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年十月十八日(五)一四:二五
佑树站在甲板上,眺望着逐渐远去的幽世岛。
前来迎接众人的船,在下午一点四十分抵达。所幸当时风浪已变小,船勉强可以停靠码头。还没抵达幽世岛时,船长便发现岛上冒出浓浓黑烟,通报消防署。船抵达后,众人又请船长报警。数小时内,警署与消防署的人员应该会陆续抵达幽世岛吧。
六名幸存者都以受伤必须前往医院治疗的名义,登上返航的船。
茂手木的体温确实忽高忽低,情况并不乐观,必须尽快送往医院。除此之外,佑树和三云都因公民馆爆炸的关系,手臂有轻微灼伤……至于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被爆炸时飞出的玻璃碎片划伤了。
完成紧急包扎,佑树邀请船长以外的五个人到甲板上。
信乐来到甲板,似乎想起晕船的痛苦,脸色惨白。
「怎么向警察说明的事,不是讨论完了吗?」
事实上,在迎接的船到来之前,六人一直在讨论「如何向警察说明这一连串事件」。
想当然耳,不能对警察直接说出真相。如果告诉警察「凶手是稀人」,恐怕会被认定是遭受太大的打击,神智不清。更惨的情况,搞不好会被列入嫌犯的名单中。
怎么隐瞒那些不能告诉警察的环节,以及让谁代替稀人成为凶手,众人经过一番彻底的讨论。
最后,众人决定让木京当凶手。
毕竟木京是最后一名牺牲者,由他背下杀害海野、古家及放火烧毁公民馆的罪责,最为自然。或许是大家平日对他积怨已深,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也没人帮木京说话。
不管是海野遇害的地点,还是其他两人遇害的公民馆,全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现场应该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厘清案情的证据。除了相信佑树等人的供词之外,警方没有其他选择。
八名川也因过度疲累,丧失原本的气势。
「我赞成信乐说的……可以讨论的细节都已讨论过,没有必要再谈了吧?」
此时船长待在操舵室内,听不见众人的说话声。确认这一点之后,佑树压低声音说道:
「很可惜……这起事件还没结束。」
「什么意思?」
众人当中,最震惊的是三云。她露出从未有过的仓皇神情。
「对不起,我欺骗了大家。我在公民馆内的那些推论,并不是真相。」佑树说道。
西城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
「当时你的推论,在我听来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啊。你突然想到有什么地方推论错误吗?」
「不,并不是突然想到。」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谁也猜不到佑树究竟打算说什么。
「在公民馆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并非真相。只是碍于局势,当时一定要那么说才行。」
茂手木露出微笑。此时,他坐在向船长借来的座垫上。
「就算不是真相,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打倒了稀人,而且平安离开幽世岛。」
佑树微微点头,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话是没错……但我还是认为,大家应该要知道真相。我也希望能够告诉大家,为什么我会故意说出错误的推论。」
五个人同时凝视着佑树,流露惊疑、不安与恐惧的表情。
佑树转头望向海平面上的幽世岛,缓缓说道:
「接下来我要说明的真相,有些部分与我在公民馆说的内容相同……例如,稀人拟态为海野导播,杀害古家先生,到这边为止都是相同的。不过杀害木京先生的方式,与我当初说的完全不一样。」
在公民馆的那场推理,找出凶手的关键线索就在于「杀害木京的手法」。岛上发生的杀人事件中,唯有这一起事件看上去像是「不可能犯罪」。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可能性,让稀人无所遁形。
三云诧异地问:
「就算行凶手法不同,但稀人躲在其中一个小房间里,这一点是确定的吧?」
「不,杀害木京先生的凶手,其实和我们一起待在大厅里。」
佑树吐出惊人之语,却没有引来任何质疑,反而让他有些惊讶。
或许是佑树说出「真相完全不同」的时候,大家已隐约猜到真相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当然也有可能是大家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再提出质疑。
佑树的视线轮流扫过五个人的脸,缓缓说道:
「凶手杀害木京先生的手法,跟我们原本想的一样,是经由走廊进入小房间。」
「怎么做到的?」
西城勉强挤出这个问题。
