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无道的魔王啊!臣服在我的剑下吧!」
一位不知名的勇者身穿闪闪发亮的秘银盔甲,手持过度装饰的宝剑,如此大喊着。
因为接到报告说前去找我的私人部队回来了,于是我来到幸运草的西门,结果突然就见到这幅景象。
我不理会眼前的金光闪闪男,用手指着把这家伙带回来的蠢蛋。
「为什么要把这种麻烦家伙带回来啦,你这只杂种狗!」
「吵死人了,你这个渣男!快点被你太太打爆啦!还有我是狼!」
那只杂种狗,也就是我的私人部队长——孙,龇牙咧嘴地吼叫着。在他身后的私人部队队员们,也同样咒骂我是渣男、女性公敌、没出息的猪哥。这帮家伙。
「我早就已经被揍过了啦!还被楠叶粗壮的攻击臂打到陷入地面!」
「「「活该!」」」
私人部队异口同声地嘲笑我。OKOK,你们很久没被弄哭了是吧?
「你们几个胆子很大嘛,看来是很久没被教训了。」
「要是你办得到,就试试看啊,笨蛋~笨蛋~!」
「喂,不准无视我!」
「「「少啰嗦,给我闭嘴!」」」
「啊,是……」
金光闪闪男好像说了什么,但我才没空理他。我从仓库取出练习用的铁剑高举着。孙等人也举起武器,进入备战状态。
「用那么低劣的武器好吗?啊?」
「对付你们这种小角色,练习用的钝刀就够了。等到这把断了,我再用像样的剑来应战。」
「竟敢瞧不起人……你不要老是这么瞧不起人!我一定要让你哭出来!」
「哈哈哈,会哭的人是你们!」
孙高举起我给他的魔剑,朝我纵身一跃。唔唔,他的动作变得比我最后一次和他交手时来得快。但还是太慢了。若是这种程度,迎击——察觉危险技能发出警告。
「上吧!」
在孙发出信号的同时,五道光枪飞来,彻底释放其破坏力。地面在轰隆巨响中破碎四散,扬起的尘土落在四周。
「打中了吗?」
「立旗辛苦了。」
「啊~!」
迅速转移到孙背后的我,将他毫无防备的屁股往上一踢,帮他多增加几条屁股缝。趾尖恰好陷入了肛门附近。瞧他吐泡痉挛的模样,这家伙想必再也动不了了。
「队长被打倒了!」
「队长好弱!」
「谁教他要说『打中了吗?』这种多余的话……」
剩下的队员们纷纷大骂孙。你们对口吐白沫、昏倒在地的孙可真是无情耶。
「好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呵……队长是我们私人部队之中最弱的……!」
「应该不是最弱的吧?」
「没差啦!这种时候气氛最重要!所以,你觉悟吧!」
妖精族的库拉皮卡开始集中魔力,蜥蜴人的盖瑞举起魔枪。其他队员们也各自举起武器。
「很好,你们尽管上,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拿着练习用的钝刀,拉近彼此的距离。看样子,对方打算采取前卫压制我,然后利用库拉皮卡的魔法将我制伏的作战计划。既然如此,我也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啊~!来了!恶魔要来了!快阻止他!」
「咕哇!」
我用两招打倒耍弄魔枪的盖瑞,用一击打飞以黑钢制重型钉头锤朝我打来的红肤鬼人族荷姆拉,又使劲将以神银制匕首二刀流袭向我的豹兽人诺瓦尔扔出去。
「哈~哈哈!你慢了一步啦!尝尝我的爆裂光弹!」
库拉皮卡用坚信自己会获胜的表情释出的爆裂光弹,直接命中了我。霎那间,幸运草里闪光窜动,爆炸气浪和轰隆声响撼动大地。
「打中了!各位,我打中了!我帮你们报仇了!」
「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我用风魔法吹散弥漫的烟雾,一把揪住库拉皮卡的脑袋。如果对手不是我,刚才那招或许会生效,但是很可惜,POW高到像我这种程度,就凭库拉皮卡的魔法根本伤不了我。
「好痛痛痛痛痛!为什么?为什么你毫发无伤?」
「哇哈哈哈哈,你以为就凭你这种程度的魔法,有办法伤得了我吗?」
脑袋被揪住的库拉皮卡竭尽最后的力气集中魔力,但我利用原始魔法将其魔力强行夺走。
「啊呀啊啊啊啊啊!」
所有魔力都被夺走的库拉皮卡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基于最低限度的怜悯,我还了一点魔力给他,并且帮他盖上毛毯。虽然他浑身痉挛个不停,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大概吧。
