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可见的街道,随处可见的早晨十字路口,随处可见的等红绿灯人潮。
飒太到校外买点东西,正在回去的路上。
站在等红绿灯人潮前排、疑似跑完业务回来的上班族二人组正聊着私事。
「对了,你跟那个柜台小姐还顺利吗?我记得你们好像已经交往一年多了吧?」
「是啊……这次我要跟大客户谈一笔大生意,要是这笔攸关公司存亡的生意能谈成,我就要跟她求婚。」
这是哪门子的死亡旗标!?因为这情境实在太似曾相识了,飒太差点儿喷笑出来,但他勉强屏息忍住,差点儿呼吸困难。
然而,接下来,飒太目睹了似乎会让现在这呼吸困难的状态更加窒碍的事故发生。
只见眼前单侧三线干道上行线的一辆油罐车,及下行线的一辆大型拖车,同时朝等待红绿灯的人潮行列笔直冲过来。
眼看两辆大型车发出轰然巨响冲过来,群众感受到两台大车即将肇事的威胁,不禁发出惨叫,纷纷逃窜。
但,因为往人群密集处争相推挤的远古,很快有人被绊倒,转眼间就发生倒将棋效应……不对,是发生骨牌效应。为什么明明是指同一件事却要换别的说法,这是个谜团。
『不会吧……!?这是怎么回事!?这是重现假想世界啊!?』
飒太在心中大喊。
掠上他心头的是转学第一天的那起卡车事故,当时他救了菜波一命。
今天一开始听到上班族封话时,他还当成是笑话。
然而——
『卡车以相同轨道冲过来……和那时候一样……!!』
载满汽油的卡车逼近。
倒在地上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的众人。
万事休矣。
『可恶!!这也是命运吗……!?』
就在众人已经有大难临头的心理准备时——
少女从在飒太背后即将倒下的人群中迅速走上前。
她的花容月貌超凡脱俗,在人群中超越显眼的境界,甚至显得有些突兀;长发乌黑亮丽,称为大和抚子的榜样也不为过。
那名甩着那头长及臀部的黑发、穿着旗谷学园女生制服的少女,从杵着呆住的上班族背后说:
「那笔生意在你有生之年是谈不完的喔?」
那已经不叫谈生意了。
但是,这句话让上班族动摇了。
当然,卡车并不会动摇。然而两台卡车有如在呼应上班族的动摇般,做出无论是牛顿力学、劳仑兹变换(Lorentz transformation)还是四次元向量都不可能实现的动作——两台车同时急转弯,在交相闪避后,发出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于路盾纵排停住。
避开惨剧的司机整个呆住,表情有如被狐仙捉弄了一般。
连环跌倒的群众也奇迹似地毫发无伤。众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宛如从恶质的白日梦清醒般感到虚脱。
「…………」
然而,飒太受到的冲击超越在场其他人。
尽管如此……不对,挣一万如此,他的视线始终凝视着一点。
事到如今,现场才有人发出惨叫、用手机拍照等等的,周遭一片乱哄哄。
想当然,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向上班族说了神秘话语的少女。
除了飒太以外。
「…………」
在他的注视之中,少女悠然却不失迅速地穿过十字路口,离开现场。
飒太认识那名少女。
他知道那名少女的名字。
所以,他呼喊那个名字,追逐走进学园消失不见的少女。
「阿凛!!」
飒太总算发现凛快步离去的背影,但凛头也不回地进入校舍消失不见。
『那怎么可能……!那股力量……操作旗标的力量,照理说是假想世界的专利才对!!所以,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