「先把稀人和特殊规则抛出脑外吧。以更单纯的角度来思考,有时反而容易看出真相。如此一来,我们会发现在这一起命案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塔拉与凶手是共犯关系。」
听到佑树这番话,茂手木忽然喜孜孜地发表意见。他还是一样因发烧而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
「原来如此……运用的是推理小说中相当有名的『那个陷阱』。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阅读那部作品时,内心有多震惊。那部经典名作就是……」
佑树急忙打断茂手木的话:
「请不要再说了!这样会提前破哏!」
听着两人的对话,三云有些不悦地瞪了佑树一眼,说道:
「如果能够让塔拉乖乖配合,确实可以在走廊上自由来去,但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这起事件就是与稀人这种特殊生物有关,排除这一点实在太没道理。」
「为什么?」
「照你这样的说法,稀人与狗就成了共犯。难道你觉得我祖母在笔记中写的内容是假的?」
三云似乎有些思绪混乱,佑树轻轻摇头说道:
「我并没有怀疑英子女士的笔记。狗能看穿稀人的拟态,而且会对稀人吠叫,这一点应该没错。尤其塔拉是一只会对任何人吠叫的狗,除了饲主之外,它不会与任何人亲近。」
「如果是这样,唯一的可能,只剩下塔拉是假的,稀人拟态成塔拉。难道……你认为稀人与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是共犯关系?」
「这也不可能。在稀人的眼里,我们人类只是食物。就像我们人类在策划重大犯罪的时候,不会找秋刀鱼或南瓜当共犯。」
三云一时哑口无言,其他四人也听得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佑树很清楚大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这几句话,等于推翻所有推理的前提。
八名川像是忽然回过神,甩了甩脑袋,说道:
「这没道理啊!除非岛上有两只稀人,它们互相帮助。」
佑树笑着说:
「没错,正是这么一回事。稀人其实有两只。」
「……不可能。过去神域每次只会出现一只稀人,难不成你要说这次出现两只?」
三云一边提出质疑,一边从风衣的口袋中取出英子的笔记。
每隔四十五年,稀人就会出现在神域里,每次只会出现一只。不仅三云的父亲是如此告诉她,笔记里也写得清清楚楚。
「不,我并不打算推翻这个规则。这次出现的稀人同样只有一只……至于另一只稀人,则是四十五年前『幽世岛野兽事件』中的那一只。」
「什么?」
西城忍不住大叫。他一副摸不着头绪的表情,说道:
「龙泉,前天晚上在神域里,你说四十五年前的稀人一定被英子女士杀死了……啊,听见这些话的人,只剩下我而已……」
于是,佑树将前天晚上对西城和木京说过的话,在众人的面前重复一遍。
简单来说,倘若四十五年前的稀人没被杀死,当祖谷开船来到幽世岛时,稀人一定会攻击他,设法夺船,并立刻开船逃走。这是离开幽世岛最快的方法。
但现实中,祖谷先通报警察,而且在警察抵达之前,一直留在岛上。稀人没理由采取这样的行动……由此可知,祖谷并非稀人,这也意味着稀人在祖谷到达幽世岛之前已被杀死。
然而,如今佑树知道自己当初的推论是错的。
佑树取出勉强残留一点电力的智慧型手机,点开档案夹里的月刊《悬案》报导的PDF档案,将其中一张照片放大。
○黑白照片:案发后不久的永利庵丸号(由警方的船拖至T港的永利庵丸号)
三云看着照片,皱起眉:
「照片有什么不对劲吗?」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祖谷的船是由警方拖至T港。」
信乐取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点开相同的档案,看了一会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永利庵丸号是被拖回去的……这么说来,这艘船故障了?」
「没错,假如祖谷抵达幽世岛的时候,永利庵丸号已因某种理由故障,前面这些推论都必须推翻。」
佑树停顿了一下,凝视着档案中的那张照片,接着说:
「倘若『永利庵丸号故障』的前提成立,等待救援就是离开幽世岛的唯一方法。换句话说,不管祖谷是稀人或人类,都必须报警,等待警察抵达。」
信乐颤抖着问:
「这么说来……当年稀人是利用警察的船离开幽世岛?」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从死亡推定时间来判断,警方不可能怀疑祖谷是杀害岛民的凶手,当然也不可能将祖谷逮捕。稀人早已猜到这一点,于是拟态为祖谷。后来事态的发展,果然完全如同假祖谷的预料。」
佑树一边说,一边在手机萤幕上滑动。
「根据报导,祖谷在案发的两个月后跳海自杀。其实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稀人约莫是找到新的牺牲者,改变了拟态的外貌。」
