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Lucas,他肯定会在盛怒之下,将这两人从不论是从名册还是这华丽的世界里给去除掉吧。
但是Emma她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装作没看见般,缓缓地阖上了名册。
然后,在心底说出「谢谢你们生下了我」这句话。
在Emma的心里,对双亲的憎恨已不复在。与Lucas相遇后,除了幸福以外的感情已经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因为,托你们的福让我出生在这世界上,我才能与Lucas相遇——)
不论是爱情还是金钱,对这两人来说都是不虞匮乏的。两人幸福得就仿佛在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不幸一样。
不过只有一点,每天沉浸爱河的两人,却没有生出小孩——
两人讨论了之后,试着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Lucas他并没有任何异常,但Emma她则是相当难怀孕的体质。
「对不起。」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冷冷的冰雨持续落下,Emma边哭着边这么说道。
「我只要能和Emma你在一起,就已经比谁都还要幸福了唷。」
但是Lucas他从打心底的这么说着,还一边轻抚着Emma的长发,温柔的微笑着。
实际上对Lucas而言,确实只要有Emma陪着,其他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了。打从与Emma相遇开始,构成Lucas世界的只有对Emma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在那之后,他们因如同飘荡在平稳湖面上的幸福而满足,就这样经过了十年的岁月——
艳丽的樱花飘舞的春天,两人之间诞生了一个男孩子。
被取名为Hans的这个孩子,是个奇迹般漂亮的小孩。
原本不论是Emma还是Lucas,都打从心底放弃自己能够在这世上拥有小孩的这件事。所以当Hans出生的时候,两人可说是感动到喜极而泣。
因为,对两人来说,这孩子毫无疑问是两人彼此相爱着的证据。
(两人相爱的证据,在这世界上生存着……呼吸着……)
Mmma总是陶醉般地眺望着日复一日顺利成长的Hans。更不用说Hans跟年轻时的Lucas可说是长得非常相似,是个俊美的少年。
在Hans出生之前,Emma一直觉得所谓的血缘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Hans的身体里,流着我和Lucas两个人的血。)
那可说是非常神秘,非常值得感动的事情。
然而Emma她却完全没有对Hans进行养育和照顾。
应该用没有必要去做这个说法比较恰当。因为打从结婚时刻开始,在她身旁所有的事务全部都由Mary理所当然似地代为处理了。这么一来,照顾Hans自然也成了Mary的工作。但是对Mary而言,似乎并不觉得这只是个工作。
照顾Hans时的Mary,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在偌大的厨房里热着牛奶,眼睛里还闪耀着充满生气的光芒。
所以Emma她除了一天两次在说早安与晚安的时候,会将Hans紧紧抱住之外,一点也没尽到母亲该有的责任。
她当然也是相当的爱着Hans的。身上流着自己与Lucas的血的存在——Hans,自己怎么可能不爱他。
但是,如果因为被养育Hans这件事情追着跑,而与忙碌的Lucas之间过着擦身而过的生活,这对Emma来说是无法忍耐的事情。
从命运的那天起,就算经过了十年的岁月,Emma跟Lucas的爱,依然没有丝毫的衰退。
从那之后又过了十年。
在鹅毛般大雪飘落的日子里,Emma跟Lucas之间这次生下了女孩子——Alice。
(跟我长得还真像……)
看着刚出生的Alice,Emma她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那心情就像是仿佛是在这世界自己再一次的出生了一般。
不知为何,仔细的想想,那还真有些可怕。
跟之前一样,照顾Alice这事,也是由Mary来负责的。应该说,事情只要扯到了Alice,Emma就没出场的机会。
Mary比起Hans刚出生的时候,更加的疼爱着Alice。
就像是少女所收藏的宝石玩具——但却又有着真正宝石以上的价值一般,随时随地守护着Alice。
所以Emma,几乎没怎么触摸过Alice。
然而——不幸总是突如其来。
那名为不幸的恶魔袭来的时候,正是Alice出生后两年……
对于Emma看来过度幸福的这场梦,伴随着Lucas突然的死去,被无法挣脱的黑暗给包覆起来,宣告一切到此结束。
Lucas因为工作相当忙碌的关系,连到医院去的时间都没有。即使到了心脏停止的那天为止,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他自己一直相信着自己是很健康的。死亡这件事,他想都没想过。
所以,就连自己身体上的血管变得越来越细,细到已经无法呼吸一般的细,他也没有注意到。
接着那阻塞的血管,因为无法将血液送往心脏,就那样让Lucas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了——
当Lucas从世界上消失了之后,Emma画了一张上面似乎依附了某种东西的图。那是一张只有涂上淡淡的樱花色,但却似乎想要表达某种重要意涵的,很抽象的一张画。