飒太边跑边在内心呐喊。
但同时却也有相反的想法。
『姥姥说过现实也存在天使。天界的骑士团从空中的魔方阵出现,和拥有六只手的魔界之民使出超常力量战斗。再来最重要的是……樱出现在医院屋顶上。由此可见……由此可见,不会错的。』
飒太一边爬上校舍阶梯,一边凝视着或许就在天上的人工卫星。
『现实世界也存在吗……?那股力量……!!』
那个背影看似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追不上,飒太就这么一路追到校舍屋顶。
「阿凛!」
她的身影消融在夕阳逆光之中。
伫立的少女——凛。
微风吹得她的长发徐徐飘扬。
「你为什么加上『阿』字叫我?没礼貌的男生!」
凛微微噘嘴,红着脸按住头发和裙子,她的动作和语气,远比飒太在假想世界的记忆还要可爱。
然后——
风一停,凛就伸出食指缓缓地指着自己头上,虽然困扰却不失和善地说:
「而且,我实在无法苟同纠缠女生的行为喔……有着巨大不幸旗标的少年。」
她的语气,和在假想世界第一次遇见时的鸣雷同。
「……!!」
受到冲击的飒太因此倒退一步。
「阿凛……你……看得见旗标……还能够折断旗标……竖起旗标……是吗?」
「……?咦,怪了?我还以为你会笑我……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喔?」
「你别误会……可是,等一下。难道那股力量是樱给的?」
「咦,你连小樱都知道吗!?你……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凛的话,飒太寒毛直竖。
还没结束。
——天界军到来。
——操纵旗标者出现。
——Sacrament再度暗中采取行动。
这一切正要引导飒太再度回到那段骚乱的日子。
飒太切身感觉到这点。
而且,领航的是……
「阿凛……」
「就说了为什么你要加上『阿』字叫我?」
「没有啦,就是……」
就像飒太自己跟神乐说过的那样,飒太想起在其他假想世界忘记自己的凛,因而一瞬间犹豫起来,用词也因犹豫委婉起来。
「喏……川猿军团……你还记得吗?」
「忘了!!那种笨蛋军团,人家早就忘了!!」
「『人家』……」
话虽如此,凛似乎还记得笨蛋军团的事。
「你还记得吗?我们尝试在公园沙地开垦西瓜田,结果挨骂了。」
「不记得!!在路边贩卖收成的西瓜,结果和儿时玩伴一起被臭骂一顿,这种事我才不记得!!」
凛捣住耳朵,猛烈摇头表达抗拒。
「那个儿时玩伴就是我啦!飒太!旗立飒太!」
「旗立……飒太。」
凛沉默了整整十二秒以后,说了:
「……不认识。」
「…………」
打击没有想像中大。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比记忆中的凛稍微……不对,是可爱许多,让飒太心里有些小鹿乱撞。
「……我是太太啦。你的儿时玩伴。」
「……太太同学!?在河边一起玩的那个吗!?哇啊!真怀念!我是上国中时到外地的……所以是四年没见了吗!?哇啊哇啊!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联络的!可是,我进的学校是超贵族女子学校,总觉得要是人家知道我和男生联络,一定会取笑我—本来也想过要不要趁暑假回家时去找你……结果还是放弃了……嘻嘿嘿。」
稍微残留的少年性格,与散发几分成熟稳重的少女气质并存。
在假想世界,前者与后者的比例是八比二左右,但现实世界的凛反过来,大约是三比七。在飒太体内长年养成对姊姊没辙的一面,导致他不由得退缩。
「太太同学判若两人了呢,变得很有男子气概。」