正当我心想被扔出去的诺瓦尔怎么没动静时,原来他撞上城墙昏倒了。哼,这群没出息的家伙。虽然感觉变强了一点,但还是差远了。话说回来,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邪恶的魔王!觉悟吧!」
「唔喔哇啊!你这个金光闪闪男做什么啊!」
金光闪闪男冷不防从背后朝我砍来。这家伙怎么搞的?真是危险。
「以暴力压制无辜市民的你,果然是邪恶的魔王!接受惩罚吧!」
「呃,我是这几个家伙的上司,也是君主。如果是一般国家,骑士对国王动武应该会被处刑吧?」
「……是这样没错。」
「我之所以这样就放过他们,是因为这是双方基于诸多理解所进行的打闹。感觉像是让因久别重逢而高涨的情感彼此碰撞的一种仪式。所以,这不是什么压制。以上,证明完毕!回家的路这边请。」
见我指着朝西门外延伸的道路,金光闪闪男尽管一脸困惑,仍往那边迈出步伐——
「等等,你以为这样就敷衍得了我吗?」
「呃,不过我看你倒是满配合的耶。」
我不禁为转身面向我、气得跺脚的金光闪闪男鼓掌。嗯,刚才的「逗梗与捧梗」真是太完美了。我觉得你有当谐星的才能。
「不管怎样,你砍人之前好歹自我介绍一下吧。应该说,你不觉得这根本是犯罪行为吗?」
「啊,是,呃,对不起。」
「你是哪里人?我们去一下执勤所吧。武器要交给我们喔。」
「啊,那个,我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听你说的。喂~警备队come on。」
几名正在照顾私人部队的警备队员跑向这边。我从金光闪闪男手中拿走宝剑,也把剑鞘抢过来,把剑收进鞘中。唔,虽然装饰过多,不过这把剑还真不错。
「那个,把剑还我……」
「不行不行,因为凶器是证物。我没有要没收你的东西,等到调查结束就会还给你。现在我们到执勤所聊一聊吧。喂,这个给你保管。」
「是是是,遵命。」
我把宝剑交给兔兽人警备队员,带着金光闪闪男来到附近的执勤所。幸运草内设有好个警备队的执勤所,而通往城外的东西门附近当然也盖了规模较大的执勤所。虽然现在因为出入的人很少,所以很清闲,但等到以后出入人数随着交易变多,到时麻烦事恐怕也会增加吧。
因此,金光闪闪男是第一个被带到执勤所的外人。值得纪念的第一人居然是来取我性命的勇者(暂定),真是命中注定。总之,进了执勤所后,我让他在第一个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隔着桌子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那么,我要开始问话了。我先姑且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大志·三叶。是卡伦狄鲁王国和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公认的勇者,同时也是被这两个国家承认为国家的勇魔联邦的国家元首。那你呢?」
「我叫欧尼斯特·威尔弗拉格……」
我定睛观察如此自称的金光闪闪男。他是一名年纪不到二十岁,拥有一头褐色头发和橙黄色双眸,皮肤白皙的超级帅哥——应该说,是长相俊美的青年。假使他穿上女装,肯定是一位大美人。身高大概跟我差不多吧。他虽然身穿看似秘银材质、闪闪发亮的盔甲,此刻却意志消沉地坐在粗糙的椅子上。
「你叫欧尼斯特·威尔弗拉格啊。麻烦记录下来。」
「是~」
侍立在我斜后方的警备队员答复后,便沙沙沙地开始作笔录。我从仓库取出两个木制杯子摆在桌上,接着又从仓库取出水壶,将冰凉的香草茶倒入杯中。
「好了,你先喝一杯,冷静一下。这是从大树海采集到的香草茶。里面没有下毒,你可以放心地喝。」
说完,我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于是先喝了茶。由于后方的警备队员也一副很想喝的样子,于是我取出杯子,倒茶递给他。欧尼斯特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那么我要开始问话了,你是哪里人?」
「我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的人……」
