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来,但是前方和后方都只有无限延伸、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既没有神殿,也没有正殿。
空间被扭曲了——
我只想得到这个原因来解释眼前的现象,不过对方真的有这样的本领吗?
的确,所谓召唤系列的法术,就是借由扭曲空间的因果法则召唤出其他生物。要应用这些法术来扭曲空间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怎样,我还是先试试看再说吧。
这条走廊的两侧并没有扶手,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着一根支撑屋顶的大理石柱。柱子外围就是庭院绿意盎然的草皮。
总之,我就先离开这里,走到庭院里去吧。希望不要一离开这里连走廊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站在空无一物的草坪上……
「唷呵。」
我喊着从走廊往外跨出一步,瞬间——
一阵晕眩一闪而过——
我又站在走廊的正中央了。
「啊,果然……」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里原本只是普通的空间而已,既然如此……
在我忽然想起某件事时——
走廊遥远的另一头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我的方向而来。
喔喔,原来如此。
看来某人把我邀请到这里,希望我在这里和走过来的那个人对战。
虽然还看不见走过来的人是谁,但光听这万马奔腾般的脚步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
虽然对邀请者很不好意思,不过可以的话,我想先走一步。
嗯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我开始念诵咒语。
这是召唤系列的法术,原本是召唤在空中飞翔的石像鬼,不过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咒语的型态,就能召唤出其他生物。
若是充分了解咒语的结构和意义,就可以做出这种程度的变化,临机应变,即兴发挥。
脚步声在我念诵咒语的同时,逐渐向我接近。接着——
我的魔法完成了。
在释放咒力的同时,我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东西。
噗啪噗啪噗啪——
它鼓动的翅膀发出轻微声响,飞出走廊,直上蓝天。
「是鸽子吗?」
高里喃喃说着。
我又回到原本平凡无奇的走廊上。
前方不远处就是高里和坎捷鲁的背影。
「看来是成功了。」
我说着,碎步朝他们的方向跑去。
「什么事?」高里问我。
「没什么。」
我回答道。
至于这是怎么回事呢?
要讲清楚可能有点困难就是了……
刚才我在那个空间中,召唤出一只普通的鸽子。
当然,在鸽子飞来的时候,那个空间就会和原本的空间接触。在那一瞬间,空间的复原力——也就是把不自然的歪曲空间恢复成原本自然存在的空间的力量——就会发挥作用,而这股力量胜过了硬是制造出那个空间的力量。
大概是这样吧……
其实是直觉告诉我,要是能用什么方法和原本的世界取得联系,就可以打破这个不稳定的法术。
「哎呀,坎捷鲁先生,你的本领不错嘛。」
我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
但在坎捷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管怎样,我在王宫的日子就这样揭开序幕了。
我听着随风传来的虫鸣,躺在床上无法阖眼。
我们被分配到离菲尔先生寝室不远的客房,而高里则是睡在我隔壁的房间。当然,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我们在菲尔先生出事时,能立刻察觉并上前支援。
基本上,护卫菲尔先生的工作还是由正规的士兵负责。我们虽然受托保护他,但在名义上,毕竟是王宫的访客。
所以夜晚的警备工作就交给正规军,照理说我应该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不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睡不着。
明明一天下来遇到许多事,应该已经很累了才对。
床铺的舒适度满分,完全挑不出任何缺点。
既然如此,可能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
这就是一般人常说的「莫名的预感」。
这么说来,今晚会有夜袭吗?
我茫然地想着,同时出神望着百叶窗缝隙透下的月光。
「——?!」
我静静坐起身。月光中出现一块阴影。
那不是云。在位于三楼、连阳台都没有的窗子外头有个人影伫立。
同一时间——
就在我伸手拿剑,从床上跃下的那一刻。
外头的人影把刀子伸进窗子间的缝隙,喀的一声挑断锁拴。
窗子敞开,夜晚的空气涌入我的房间。
星空之中,有个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剪影。
「你该不会是走错房间了吧?」
我说着开始在脑海中修改作战计划。
刺客从窗子进入屋内,着地时没发出任何声音。除了双眼以外,全身上下都包覆着黑色衣物,完全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几乎感觉不到他存在的气息。这家伙是个高手。
「你这样半夜溜进女生的房间里,好歹也该说说自己的名字吧?」
「祖马。」
我随口闲扯,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一下子我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哦,居然乖乖报上自己的名字,还真是令人敬佩。好一个礼貌周到的刺客啊。」
「我会把名字告诉委托人——还有快要死的人。」
他一说完——
空气中出现了变化。
我身后不远就是墙壁,左手则是床头柜,只能往右逃了——想当然耳,对手也能看出这点。
但我可没有考虑这些事的闲工夫,我立刻以跃入水中的姿势从床上扑过,然后迅速起身念起咒语。
祖马看到我躲开,身体在空中一转,同样没发出任何声音地蹬了一下墙壁,利用反作用力往我这边扑来。
我虽然设法闪掉攻击,却在同一时间发现祖马正念诵着某种咒语。
从韵律听来,似乎不是攻击咒语……
如果只是单纯的魔法对战,我可绝不会输给他,不过在近身战上,对方的能力远胜于我。
他一边躲开我挥过去的剑,一边向我步步进逼。
他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但要是他拿出武器,或是我手上没有剑的话,胜负大概已经分晓了吧。
战斗时只靠窗外射进的月光很难将距离拉开。我在心里盘算着,现在先念诵攻击魔法,要是他没有倒下,就施展光明术扔个光球过去,这样既可以照明又可以当作障眼法,一举两得。
「莉娜!怎么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猛力敲门。
「高里!」
他大概是发现情况有异,所以才赶过来吧。不过——
门被我从内侧锁上了。
至于为什么要锁门,其实这只是我平常的习惯而已,但现在却成了人命关天的问题。在这紧要关头,我可分不出身跑去开门,所以我在高里破门而入之前,只能想办法撑着。
「青魔烈弹波!」
我释放出闪亮的冲击波,不过祖马轻轻松松就避开了,光芒穿过窗户,消失在虚空之中。
「『黑雾炎』。」
就在祖马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的瞬间——
嗡!