「阿凛才是……变成漂亮的大姊姊了……我本来还想……『这个美少女是谁啊!?』的……」
「讨厌啦~你明知道我讨厌人家这样说我的~」
就别种意义而言,呵呵笑着的凛也让人感觉到『这个美少女是谁啊!?』。飒太不得不认清,假想世界并没有完全按照现实模拟,应该说那只不过是可能性之一罢了。
「还有,你小时候并不是叫我『太太同学』的吧,阿凛……」
「因为,总觉得不好意思直呼你的名字。」
凛腼腆了起来。
在现实世界的童年——
少年时代的飒太在高滩地遇见的凛,是当地的孩子王、位居川猿军团顶点的害羞少女。
虽然说是少女,但言行举止几乎跟男生无异,导致飒太在分开以后,都还是一直以为凛是男生。
所以,在飒太回忆中,说到小时候一起玩疯的男生朋友,就是凛。
这部分和假想世界的回忆几乎一样。
差别就只有分开时的经过,以及后来有没有断断续续地联络而已。
「……对了,太太同学,你以前讨厌人家叫你的绰号『太太』对吧?嗯—这样好了,我可以叫你飒太同学吗?」
「可以啊……你要直呼名字也可以喔……」
「我有点不好意思直呼男生的名字耶。你认识那时候的我,或许会觉得难以置信,因为我国中是念女校,所以现在有点不习惯和男生接触……但是我会努力的。」
少女流露出稍微残留的少年羞涩。
不只是这样而已。也教人想起假想世界称呼飒太为『飒太』的凛的模样与思考方式,飒太觉得有点高兴。
「……话说回来,倒是凛!」
「呃,是!」
「你从樱那里得到操作旗标的能力……是吗?」
「唔、嗯。可是,为什么飒太同……飒太会知道樱和旗标的事啊?」
凛这一问,飒太一瞬间欲言又止。
『该透露多少呢……先不谈假想世界的事……应该要先说明旗标能力的事吧。』
「……我也曾经从樱那里得到操作旗标的力量。」
「真的吗!……这、这样啊。樱给我这股力量时,说过这句话——」
「…………」
「『我的力量给大姊姊。相对的,大姊姊必须找到世界的希望。』」
「世界的……希望?」
樱对飒太说的是:
『必须找到世界的真理。』
『樱对我的寄托,和对阿凛的寄托不一样,是吗……继真理之后是希望……这是怎么回事,樱……』
「那么……阿凛看得见旗标,对吧?」
「嗯。飒太也是吗?」
「……不……我曾经拥有那股力量。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是吗……这股力量很不可思议对吧。可是,这股力量可以帮助别人。可以带给别人幸福。」
「…………」
飒太——
不曾这样想过。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用来避免悲剧的力量而已。
他并没有想到,在那之后,有能得到幸福的未来。
『正因为凛是能够想到这么远的人……所以能够找到世界的希望,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飒太。方便的话,我可以找你商量吗?」
「商量……?」
「嗯。该怎么使用力量才好,这种事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而且飒太在旗标能力方面是前辈嘛。好不好,前辈,拜托你!」
「前辈是阿凛你才对吧……」
「那,师父!好不好?看在儿时玩伴的交情上!飒太师父!」
「……我答应你。在我能力范围内。」
「谢谢你,飒太!!」
凛紧紧握住飒太的手,感觉到自己的头上竖起旗标,满脸通红地放开手。
『为什么!?这个旗标的感觉,是恋爱攻略完成旗标!奇怪!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喔!?我明明不是这样容易沦陷的女生的,好丢脸——!!