「说得详细一点。你是隶属哪个城市的哪个公会?还是说,你是神殿的人?如果有身份证就拿出来给我看快点。」
「啊,是的,不好意思……是金盖特的沃尔特神殿。」
我检查欧尼斯特从怀中取出的身份证。嗯,的确和他的证词相符。
「原来如此,的确没错。这个我也先收下了……啊啊,我也不会没收身份证,你大可放心。那么,关于你这次的行动……你应该知道很不妙吧?」
「是……可、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啦。一见面就亮出出鞘的剑威胁我,之后还真的从背后朝我砍过来,你可是武装威胁和杀人未遂的现行犯呢。不过老实说,勇魔联邦现在还在立法程序中,所以刑法尚未制订完成。如果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大概会判什么样的罪?」
「这个嘛,根据法典记载,武装威胁罪是判处罚金二十枚金币或劳役三个月,杀人未遂罪则是四百枚金币或是砍断一条腿。只不过,老大的身份地位等同王族,所以也适用反叛罪,因此这位小哥如果是平民,不仅财产会被没收,就连家人也会连坐遭到处刑;若是贵族,则会被没收财产,并且被剥夺贵族身份。」
另一位警备队员拿着厚厚的书本——密斯克洛尼亚王国的法典翻阅书页,说出在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可能适用于欧尼斯特的量刑。哇喔,刑责还满重的。
「毕竟我娶了两位密斯克洛尼亚王国的公主……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并不奇怪。再说你又是现行犯。」
听完罪状和量刑,欧尼斯特的脸色何止苍白,根本就是面如槁木。咦?你说在密斯克洛尼亚王国让贵族下落不明的我明明就没受到责难?那是因为我是受到王族直接委托,再说我也没做出会被逮捕的疏忽,也没犯下留下证据这样的失误,所以才逃过一劫啦。
「那、那个,不是的……我、我是以勇者身份,呃,来打倒魔王的。」
「可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和卡伦狄鲁王国、戈培尔王国都没有正式将我认定为魔王,也没有将我视为讨伐对象,不是吗?」
这一点,我前几天才刚向依露小姐确定过。所以,照理说应该不会有人公然称我为魔王,前来讨伐我……但既然还是来了,就表示这位欧尼斯特不是相当令人遗憾,就是因为太过单纯而容易被骗。总之,不管怎样,他都很可怜。他是令人感到遗憾的遗憾帅哥。没错,就是这样。
「呃,可是天神说大树海里有神敌……」
「又没有指明是我,不是吗?那应该是指大树海某处的魔物吧?毕竟就连这个幸运草所在的地方,以前也是被犹如超邪恶怨灵的可怕魔物占据的土地。」
「咦咦?呃,可是基高尔子爵和米兹拉商会的会长说,有人的生活因为大树海的魔王而陷入困顿、没了着落……」
「我从幸运草铺设了东西横贯大树海的街道。虽然尚未正式运作,不过启用之后,往来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和卡伦狄鲁王国的商队将不用再行经戈培尔王国。这么一来,非但不必缴纳关税,往来速度也会变快,因为贸易路线改了嘛。至于那位基高尔子爵和米兹拉商会,他们会不会因为贸易路线改变而伤脑筋呢?」
「啊、啊呜啊呜啊呜……」
欧尼斯特大概是找不出话来反驳我吧,只见他惊慌失措、啊呜啊呜个不停。话说回来,就凭他这个样子,真亏这位勇者居然有办法来到幸运草。
「欧尼斯特,你是从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来的吧?你为什么是从西侧道路进入幸运草呢?」
如果要从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来幸运草,走东侧道路应该快多了。
「因为东边那条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军的戒备很森严……只有持有许可证的御用商人才能通行。」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经由戈培尔王国进入卡伦狄鲁王国,特地走西侧道路过来啊……等等,卡伦狄鲁王国没有设限吗?」