黑暗笼罩住整个房间。
「什么?!」
我不禁叫出声来。
这房间里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当然,举目所见能见度等于零。
我赶紧离开刚才所在的位置,迅速地念起咒来。
「光明术!」
我感觉到自己高举的手掌释放出魔力的光芒。
然而,却只是感觉到而已。
完全没有出现任何光芒。
看来这法术并不只是遮蔽光芒而已。不知道是产生黑色浓雾之类的东西,还是产生黑暗本身。
我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当然,在这种状态下他也看不见我,不过祖马一定能够确实掌握到我的气息吧。
在这瞬间——
冰冷的预感闪过我的背脊。
我本能地往后退,手中的剑横着一砍。
有样东西接触到我的喉咙。
啪啾!
我听到一阵湿濡的声音。我感觉到痛苦,以及空气中渗出来的声音。
「莉娜!」
我听到剑砍断坚硬物体的声音,以及高里呼喊声。
「怎、怎么回事?!」
高里见到房里一片漆黑,瞬间有点吓到了,不过他很快就进入房里,循着我的气息,往我的方向直线前进。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莉娜,你没事吧?」
高里问我。我只是不发一语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不用担心,那家伙好像已经逃走了……喂,莉娜,你真的没事吗?」
我当然没办法回答。
被祖马捏伤的喉咙,此刻传来阵阵剧痛。
「啊、啊、啊、啊——晚上、晚上,莉、莉、我、是莉娜·因巴斯……」
不要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我没有发疯。这只是发声练习而已。
在祖马离开之后,高里把事发经过告诉一个值班的士兵,然后带我去找神殿的魔法医师。
半夜被叫醒的魔法医师们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把我的喉咙治疗得完好如初。
我们在道谢之后,离开了治疗所。
「不过——为什么那个刺客要袭击你?」
行经那条从神殿通往正殿的走廊时,高里突然喃喃说道。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如果袭击的是菲尔先生还可以理解。总不会是他搞错房间了吧……」
「他会找上你,应该就是因为那个原因吧?」
「什么原因?」
「物以类聚啊。」
「嗯嗯,有道理。」
「呃,你居然完全不反驳,这样我总觉得有点哀伤耶……」
我完全不理会高里的发言,继续说道:
「我想对方大概是想声东击西吧。先袭击我引起混乱,士兵们就会跑过来这边,等菲尔先生那边人手变少的时候,再派主力上前袭击。
「但警卫的士兵们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们的计策,没有人离开岗位,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嗯,不过……」
高里一副不太同意的样子。
「怎么了?」
「那时候除了袭击你的人以外,我没有感觉到附近还躲着其他人。」
「唔……」
我低声沉吟。
高里探查气息的能力如野兽般敏锐,可靠度可说是百分之百。既然他这么说,就应该不会是声东击西了。
从走廊朝正殿望去,警备和我们昨晚潜入时一样森严。那个叫作祖马的刺客,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打倒了几名守卫,然后才袭击我的房间。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早安……」
我轻轻挥手,向坐在草地上餐桌旁喝茶的库洛斐尔先生和阿梅莉亚小姐打招呼。
我现在还是困得不得了。
昨晚遭袭击之后——
我突然想到,如果被袭击的理由不在我身上,那会不会是我的房间有什么古怪?