凛突然用手在头上挥来挥去,飒太向她投以充满问号的奇异眼光,歪着头表示疑问。
「没事!倒是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喔?我不想引起注目……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的。呵呵呵,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么说完,凛头上就不费吹灰之力地竖起恋爱攻略完成旗标,吓得凛发出「呼咦咦!?」的尖叫了。
凛因为有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有点兴奋地踩着雀跃的脚步离开屋顶走下楼梯。跟在她后面的飒太心想着『或许需要再跟樱谈一次。』。
「我说飒太,和你有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总觉得很开心呢!说到这个,小时候我们也一起埋过时光胶囊对吧?」
「我记得阿飒埋了运动会的奖状。」
「飒太则是放了中奖的冰棒棍……」
「还有阿凛送我的杂货店游戏钱币。」
「对对对!你说古钱会增值,等到长大时,就可以买下整家店的零食了。啊哈哈哈,真怀念!」
「谁叫我到小学五年级以前,都还是会在某些部分耍白痴的白痴少年……」
「六年级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开始用功读书,学会了逻辑思考吧。因为川猿军团解散,玩伴一口气变少了啊。」
「那是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川猿军团的老大忍不住鬼吼鬼叫。
「…………」
直嚷着「讨厌讨厌!」的凛捶打着飒太的肩膀,菊乃从下了楼梯的走廊怔愣地仰望这幅卿卿我我的光景。
「小凛!?阿飒!?为什么!?你们怎么会这么要好!?姊姊可没听说!!」
「阿菊……?阿飒……阿飒?阿飒是那个吗?阿菊当成弟弟一样疼爱的邻居吗?」
「没错!小凛真是的,看阿飒可爱就想要当姊姊,真拿你没办法!」
「最好是!飒太可是我小学的玩伴喔!」
「咦!?这么说,阿飒以前常常一起玩的顽童阿凛,就是小凛吗!?一起爬上烟囱小便的那个!?」
「你干嘛讲这种事啊,飒太!!」
飒太被凛掐着脖子使劲儿摇晃,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姊姊网罗弟弟所有的情报,没有任何事瞒得过姊姊。
三人互相确认得知,菊乃去年和凛同班,而飒太和凛及菊乃则分别是青梅竹马。其中菊乃和凛十分惊讶,从出乎意料的交集感觉到世界真小。
只有飒太因为在假想世界就已经知道三人的关系,并不惊讶。飒太反而比较意外的是,量子电脑——魔导书模拟的世界趋势,居然也预测到了旧友重逢(虽然重逢方式不一样)。
『而且……在屋顶说出旗标的事,因此有了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吗?』
飒太脑中一瞬间浮现金发少女的脸。
「阿飒?」
「咦?什么事,阿菊姊?」
有些陷入沉思回忆着往事的飒太,被菊乃一边用胸部抵住身体一边搂着手臂摇晃而回过神来……这么说,简直就像是因为胸部触感才回过神来的烂人一样,但大致没错。
「讨厌,阿飒没听见吗?我们刚才讨论,看我们三个同乡要不要改天一起去喝茶。」
「喔,好主意……三个?菜波呢?」
「啊。」
菊乃很自然地当作某人不存在。
「菜、菜波是谁啊?飒、飒太,你还有其他青梅竹马吗?这、这样不好喔!」
「就算你说不好……事到如今也已经无法挽救了。还有,菜波是我的亲姊姊喔。」
「喔……这么说来,你以前说过你有姊姊。」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也要找爱菜一起来的……这么想的飒太,露出了有些落寞的微笑。