「有。当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偶然遇见了孙先生他们……我说要去幸运草打倒魔王,他们就二话不说地让我同行了……」
「那只杂种狗……看来之后有必要更严厉地惩罚他了。」
我才在想卡伦狄鲁王国应该也还没有对一般民众开放街道才对,结果原来是杂种狗带的路。那只杂种狗,看我不以外患诱致罪的罪名,把你全身的毛剃光才怪。
「总之,是金盖特的沃尔特神殿、基高尔子爵和米兹拉商会啊……我会向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正式提出抗议。」
「是……」
「那么,关于你的罪状……照常理思考,你应该明白自己会被处以极刑吧?既然在他国以武器攻击该国元首,理所当然会受到这样的处分。」
「呜、呜呜……」
欧尼斯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呃,你露出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让我很困扰耶。
「不过呢,既然我是这个国家的首领,只要我原谅你,你就会被无罪释放。」
欧尼斯特抬起头,用湿润的双眸注视着我。别这样,我是直男。
「因为我会向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提出抗议,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出何种惩罚。不过,我会确实告知对方我没受半点伤,而你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弄坏任何东西。毕竟你公然攻击我,我不能将你完全无罪释放。」
「说得也是……」
「嗯,就是这样。所以,我决定判你服两星期的劳役。只要你在幸运草工作两周,我就原谅你。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打算把你当成奴隶使唤。我会给你饭吃,也会帮你准备睡觉的地方。」
「是。」
「我要你透过劳动,自己亲眼见证这个国家、这个幸运草的生活。之后,如果你依然坚信我是暴虐无道的魔王,要拿武器打倒我,到时我一定会大方地接受你的挑战。这样可以吗?」
「……是!」
欧尼斯特精神饱满地答复,双眼散发出意志坚定的光芒。嗯嗯,这样就解决一件事了。顺利的话,就对他洗脑……不对,是拉拢他、把他当成手下利用好了……咯咯咯,勇者啊,成为我的走狗吧。
「抱歉,在你被无罪释放之前,这把宝剑先交给我们保管。至于盔甲……你有换洗衣物之类的行李吗?」
「啊,因为我会使用宝盒,所以……」
「原来如此……那么只保管这把宝剑也没意义了。」
我把宝剑还给欧尼斯特。他用仿佛看见奇特之物的表情回望我。
「可以吗?」
「既然你有宝盒,那么就算抢走你一把武器也没意义。因为宝盒里说不定还有其他武器,而且即使你将所有武器拿出来交给我,也不能证明那就是全部。还不如将这把宝剑还你,让所有人知道你身上有武器,这样要安全多了。但假使你持武器作乱的话……」
「会怎么样?」
「那就只能说我没有识人的眼光了。我会一面祈祷没有人死去,一面迅速杀死你。连你的家人、心爱的人,我也会把他们找出来全部杀掉。勇魔联邦的居民们是我的家人。我可不是那种见到家人受到伤害,依然闷不吭声的敦厚之人。」
我耸肩笑道。欧尼斯特好似感受到些许寒意一般浑身颤抖。你在害怕什么啊?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啦,因为那样所有人都不会幸福。你听我说,欧尼斯特,我只是想安静地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已。我想消灭眼前的不幸,在这个幸运草里和家人一起幸福度日。我想要偶尔为了开拓大树海施展力量,随心所欲地制造魔导具之类的道具,和老婆卿卿我我,和不久后即将出生的孩子一起游戏。我的愿望明明就只有这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听了我的话,欧尼斯特不发一语陷入沉思。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负责记录的警备队员。