于是我和高里四处查看我的房间,忙到天都快亮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两个人哑然失笑。
仔细想想,这个房间在我昨天来这里以前就一直空着,如果里头真有什么古怪,对方应该早就出手了。
「早安,莉娜。昨天晚上真是危险啊。」
阿梅莉亚小姐把香茶一口饮尽,向我挥了挥手。
看来她已经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
她非常开朗且和善,但不只是这样,该注意到的事,她一件都没有漏掉。
「怎么站着说话呢?请坐,请坐。」
在她的催促下,我在她的对面就座。
库洛斐尔先生为我倒了一杯香茶。
「高里先生在我爸爸那里吗?」
「嗯。」
我含着香茶回答她。无可挑剔的清甜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话说我在这里晃荡,可不是偷懒翘班喔。
在这次的事件中,刺客虽然已经被击退了,但若不从根本处下手,就没办法真正解决问题。抓住来袭的家伙逼他说出实情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这种做法实在太被动了。
所以——
我就大大方方地出来打探消息了。
这样不但能为对方造成压力,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资讯。
这么做也许会碰钉子,但就算这样,大不了回到原本的法子,设法捉住刺客让他说出幕后黑手。
不过,如果来的是像祖马那样的家伙,事情可就棘手了。
当然,我和高里还是必须以护卫菲尔先生为重,不能两个人一起离开他身边,但放着高里一个人打听消息也不是办法。所以护卫的工作就交给高里,而访查的工作则由我负责。
「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阿梅莉亚小姐在库洛斐尔为她斟满的香茶中,加进一匙又一匙的砂糖,说道:
「其实今天早上我们在早餐的餐桌上谈到你昨天遭到袭击的事,结果克里斯多福叔叔听了非常惊讶,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克里斯多福……先生吗?」
我不禁皱起眉头。
他自己应该就是幕后黑手吧,为什么听到我被袭击会觉得惊讶?
「他该不会是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吧?」
「不,他那惊慌的样子不是演出来的。他连早餐都草草结束,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样啊……」
我喝了一小口香茶。
看来昨天的袭击事件,是克里斯多福的部下自作主张惹出来的。
搞不好是坎捷鲁他们。
这么说,敌人那边似乎合作得不太融洽。既然这样,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可乘之机。
比如说克里斯多福的儿子亚佛列多。虽然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立场为何,但说不定可以从他那里问出一些事来。
「对了,阿梅莉亚小姐,那位亚佛列多先生是怎样的人呢?」
「嗯,这个嘛……」
她恶作剧地笑着说道:
「你要不要直接问他呢?」
「——让我直接告诉你吧。」
后面突然冒出说话声。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那位亚佛列多就站在我身后。
「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说着坐上我左边的位子。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想问我呢?」
他装腔作势地说道,一边把头发往上拨,动作熟练到诡异的地步。
要是让他到城里向人搭讪,十次大概可以成功五次吧,不过我对这类型人的评价是——
典型的自我陶醉型人格。
这种人不分男女都非常难相处。要是交情不深或是彼此能顺利合作的话就算了,但只要遇到什么问题,他们就会自认为是悲剧的主角,把一切归咎于「命运的捉弄」,丝毫不会反省自己。
如果不幸让这种家伙掌握权力,马上会演变成独裁统治。
可是,只要能拐到他们一次,这种人其实还挺容易操纵的。
「嗯,我想问的是,不知道您对目前的状况有什么看法?」我说道。
「你的问题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他轻轻苦笑着,稀松平常地环顾四周,说道: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喜欢现在的情况,虽然这是我父亲造成的……」
喂喂喂!
突然发表这么具爆炸性的言论,真的没问题吗?
由于这些话实在太出乎意料,我和库洛斐尔先生听了都赶紧四下张望。
看来这些话应该只有我们听见……
「嗯,只要是有常识的人,应该都会这么想吧。还有呢?」
阿梅莉亚小姐若无其事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唉,这听起来可能像是借口,其实我好几次都想说服我父亲,但是不管我说什么,父亲都坚持『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国家好』……或许父亲对这个国家有他自己的想法,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的做法。
「话说回来,我也不能告发自己的父亲……
「阿梅莉亚——」
亚佛列多缓缓握紧她的手,说道: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事想拜托你!求求你,一次就好!
「能不能找个机会,让菲尔伯父和我父亲谈谈呢?只要能让他们开诚布公地说出心里的话,我相信我父亲一定能够了解的!」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看起来不太像是演戏,但也无法断定这就是真心话。阿梅莉亚小姐,你又是怎么看呢?