几天后。
在学园内商店街(旗旗大道)内,由女仆咖啡厅同好会经营的女仆咖啡厅里。先到的飒太、凛和菊乃喝着茶的时候,最后一位成员菜波过来了。
「有外国人来了,飒太!?这是怎么回事!?」
「……我来介绍。她是我的姊姊,菜波·K·布列德费尔德。这位是英雄崎凛同学。是我小时候所属的川猿军团的团长。」
「……请多指教哪。」
「……请多指教。」
『对方是怎样的人……?』表情毫不掩饰好奇心的菜波和凛,互相点头致意。如果是互相挥拳致意就是互殴。
「别看菜波这样,她姑且是阿飒的亲姊姊喔!」
「嗯……别看本宫这样,姑且是姊姊哪。身分是布列德费尔德公国第一公主。」
「慢着慢着慢着……等一下。我听过你的事。遇到船难、当上公主、弟弟昏迷不醒、最近姊弟俩一起转进这所学校。难道……那就是……」
「就是我们喔。」
「飒太,原来你是王子吗!?」
「最近当上的。」
「王子是可以最近当上的吗!?」
看样子凛完全不晓得飒太的遭遇,她瞠大眼睛,十分惊讶。
「根据我听到的风声,你们姊弟的境遇相当困顿……」
「嗯……不过,有人帮助我们、支援我们。而且还有凛在啊。」
「唔、嗯!我也会帮助飒太的喔!」
一说完,凛就感觉到自己头上竖起攻略完成旗标,慌张地把手举到头上挥来挥去。
一直想不通凛跟飒太两人关系的菜波,这时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手心。
「啊!」
「怎么了,菜波?」菊乃问道。
「川猿军团是那个吗?飒太小时候说他加入的那个白痴军团哪,在附近也是出了名的白痴哪。」
「没错没错。」
「谁是白痴军团啊!?倒是居然连阿菊都附和……」
被深信是挚友的女生当成白痴军团的头目,凛大受打击。
就在囚人相谈甚欢时,凛发现一名超可疑的人物从窗外偷窥,于是皱起眉来。
那个人察觉到被凛发现,立刻把头缩起来,但不光是凛,连飒太他们都发现了。
「真奈花……?」
「她是谁?」
「是我的……同班同学。」
「同班同学……」
「她是阿飒的女友人啦。我想她是在意情况,忍不住过来看看吧?讨厌,阿飒好受欢迎,姊姊好伤脑筋!」
好伤脑筋的姊姊脸上是笑着的,一点也不像伤脑筋。姊姊看弟弟受欢迎,其实是高兴得不得了。当然太过分就会不高兴。
结果真奈花也进来跟他们会合。凛从她口中得知她是飒太的女仆,有点不敢恭维。
然后真奈花高兴地专心听飒太他们小时候的事,不时加入对话扯远话题。根本就没专心听啊!
「英雄崎凛……?」
当天晚上。
飒太去造访神乐的房间,他提起的名字让神乐皱起眉头。
「你的女友人吗?」
在假想世界调查飒太的周遭时,神乐隐约记住了姓氏具有特征的人。
只不过,因为印象相当薄弱,就算飒太提起的名字是『里肌肉崎凛』,她或许也会给予相同的反应。已经变成别种东西了。还有,提起这个名字的飒太有可能是肚子饿了。
「该说是女友人吗……是儿时玩伴啦。」
「所以,那个饺子崎凛怎么了?」
「居然变成别的名字了!?」
原来肚子饿的人是神乐。
眼看话题大规模倾向宵夜,飒太以严肃语气拉回正题。
「阿凛她……拥有操纵旗标的力量。」
「什么!?」
「不光是那样。她还见到了樱。」
「樱……Scacrament吗?结果还是脱不了关系吧……但是……」
「那是在现实中也可能存在的力量吗?能够折断或是竖起旗标的力量?」
「关于旗标能力,如今是你比我还清楚。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晓得。」
「…………」
飒太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神乐。她看起来明明是这么地神气、好像知道许多内幕,却变成超废柴的状态。