从那之后,Emma就像是活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什么也不做。就连那么喜欢的钢琴,也都再也不弹了。
就算经过了两个月后,那悲伤依旧是没有消失。
悲伤只有随着日子的流逝不断的增长。
(好想再作一次那个梦。)
好想见到Lucas。亲吻着Lucas,与他相视而笑,触摸对方,与Lucas两个人相爱着。
她每天都如此的祈愿着。但那已经是再也无法实现的梦了。
接连好几天都没有阖上过眼,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明显瘦了一圈的Emma——
「Mary,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在终将陷入深深地睡眠之前,向Mary这么说道。
「Emma的人生,是只属于你的。安心吧。我会为了这两个人而活下去的。」
Mary她努力表现得开朗说道。
如她所说的,不需要为Hans跟Alice的事担心,这就是她要表达的意思。
那天晚上,Emma她自己选择了死亡这条路,Mary没有办法去阻止她。
因为如果Emma没将她请来这座城里的话,Mary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二十二年前,自己也曾想要从这世界上离开。所以Mary她没有办法对Emma说出「即使悲伤孤独也要继续活下去」这样的话来。反而是即使会受到所有人的非难,她也应该要说出「请赶快去跟主人见面吧」这样的话。
然后在那天的半夜,Emma她自己选择了死亡。
吃了大量的安眠药,走向再也醒不来的那深沉的梦里,就像是陷入其中一般,永远地这样睡下去了。
直到死亡将两人分开前,Lucas与Emma之间,每天都会彼此说着「全世界我最爱你」这样的耳语后才入睡。
他们的眼中完全容不下任何人——即使是Alice与Hans也一样——两人不论何时,总是一直在一起。
所以Emma的世界,在Lucas死去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崩坏了。
仿佛就像是砂堡般那样的脆弱……
换言之,那是一切已经结束了的意思。
Emma她做不出选择继续活在Lucas已经不在的这个世界的决定。也许就连继续活下去这个选项,对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也说不定。
即使如此,Emma她在这黑暗的世界当中,还是以一个母亲的身分,用尽最后的力气,向Hans留了一封信。
『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Hans。
请原谅无法选择跟你们一起活下去,懦弱的我。
但妈妈实在无法在这个没有爸爸的世界活下去。
我好想更加、更加紧紧地抱着Hans与Alice。
我爱着你们两个。
在这之后也永远地爱着你们。
要是我有尽到更多母亲的责任就好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要好好守护着还小的Alice。』
那封信,并没交给Hans以外的人。
然而这个城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随着Lucas的过世以及Emma的死讯传开,世人都说Emma是个留下了尚小的两个孩子自杀,令人不敢相信的过分母亲。
事实上,Emma她确实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母亲也说不定。毕竟她一点也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但是,Hans他并不恨Emma。
因为,Hans是一个内心温柔的孩子,而Emma到底有多爱Lucas,一直在两人的身旁的Hans,他肯定是最为了解的吧。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双亲过世,Alice并没有多悲伤。毕竟Alice她才只是个两岁的小孩而已。就连什么是悲伤,死亡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也完全都不明了。
而且,Emma跟Lucas一直以来眼中都只有对方。根本就没有把Alice看在眼里。
所以比起母亲,Alice对Maiy是更加亲近,然后最喜欢的则是比谁都还要温柔的Hans。
只要跟Hans手牵着手,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害怕了。
♩
「牧夫座?那是养着牛先生的意思吗?」(注:牧夫座在日文发音像是养牛。)
仰望着无尽的夜空的Alice,紧紧的握着Hans的手这么问道。
「没错唷。Alice,在那旁边也有其他星座唷。」
Hans用手指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说道。
「什么也看不见呀?」
Alice她注视着Hans的指尖所指的地方。不解地歪着头。
「嗯,因为那是相当暗的星星群落啦。」
「那是什么星座呀?」
「那被叫作后发座唷。」
「后发座?好奇怪唷。」
「不过,只要听过一次,就忘不掉了对吧?」
「嗯。」
「Alice,我也想做出那样子的演奏喔。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被忘记的演奏。」
Hans他用温柔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不会忘记Hans哥哥的演奏的。因为我最喜欢哥哥的演奏嘛。」
「谢谢。」