「这个嘛……」
她顿了一顿之后说道。
「好,我会和我父亲说说看。」
「喔喔!谢谢你,阿梅莉亚!」
他立刻站起身来,轻轻地拥抱她。
「那我也去和我的父亲说!」
亚佛列多一说完,立刻朝正殿的方向奔去。
只留下我们三个人,以及维持了一会的沉默。
「阿梅莉亚小姐……你对他刚才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嗯,真的很为难。」
她听我这么问,露出暧昧的笑容说道:
「不管怎么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事情应该会有变化吧。」
说得还真是平淡啊。
「只是……」
阿梅莉亚神情一如往常地说道:
「就连骨肉相连的亲人所说的话都不能相信,总让人有些难过。」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虽然轻松,却看起来相当悲伤。这应该不是我多心才对。
「啊——好累喔。」
我说着,整个人扑到床上。
「喂,莉娜,你可别睡着啊。」
「我知道啦。」
我一边说一边爬起来,乖乖坐在床上,与坐在床头柜上的高里面对着面。
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作战会议。
刚洗过澡全身清爽,晚餐又恰到好处地吃到八分饱,接下来要是可以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一定舒服到极点。但是在和高里商量之前,可不能进入梦乡。
「不过——难得看到你这么疲倦。」
「嗯,总觉得好拘谨,不是我平常的步调。」
高里听了我的话后,深深地点头说道:
「是啊,平常不管其他人怎么做,你都我行我素,照着自己的步调走……」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喔……」
「多到说不完啊。」
「我可不想听。」
「……」
「先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王宫,周围全都是大人物,总要谨言慎行才行。
「喏,如果是和普通人打交道,就算一时兴起踢人或揍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立刻就会被撵出去了吧。」
「就算在普通的地方,踢人和揍人也有很大的问题吧……」
「那是你想太多了。对了,你那边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什么都没有。」
高里摇头说道。
「那,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像是新的传言之类的?」
「完全没有。」
他还是继续摇头。
唉,虽然本来就没什么好期待的……
我深深叹了口气。
「那,我这边倒是有一些有趣的动静……」
我简略地把早上阿梅莉亚和亚佛列多的对谈说给他听。
「喏,高里,你觉得如何呢?」
「觉得如何?」
「我是说!你觉得这是陷阱吗?」
「这是陷阱吗?」
我真是白痴竟然问他。
「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陷阱,这个对谈要是能够实现的话,情况应该多少会有些变化吧。」
「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说,反正事情一定会有变化,我们暂时先走着瞧啰?」
话是没错,不过应该可以讲得好听一点吧……
真是个不留情面的家伙。
第二天——
乍看之下,警备的态势和众人的举动都一如往常。
然而,有许多事正在台面下进行着。
「看来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了。」我说道。
这里是招待来宾享用午餐的餐厅,除了我、高里与侍者之外,没有其他人。
菲尔先生等王族则是在专用的餐厅中围着餐桌一起用餐。
当然,目前卧病在床的国王不可能出席就是了。
据说,除了派对之类的场合以外,所有亲属聚集在一起用餐是他们代代相传的传统。
光想像,就能感受到他们餐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听说甚至曾有负责的侍者因为心力交瘁而昏倒了。
先不提这些了。
高里听到我的话,囫囵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
「什么协议?」
啪。
我失手让汤匙掉进浓汤。
「我……我说啊……」
我一边克制着颤抖的声音,一边压低音量以免侍者听见。
「昨天的事你今天就忘了吗?!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安排那两个人会谈吗?」
「啊,那件事啊。」
高里不当一回事地回答道。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这样我马上就可以想起来。」
果然是忘了……
「确切的日期好像还没敲定,不过应该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实现。」
我说着,将视线栘回餐桌。
掉落的汤匙已经沉到浓汤里,完全不见踪影。
「真是的……」
我一边抱怨,一边用叉子在汤碗底部来回搅动。
我指尖突然触碰到坚硬的物体。
就在这一瞬间——
刷!
汤碗中的浓汤突然往上喷,连水声都听得见——不对!
「哇啊啊啊!」
我和高里不禁向后仰。
其实并不是汤碗喷出浓汤。
而是一只和浓汤颜色相同、长着几十条湿黏长触手的生物,从汤碗里一跃而出。
「莉娜!不要表演这种惹人厌的才艺!」
「那不是我弄的!」
在我们叫嚷的同时,从汤碗中伸出的细长触手紧抓桌面,使劲地把汤碗中的本体(?)往上拉。
一旁烤鸡的肚子也突然裂开,从里面伸出一双手,挣扎地向外爬出。
「你们这里的推荐料理就是这种玩意?!去给我叫大厨过来!」
在我兴师问罪的时候,侍者居然不负责任地跌落地面,变成一块盐。
还真是不懂规矩!
不过现在不是闲扯这些的时候了!
触手的本体已经现身。
那是一个双手合抱大小、光滑润泽的球体。
球体从桌子爬到地面,顶端长着数十只细长的触手。这造型不能说没有幽默感,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种情况可没办法好好欣赏它。
而从烤鸡里爬出来的那位,已露出大半的身体。它的样子像是扭曲变形的巨大人形裙带菜。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先逃再说啊!」
我说着,冲到两扇门中离我们较近的那一扇,把门打开。
「——!」
我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莉——」
一边问一边冲到我身旁的高里也说不出话来。
门的另一侧是一间似曾相识的房间,里面有张餐桌,上头摆着许多菜肴,还有两只奇怪的生物。房间另一头有扇打开的门,门前伫立着两个熟悉的背影,正愣愣地发呆。
没错,那就是我们自己。
「高里,后面!」
「什么?!」
我一喊,对面(?)房间的高里转过头来,面对着我。
「嗨~」
我不禁没来由地向他招手。
「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
高里说着把门关了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
「这叫作镜像反射。」
「是一种法术吗?」
「是一种现象。不管怎样,看来我们非得和这些圆鼓鼓的不速之客一较高下了!」
我说着开始念起咒语。高里也迅速拔出腰上的剑,闪开灵活窜动的触手,朝「球体」砍下。
噗叽。
剑刃穿透那个生物的本体,发出十分滑稽的声音。
「怎……怎么回事?!」
高里来不及停步,踉跄了几步。一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团块,朝他背后射过去。
「快躲开!」
我大声喊道。其实也用不着我多事,他已经闪身避开了。
黑色团块落在地板上,啪的一声没有半点韧性地散掉了。我很好奇若是沾到人体会有什么结果,可是一点都不想实验看看。
虽然刚才喊叫时打断了咒语的念诵,但我刚才念诵的「炎之矢」应该对这些家伙没有什么效果才对。
这时——
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不是很希望看到的事。
盛有浓汤的汤碗正冒出另一只东西。
「高里!光!」
「喔!」
高里口中应着,把剑插回剑鞘。他并没有弄错我的意思。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针,退出固定剑刃的插鞘。
「光啊!」
他高声一吼,再度拔剑。
失去钢铁剑刀的剑柄上出现了光焰的剑刃。
这就是将人的意志力化为剑刃,连魔族都能斩成两段的武器——传说中的「光之剑」!
