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缓缓睁开眼睛,我便感觉到一股不协调感。总觉得头很沉重、身体各处都在发疼,还有视线也有点模糊。
「……啊啊。」
我马上明白自己感冒了。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东九条同学说了『回房间睡,不然会感冒的!!』这种话,结果自己却落得这副狼狈样。我自己也觉得十分羞耻……
……可、可是,这也没办法吧?
我在学校有着『蛮横千金』这个不光彩的外号。所以……虽然不是全出于这个原因,但会找我说话的男生──刚入学时还另当别论,但现在几乎完全没有。就算有也仅止于业务联络的程度。
「……我、我很高兴嘛……」
……可是昨天东九条同学却……那、那个……对我很温柔。不但愿意帮我搬重物,还看了我推荐的书。他明明说过自己不太喜欢看书,却还是说『既然桐生都推荐了,那我就读读看吧』,然后拿起来看……而、而且还说好看!!
「……呵呵呵。」
……嗯,我自己也觉得我真是『廉价』的女人……但我就是连这种『廉价』的幸福都没体验过。这毕竟是我自作自受,我也并不后悔……但高兴的事就是高兴嘛。总感觉心底涌起了一份情感,令胸口暖暖的──
「……桐生?早上了喔。不快点起来会迟到的。」
──当我沉浸在开心的回忆中时,东九条同学的声音贯入耳中。那道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冷静下来的头脑感到一阵沉重,令我轻轻叹了口气。
「桐生?你还在睡吗?」
「我醒──咳、咳咳!!」
我一出声便咳个不停。或许是因为水分不足,感觉喉咙深处彷佛沾黏在了一起。
「……桐生?你还好吗?我可以进去吗?」
「请──咳!」
大概是把我不成声的回应当作肯定,东九条同学迟疑地打开我的房门,一脸担心的样子。虽然都害人家担心了,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见他那副表情,我感到内心一揪,随后展露笑容──然而失败了。他见我躺在床上又笑又哭的样子,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之后,无奈地说道:
「……唉、为什么啊?为什么感冒了啊?」
他似乎打从心底感到诧异。少、少啰嗦!!我有什么办法嘛!!还、还不是因为你昨天对我那么温柔!总觉得心情静不下来,就、就……
「……咳……少啰嗦。我睡不着觉,所以爬起来看书……咳……结果,可能因为这样着凉了吧……咳咳……」
……呜呜呜……好、好羞耻。看啦,东九条同学都傻眼了!!
「……总之你快休息吧。」
东九条同学小心翼翼地走近我床边,把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啊啊……凉凉的好舒服。
「学校那边……由我联络应该不太妙?」
「也是……咳……我会自己联络。」
「办得到吗?」
「我还能说话啊。不用那么担心……咳。」
「……真的假的啦。」
「真的啦。好了,你快去学校吧。不然会迟到喔。」
我再度试图露出笑容,这次稍微成功了。没错,你就快点到学校去吧。要是待太久传染给你就不好了……面对这么想着的我,东九条同学为难地皱起了眉。
「……午餐,你打算怎么办?」
午、午餐?这、这个嘛……
「……我……我会叫外送来吃。」
「……你蠢啊。都感冒了,别吃那种没营养的东西好吗。」
唔唔……
「那,我煮粥来吃?」
「……嗯,毕竟你很会煮饭啊。」
没错!我可是很会煮饭的!一定可以煮出很美味的粥!!
……可是,粥应该要怎么煮呢?用熟的米饭来做吗?还是把生米拿来……煮?
「我知道了。我也请假吧。」
正当我思考着这些无聊事的时候,东九条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哦,这样啊。东九条同学也要请假啊。那就可以安心──
「啊!?为什么你──咳咳!」
「好了,你别叫那么大声。不用担心。别看我这样,我平常生活态度良好,就算缺席个一天也不会被骂的。」
东九条同学说着挺起了胸膛。生活态度良好……?
「……你说你……生活态度良好?」
「……不过也只是基于低调不想惹麻烦就是了。我才不像你那么引人侧目。」
什、什么叫引人侧目!!才不是!我那才不是引人侧目!!因、因为……那、那又不是我的错!!
「……那有一半不是我的错好吗。我也不是自愿引人注目的,我只是在有人纠缠我的时候会骂爆对方而已。」
「……一般来说,高中女生的口中不会说出『骂爆』这个词才对啊~总之就是这样,我平常表现还挺好的,所以一天不去学校也没关系。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有朋友,可以借他们的笔记来抄。」
「……可以不要说那种话来挖苦我吗?」
不过是笔记,要借的话我也是可以……嗯,搞不好不行。
「总而言之,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把粥做好后会端来给你吃的。」
「啊、等等!」
「干嘛?我可是说到做到的男人喔。既然说了不去上学,就绝不会反悔。我会使尽全力缺席给你看。」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不是那样……」
……嗯,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东九条同学。
「……对不起……那个……谢、谢谢你。」
◇◆◇
恍惚之间,我缓缓睁开了眼。一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十二点?
「……睡了挺久呢。」
我试着左右晃了晃脑袋,感觉比早上舒畅了许多。虽然稍微有点刺痛……嗯,但跟早上比起来还是好多了。
「……都是多亏了东九条同学的粥吧?」
我说着稍微笑了笑。我早上以昏昏沉沉的状态,吃了东九条同学为我特制的鸡蛋粥。那股温暖中又带有一点温柔的味道,令我感觉──
「……好幸福。」
这么小声说道之后,感觉心底浮现一股暖意。没错……这确实是『幸福』的感觉。
「……一开始我还担心,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毕竟,突然就有了『未婚夫』啊。我为此感到十分动摇,还对东九条同学说了过分的话……但即使如此,温柔的他还是原谅了我,接受了我。
「……好棒。总觉得……好棒呢。」
无以名状的一股声音、一股感情从心底涌了上来。一想起东九条同学,就彷佛在心中鼓噪着、跃动着,但是又紧紧揪着,有点难受的这份感觉,如果要加以命名的话──
「……算了。」
想到这里,我便把这份感情抛到了意识之外。现在还不用为这份感情命名也没关系,不用想那么深也没关系。
「……可是,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明天的我又会怎么样?后天的我呢?还有再下一天──一年后的、三年后的、五年后的我,究竟会对东九条同学怀抱怎么样的感情呢?
「……呵呵呵!」
我想,这份感情到了明天一定会变得更大。后天也是、大后天也是、一年后也是,这份感情肯定会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虽然对东九条同学不好意思……但,我已经不会放开你了。」
但愿,他也与我抱着相同的感情──我这么想着,对正好被敲响的房门另一头出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