Alice最喜欢Hans所演奏的琴音了。甚至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喜欢的事物。
只要听着Hans所演奏的琴音,不管再怎么样失眠的夜里,Alice都能马上就进入梦中。然后每次都能梦到充满幻想的美妙梦境。
♩
Alice每天都会在早餐的时候,对着Hans诉说刚刚梦到的梦境。
因为Alice每晚都会作着说也说不完的多采多姿的梦。那些梦每一个都鲜明到了让人无法分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举例来说,就像是这样的梦。
「今天,我梦到了在一棵很大的大树下玩耍唷。那棵树,非常的闪亮亮,我一边想着为什么的同时一边靠近去看了一看,发现大树上长着许多艳丽的宝石。钻石呀,蓝宝石呀,翡翠之类的……我把那些串起来,做成了一个项链来玩!明明是条非常棒的项链,但线却啪的一声断掉,宝石就四处散落了,原本要把它们给捡回来的时候梦就结束醒来了。」
「呵呵。Alice的梦总是闪闪发亮呢。」
Hans他自己想像着Alice所说的梦中世界景象,然后对那不可思议的内容,呵呵呵的忍不住笑意。
Hans很喜欢听着Alice说她梦到的内容。跟几乎每天都会梦到不可思议梦境的Alice分享梦境是他的乐趣。
因为Hans他几乎没作过什么梦。就算真的梦到了,也都只有片段,完全记不起来。所以跟没有梦到没什么两样。
「嗯,我最喜欢作梦了呢。喜欢到就算在梦里生活下去也没关系的程度。」
面对露出疼爱笑容的Hans,Alice她一边将最喜欢的那涂满草莓果酱的面包塞进嘴里,心情很好的说道。
♩
一个听得到从某处传来风铃声响的凉爽夏夜,Alice跟Hans两人独自的去逛了祭典。
那是这个小镇自古传承下来传统的祭典,那天晚上,镇上的人们都会挤进神社这边。
神社腹地内的深处的祠堂里,祭祀着一副全白的面具,传说中只要戴上那副面具而许下愿望的话,不管是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然后一年一度,那副面具会被公开,只要是镇里的居民,人人都能戴上它。
——公开的日子就是今晚。
Hans穿着深蓝色的浴衣,Alice则是穿上了白底且印满了许多开花的紫阳花的浴衣,两人就像平时一样手牵着手,朝着神社前进。
但是Alice其实对许愿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因为,光是能跟Hans在一起,她的内心就已经像是膨胀的水球般地被填满了。
比起那个,Alice还宁可把眼光瞄准甜食。
在家里,所有的饮食都是由Mary所管理,为了两人的健康着想,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吃太多点心的。
所以只有在这种日子里,可以光顾着同样种类的摊贩——苹果糖,棉花糖,巧克力香蕉,可丽饼,红豆丸子……等等,只要一发现甜食,就跟Hans分着吃,塞满了整张嘴巴。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Alice的手几乎沾上了各种糖,变得黏答答的。
Alice每次只要对某一个事物开始在意起来,就会对其他的事情放弃思考。
(继续这样下去,难得这么可爱的浴衣就要脏掉了……)
Alice一边满是期待地看着最喜欢的Hans帮她去买鸡蛋糕的背影同时,一边被想要马上洗手的冲动给驱使着。
——记得神社的入口那儿,有可以把手洗干净的泉水……
忽然想到这件事的Alice,无意识地向着泉水那边走了过去。
她朝着梦里的世界那般五颜六色的摊贩并列着的道路逆行着,总算是没有迷路的到达了能洗手的水那儿的Alice她,将浴衣给挽起,仔细地洗去所有脏污,将手洗了干净。
「变干净了。」
但就在Alice把所有的糖洗掉,呼地松了口气的瞬间,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没跟Hans说过就来到了这边。
同时,如同要把心脏捏碎般的不安感随之袭来。
(Hans哥哥……他在哪里呢……?)
即使慌慌张张地回头望去,也完全没有看到Hans追上来的样子。不认识的人们,就像是单纯的影像般,在Alice的眼前交错而去。Alice仿佛就像不存在的人一般,没人注意到她,只是单纯的从她身旁走过。只不过是Hans不在身旁而已,Alice在一眨眼间,感觉就变成了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少女。
因为祭典照明的关系,在这不像是夜的夜里,陆陆续续地,孤独就这样降临了。那孤独在Alice的身体里屯积着,渐渐的疼痛也伴随而来。从Alice的眼里,滴下了一滴圆滚滚的泪水。
(总之,不先去找哥哥不行……)
Alice忍着那即将溢出的泪水,向着前方出发。
此时,在Alice的眼中,突然映入了一位穿着全黑衣服且不认识的男人。
男子的脸因为被戴得很深的帽子所覆盖住的关系,完全看不见。不过,可以知道是个身高很高的人。
男人用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注视着Alice之后,轻柔地转身背向她,缓缓的走了起来。
Alice她仿佛被夜风推着背后一般,或者说,就像S极会被N极所吸引着一般,跟在那人的背后走了过去。
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她感觉到,只要跟着那像是影子般的身影,肯定能够到Hans所在的地方。
但过了一段时间,Alice她将那男人给完全跟丢了。应该说,她明明一直紧盯着那黑色的背影,但是那背影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消失了。
(这里是哪儿……?)