就在这一刻,这些怪东西(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之间飘散着一股像是紧张的情绪。它们连忙拾起刚才的黑色团块,接二连三地朝高里投掷。
高里若无其事地闪避这些攻击,同时朝裙带菜人砍下。
咚!
这回果然传来低沉的声响。裙带菜人当场颓倒在地,很快就蒸发消失了。
当然我也不只是在一旁看戏。球体和刚才打倒的裙带菜人,以及紧接在球体后头出现、长了一堆尾巴和手臂的番茄,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高里身上。我趁着这个机会,把目标栘到变异的跟源,也就是餐桌上。
另一只已从烤鸡中爬出一半的家伙向我释放黑色团块,不过只击中斗篷而已。
「烈闪枪!」
它被我的魔法打个正着,身体开了一个大洞。
果然——
看来我们现在的对手,是精神世界的生物。
我刚才是使用直接对目标的精神造成伤害的魔法。不管被打中几发,应该都不会出现外伤。
但是这家伙身上却破了一个大洞,这代表它一定是精神生命体一般的存在。
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断绝产生怪物的源头!
那个被我的法术打中的生物,已化为尘埃消失了。
我拔出短剑,用剑柄敲破表面冒着奇异泡沫的汤碗,然后回过剑身,把烤鸡砍成两半!
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其实刚才那一瞬间我脑中还想着,要是普通武器对产生怪物的汤碗和烤鸡没有效果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没出现这种状况。
总之,这下总算阻止怪东西继续冒出来了。
我朝高里的方向一望,他好不容易才把那个长着触手的球体打倒,不过马上又和长着尾巴的番茄陷入苦战。
「你在搞什么啊?」
「你小心一点!这家伙不好对付!」
唔啊!
我连忙念诵咒语。
能够有效攻击这些家伙的,只有在黑魔法和精神世界的魔法中,能直接对目标的精神造成伤害的法术。由于没办法以策略或小招术来牵制他们,所以非常不容易应付。
那颗番茄一边以诡异的动作扭转身子闪避高里的攻击,一边将自己的尾巴切断,往我这边射过来。
呜嗡!
番茄的尾巴在途中散裂成无数的黑色团块,向我发动袭击。
我迅速地在地上翻滚,把餐桌当成盾牌,总算是躲掉了。
这家伙!
「『黑狼刃』!」
我在餐桌后面左躲右闪,同时向正与高里交战的番茄击出魔法。
没有轮廓的魔力团块就像一群黑色的飞虫,朝番茄的背后逼近(我想那应该是背侧吧……虽然无法断定)
在这瞬间。
番茄毫无征兆地往旁边一跃。
魔力团块朝高里而去。
「唔喔喔喔?!」
高里一边大叫,一边用光之剑把进逼的魔力团块击飞。
不知道他是算计好的,还是纯属偶然,被击出的魔力团块就这样穿过番茄的身体。
总算结束了。
「呼!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所向无敌!」
我说着比出V字形的手势。
「什、什么携手合作?!刚才那样很吓人耶!」
「哎呀,只要有好的结果不就好了吗?」
「嗯啊……」
高里精疲力竭地瘫在椅子上,说道:
「对付这种对手好像特别累……」
「外表虽然滑稽,却不太好应付呢。」
我说着也坐了下来。
这时候——
「那个……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突然有人对我们说话,我和高里都不禁摆出戒备的姿势。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脸担心的侍者已经站在那里了。
看来我们又回到正常的世界了。
「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
「高里。」
我阻止一脸不悦、火气正要往上冲的高里。
「这个人和刚才的事没有关系,而且对他来说,从出事到现在时间完全没有流动。」
房间和异状出现前没有丝毫不同。
就连餐桌上盛着浓汤的汤碗和烤鸡都一模一样。
整个事件留下的唯一痕迹——
就只有我斗篷被黑色团块击中所产生的大洞。
斗篷不是被腐蚀穿孔,而是织成斗篷的纤维本身变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片,被风化般地碎裂开来。
原来如此,被那个黑色团块打中会变成这样啊……
啊啊,人家新买的斗篷!