五人之中,最无法接受这个推论的是三云。她直接反驳:
「不,祖谷绝对不会是拟态的稀人。」
「如何能够断定?」
「是遗体的问题。假如稀人拟态成祖谷,必定会留下一具『没有皮的遗体』。就算稀人把遗体抛入海中……但没有船可以用,稀人只能从岛上将遗体推入海中。这种情况下,遗体不见得会漂到外海,有可能会卡在附近的岩礁上,甚至是漂回岛屿的岸边。」
「没错,确实如此。而且,当时警方仔细搜索过整座岛屿及附近的海域,就算稀人想让遗体沉入海里,除非手法够巧妙,否则还是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你倒是说说看,稀人要怎么藏匿祖谷的遗体?」
三云问得相当犀利,佑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在四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里,稀人巧妙地藏匿祖谷『没有皮的遗体』。大家发现了吗?四十五年后的这起事件,同样有着关于遗体的疑点没有解开……或者应该说,我们原本以为解开了,事实上并没有。」
三云的气势稍微受挫,但她马上领会佑树的言下之意。
「假如稀人有两只,一只拟态成塔拉,杀害木京的另一只在大厅里……这代表小房间里的古家社长遗体,是真正的遗体?」
「没错,根据我原本的推论,在露兜树的附近被烧成焦尸的是古家社长的遗体……但既然小房间里的遗体,是真正的古家社长遗体,那露兜树附近的焦尸又是谁的遗体?」
西城从刚刚就是一头雾水的表情,喃喃低语:
「这么说来,岛上还有另一具遗体,只是我们没发现?」
佑树夸张地摇头,说道:
「一具?不不不,岛上的遗体多到数不清。」
「咦?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信乐倒抽了一口气,对着佑树大喊。三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难道你指的是……墓园?」
「没错,墓园埋着许多遗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信乐一听,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佑树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埋在墓园里的遗体,都是一些骨灰和碎骨头。」
「若是一般的墓园,当然是如此。但在离岛上,可就另当别论了。二战结束之后,幽世岛上的居民一直是采用焚烧棺桶的简易火葬。」
这一点不仅《悬案》有记述,佑树也曾在墓园里向三云和西城提及。
爆发「幽世岛野兽事件」的一九七四年,幽世岛上没有火葬场,岛民都是将薪柴铺在野外的地上,将棺桶放在上头直接焚烧。
「……在野外焚烧棺桶,没办法达到足够的温度。埋葬的时候,遗体很可能还维持一定程度的人形。」
「龙泉说得没错。仔细回想,墓园确实有遭到挖掘的痕迹。」
西城有些吓傻了,佑树朝他点点头,说道:
「原先我们以为稀人只是在寻找和歌暗号所指示的地点,事实上稀人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挖出埋藏在墓园里的遗体……我们看见的那具焦尸,不仅严重碳化,还萎缩得像木乃伊一样。如果以一般的方式焚烧,照理来说不会烧成那样的状态。那具焦尸是将埋葬超过四十五年的遗体挖出来重新焚烧,才会变成那样(参见图3)。」
佑树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
「焦尸的头颅及四肢都已分离,也不是稀人刻意切断的。当年焚烧后将遗体放入坟墓中时,可能就分离了。」
原本似乎快要睡着的茂手木,此时忽然梦呓似地说道:
「那么……稀人故意在墓园里纵火,是为了掩盖这件事?」
「没错。当然,烧掉英子女士的笔记,也是目的之一。但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借由焚烧,让我们搞不清楚墓园遭到挖掘的规模。」佑树应道。
茂手木忽然面露微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四十五年前祖谷的遗体凭空消失,同样是利用墓园玩出来的把戏吧?」
「没错,正是这么回……」
佑树一句话还没说完,茂手木已发出鼾声。佑树只好对着其他四人说:
「四十五年前,稀人曾挖掘墓园,把一具老旧的遗体从棺桶中拿出来,然后把焚烧过的祖谷遗体放进空的棺桶里,再埋回地底下。」
四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里,岛上的墓园也有遭人挖掘的痕迹。
当时,警察推测是笹仓博士想要盗取坟墓内的黄金陪葬品,所以在墓园内乱挖,可说是错得离谱。