随着不安再次的袭来,她环顾着四周。就在那时候,Alice她一瞬间被一道相当刺眼的白光给包覆了起来。
过了不久,Alice缓缓的睁开眼,发现她所站着的地方,正是那实现愿望的地方——也就是祭祀着面具的祠堂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祠堂的周围是一个人也没有。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在今晚,镇上的人们,应该都会为了向面具许愿而来的才对啊……)
祠堂里的面具,一动也不动地,静静注视着Alice。
简直就像是非常期待Alice能够用手将它拿起来一般——
Alice她,就像是被吸引过去一般,缓缓地靠近了祠堂,用手拿起了面具,缓缓的戴上。
『——找到我。』
然后,闭上了眼,强烈的祈愿着。
就在那个瞬间——
「Alice……!」
在强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再次包围过后,宛如影像播放按钮再次被按下一般,人们的骚闹声再次复苏,从背后听传来了怀念的Hans的声音。
明明只有过了三十分钟左右而已。用怀念来形容也许有些不对。不过Alice她的确对于Hans的声音感到怀念。
Alice就这样戴着面具,朝背后转身。
站在那儿的,是因为全力的跑过来的关系,上气不接下气的Hans。Alice湿了眼眶,飞奔过去抱住了Hans。
「哥哥……!我刚才向面具许愿,说希望你找到我。」
「这样啊……刚才,我感觉好像从这个方向听到了Alice你的声音。是面具带我过来的吗……?总之能够找到你实在是太好了……下次不可以再像这样自作主张的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喔。来,Alice,把面具脱下来,牵好手,我们回家吧。」
Hans带着一脸安心下来的表情,一边温柔的摸着内心还有些混乱的Alice柔软的头发,一边这么对她说道。
「嗯!」
Alice瞬间破涕为笑,很有精神的点了点头,
『——希望不要再让我们彼此分离了。』
当她一边缓缓的将面具卸下时,再一次打从心里这么的祈望了。
♩
家中客厅的深处,有着在Lucas刚过世不久的时候,Emma她失去心神时所画的画被装饰在那儿。那是幅非常抽象,只有仅仅涂上淡淡樱色的一幅画。
不过,仔细注视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这画的另一头似乎有着别的世界的样子……
(看着这幅画,总会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呢……)
在刚懂事的时候,每当Alice那幅画时,对于那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画的表情,在她胸口引起小小的躁动。
自从长大之后,Emma就从来没有画过一幅画。
但是那时候的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般,画出了那幅画。那一定是为了分散悲伤,所以不得不去做些什么的关系。Emma面无表情地画着那幅画的时候,在她身边的Mary这么想着。
然后,就在北侧那扇巨大的窗户外面,有着像是什么碎片般的雪白的白雪,正纷飞舞动的落着,融化着。
——这一天是Alice她八岁的生日。
在巨大餐桌上的是Mary亲手制作,感觉就算三个人也吃不完的生日蛋糕,上头还摆放着大量Alice最喜欢的草苺。
「Alice,生日快乐。」
大家一起唱完了生日快乐歌之后,Alice她呼——地将蛋糕上的蜡烛的火给吹熄了。蜡烛的火光,在I瞬间就混进了空气中,就连燃烧过的这件事,也从记忆里消失了。
「来,Alice,这是我准备的礼物唷。」
Hans从桌子下面拿出了绑着缎带,大约有Alice身体的一半大小左右的箱子。
「谢谢!」
Alice她一边愉快的摇摆着,一边就像是在对待糖人儿一般慎重的解开缎带。从巨大的箱子里拿出来的,是带有乳牛斑纹的可爱猫咪玩偶。
「哇!」
Alice发出如同悲鸣般的欢笑,并用力抱住那只猫咪玩偶兴奋不已。因为那是Alice她一直都很想要的那只玩偶。
不对……也许跟想要这种感觉有些不同。
在大约一个月前,正当她被Hans带去百货公司,在玩具卖场那儿彷徨的时候,感觉那只玩偶仿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一般。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对这只猫咪玩偶感到非常的在意。所以这可以说是命运般的重逢,她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感
「然后,这里还有一样礼物喔,来,把手伸出来。」
Hans一脸高兴的看着天真无邪兴奋的Alice,从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口袋里拿出了带点透明白色的信封,像是玻璃艺术品一样,慎重地放在Alice那幼小白皙的手掌上。
「信?」
Alice微微地歪着头,这么问了。
「不是喔,那个是钢琴独奏会的门票。」
「是谁的独奏会?」
「……关于这点,请期待明天吧。因为我会先过去,你就好好打扮过后再跟Mary一起过来吧。」