高里坐着一动也不动,而我则是搓揉着斗篷,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侍者看到这种情形,不知所措地盯着我们瞧。
他大概是想为这个紧绷的气氛打个圆场,于是对高里说:
「那,要不要再来一碗浓汤……」
「免了!」
高里强而有力地拒绝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亚佛列多坐立难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模棱两可的语气。
在我和高里被袭击的那天晚上——
我们五个人——我、高里、阿梅莉亚小姐、菲尔先生以及亚佛列多,集合在离正殿有段距离的偏殿中。
虽说是偏殿,不过大小相当于普通的民房。我们五人现在正在其中一间房间里。
护卫菲尔先生的士兵们则是在屋外。
从天花板垂下的球体和「光明术」散发出同样颜色的光芒,将室内照得非常明亮。这大概是某种魔法用具吧。
「我想大家都听说了,莉娜小姐和高里先生今天中午遭到奇怪的魔法袭击。」
亚佛列多说着,不时抚摸头发,一副浮躁不安的样子。
「嗯。克里斯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菲尔先生双手抱胸说道。
「伯父,关于这件事,我认为应该不是我父亲做的。」
「怎么说?」
「当然我没有莽莽撞撞地直接问他,不过父亲对今天的事感到非常讶异,好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想也是……」
我喃喃自语。
「这又怎么说?」
菲尔先生问我。
「在这种局面下,袭击我和高里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反而会让自己的立场更加不利。
「也就是说,可能是他的命令遭到误解,要不然就是……」
「那个坎捷鲁自作主张。」
亚佛列多帮我把话说完。
他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一边说道。
「我和父亲谈这件事时,父亲急忙把坎捷鲁叫过来,可见……可能是这么回事吧……
「可恶!居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这家伙打算把一切都破坏掉吗?!」
他的拳头砰的一声打在墙壁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态度傲慢得很,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喜欢他就是了。」
阿梅莉亚小姐说道。
「这个嘛……他是我父亲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就算在我面前,父亲也只说『这个人是我的老朋友』。至于他的来历,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先不管那家伙的来历为何,只要眼前的事能够圆满收场,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我说道。
「说得也是,不过……」
「恐怕……」
「有问题吧……」
高里、阿梅莉亚小姐和我,依序把话接完。
「你、你们在说什么?」
亚佛列多神情狼狈地问道。
原本守在偏殿周围的正规兵气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刺般的杀气。
「刺客。」
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刺客!」
这个突然发狂大叫的家伙,不用说当然是亚佛列多了。
「怎……怎么可能?!我也在这里耶,为什么会派刺客来?」
「这个嘛……既然都来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我冷淡地回答他,同时一边探查周遭的气息。
对方有好几个人。看来这些人应该挺厉害的,菲尔先生的护卫大约有五人左右,但是他们却一声不响地把护卫全部打倒。
要是那个叫作祖马的刺客也在里头,那我们要取胜就是很大的问题了。
正殿的警卫兵如果察觉到这里的异状赶过来支援,或许能把这些刺客赶跑吧,只不过——
我们现在所在的屋子,正是所谓「最适合密谈」的屋子。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个通风口,但没大到能让人出入的地步。
但我们可不能躲在里面。要是有人从通风口扔一颗火炎球进来,就能一举把我们全部消灭。
想要平安地离开,就只能从大门出去,不过对方一定埋伏在门后等着。
「只能硬闯出去了吧——」高里说道。
「等一下,高里。还是先用桌子抵住门,当作路障吧。」
我说着,判断了一下这栋偏殿在王宫中的方位。
「路障?那不就成了瓮中捉鳖?」
「你照着做就是了。阿梅莉亚小姐,这道墙后面是庭院吧?」
「是啊。」
我在与门相对的墙壁上敲了敲,一边询问阿梅莉亚。她十分镇静地回答我。
看来她在临危之际展现出的品格是遗传自她的父亲。
「我来打破墙壁。」
我立刻接着说道,然后念起咒语。这时,高里和菲尔先生使劲推动我们刚才坐的八人大桌,将它抵在门口。
这道门是从内侧打开的。这么一来,应该无法轻易开启了。
就在简易路障架设完成的同时,门板突然传来剧烈震动。
我双手啪的一声按在墙上,释放出念诵的咒力。
「『黑魔波动』!」
轰隆!
墙壁在让人耳朵发疼的爆炸声中崩塌了一角,形成可让一个人直立通行的大洞。
这个魔法的威力正如您所见,不过力量只能作用在两手接触到的东西上。
漫天飞舞的烟尘之外,就是夜晚的庭院。虽然这里所处的方位和正殿相反,不过刚才的爆炸声应该已传进正殿附近的警备兵耳里。
「往这边走!」
我不等烟雾平息下来,大喊一声,带头冲向屋外的庭院。刹那间,头顶处忽然闪过一阵杀气!
「啧!」
我连忙躲开。
某样东西刷的一声刺向我脚下的地面。
那样东西在屋内光线的映照下,泛着青白色的光芒。
那是一把匕首,长度相当于摊开的手掌。光泽之所以如此诡异,可能是因为涂了毒药吧。
从我后面冲出来的高里拔起匕首,在地上翻滚一圈,把匕首掷回去。
夜空中,屋顶上的黑色身影轻轻松松地闪开匕首,朝高里扑了过去。
「接招!」
高里大叫着挥下长剑。
原本应该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落了空!
刺客的身体突然在空中停住。
浮游?!
刺客在空中伸腿往高里踢去。他的脚尖闪着银色光芒。
他在脚尖装上了兵刃。
高里设法后退避开。
「炎之矢!」
我随即释放魔法。由于浮游机动性不高、无法闪躲,在我放出的十多支炎之矢中,有好几支直接命中刺客,将他击落地面。
这下子这家伙应该被我解决掉了。
这段时间中,另外三人也都冲到屋外。
警卫兵看到火焰的光芒,应该会立刻赶过来吧。
砰!