「警备队员的宿舍还有空房吧?帮他准备房间。还有,这三天让他和警备队一起巡逻。」
「这样是无所谓,可是之后要怎么办?」
「等他四处参观完了,就让他做他想做的工作。只要他有意愿,不管是打猎还是下田,什么都可以。」
「明白了。对了,粮食的部分呢?」
「就随便给他点东西吃吧。我批准这笔经费,麻烦你们向亚马托报告一声。这是给你们添麻烦的赔罪礼。」
我给警备兵一人一壶装了酒的坛子。
「老大~我们是公仆耶。不能接受贿赂啦~」
「哈哈哈,这是上司给努力的部下的赏赐,也就是所谓的特别奖金,所以不是贿赂。」
「原来如此,既然是上司给的特别奖金,那就没问题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欧尼斯特,这个世间光靠漂亮话是无法顺利运作的喔。」
我对像是吃了黄莲一样、表情愁苦的欧尼斯特笑着这么说。虽然我之前一直担心的野生勇者真的来袭了,但所幸最终能够在无人伤亡的情况下克服这道难关。仔细想想,这似乎要归功于没有无视欧尼斯特,将他带到幸运草的孙。看在这项功绩的份上,我想就免除他的剃毛之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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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捕……不对,保护……?总之,让金光闪闪男欧尼斯特留在幸运草已经过了三天。我本身很少跟他接触,不过根据报告指出,他工作得很勤奋,也和幸运草的人们频繁交流,每天都过着健全的生活。
一开始,大家似乎对他这个我和我家人以外的人类充满戒心,但是他有才能、个性善良,而且因为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民,对亚人没有歧视心态,然后又是一个帅哥,因此瞬间就被幸运草的人们接纳了。帅哥真是吃香啊。
「所以,他今天是跟猎人们一起去消灭魔物吗?」
「听说是这样。喂,我要蚁蜜酒。」
「好。」
我在孙的杯子里倒入蚁蜜酒。蚁蜜酒的味道甘甜又清爽,对我来说非常顺口。比起酸酸苦苦的麦酒,还有香气虽然很棒,但味道又酸又呛的葡萄酒,蚁蜜酒反而得我喜爱。由矮人在曼特巴司生产的蒸馏酒,或是用安提鲁族的蚁蜜酿造的这个蚁蜜酒是我最近的心头好。
「那个,可以请你们去别的地方喝吗?」
正在执行看守任务的警备兵一脸厌烦地抱怨。
「我不要,这里的景色那么好。」
「有什么关系嘛,等你没有当班的时候,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喝酒吧。来,要吃森林蜥蜴的烟熏肉吗?」
「……那我就收下了。」
我和孙在西门上方,这地方是能够将幸运草的西侧尽收眼底的绝佳景点。当然,既然是绝佳景点,就表示能够望见很远的地方,所以这里设置了哨兵,以便早期发现魔物来袭。
今天的哨兵是兔兽人。外表看似草食系的他大口嚼肉的这幅景象,实在让人感觉不太协调。
「话说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喝酒?老大不必和孙队长这种人混在一起,在家和漂亮老婆们饮酒作乐、酒池肉林一番不是吗?」
「哎呀,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偶尔像这样轻松喝酒也不错呀。况且老婆们老是跟我在一起,应该也会觉得喘不过气。」
「说什么这种人,你们会不会对我太过分了?」
我无视用不悦语气抗议的孙,开口询问幸运草的近况和私人部队对我展开的寻人之旅。
「穿越卡伦狄鲁王国进入大森林的这段路途真是辛苦啊。卡伦狄鲁王国的地痞流氓们,好像把我们看成是装了金币的袋子似的。」
「啊~因为听说他们的文化就是这样。」
「这种事情哪能用文化二字带过啊。比起在城里找旅馆投宿,外头露营还比较能够放松,是哪门子的玩笑嘛。」