Hans带着有点像是要转移话题般的微笑,边摸着Alice的头发这么说道。
「嗯,我知道了。」
「嗯。Alice是乖孩子呢。那,为了庆祝你的生日就让我来为你弹琴吧。Alice你现在最喜欢的歌是哪一首?」
Hans在客厅的钢琴前坐了下来,向Alice这么问道。
「樱色的梦。」
Alice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是Alice最喜欢的电影片尾曲。电影内容像是放映着谁的梦中世界一般,既美丽又悲伤,小小的女孩子,在不可思议的世界里冒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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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起,Alice她总是抱着那猫咪玩偶——被取名叫Mirai——就这样入睡。不管是睡觉时,还是要出门时,不论何时,她都未曾将Mirai从手上放开。
理所当然的,Mirai一直都是一号表情,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唱歌。因为它并没有设计那种功能,它只不过是个被塞入了大量棉花的布偶罢了。即使如此,Alice也觉得只要有Mirai在身边就很幸福了。
因为,Mirai自从与Alice在百货公司四目相交之后,便成为了Alice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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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她在学校里并没有朋友。
Alice住在像城堡一样的家里,家里经营着大型的音乐公司,非常有钱,在小镇里可说是无人不知。所以Emma留下年幼的孩子们,追随着丈夫而自杀这件事,同样在小镇也是无人不晓。
然后,那种不正常的母亲所生下的女孩——Alice,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因此「尽量不要跟她说话」,不论是哪一家的小孩都被家长给这样严重告知。
所以对于Alice的存在,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是敬而远之。
但是Alice实际上,确实是个有点奇怪的少女也说不定。
因为,就算是谁都不向她搭话,其实她也不会觉得怎样。也许是因为打从出生之后这种情况就不少见,已经习惯了也说不定。
无论何时,唯一能够让Alice感觉得到爱的地方,一直都只有在Hans的身边而已。
而且Alice只要在脑里描绘着自己所幻想的世界,就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了。她只要将眼睛闭上的话,不论何时,都能够穿越到自己脑海中描绘的梦中世界去。
在那里,有着像是魔法粉末一般亮晶晶的东西不知道是从哪儿降了下来,以及有如Hans所演奏的,能让人不由自主想睡着,相当舒服的琴音,永远地飘扬着。
爱作梦的少女Alice,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去到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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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Alice的对照般,Hans身为一个男孩子,则是在小镇的人们异常关心的情况下长大的。
对被过分的母亲给抛弃,正直向上的少年,每个人都寄予同情,相当疼爱他。
但是那也是因为Hans他非常的诚实、认真、头脑也很好,更重要的是还相当的俊美。
交给他的功课,不论什么他都能做的很好,不论是对谁,即使是多么贫苦弱小的人,他都能平等温柔的对待。
当然,在学校的女孩子中,他也是受欢迎到有粉丝俱乐部的程度。
内心被Hans的魅力所囚禁所写下的情书,每天就像千层派一样,在他鞋柜里叠了起来。
不过,Hans面对那些情书,无论哪封都只有用仔细写着「对不起。虽然很难过,但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情。谢谢你喜欢我,谢谢」这样的回信。
他在十八岁时,取得了钢琴大赛优胜的头衔,成为了职业钢琴家。每天学校放学后总是马上为了准备公演,或者是前去参加不上不行的钢琴课,忙得连跟女孩子约会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在鲜少的空闲日子里,他也总是直接回家,珍惜着跟Alice一起度过的时间。
但是,拒绝的理由并不是只有那些,其实Hans有个偷偷喜欢的女生……有着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那是一位名叫Akari的少女,是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在会将手给冻伤般的寒冷冬天里转学过来的。