此时房间的门突然炸开,两条人影扑身进入屋内。
他们一个翻身,在桌子上各自射出两道银光。
目标是菲尔先生!
「危险!」
在我大叫的同时,一个白色的东西飘起。
三把小刀徒然落在地上。
阿梅莉亚小姐扬起斗篷,将它们拂落在地。
最后一把则是在菲尔先生手中。
他徒手抓住那把朝他飞去的小刀。
「什么?!」
刺客失声大叫。
这也难怪,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多半会躲开。
「愚蠢!」
阿梅莉亚大喝。
她伸指指向那两个刺客,说道:
「你们这些邪恶的爪牙、背弃天道之徒!倘若你们以为污秽的刀刃能够粉碎正义,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看来她是英雄传说的狂热者……
她摆出招牌姿势,整个人完全沉醉在其中。这时她的身体突然浮了起来。
站在她身旁的菲尔先生就像抓小猫一样抓住她的领口,单手将她提了起来。
「阿梅莉亚,快退开!」
他说着把阿梅莉亚往我们这边扔来。她整个人仍维持着招牌姿势,轻巧地落地。
「别瞧不起人!」
一名刺客怒吼着,脚往地板一蹬。
朝菲尔先生扑过去!
我和高里抢上前去,但是——
「你这蠢蛋!」
我们还来不及出手,菲尔先生已给了刺客一拳!
咚隆!
可怜的刺客力道强劲地飞了出去,中途没有落地,重重地撞上墙壁。
直接沿着墙壁滑下,瘫软在地上。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涉足这种阴谋……」
菲尔先生好整以暇地指着脖子扭曲成奇怪角度、一动也不动的刺客,开始说教。
「不过你自己想一想,无论事情能否成功,做这种自甘堕落的事,只会让你的家人难过。我不喜欢无意义的争执,只要你能诚心反省自己的行为,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就不会再责怪你。」
这时候,另一名刺客移动脚步。
但不是往菲尔先生的方向。
他走到倒在房间里的刺客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朝我们匆匆一瞥,接着往地上一蹬,从他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出去,消失了踪影。
「回去了吗?」
菲尔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才终于传来士兵们接近的脚步声。
「看来事情总算过去了。」
高里说着,往倒在房内的刺客望去——
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
「快趴下!」
我大声一喊,所有人都反射性地趴下。
就在这一瞬间。
轰隆!
倒在屋内的刺客身体爆裂开来,四处飞散。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吧?」
士兵们终于出现了。
好慢喔……
我们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看来大家都没有受伤。
「嗯嗯。」
不知为何,菲尔先生站起身来,赞赏地点头说道。
「在我的说服下,居然自惭形秽,自爆身亡。其实也用不着这么死心眼啊。」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吧……
在另一名刺客为倒地的人把脉时,我微微吃了一惊。
不管怎么看,那个被菲尔先生打倒的刺客都已经断气了。大概只有菲尔先生本人没发现这点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去探他脉搏?
如果把脉只是做做样子,那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要对那个倒下的人动什么手脚。
加上他们之前会炸开房间的门,一想到这里,「炸弹」两字就闪过我的脑海。
他大概是希望我们之中有人不知死活地上前查看尸体,然后一起被炸得一命呜呼吧。
「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询问菲尔先生。
「我们被可疑人物袭击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可疑人物!」
士兵们听到菲尔先生的回答全都紧张了起来。
「一班和二班留在这里!三班搜索建筑物!四班搜索这附近,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可疑人物,把他们抓起来!还有你,快联络正殿……
我们第一次潜入王宫时遇到的那位队长,正向附近的士兵们发号施令。
只是,那些刺客早就逃得无影无踪,现在才动手找是不可能找到的。
「不过——」
我呆呆看着附近四处乱窜的士兵,说道。
「那个叫祖马的家伙这次没有来耶……」
「嗯。」
高里听了我的喃喃自语,跟着轻轻附和。
「为什么——?」
亚佛列多咆哮着。
「为什么连我也……难……难道是……」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难道白天的袭击……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铁青着一张脸,低声嘀咕着。
——啊!