孙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也是啦,遇见的所有人类都把自己看成是奴隶这项商品,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感受了。
「话说回来,大森林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我们去了那里找你。虽然听说你很有精神地和当地情妇打得火热,却没能找到你。后来心想既然你还活着,那么应该没问题,于是就离开大森林了。」
「真草率!对了,皮露露怎么样了?我只知道她回去了。」
「喔,你说那女孩啊。她顺利在妖鸟聚落和家人重逢了喔。不过,她说自己的容身之处是幸运草。」
「这样啊。」
听到她顺利和故乡的家人重逢,却还是选择回到幸运草生活,这实在让人有点开心。我由衷希望幸运草永远都是她的容身之处。
「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在卡伦狄鲁王国东北部的城市遇见了欧尼斯特……啊~那城市叫什么来着?我忘记城市的名字了。」
「你忘了?算了,城市的名字不重要。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我们在那座城市住了一晚,隔天正打算离开时,他突然叫住我们,问我们是不是勇魔联邦的战士。我心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跟他说是啊,结果他说他是密斯克洛尼亚王国的勇者,要去打倒勇魔联邦的魔王,于是我就回答那正好,我们也打算去揍那家伙,我们一起走吧。」
「喂。」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毛剃掉?你这只杂种狗。
「因为我觉得那位少爷完全不可能打赢你啊。你虽然是个抛下妻子不管,在外面劈腿的超恶劣渣男,但唯独坚强的实力是货真价实。」
「拜托你不要说那种话,只因为自己不抢手就嫉妒别人,这样很难看耶。」
「哈!你说我不抢手?我的抢手程度可是超乎你的想象哩。」
「咦?此话当真?」
我对挺起胸膛、满脸得意的孙和兔兽人哨兵,投以疑惑的目光。
「孙私人部队长在女孩子之间很抢手喔。」
「看吧。」
「真的假的?」
「他在大约十岁以下的女孩子之间非常受欢迎呢。」
「这好笑。」
「不是啦!是因为我的好只有单纯的小孩才懂啦!」
虽然孙放声大吼,但我的确只有见过他被孩子们纠缠的情景,从没见过他和妙龄女性在一起。我是不懂毛茸茸的兽人男子长怎样才算帅,不过这小子既有实力,又因为担任我的私人部队长,所以收入算是高薪,照理说应该会受欢迎才对。
「因为孙私人部队长是假装硬派的纯真草食男啦。对方如果是小孩子就算了,一换成年龄在一定程度以上的女孩子,他就会变得浑身僵硬。」
「噗哈!wwwwwww纯情wwwww。」
「吵死了!不准笑!你也不要随便乱说啦!」
「啊~孙队长,你对我说这种话好吗?老大,你听我说,我妹妹叫做梅莉努……」
「嗷呜~~~~!嗷呜~~~~!嗷呜~~~~!」
「别叫了,原谅我,我笑到肚子都痛了。」
这种时候用嚎叫蒙混过去太狡猾了吧?兔兽人都捧腹大笑了。
「嗯?」
「唔喔?」
「哦?」
我和孙、兔兽人几乎同时做出反应。我会做出反应,是因为我从对面的森林方向感应到巨大的魔力,他们两人则是竖起耳朵,用鼻子嗅着。
我们所有人都望向同一方向。我从西门外面,朝西边笔直延伸的街道的北侧不远处,感应到强烈的魔力。定睛一瞧,该处的上空布满低垂的乌云。
「感觉好像不妙耶。我过去看看。」
「好,我们随后就跟上。」
「为了以防万一,带最好的装备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抛下这句话,我随即利用风魔法从城墙上飞起来。好几道雷从乌云往树海落下。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的落雷,我猜十之八九是某种魔法……不过,有雷魔法这种东西吗?我好像没有在技能清单中见过。
疑惑的我一抵达现场,悲惨的景象便映入眼帘。化为焦炭的大树海植物,以及同样化为焦炭的魔物残骸,其中也有很庞大的魔物。然后是倒在地上的幸运草的猎人们——应该说是魔物驱除班。他们并没有化为焦炭。
『……你来啦。』
接着,是手持雷枪的欧尼斯特。不对,这个气息是……!