当转学生出现在喧闹的教室,他第一次看到Akari的瞬间,Hans他就无条件地坠入了爱河当中。那可说是相当安静的恋爱。
Akari有着如通透白皙的肌肤,高挑的身材,乌黑亮丽的长发,是个宛若人偶一般的少女。
而且不只是外表,Akari她真的就像是人偶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传闻是说在之前上学的学校里,遭受了很过分的霸凌,变得无法发出声音——但实情如何没有人知道——
所以直到转学过后一周,就再也没有人向Akari搭过话了。这并不是因为什么霸凌,而是因为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不会回答的关系,会变成如此也是理所当然的。
「早安。」
但是Hans还是每天早上一进入教室后,就会向Akari这样搭话。
Akari她总是面无表情地稍微猫了一眼Hans。
然而光是这样,恋爱的心情,就这样在两人间流动的空气中,慢慢地成长起来。
那样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两年。
——两人第一次对话是在高中三年级的冬天,那是一个道路的积水还有如冰一般寒冷,即将进入寒假的前一天……
「就快要毕业了呢。只有一次也好,我很想跟你说说话。」
身为当天值日生的两人,理所当然地在教室独处了。这可能是两人第一次的独处也说不定。
Hans一边仔细地擦着黑板,小小的心脏猛烈跳动着,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应,还是向静静地擦着桌子的Akari搭了话。
「……不要……再对我那么温柔了。」
这一定不是幻听。
出乎意料之外的轻声细语,在Hans的背后响了起来。
Hans不知那是不是Akari的声音。毕竟没有听过,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非常能肯定那是Akari的声音。并不仅是因为教室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而是无论四周多么喧哗吵闹,Hans都能明白那是那是Akari的声音。
「为什么?」
Hans快速地回头,因为Akari发出声音而感到惊讶的他这么问道。
「我对于喜欢上谁这件事感到恐惧。对于被谁给喜欢上这件事,同样感到无法忍受的恐惧。所以,不要再对我那么温柔了。」
Akari正视着Hans,用着清楚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句话,就另外一个层面来说,就是她喜欢着Hans的意思。
「一点也不恐怖喔。喜欢上某个人这件事,是件最棒不过的事情了。」
Hans注视着Akari的眼睛,一边拼命压抑着胸口几乎为之破裂的激昂鼓动,静静的说道。
「不……你一点也不明白。打从心底爱上的那个人消失不在的那种恐怖,你并不明白。」
Akari也同样注视着Hans的眼睛的深处,静静地说道。
「……」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Hans觉得他似乎可以明白。但是,他并不想明白。如果明白了的话,一直在心中绽放的这段恋情,将在那瞬间像是干燥花碎掉后散落一地般,细碎地枯萎。
(不过,那也只是无用的抵抗也说不定。)
「所以再也不要向我搭话了。拜托。」
对Hans他的沉默,Akari她用有如会消失般的颤抖声音这么说道。
「……我明白了……」
如果那是Akari的愿望的话,Hans他也只能点头。
「谢谢你……再见。」
Akari她稍微地露出温柔的表情后,又回复到像人偶一般没有表情的状态,向Hans这么说道。
「等一下……我不会再向你搭话了,但作为交换,有件事想拜托你……明天在小镇外的教堂里,是我第一次的独奏会。希望你……Akari你能来听听看。只要来听听看就可以了。」
最后就算只有0.01%的可能性,他还是希望能透过琴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Akari——
因为这想法,Hans有点强硬地抓着Akari那雪白的手腕,在那陶器般的掌心,放上了放入独奏会门票的白色信封并让她紧紧握住。其实他一直想把这交给她而放在书包里。所以信封上稍微有些波纹般的皱折,那大概跟Hans此时内心的心情也很像吧。
Akari她就跟平常一样只是瞄着Hans,然后将手上收到的那淡淡的蓝绿色的票给对折,放进裙子的口袋里。
此时Akari的眼睛,就像是大海深处一般的漆黑而通透。
那是知道什么是深刻的爱恋,却又失去一般,接近于无,悲伤的颜色。
♩
隔天,Alice穿着Emma小时候穿过的浅绿色的洋装,一边开心的摇摆着,一边跟着Mary一同前往独奏会的会场。
会场位在小镇的外边,是一个有着沿屋顶所贴上的花窗玻璃,让柔和的绿光照射进去的老旧教堂。那柔和的绿光照在那几十年前做成的平台式钢琴,就像是从水中仰望上去一般摇曳着。
(哥哥他在哪里呢……)
Alice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为了寻找Hans,整个身体向后转,仔细看了看周围。
就在此时——
让人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的巨大掌声,在Alice耳里突然响了起来。
(……!)
