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宫工作的仆役,一视同仁都会有休假。虽然会视乎职种而定,但我的情况是侍女待遇,除了每星期一天的休假,每年还会有两次长假、以及在新年时轮流放三日假。不过每一个也要提出申请,可以感到到行政的恶意。
从晚春开始、到初秋结束的社交季节,各地的贵族都会聚集到王宫去,所以颇为忙碌。而长假就是为了养精蓄锐。是的。所以我会毫不在意回乡提提神的。
社交季节会从春天一直到秋天,听上来是很久,但我国冬长夏短。以时间来说,大概就一年的三分之一而已。冬天会在大雪封锁下度过。不过把领地全数交由代官办、或是没有领地的贵族,都会在王都开沙龙呀、开茶会呀,过着别无二致的日子就是了。
而那个长假,大概是一星期左右。
离老家近的人会回乡,但住得远的人单是去程就得花五天。那些人虽然可以把两次假期合在一次用,但会实践的人并不多。因为上头的脸色不好看嘛。
我的老家虽然是男爵领地,但距离王都却很近。只要一大早从王都换乘公共马车,傍晚就能抵达。差不多十二小时。
领地居然就在王都附近,一般都是爵位很高的人吧。
那么,为甚么我家土地会这么近呢,那只能说因为祖先的功绩以及领地很乡下。
不知多少代前的祖先,好像在狩猎大会上救了王族一命,因为那份功绩才得到领地。
可是,那个所谓的领地真的是乡下中的乡下。以地方来说,就是守卫王都背后的卡普诺斯山脉的山脚。在我家背后耸立的险峻群山中,没有足以通人的道路,有也是勉强只容一人通过的兽道。加上由于地形关系,任何一条大道都连不到,正正是死胡同的僻处。
徒具虚名的国境警卫队,隶属正规卫兵的就只有一个人。其余的都是在城里退隐的老爷子或青年团,以轮流当值的形式帮忙而已。
每年两次回去那单是移动就花上半日的乡下老家,是我的一大乐趣。
离开王都已经有两小时。在中途的城镇换了另一辆公共马车,再次在路上颠簸。
距位置尚算近,却没有甚么特别特产,只有两个小乡村,这便是罗德曼男爵的领地了。
因为路况不好,车子会往直往横摇,坐在聊胜于无铺了布料的椅子上,屁股会很痛。
还好我早有预备,带上了自制的坐垫,一路还算舒适。
顺便还戴上自制的首枕,也拿出毯子放到膝上。虽说已是初春,但还是有点冷嘛。
对面的大叔夸奖我说:「大姐你真熟稔啊。」
毕竟都是第五次回乡了,当然会习惯嘛。每次也在改良喔。已经是回乡专家了吧。
不过因为路烂,会晕车还是没办法。
噢,涌上来那酸酸的东西,还是咽回去吧。
在那之后再换了好几次车。随着路况越来越坏,感觉离老家越来越近了。来到最后时甚至没有公共马车,只好找回老家方向的货车搭趟顺风车。进了领地后,因为都是认识的,途中遇到一个「上我车吧」的亲切邻人。这种时候,我当然是却之不恭了。
这次也好运遇上了,坐在载着饲料的货车上颠簸回去。
抬头仰望太阳快要落下的高山。这次比想像中更快回到呢。
虽然山顶还是被大雪覆盖,但山腰已经稍稍露出了岩层。待夏天的时候,一定会被一片绿色覆盖吧。
看到令人怀念的景色,心里满是已回到家的心情。尽管我也想好好沉醉于感伤之中,但路上摇得我七荤八素,我早就死心了。
哥哥,再整顿一下街道吧。这样一来,光是来回就累死了。
抱着不行的心态提案一下吧。八成不会采纳吧。因为比起道路,农作物和修补城镇的更重要嘛。
如果能多一点肚量,可以听听不怎回家的妹妹的任性话,发展也许会更好吧。
跟让我坐顺风车的大叔道谢,我下了货车。
走过斜坡后,老家就展现我的眼前。
一步一步地走了一会。在太阳落山前,终于看到了我怀念的老家。
都没变啊。
去年被大风吹破的玻璃窗钉上了木板。这不是还没修好嘛。
毕竟大风把麦子都刮倒了嘛。我寄回来的钱肯定也是用在那里吧。
虽然领民的生活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爱惜自己啊。
「哎呀,二小姐,您回来了。」
正在打理院子里的菜园的玛姆提起胖乎乎的身子站起来,笑着迎接了我。
虽然衣服和脸都被泥弄脏了,但依旧温暖的笑容,让我的脸颊都放松下来。
「我回来了。爸爸和哥哥他们呢?」
「老爷要去卡诺埃镇,少爷他们去了巡视,马上就要回来了。少奶奶去妇女聚会喔。」
「哎呀,也不在嘛。嘛,算了。这两天又要多多关照了啰。」
玛姆是帮忙我家家务的女仆。还有另一个女仆海伦、管家肖恩、厨师费根和伦特,都是我家的佣人。
还有就是镇上的园丁,每星期会来一次。
管家和单身的伦特会住在我家,其他的人都是住在镇上来上班。
这么少的人数也能运转,就可以从中猜到我家的规模。
进了家门,把行李放回自己房间后,就给所有的佣人送上伴手礼。因为是随身行李,所以真的很小,但大家都挺高兴。
来到厨房露个脸时,可能是临近晚餐的缘故,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我想到了。不如久违地亲手给爸爸他们做一顿饭吧。
不是一个好主意吗?平时不擅长做菜的我,特意这么努力,不是会很感动吗?