「这个缘故?」
菲尔先生问道,但是他没有回答,只说道:
「我——我去向我父亲确认!」
他说完后就朝正殿奔去。
「这是怎么回事?」
菲尔先生向我发问。
「你在这种地方问我……」
我为难地望着四周。
我已经大致猜到亚佛列多想到什么了,但现在身旁全是士兵,可不能大剌剌地在这里谈这种事。
菲尔先生察觉我视线中的含意,重重地点头。
「也对。我们换个地方吧。」
「意思就是说,白天我和高里被袭击,应该就是『他』指使的啰。」
我说道。
所谓的「他」,当然就是指克里斯多福。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他就是幕后黑手的证据,不过在这座王宫里,这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我们把谈话地点挪到菲尔先生在正殿的房间里。
门外还是有士兵看守,所以我们谈话的声音也不能太大声。
当初我们就是觉得这样不方便,才跑到刚才的偏殿去谈事情。
「你的意思是?」
高里问道。
「在那种状况下袭击我们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大家一定都很纳闷,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发动袭击。而亚佛列多先生也向他询问过这件事,得知这大概是坎捷鲁的失控行为。接下来,亚佛列多一定会想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原来如此,这样大家就会聚集在一起。」
阿梅莉亚小姐也赞同我的说法。
「没错。对敌人来说,最好能将我们这些麻烦的家伙一网打尽。所以,为了要让我们全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就先袭击我和高里。前提是袭击必须要失败。」
「嗯……」
菲尔先生双手抱胸说道。
「岂有此理!这怎么说都太恶劣了!为了要让我们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他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欺骗,让儿子卷入攻击事件中!这样我可不能置之不理!」
「呃,请稍微等一下。」
我出言阻止他。
「事实也未必是如此。」
「话是这么说,不然莉娜小姐,你觉得还能怎么解释?」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我怎么都想不通。」
「什么事?」
「如果敌人真的是打这个主意,那攻击时应该会使出全力才对。不过这次,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精锐尽出,像那个叫作祖马的刺客……」
「什么?!」
阿梅莉亚小姐大叫。
「你……你刚才是说,祖马?!」
「是啊,怎么了吗?」
「你是说真的吗?」
「呃,这名字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那家伙……就在这里。」
她喃喃说着,脸色转成一片苍白。
「你知道这个人?」
菲尔先生询问。她回答道:
「我曾经听过他的传闻,据说他是名能使用魔法、极有实力的顶尖刺客。如果传闻是真的,而袭击莉娜小姐的是真正的祖马,那么莉娜小姐,你是第一个被他当成目标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
唔……
我不禁语塞。
当时要是没有高里,我的名字大概已加入祖马的牺牲者名单了。
我尽力打起精神说道:
「不管怎样,那个祖马好像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袭击。
「今天袭击我们的家伙的确身手不凡,却没有压倒性的威力。」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听着菲尔先生的询问,微微歪着颈子思索,说道:
「我也不知道。中午的袭击可能真的是坎捷鲁的失控行为,而『他』只不过是利用这一点。但因为准备时间不够充分,没能联络到祖马。
「不过更重要的问题是,发生这种事后,还要举行预定的会谈吗?」
「当然要。」
菲尔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算发生这种事,不,正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我才不能不和克里斯做个了断。」
终于——
两人会谈的日子到了。
从一早开始,紧张的气氛就围绕着整座王宫。
当然,现在王宫上下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菲尔先生和克里斯多福对立的事。
在偏殿的袭击事件之后,亚佛列多好像曾多次追问克里斯多福和坎捷鲁,但他们都东拉西扯,转移了话题。
在这段期间内,现任国王艾德兰也不是一味装死。
他希望两人能合好如初,曾多次告诫克里斯多福,却一直被他装傻躲过。
因为艾德兰国王手中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无法毅然处置他。
这使得他更加烦心,病情不断恶化。
无论如何,一切就看今天这场会谈了。
会谈是在某间偏殿中举行。
克里斯多福就算无意与菲尔先生和解,也应该不会在今天发动攻击吧。
时间已过了中午。
所有人同时从正殿出来。
当然也包括了菲尔先生和克里斯多,我和高里,阿梅莉亚、亚佛列多,以及那个问题人物坎捷鲁。
如果祖马也在的话就全员到齐了,不过他当然不在场。
话说回来,他突然出现的机会也不小。
坎捷鲁往我的方向一瞥,露出冷笑。
「那个叫作坎捷鲁的家伙——」
我用只有走在身旁的高里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看来他是喜欢上我了。」
「不会有这种事吧……」
高里苦笑着说道。
「但你既然能开这种玩笑,应该是有些自信吧?」
「多少有一点啦。」
「要是那个叫什么的刺客出现的话呢?」
「那当然就交给你啰。」
「啊,果然是这样……」
话虽如此,但坎捷鲁那招「我把空间扭曲了唷」倒是不太好应付。
会谈只有菲尔先生和克里斯多福参加。他们两人进入偏殿中的某间房间,而我们和护卫的士兵则在外面待命。
不过坎捷鲁要是冷不防地以歪曲空间的方式,把祖马之类的家伙送进屋里呢?
一定要好好注意坎捷鲁的举动。一直盯住他,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念诵咒语。
庭院的草地在舒适宜人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这太阳底下,究竟会演出什么样的戏码呢……
距离举行会谈的偏殿,还有一半的路程。
就在这时候。
叽——!
空间仿佛被挤压似的发出哀号。
「怎么回事?!」
有个人大叫。太阳突然暗了下来。
「不对!在上面!」
高里一喊,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巨大的黑色块状物体正往下掉!
「唔啊?!」
众人纷纷四处逃窜。
唔嗡嗡嗡——
那物体在大地低沉的鸣响声中降落地面。
唧——
它发出刺耳的鸣叫声,以疑似是触觉器官的东西查探四周。
那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不对,是长得像虫的东西。
但再怎么巨大的虫都不会大到它这种地步吧,几乎像只小型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