想必警方并没有把所有的坟墓都挖开来看,因此没发现坟墓里混入祖谷的烧焦尸体。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警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发现稀人弃置在洞穴里的那具老旧遗体,警方认定与「幽世岛野兽事件」无关。
「……四十五年前的稀人,彻底伪装成遭英子女士杀死。这么细心安排,恐怕是担心岛外可能会有人类知道稀人的事情。」
事实上,当时的报纸新闻记载着令人起疑的环节。
祖谷五日就抵达幽世岛,却直到隔天早上才以无线电联络警察。他对警察说的是「曾一度昏厥」之类的借口……实际上,多半是稀人需要花一些时间挖掘坟墓,以及将真正的祖谷遗体埋入坟墓内。等到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稀人才通报警察。
佑树接着说:
「稀人逃离幽世岛之后,躲躲藏藏了四十五年。」
西城似乎还无法完全接受佑树的推论,摇头说道:
「这不合理吧?稀人不是天性残忍,而且喜欢喝人血吗?如果有人遭受攻击,为什么新闻媒体没有报出来?」
「新闻媒体报出来了,只是没人知道那是稀人的犯行。」
「……不会吧?」
「例如,东京这五年来不是发生多起游民伤害案件吗?《悬案》还有报导推测这些伤害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在关西地区闹得沸沸扬扬的随机杀人魔,引发不少话题……这个凶手,或许就是稀人。」
甲板上一片寂静。迎面拂来的海风明明颇为温热,佑树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即使如此,佑树仍坚持说明下去。
「现在,把话题拉回我们遇到的事件上吧。」
此时,八名川的脸上毫无血色。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
「我们之中到底谁是稀人?」她问道。
「要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三个关键线索,分别是『木京的运动鞋』、『木京掉落的葡萄酒瓶』,以及『英子女士留下的暗号』。」
西城摇摇头,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靠这些真的有办法查出稀人是谁吗?」
「当然可以,我们先思考『木京的运动鞋』的问题吧。那双黑色运动鞋,确实是木京先生生前爱穿的运动鞋。然而,那粉灰色的鞋底却异常干净,没有一点脏污。」
三云听到这里,皱起眉头说:
「确实有些古怪。木京先生到了岛上之后,几乎横越整座岛,还跑到神域,鞋底应该多少会有点脏污才对。」
「是啊,但那双运动鞋的鞋底,干净得像刚拿布擦拭过,引起我的怀疑。」
「不过,可能是木京先生恰好擦拭过鞋子……『木京掉落的葡萄酒瓶』又是怎么回事?」
「三云小姐,当时你也看见了。厕所门口的左侧墙壁上有污渍,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看起来是葡萄酒的痕迹,不就是木京先生洒出了葡萄酒吗?」
佑树听她说还记得,松了口气,犀利地继续道:
「我也认为那是木京先生洒出来的葡萄酒。只是,污渍是在厕所的内侧墙壁上(参见第二七九页图1),这表示木京先生的葡萄酒瓶是不小心撞到厕所的内侧墙壁,才掉落在地上。」
「应该是吧……」
三云口头上认同,却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态度。
「依常理来想,木京先生约莫是左手拿着葡萄酒瓶,要离开厕所的时候,葡萄酒瓶撞在墙壁上。在这样的状况下落地,葡萄酒几乎百分之百会洒在木京先生的脚上。」
八名川点点头,说道:
「有道理。既然是从厕所出来时酒瓶掉在地上,鞋子不可能没沾上。何况,厕所的门口地上洒了一大滩。」
「然而,走廊上却找不到踩踏葡萄酒之后留下的足迹。木京先生的运动鞋及棉裤都是黑色,不容易看出有无沾附葡萄酒,粉灰色的鞋底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根据这几点,我推测有人将走廊上的葡萄酒足迹擦掉,接着又擦掉鞋底的葡萄酒痕迹。」
佑树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甲板,接着说:
「事实上,想通这一点之前,我一直深信稀人只有一只……但既然有人能够进入走廊,擦掉葡萄酒足迹,这意味着塔拉跟这个人必定是共犯关系。由于这样的推论,我才察觉原来稀人有两只。」
八名川呻吟似地说:
「可是……这还是说不通。为什么稀人要擦掉木京先生的足迹,还把鞋底擦拭干净?葡萄酒并没未扩散到整个走廊地板,稀人要进入小房间,大可避开地上的葡萄酒和足迹。」
「这就关系到『英子女士留下的暗号』了。信乐,你曾说和歌的暗号实在是太简单,对吧?没错,和歌的暗号对人类来说相当简单。但你们有没有想过……稀人或许绝对无法解开这个暗号?」
三云诧异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