「……沃尔特?」
『正是。好久不见了,愚蠢之人。』
沃尔特用欧尼斯特的样貌、声音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四周是什么状况?不,等一下,我记得欧尼斯特是沃尔特神殿的勇者。既然有神圣魔法类的技能,那么就算有让自己信奉的神降临在身上的魔法也不奇怪。
「欧尼斯特怎么了?」
『这副肉体的主人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让我降临在他身上。』
「……没得挽救吗?」
『没得挽救。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可恶!」
沃尔特无情的话语让我不由得蹬地。可恶!该死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你如此自大,所以我才会说你愚蠢。不是神的你要拯救一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当你在这里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悔恨的同时,世界正被数不尽的不幸充斥着。』
「少啰嗦,笨蛋!那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死的家伙!」
沃尔特用缺乏人类情感的超然眼神盯着我。那双仿佛要将一切看穿的眼睛令人厌恶。
「欧尼斯特许了什么愿望?」
『这个男人希望拯救在场所有人脱离威胁。』
才不过三天,他居然为了才共度短短三天的人们抛弃生命。该死,欧尼斯特,你是笨蛋,是大笨蛋。
「……可恶,要是我在的话……」
『但是因为你不在场,所以事情不可能有所改变。要不是这个男人付出代价、让我降临,包括他在内,在场所有人恐怕都会死去吧。因为这个男人选择牺牲,也就是希望能够「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于是他就执行了。』
「你讲话还真讽刺。所以是怎样?你的意思,是借由大泛滥来管制人口,还有歧视亚人,也是所谓的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吗?」
『没错。』
沃尔特语气坚决地断言。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为了拯救更多生命而夺走生命。的确,这样的想法或许没错。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种事情,是日常生活中常有的行为。
在老到不能动之前悄悄离开村庄的老人,为拯救饥饿的亲兄弟而卖身的女孩,为保护孩子而拿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的母亲,为保护家人和战友而赴死的男人——像欧尼斯特这样的大笨蛋。
那些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点缀了这个世间。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我才会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做我能够做的事情。因为我想尽量减少这世上的不合理与不幸,因为我认为现在的我能够办到,我才会尽己所能地去做。
「不行,我无法赞同你的想法。不管是多小的牺牲,受人强迫就是不对。」
『拯救一切是不可能的事情。牺牲是必要的。不能因为厌恶牺牲就失去一切。』
「我和你之间的对话永远都是平行线。定期引发大泛滥,把人类当成家畜来管理这种行为,我绝对无法认同。我也无法容许歧视亚人。」
『……既然如此,你所希望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希望世上不存在任何不幸,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我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其实这个世界已经非常接近我理想中的世界了。
「我觉得,这个世界——艾利亚多很接近我心中的乌托邦。只要像你这种过度保护的神,能够再宽容一点就更好。」
『少说蠢话了。要是没有我们的管理,人与人之间就会起争执,最后就只会演变成地狱般的互相残杀和世界毁灭。』
沃尔特一副此事不值一谈地摇头,否定我的话。
「没错,就是这点,就是这点很奇怪。人互相残杀,本来就是难免的事情。在我的世界里,也有『只要有三个人就会产生派系』这样的一句话。普通人类只要活着,只要有利害关系就会起冲突,进而产生争执。若是国与国的利害有所冲突,甚至还有可会能掀起战争。但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在大惊小怪什么?」
『你说什么……?你明明说不管多小的牺牲都是错的,难道这番话不矛盾吗?』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这是两回事耶。难道这家伙的见识意外狭隘?
「我想表达的,是不管是多小的牺牲,受人强迫就是不对。要怎么说好呢?我觉得只要抱着『你们真是一群笨蛋耶~』的心态,旁观人们出于自由意志的争执就好。就算是小孩,也能够在跟兄弟、朋友吵架之后学会许多事,并且掌握这种底线吧?这才是所谓的成长吧。用定期给予伤害,让人连吵架的力气、余力都没有的方式进行管理,我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太正确。」
『即使最后导致世界毁灭?』
「我觉得你这句话也很奇怪。人与人开始争执后,不会马上全部灭亡。你所害怕的,是像古文明灭亡那样的状况吧?人们又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众神利用殆尽、让世界毁灭。如果真的觉得要变成那样了,到时再介入不就好了吗?」
『到时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就应该从一开始就采取对策,事先预防那种情况发生。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
「你的脑袋真的很顽固耶……你——」
我正打算说下去时,栖宿在欧尼斯特身上的沃尔特的气息开始急速淡化。怎么搞的……?莫非有效时间要到了?