如此盛大的掌声,让Alice忘记了寻找Hans,向前转了过去。
于是,在光芒照耀下的钢琴前,Hans他穿着黑色礼服现身了。
Hans用着凛然的表情,对着藏不住惊吓的Alice微微的笑了一下,并敬了一次礼,温柔地,像是唱着歌一般地,开始演奏起了钢琴。
对那一连串的流程,在Alice她小小的胸口,咚咚地,掀起了大大的涟漪。
——请期待明天吧。
昨天,Hans他这么说了。
(原来今天是Hans哥哥的独奏会呀……)
Alice的小小心脏,因为那像是梦一般的现实,不断的鸣动着。
在那之后一小时半左右,Hans就在那摇曳的光线包覆之下,持续演奏着钢琴。
跟平时Hans弹给Alice听的音乐不同,Hans他认真弹奏出来的演奏,给了Alice她有着像是令身体颤动般深刻的感动。内心也像是故障了一般强烈地动摇着。
就像是自己,也正在触摸着键盘一般,从指尖传来了震动。明明并不觉得悲伤,但泪水却不由自主地落下。从出生至今,这样的心情还是第一次。
(这种压迫着胸口的心情——)
♩
在独奏会结束后,两人紧紧牵着手回到家。
回家的路上,飘舞着几近透明的雪。就像是天使在玩耍着一般的雪粒。
「哥哥,你可以教我弹钢琴吗?」
Alice紧紧的握住Hans那音符余韵尚存的指尖,这么说了。这大半是出自于下意识的行为。自从这天听过Hans的演奏后,Alice她无法自拔地想试着去弹钢琴看看。希望自己也能透过音符,触摸着谁的心。然后,像Hans般,演奏出令人感动的演出,让许多的人为她献上掌声。
「当然,没问题。」
Hans他摸着Alice那因为雪而湿润的头发,温柔地点了点头。
「耶!」
就像是宝石一般,闪闪发亮的浅绿色的洋装的裙子也随之舞动,Alice在雪的道路中,留下了她小小的足迹,开心地跳着。
看着那样的Alice,Hans的眼里,满溢着永远不会消失的爱。
不过另一方面,Hans眼中的深处,也同样寄宿着难以忍受的悲伤。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Akari她并没有来到教堂。
那天晚上之后,Hans他开始教Alice弹钢琴。
第二天,Hans带着Alice到了乐器行,为Alice买了台她专用的钢琴送给她。
那是一台就像是Alice的内心一般单纯,不带有一点污秽的白色钢琴。
随着Alice一天一天的慢慢进步,Hans他了解到Alice有着独特的音乐感性。Alice能够演奏出Hans还有Emma都无法做到的不可思议独特音色——
然后因为Hans的教学方式效果非常好,Alice的钢琴技巧也跟着快速地成长。
同时因为她从小时候起就在Hans的身边一直听着他的演奏的关系,Alice很快就清楚按下哪个按键会发出怎样的音色。
「Alice也有绝对音感呢。」
Hans温柔地叩着琴键这么说道。
「什么是绝对音感……?」
Alice她抬头看着Hans的脸,不解地歪着头。
「就算不用看乐谱,也能知道音符是什么。」
「那很厉害吗?」
「很厉害唷。」
Alice两眼闪闪发光天真无邪地笑了,Hans也嘻嘻笑地点了点头。
「哥哥,我以后也哥哥一样成为这么棒的职业钢琴家。」
Alice注视着Hans的眼睛这么说道。那句话,听在Hans的耳里,感觉跟平常Alice的声音不一样,是非常认真的声音。
「Alice的话没问题唷。你一定能成为比我还要厉害的钢琴家。」
Hans他也注视着Alice的眼睛,认真地这么说道。这句话当中没有半点的虚假。Hans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每次听着Alice的演奏,就好像能体验到Alice她一直以来所说的那不可思议的梦一般,漫步在虽然并不存在现实,但却确实存在于某个人内心的幻想世界里。
「嗯!我一定要做到!」
Alice回复之前天真浪漫的模样,雀跃着说道。
「那,就这样约定好啰?」
想着未来的Alice将会在天真的少女与音乐家之间来回徘徊,Hans向Alice伸出了小指。
「约定……?」
「没错,约定好的事,绝对要好好遵守才可以唷。然后,跟重要的人之间的约定,就一定会成真。」
「那,我跟你约定。」
Alice也将她那发育未成熟的小指靠近了Hans。
「嗯,约好啰。」
——伸出手指,打勾勾。
然后,互相确认似地慢慢将小指勾在一起,两人像是唱歌般如此说着,笑了起来。
♩
寒假刚结束的时候,教室里又恢复到平常那般毫无意义的喧闹。
Hans他已经不再RAkari她搭话了。但那并不是因为Akari对他说了「不要再向我搭话」。
而是因为从那之后,Akari她就没有再来到学校了。
然后,在Akari已经不在的教室里,没有人提到Akari的事。也许注意到Akari已经不在的这件事情的,只有Hans一个人也说不定。或者说,也许这名叫作Akari的这位少女,打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也说不定。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那么温柔。」
充满Hans鞋柜里的大量情书中,有一张从笔记本撕下来的皱皱纸片混在里面。