「设计出暗号的英子女士,想必会担心笔记遭稀人挖走。英子女士是个做事谨慎小心的人,在暗号的设计上当然会极力避免发生这样的状况。」
信乐歪着脑袋问道:
「可是……那首和歌的内容,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在墓园里找出颜色接近红色的磁砖。」
「或许稀人的眼睛无法分辨红色,也就是只能看得出明度,却无法分辨色相。」
所有人都惊讶得忘了呼吸,佑树平淡地继续道:
「英子女士的笔记里,提到稀人有两种感觉器官,而且强调在体内进行消化及拟态时使用的感觉器官,比观察外界使用的感觉器官更具备高度的性能。笔记中的一部分文字无法辨识……我相信里头一定包含『稀人用来观察外界的感觉器官无法辨识红色』这样的讯息。」
八名川身为摄影师,自然具备关于色彩的各种知识。她抱着头低喃:
「原来如此,只能分辨明度,却无法分辨色相,红色看起来会像黑色,粉红色看起来会像灰色。」
「没错。墓园里的磁砖包含各种深浅浓淡的灰色,不会有哪块磁砖的颜色完全相同……在这样的状况下,稀人绝对无法找出鲑红色和红梅色的磁砖。」
「你的意思是……我祖母在设计暗号的时候,早就考量到这一点?」
三云瞪大了眼睛问道。佑树朝她点点头:
「是的……多亏有那个暗号,让我们得知分辨稀人的最佳方法。」
「原来如此。」
茂手木忽然低声呢喃。佑树以为他早就睡着了,没想到他一直在听。接着,他又在嘴里碎碎念:
「这次的事件为『袭击之谜』,必须经过两阶段的推理才能找出真相……如今第一阶段的推理终于完全结束,找出了所有的特殊规则。」
茂手木的发言还是如此接近胡言乱语。佑树带着苦笑,说道:
「从某些角度来看,茂手木教授的主张并没有错……总之,这就是稀人必须将走廊上的所有足迹都擦掉的理由。那道走廊铺的是灰色塑胶地板,对稀人来说,实在很难看出附着在上头的葡萄酒足迹。」
三云思索片刻,开口道:
「但葡萄酒与地板的灰色不见得会是相同的明度,就算稀人无法辨别红色,还是能看出两者的差异吧?」
「没错,稀人应该能够分辨出那一大滩葡萄酒与地板明度的差异,不过,一些比较淡的足迹就没办法分辨出来了。在稀人的眼里,都是相同的灰色。」
「换句话说……稀人自知无法完全避开木京先生留下的足迹。为了避免在木京先生的足迹上留下自己的足迹,把所有可能沾上葡萄酒的地方全擦了一遍?」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简易马桶的旁边备有卫生纸、湿纸巾及塑胶袋,只要把使用过的湿纸巾和其他厕所垃圾混在一起,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可是,地上那一滩葡萄酒虽然形状有点歪斜,却是完整的椭圆形。如果木京先生曾踩在上面,形状不是应该会溃散吗?」
「那一滩葡萄酒,是稀人重新倒出来的。」
三云瞪大眼睛,反问:
「重新倒出来的?」
「小房间的地上有两只相同品牌的空葡萄酒瓶。其中一只,就是木京先生在厕所里掉落的葡萄酒瓶。另一只则是稀人后来打开的,目的是为了让地上的葡萄酒渍形状恢复平整,以及用来毁掉监视萤幕与记录装置。」
「这么说来,运动鞋的鞋底被擦得干干净净,也是因为……?」
「那双运动鞋的鞋底是略带粉红的灰色,原本就算沾上葡萄酒也看不出来,但在稀人的眼里,那就只是普通的灰色……稀人无法确认上头到底沾有多少葡萄酒,干脆从厕所取来湿纸巾,把鞋底擦拭干净。」
佑树说完这些话,环视甲板上的五人。
「最后一个问题,稀人到底是谁?」
佑树依序指着五人,逐一说明:
「首先,茂手木教授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不曾单独行动。可以确定他整个晚上都不曾进入走廊,所以他不会是稀人……在墓园里寻找磁砖的时候,信乐比其他人更快找到鲑红色的磁砖,证明他能够辨别红色,所以他不是稀人。同样的道理,三云小姐自行找出红梅色的磁砖,所以她不是稀人。八名川姊在看英子女士的笔记时,提到上头以红字强调的标题,所以她也不是稀人。」
佑树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剩下的最后一人。
「西城哥,稀人就是你。」
听佑树这么说,西城只是默默低头看着甲板地面,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仔细回想这几天跟你的相处情形,你在墓园里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寻找磁砖,当初在大厅设置帐篷的时候,你搞错红紫色与青灰色帐篷的摆放位置,可见你无法分辨出红色。」
此时,小瓦从贴身背包里探出头。照理来说,它不可能听懂佑树的话,但它一看见西城,立即发出恫吓声。
那有着西城外貌的家伙看到小瓦的反应,噗哧一笑:
「从一开始,这只小猫就看穿我的底细。每次见到我就叫个不停。」
接着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佑树,说道:
「明明知道真相,你却在公民馆里说出那一大串假的推理……目的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心,把我骗到船上?」
「没错,只要上了船,你就无处可逃。原本以为能顺利逃走,瞬间坠入绝望的深渊……这才是最适合你的结局。」
佑树以严峻的口吻回应。
佑树原本打算在回程的船上,将木京推入海中。如今这个心愿已无法实现,只好改以稀人为目标。
那有着西城外貌的稀人依然显得从容不迫,甚至开始窃笑。
「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海,要是从船上掉下去,确实会没命。」
佑树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真正的西城哥……在哪里?」
「被我吃了。剩下的残渣大概埋在某一座山里,我记不得了。」
虽然早就猜到真正的西城已死去,听稀人亲口说出来,佑树还是感觉到有如伤口遭挖开一般疼痛。
或许是看穿佑树的心思,稀人面带微笑,说道:
「我吸收了西城的记忆,所以很清楚……西城一直把你当成工作上的好伙伴。他不仅是你的职场前辈,也是你的好朋友,每次看你反抗木京和海野,他都很为你担心……我这个西城应该演得不错吧?到了岛上之后,我们一直相处融洽。」
佑树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地瞪了稀人一眼。稀人移开视线,不耐烦地说:
「你再怎么激动,也于事无补……西城早就死了。」
稀人走向甲板的边缘,倚靠在扶手上。它的表情充满自信,彷佛就算一次对抗五个人,也有信心获胜。
「旅程还很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如我就跟你们聊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做过哪些事情吧。」
稀人凝视着佑树,接着说:
「四十五年前,我一出现在神域里,差一点就被岛民杀了。幸好,当时来了一个叫笹仓的岛外人,帮我把挡住海中碎石路的围墙门打开。笹仓相信神域里藏有大量的宝藏。」
「所以你攻击笹仓,拟态成他的模样?」
「没错,因为他是我第一个遇上的人类。后来我陆续攻击岛民,吸他们的血,得知这座岛上所有的秘密……我才明白,原来人类是比我们更可怕、更贪婪的生物。人类不仅在残杀我们稀人之后,会举行庆祝祭典,还会充分利用我们的遗体,满足自己的欲望。」
「你杀了我的祖母?」
三云气得声音微微颤抖。
「三云英子是个难缠的对手。她破坏所有的船,把我困在岛上,还拿猎枪攻击我。最后,她发现不是我的敌手,快要被我杀死的时候,竟从悬崖上跳海自杀。她这么做,大概是不希望我吸她的血,从中获取关于和歌暗号及笔记的记忆。如果当时我能取得英子的记忆,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麻烦……」
稀人无奈地说完这几句话,继续道:
「接下来发生的事,跟龙泉说的一模一样。祖谷来到幽世岛之后,永利庵丸号居然故障了。迫于无奈,我只好将岛上布置得像是稀人死了,接着通报警察。」
「你挖开坟墓,把祖谷的遗体埋在里面?」
「没错,保险起见,我把坟墓里的黄金陪葬品都拿了出来,让警察把注意力放在宝藏传说上。整件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我逃离幽世岛。后来,我安排祖谷『自杀』,躲了起来。」
此时,稀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微笑着说:
「你猜得没错,关西地区的随机杀人案,以及东京的游民连续伤害案,凶手都是我。我很惊讶,《悬案》那篇报导的作者竟会发现这两起事件的凶手是同一人。」
「这次出外景的不久前……你杀害西城哥,拟态成他的模样?」
「大概是出发的五天前吧?我得知你们要到幽世岛拍摄外景的消息,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两天之后,我就攻击西城。从时间上算起来,下一个稀人就快要出现,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到岛上……看见拟态成黑猫的那家伙,我高兴得不得了。毕竟我好多年没跟同伴说话了。」
佑树听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
「跟同伴说话?说到这个,我一直很好奇,从来不曾看你和黑猫交头接耳,为什么你们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英子的笔记不是也写了吗?稀人能够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音。我们以一般人类听不见的高音域进行对话……就是你们说的超音波。就算我们当着你们人类的面不停说话,你们也听不见。」
「……没想到你们居然有这种能力。」
佑树全身无力似地说道。稀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接着说:
「那家伙一再要求想早点吃人,我拿他没辙,只好同意,没想到却是失策……它一吃掉海野,就被龙泉看出杀害海野的凶手是黑猫。唉,那家伙做事太鲁莽,只能怪它自己……后来我故意让它逃走,自行前往神域。」
「为了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稀人露出狡狯的微笑。
「没错,只要一直跟着龙泉行动,就能证明『我是人类』。虽然过程中必须跑过快要沉没的海中碎石路,但我认为冒这个险是值得的……那家伙则依照事先说好的计画,拟态成海野。对了,在公民馆里,要以什么方式攻击谁,都是那家伙决定的。最后,它决定要攻击一个人待在小房间里的古家,喝下古家的血。」
佑树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我还有一些细节不明白……你们挖掘墓园,是因为听到和歌暗号的事情吗?还是,在那之前就决定要挖掘墓园?」
「在那之前就决定了。打从一开始,我就指示他到墓园挖一具老旧的尸体出来。我知道刚好有一具尸体相当合用。」
佑树不禁瞪大双眼。
「难道是……四十五年前被你埋进墓园里的祖谷?」
「最后它选的是祖谷的尸体,还是其他尸体,事实上我并不清楚。它丢在灌木丛的尸体,确实有可能是祖谷……怎么了?看你气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稀人眯起双眼,调侃一句,接着说:
「后来,我们很幸运,从你的口中得知关于和歌暗号的事。这么一来,挖掘及焚烧墓园的举动就不会遭到怀疑。」
「但到头来,英子女士还是技高一筹。」
稀人一听,露出苦笑。
「三云英子实在是个棘手的人物。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把资料放在稀人不可能发现的地点……当龙泉、我和木京从神域回来的时候,另一个稀人正伪装成海野。那时候我们也是以超音波稍微讨论接下来的计画才分开。」
「假海野看时机成熟,便取出从墓园挖出来的老旧遗体,连同灌木丛一起烧毁,让我们以为那是海野导播的遗体?」
「没错……接下来那家伙要做的事,只有拟态成塔拉。本来以为很简单,没想到比想像中困难许多。那条狗相当机警,我们只要一靠近,它就会大吼大叫。」
「出去散步之前,塔拉的体重还很轻……塔拉遭到拟态,应该是在散步的时候?」
「当然。我带塔拉出去散步,正是为了让同伴有机会拟态成塔拉。而且我早猜到你会跟来……所以,我故意让你发现那具焦尸。当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焦尸和现场的状况上,就不会察觉我或塔拉的不寻常之处。」
佑树一听,不禁惭愧地垂下头。
「我太大意了。仔细回想,检查那具焦尸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相当安静。原本吵闹不休的塔拉,突然不再吠叫。」
「趁你专心看着焦尸的时候,我把塔拉从宠物袋里放出来,让同伴吃掉它。塔拉虽然是一条狗,但体型跟猫差不多,拟态只需两分钟。在你还没查看完现场状况之前,拟态就已结束,我们还有时间做其他事情呢。」
佑树没理会稀人的挑衅,接着问:
「你们怎么处理塔拉的尸体?」
「扔进树丛里了。就算被你们发现,你们也看不出那是什么动物的尸骸……但拟态之后,我没办法将它放进宠物袋里带着走。稀人光是本体就有二十公斤,宠物袋会坏掉。所以,我只好改成以狗绳牵着它。」
佑树忍不住咕哝:
「后来你自愿担任假塔拉的照顾者,就算是牵狗绳,也不交给别人,原来是怕我们发现塔拉的体重改变?」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接下来我那同伴只要持续扮演一条笨狗就行了……所有人都躲在公民馆里的时候,木京和三云的提议实在太可笑,让我们不禁想要笑出来。那样的提议,简直就像是拜托我们动手杀人,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故意让假塔拉一直待在门边,我们以为稀人绝对没有下手的机会,你却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进入走廊,前往木京先生的小房间?」
西城去了两次厕所,每次约十分钟,合计二十分钟,要杀死木京并布置现场,可说是绰绰有余。
稀人轻轻点头。
「那种情况下,只要没人察觉稀人有共犯,你们就会认为塔拉和我都不可能是凶手……但我实在没料到,木京竟不小心在地上倒出一滩葡萄酒,还踩出了脚印。龙泉,你的推论没错,我当时逼不得已,只好仔细擦拭走廊和木京的鞋底……没想到就是这个举动,让你发现我是稀人。」
「你破坏监视萤幕及记录装置,是为了消除走廊上监视器的影像资料?」
「当然。不过有一件事情,让我吓了一跳。我送给木京的那包香菸,他一根都没抽。那包香菸乍看没有开封,其实菸草里下了安眠药。」
佑树吃了一惊,「咦,那包『Six Star』牌香菸里下了安眠药?」