「你那是什么眼神?……这让我想起,我弟弟偶尔也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看样子神乐似乎从远古时代就是这个样子了,飒太感到十分遗憾且失望。
「嗯……姊弟吗……飒太王子,你就试着叫我一声神乐姊姊来听听。」
「神乐姊姊。」
「嗯。」
本来以为是妈妈,结果变成姊姊了。不管怎样她本来就不是妈妈。
另外,关于飒太毫不抗拒地直接叫神乐姊姊一事,要归功于菊乃的教育,菜波并没有任何贡献。
「飒太王子,说到这个,我肚子有点饿了。姊姊帮你弄点东西吃。」
看来神乐果然肚子饿了。
两人离开位于二楼的神乐房间,下楼梯时,飒太忽然问道:
「说到这个,神乐祖先会做菜吗?」
「会啊。我以前浪迹世界各地,都是一边露营一边做菜的。拿手菜是蒲烧撇螺钙茶和炖渥膜谷胚。」
「你是在什么世界旅行啊!?」
冒出不曾听过的食材,飒太不由自主地陷入强烈的不安。
神乐当然是在异世界旅行,撇螺钙茶和渥膜谷胚是异世界的食材。吃起来肥美但清淡,浓郁却不失爽口。
「飒太王子,你想吃什么?尽管跟姊姊说。」
「……只要不是撇螺钙茶和渥膜谷胚,什么都好。」
「哈哈哈,是因为信赖姊姊的料理吗?真是的,飒太王子不愧是姊姊一手带大的孩子。也罢,就包在姊姊身上。」
神乐和飒太看似感情融洽地走下楼梯,有个人正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巴看着这幕。
「…………」
是菜波。
「…………」
「…………」
「真遗憾啊,菜波公主。俗话说好奇心会杀死猫。」
「为什么哪!?本宫又不是抱着好奇心来看的哪!!是汝等擅自走过来的哪!!」
神乐摆出耍掐她脖子的姿势,幽幽地靠近菜波。
「本宫保密!本宫保密!神乐殿下要飒太叫自己姊姊,为此沾沾自喜这种事!本宫保证不说出去哪!!」
「此话当真……?」
「是……」
四处逃窜、最后跑进谈话室沦为瓮中之鳖的菜波被神乐壁咚,最后僵硬地点点头。
「咦!神乐要飒太同学叫自己姊姊,为此沾沾自喜?不公平。我也想和飒太同学卿卿我我!」
「…………」
「…………」
见在谈话室收看可爱猫咪电视节目的茜闯入对话,菜波与神乐不发一语地僵住了。
然后,神乐冷酷地向菜波宣告。
「愚蠢的东西,准备自食其果吧。」
「为什么哪!?」
对于神乐不除掉茜却要除掉菜波一事,菜波发出了吐嘈。
隔天放学后。
在旗谷学园学生之间相当出名的情侣会面地点——『圣帝小路久美子像』前,有个女生正在翘首等待。
平常不知为何很少穿制服、总是穿弓道服度日的少女……今天很难得穿上制服打扮成可爱模样,透过校舍窗户玻璃倒影确认浏海,那个人就是凛。
和飒太相约碰面的凛,那毫不掩饰殷切等待之情的模样十分清纯羞涩。
另外,这尊圣帝小路久美子像,是久美子精心推动打造的东西,似乎还自己创作了「约在这里碰面的情侣一定会幸福!」的传说,学园相关人士都知道这件事。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男男女女约在这尊像前碰面,主要是起因于学生心地善良,顾虑到久美子不惜做到那种地步的心情,愿意配合满足她的自我显示欲。
「阿凛,你来得真早。」
飒太从凛观望的反方向出现,吓了凛一跳。凛溧呼吸一口气以后,楚楚可怜地转过身来,甩得裙摆轻舞。
「小时候和飒太约碰面,每次都是我等飒太。往事又重演了。」
「啊哈哈。」
飒太一边笑,一边明确地想起自己不曾和凛特地约碰面。
小时候的两人,每次都是想见面时,就会在老地方、老时间,自然而然地集合。
「阿凛穿制服果然很好看呢。」
「会、会吗?这倒让我想起,好像有谁说过这间学校的制服非常可爱。」
『希望飒太觉得可爱……』的心情,在凛头上竖起恋爱攻略完成旗标,凛慌忙把旗标挥掉。
「那、那么我们走吧。很久没见,有很多话要说。附近的学园商店街有一家很可爱的咖啡厅。」
看到凛不自在地指着咖啡厅方向的可爱态度,飒太可爱地微笑。为何变成互相较量谁比较可爱的争斗了?