『看来就到这里为止了。再见了,人类。』
雷击从欧尼斯特的身体朝天空迸发,沃尔特释放出来的慑人气息消失不见。我迅速跑过去,支撑欧尼斯特瘫软的身体。失去力气的欧尼斯特的脸庞,仿佛完成任务似的神情安祥。
「你这个笨蛋……」
我伸手抚摸那张安祥的脸庞,还是温的。然而,就连那份温度也将渐渐消失——没消失?
虽然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欧尼斯特的身体却依旧温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假死状态吗?我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我该怎么办才好?我的思绪好混乱。
「大志。」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身后有人叫了我。是完全武装的孙和私人部队,以及警备队的成员们。
「你们帮忙把倒在地上的人们带回去,他们还活着。」
「少爷呢……?」
「他已经死了,大概吧。听说他牺牲自己的灵魂,让沃尔特降临在他身上。沃尔特是这么说的。」
「怎么会这样……可恶!」
我让欧尼斯特的遗体躺在地上,回收变成焦炭的魔物尸体,又对倒地的魔物驱除班施展复原魔法。
「我要打开转移门,欧尼斯特由我带回去。」
「好。」
由于我不知道欧尼斯特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于是决定借用玛尔她们的智慧。感觉脑袋转不动耶……平时的我明明更冷静、脑袋更灵活一些,然而如今我却连四周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眼前景色也变得朦胧。一切感觉轻飘飘的,好没有真实感。
「大志先生?大志先生!请你振作一点!」
「喔,是玛尔。」
回过神时,我正蹲在宅邸的门厅里,怀里抱着欧尼斯特的遗体,而玛尔正窥视着那样的我的脸。她的表情好拼命的样子,她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你还问我为什么……大志先生,到底发生……爱儿米娜小姐,请你去找可能清楚情况的人过来。」
「知道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玛尔做出指示后,某人离开了屋子。
「这个人是欧尼斯特先生对吧?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欧尼斯特死了。他为了保护大家不受魔物伤害,牺牲自己的灵魂,让沃尔特降临在自己身上。」
「牺牲自己的灵魂……是召神吗?真不愧是沃尔特神殿的勇者。」
「什么真不愧,这家伙是笨蛋。也不想想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望着欧尼斯特看似满足的脸庞。他一脸好像在说自己了无遗憾的神情。
「大志先生,你虽然拥有非常庞大的力量,可是你并没有万能到能够拯救所有人。因为你是人,不是神。」
「是啊,沃尔特也这么对我说过。我的脑袋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没办法接受。」
「不管再怎么悲叹,死人也不会复生。比起悲叹,你应该还有其他该做、可以做的事情。去把它找出来吧,我和大家会协助你的。」
「……嗯,我明白了。」
「再说,磨磨蹭蹭地烦恼个不停,这样一点都不像大志先生。你现在应该愤怒抓狂,去将大树海的魔物扫荡一空才对。」
「……哈哈哈,说得也是。是啊,真的是这样。」
玛尔说得对,磨磨蹭蹭地烦恼太不像我的作风了。真的是这样没错。
「欧尼斯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请你去跟密斯克洛尼亚王国联络,好好处理他的后事。」
「是,尽管交给我吧。」
「好,交给你了。」
我让欧尼斯特的身体躺下,然后从仓库取出极光剑,转身离开。走出宅邸时,正好遇到爱儿米娜小姐等人。孙和魔物驱除班的成员也和她一道。
「怎么了?你为什么把剑拿出来?」
「玛尔说磨磨蹭蹭地烦恼太不像我的作风了,所以我要去大肆狩猎魔物一番。」
「这样啊……那你路上小心。」
「好。」
回答完,我随即利用风魔法飞上空中。我没有目标。总之,我只想一扫幸运草周边的魔物,只想大肆挥剑。就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