「我猜想或许有机会派上用场,事先准备了那玩意……以他抽菸的速度,应该早就抽完那包香菸,在小房间里睡得不省人事。不料,当我进房间要杀他的时候,那包香菸居然还没开封。幸好他睡着了,只能说我运气不错。一想到他当时有可能埋伏在房间里,对我发动反击,我就感到背脊发凉。」
稀人耸耸肩,接着说:
「既然待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凶手,唯一的解释只剩下『稀人拟态成古家的遗体』。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期待有人会说出这样可笑的推理。」
「但你的计画还是有破绽……就算我们一开始相信了错误的推理,但在亲眼看见稀人的尸体之前,我们绝对不会停止寻找稀人,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三云提出犀利的质疑,佑树点头附和:
「没错……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同伴,让我们相信稀人死了?」
稀人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说道:
「那还用说吗?为了让拟态成塔拉的那家伙能够百分之百牺牲,将它推进休息室的时候,我还故意让它受了点伤。」
回想起来,塔拉被推进休息室之后,确实趴倒在地上,变得相当安分。佑树忆起当时的情况,一时哑口无言。稀人继续道:
「在我原本的计画里,如果没人说出『稀人拟态成古家的遗体』这个推论,我就会自己说出来,接着我会亲手在公民馆里放火。那家伙受了伤,动作变得迟钝,绝对来不及逃走。」
八名川皱起眉头,问道:
「为什么你要害它?你们不是同伴吗?」
「因为它已没有利用价值,我便把它送给你们。只要将它抛入海里,你们就会感到安心,认为事情终于结束……对我们来说,聚集在一起的人类相当难对付。与其冒险杀死所有人类,不如伪装成人类的同伴,才能更加安全且有效率地离开那座岛。」
听稀人这么说,佑树还是有些纳闷。
稀人特地拟态为西城,冒着风险回到幽世岛,只为迎接出现在神域的另一个稀人。好不容易遇上了,却又认为对方没有利用价值?
蓦地,佑树想到一种可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英子女士的笔记里提到『稀人为有性生殖,因此有性别之分』……难道你们……」
有着西城外貌的稀人,发出略带吃惊的笑声。
「龙泉,你居然能够察觉这一点,实在是个有趣的人类。果然人类是一种个体差异很大的生物……我虽然拟态成人类中的男性,但以稀人而言,我属于可以怀孕的性别。趁你专心研究焦尸的时候,我们已完成生殖行为……在地球这个丰饶的世界里,我心爱的孩子们可以安心长大。为了保护我身体里的五百个新生命,牺牲那家伙也没什么大不了。」
佑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根据英子笔记中的记载,幽世岛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失败必定会带来相当多的牺牲。当失败重复发生,就会遭致难以挽回的毁灭。」
这句话真正的含意是,如果让一只稀人逃离幽世岛,只会造成许多人的牺牲……但如果让第二只稀人也逃离幽世岛,两只稀人出现生殖行为,稀人的数量就会暴增,为这个世界带来难以挽回的毁灭。
就算让眼前这个稀人多活一秒,也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佑树一步步走向仰靠着扶手的稀人……打算一口气将它推入海中。
然而,佑树的行动在稀人的意料之中。稀人早已猜到,一旦说出那些话,佑树等人就会立即动手。
稀人显得不慌不忙,左手轻轻松松就抓住佑树的脖子,露出微笑:
「我拟态成人类的日子很长,十分清楚人类的弱点,也知道如何以这样的身体做出最有效率的动作……就算是五对一,我也不见得会输。」
稀人的手指紧紧按住佑树的颈动脉。明明能够呼吸,佑树却感觉意识逐渐模糊。
除了茂手木以外的三人不敢抵抗,是因为佑树成了人质。明知这一点,佑树却连挣扎也办不到。
就在佑树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眼前突然跳出一团灰色的物体。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佑树感觉脖子不再受到束缚,意识也恢复清晰。
抬头一看,小瓦竟扑到稀人的脸上,以尖锐的爪子猛抓。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佑树上前一步,八名川疾奔过来。稀人什么也看不见,被两人这么一撞,身体登时越过扶手,以倒栽葱的方式坠落。
海面溅起大量的水花,有着西城外貌的稀人一落海,瞬间遭海水吞没。下一秒,佑树翻越扶手。
「你要做什么?」
三云大喊。
「我要把小瓦救上来!」
说完这句话,佑树跳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