另一方面。
看到飒太一放学就匆匆离开教室,感到可疑的茜等人偷偷地跟踪飒太。
「她、她是谁?从书包图案的颜色来看,是学姊吗?」
「是不认识的人唷……是飒太同学的新女友吗……?」
惠说完以后,惊慌地担心起这么说是不是伤到身旁的茜。
同时,惠也因为自己的话导致内心深处一阵刺痛而沮丧,换来茜拍拍背安慰。
「那是凛大小姐。」
「你认识她吗,真奈花?」
「是,她是殿下的儿时玩伴。」
「不光是爱菜和菊乃学姊,又多了新的儿时玩伴吗!?发生了飒太同学儿时玩伴过多的问题!」
「而且都是女生呢……」
「…………」
蓦然回首,发现自己的儿时玩伴只有女生的惠沉默了。
「不过,正常情况下,有三个儿时玩伴不为过吧?」
「…………」
听到真奈花的中肯意见,茜呈现『儿时玩伴?那是什么?好吃吗?』的状态,眼眸失去了光辉。
从茜、惠、真奈花身后冒出来的菊乃手握拳头。
「居然约出来约会,还真行呀!可是姊姊没听说!」
这拳头究竟是出于『还真行呀!』还是『还真有胆呀!』的念头,意思可是差非常多。但是总觉得知道答案会很恐怖,于是别说是惠和真奈花了,就连茜都不敢过问。
万万想不到正遭到飒太监视组织监视的飒太和凛,感情融洽地并肩前往咖啡厅。
「以前常常和阿凛一起去杂货店呢。」
「对、对啊!好怀念喔。」
「阿凛常常请我吃五圆糖果呢。」
「因为飒太很喜欢那个汽水糖呀。」
飒太看着轻笑着的凛,觉得她果然比假想世界时更像女孩子了。
到了咖啡厅,凛喝着冰淇淋汽水,腼腆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和男生一起来咖啡厅。」
「阿凛……你变得像女孩子了呢……」
「这话什么意思?……不过,小时候的我的确称不上有女人味。」
气嘟嘟地鼓着腮帮子的动作,也远比假想世界时可爱。
「……飒太,听说你和千金小姐订婚了?」
「咦,嗯,是啊。虽然已经取消婚约就是了。」
「发生这么多事,还真是难为你了。那、那个,如果有我帮得上的忙,你尽管说喔,飒太。毕竟我可是你的伙伴啊!」
「…………」
最后离开假想世界时,飒太在凛的房门前,也是这么称呼她为伙伴的。
所以,能够听到凛这么说,飒太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飒太用吸管搅拌着眼前并没有稀释到极致的普通可尔必P,放远目光。
「阿凛,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之后你买了自动贩卖机的果汁请我喝对吧。」
「我还记得喔?※我一请你喝可尔必P汽水,太太同学……啊,飒太就又发火说:『你在耍我吗!』又打了一架呢,」(译注:日文「汽水」音近「飒太」。)
「没错没错。后来笨竿就说:『阿凛是天然呆,你就原谅他呗。』结果换阿凛说:『天然呆是什么意思,你这混蛋!』又跟笨竿打起来,简直一团糟……」
有点糗的往事被翻出来重提,凛一瞬间板起脸来。但是因为看到飒太一回想起来就笑个不停,结果两个人一起哈哈笑了。
听到久违的名字,凛仰望天花板。
「笨竿吗……那家伙就是笨啊……但是人很好。非常在乎朋友。唯一可惜的是既笨又像竹竿。」
「这跟长得像竹竿没关系吧……」
「啊哈哈哈,那家伙每次都这么说……对了对了!住飒太家附近那个戴眼镜的大姊姊,现在在这间学校教书,你知道吗?」
「她是我的班导师……」
「是吗!?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啊……飒太,你总是偷看那个大姊姊的裙底风光对吧?」
凛瞪眼看着飒太。
「谁教深雪姊姊破绽百出啊。」
凛用手指弹了一下苦笑的飒太的鼻子,看着飒太喊痛,凛似乎总算消气,调皮地微笑。
「呵呵呵,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作梦也想不到,会和那个太太一起像这样聊往事啊……好开心。」
「…………」
飒太不知道产生第几次『这个美少女是谁……?』的念头,凛则是彷佛亮得睁不开眼睛般,眯起眼睛望着飒太头上的友情旗标。
咖啡厅内。
距离飒太他们位子稍远处,茜她们不自然地放低姿势偷看飒太他们。
「那个学姊长得好漂亮。」
「茜的强大情敌登场了唷?」