虽然没写上寄出者的名字。但是那肯定是Akari所写的,Hans他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当然对此他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确认的方法。不过那确实是Akari所写的字,Hans他非常清楚。
注视着Akari所写有如火焰舞动的美丽文字,Hans就像要将所有思念都从身体里吐出来一般,又像是要落泪般,流泄出了叹息。
(……我喜欢你,要是有这么告诉她就好了。)
——如果会变得再也见不到面的话。
♩
在那之后一眨眼,一年的岁月就这样过去了。
时节来到了色彩鲜艳的春天。
走在樱花飞舞道路上的Alice,身上裹着Mary作为礼物新买给她的,高级红色连身裙。
这天Alice预定要参加她人生首次的钢琴比赛。这场比赛聚集了地方的中小学生,展现各自的演奏技巧互相竞争。
Alice像是要将这第一次萌生的紧张感情给解放一般,时不时地握紧了Hans的手,时不时的又踩着小跳步,朝着比赛的会场前进。
「Alice肯定会获得优胜的。」
Hans为了要让跟平日不同,明显在紧张的Alice冷静下来,紧紧地回握Alice的手,得意洋洋这样说道。
「真的吗?」
Alice带着不安地看了看Hans的脸,Hans他或许还是第一次看到Alice这么软弱的表情。
「真的呀。因为Alice的演奏,可是独一无二的呢。」
「……独一无二是什么意思?」
「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的意思喔。」
「那样,很厉害吗?」
在跟Hans的对话中,Alice她像是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般,天真无邪地问道。然而,回想起来,那也许只是Alice的口头禅也说不定。
「很厉害喔。」
Hans则是一如往常,像是要弄Alice的头发般揉着她的头,笑了。
……这一瞬间,就在这瞬间两个人的未来,想来是绽放着比钻石、比蓝宝石、比翡翠都还要更加尊贵的光芒吧。
——但是,厄运它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靠了过来。
突然,从背后传来轰轰轰……的巨大声响,两人一回头,那是一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极快速度他们冲过来的大卡车。
映入Hans眼里的,是正瞌睡的中年驾驶,一脸睡得很深醒不来的模样。
在无限接近死亡世界的梦中世界之人操弄下,这个失控的巨大铁块,为了毫不留情破坏他们俩的未来而逼近。
「Alice……危险!」
Hans在电光石火间伸出双手,将Alice朝着道路旁边推了过去。他想不出除此之外的方法,应该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拯救Alice了。
Alice娇小的身体咚地一口气撞上了巨大的樱花树。从那樱花树上,像是悲伤恋爱般颜色的淡色花瓣,四散的飞舞了起来。
然后Hans他的身体则是受到从正前方突然冲过来的卡车撞击,整个身体飞了出去,随即掉落地面。
在短得令人吃惊的瞬间便无法动弹的身上,樱花飞舞飘落,Hans仰望着这副光景,居然无条件地觉得相当美丽。他完全没想过那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所能看到的最后一幕。这只是个梦,相信自己还能再次跟Alice牵着手,还能再次弹奏自己最喜欢的钢琴,对此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而且他打从心底觉得,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Akari的。
「哥哥……!」
Alice即使是全身带着像是要死亡般的痛楚,依然向Hans伸出了手,用全身的力量叫喊着。
——Alice她正在叫着我……
最后好想看看Alice的脸……
好想确认Alice她,是不是平安无事……
但,Hans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Alice——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Hans就这样闭着眼睛,回忆起Alice总是向他诉说着的那个梦里的世界,最后对着Alice伸出他那染血的指尖,用着绞尽力气般的声音这么问道。
然后,过没多久,Hans眼皮之下无色世界开始扩散,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约定……)
在渐渐失去意识的当中,Alice她边注视着被樱花色所覆盖的世界,一边想起在那夏天的祭典里向面具所许下的祈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