「飒太同学好受欢迎……」
茜与惠严肃(serious)讨论※竞争对手的话题。并不是※天狼星(Sirius)。(译注:ライバル(竞争对手)和シリウス(天狼星)刚好都是本书原出版社讲谈社出的少年月刊。)
「但是,那个学姊可是小时候人称川猿的顽童喔?」
「呼哇!?菜波,你什么时候来的!?」
「本宫一开始就在了哪……」
「美女学姊居然是猴子唷?」
「嗯,她曾经和飒太在烟囱上撒尿,附近居民一度视为白痴撒尿犯,避之唯恐不及哪。虽然本宫小时候不曾见过就是了……但是,没怨到居然是这等美女……臭飒太。」
菜波咬牙切齿地瞪着飒太。
「居然和男生一起站着小便,太有男子气概了唷!人家身为飒太同学充满男子气概的死党,地位受到威胁了唷!」
「原来是小惠的竞争对手……」
「原来殿下幼时也很调皮呢……」
「姊姊可以过去了吗?可以闯进去了吗?可以去破坏气氛了吗?」
「菊乃学姊调皮过头了唷……」
弟弟和女生的交情,似乎超越姊姊的忍耐分水岭了。
在惠的强大臂力(本人谈)阻止下,总算是免于菊乃乱入的飒太和凛离开咖啡厅,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旗谷学园的人工河。
「哦~!原来还有这种地方!飒太,你还真懂!」
微笑的飒太,怀念过去在假想世界时,凛带自己来这条人工河的往事。在心里微笑回答她『是阿凛告诉我的喔!』。
另外,当时未经管理人工河的生物社许可就擅自钓红点鲑,结果被臭骂了一顿,想起这件事的飒太马上在心里转变为苦笑。
凛看到河,前·川猿之血似乎又沸腾起来。只见凛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神,快步跑向河边了。
「教人有些想起了过去对吧?」
「嗯!」
来到这里之前,凛就已经知道飒太头上竖起惊喜旗标,但没想到居然能够在校内来到河边,凛笑容满面地点头。
然后两人肩并肩,不发一语地看着河水流过。
经过一段时间,凛开口了:
「……飒太为什么会丧失旗标能力呢?」
「很难用一句话就解释清楚啊。毕竟发生了很多事……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
看飒太的表情与语气沉重,凛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是因为我的任务结束了……完成樱托付的事情了,我是这样想的。」
「这样啊……」
「因为有许多人帮助我、拯救我、指引我,我才能够抵达终点。阿凛也是其中之一喔。你给予我……指引。」
「……飒太有觉得,拥有这能力很好吗?」
「不觉得。在我拥有力量时并不觉得。但是,有些想法要事后才会产生。也有些事是因为有那股力量替我开殷眼界才明白。所以,那股力量也会为阿凛带来无可取代的收获吧……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安,我也会和你一起扛。」
「飒太……」
凛阻止不了自己头上竖起攻略完成旗标。
听了飒太的话,凛似乎松了一口气地温柔微笑。
「有飒太在真是太好了。」
那是句彷佛在害羞般、宛如从心底深处流露出来的喃喃低语。
「咦……?」
「我一直觉得,这股力量的确是能够带给他人幸福的力量。这点不会错。但是……」
凛正眼凝视着飒太。
「我一直觉得,这股力量要独自背负,稍微沉重了点。」
「阿凛……」
飒太深切地明白那份心情。
『就像鸣或美森会长的妈妈成为我的明灯那样,希望我也能成为阿凛的明灯。又或许,和我拥有相同力量的阿凛会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樱要我指引阿凛也说不定……』
「虽然有点故作坚强、虽然不安,但如果有飒太帮我,我就安心了。」
凛背对着河,她的笑容,在飒太眼中闪耀着光芒。
「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够放心把弱点交给你保护的人啊……飒太。」
幼时少年的笑容,与那张笑容重合。
那是飒太最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