在王宫我也吃了不少好料,厨艺一定长进不少才是。
看到紧握拳头干劲十足的我,两位厨师都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不过那只是错觉啦。
我答允他们只会做一道菜。
毕竟今晚的菜单已经定好了,我手艺又没有那么厉害,顶多也只能做一道嘛。
好!做就做吧!
打起干劲,把材料咚的一声切成两半。
每做一道步骤,费根都会不时瞄向我。
没问题。虽然有点生硬,不过又没有弄伤。
安心吧──我带着这样心情回望他时,他却垂下眉头,吐了口大气。
真爱操心啊。
虽然混点了蛋壳进去,不过总算做好了。待费根放上装饰的配菜后,该怎么说呢,就弄好一道佳肴了。
在我正好做好的时候,爸爸和嫂子回来了。对他们说了句「欢迎回来,我回来了」这奇怪的招呼后,哥哥他们也回来了,于是同样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回来的话好好预先通知啊。」
刚回来的大哥就责骂我了。
「我有好好写了信哦。」
「收是收到了,可那根本没写上回来的日期啊。」
呃?歹势。
可爱的妹妹一时糊涂嘛。不用露出那么傻眼的表情嘛。
不给你伴手礼啊。
「各位,晚饭做好了啰。请大家准备用膳。」
玛姆拍拍手催促我们。
大家都先回房间更衣,所便先一步来到饭厅等候。
父亲坐上座,大哥和二哥坐他两旁,而大哥的旁边是大嫂。那我必然地坐到二哥身旁。
端着饭菜来的费根,用颤抖的双手,把我做的料理分给大家。
明明又不会这么紧张。
「是日,二小姐为了各位炮制了一道菜。」
看着费根视线朝下的说明,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眼前的一个盘子上。
名字就叫小安娜特制欧姆蛋〜♪
嘛,虽然稍微烤焦了。不过就那么一点点,没关系,没关系。
虽然没试过味,但应该没问题,没问题。
「不知怎的,颜色非常的茶呢。」
「安娜,明明都说了那么多次千万别做菜……」
「这黏稠的东西到底是甚么来的。要怎么煮才可以做到外茶内褐了啦。鸡蛋的黄色跑哪里去了。」
「那个,既然小安娜都这么努力做了,不如吃一下吧。」
父亲、大哥、二哥、嫂子那喧闹的反应好怀念。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正当我感慨万千的时候,痛定决心的父亲终于吃了一口。
脸色瞬间变差。
咦?怎么了?
「爸爸!不要勉强,吐出来!」
二哥轻扫了脸色一变的爸爸的后背。
大哥只咬了口馅料,马上就吐了出来。
「好咸!而且还好苦。你这家伙根本没试味吧!妮娜!千万别吃!太危险了。」
「不过,只是一口的话……」
大嫂迟延的手正在颤抖。
「不行!你对安娜的料理没抵抗力,不要放进口!」
「爸爸,不用勉强咽下去!费根,把这个拿下去!」
大哥和二哥好吵。
甚么嘛,把人家做的菜当成危险品。不就是一点点失败而已嘛。
我发了一下牢骚,结果被三倍奉还了。
为甚么了。
我心里犯疑,试着吃吃自己的那份。
「咕呜。」
好苦……该说,好咸。
咦?为甚么?
明明王宫的厨子说过加入提味料会更好吃的。为甚么了?
「听好了,安娜。你今生今世不要再做饭了。你的厨艺烂得太彻底了。听好吗?明白了吗!?」
对于大哥的谆谆教诲,我口上姑且允了,但心里无法接受。
不就是搞错隐藏风味咩。只要正正经经煮,应该会很好吃才对咩。
当我鼓起面颊后,爸爸抚摸着我的头说:「这份心意我很高兴,谢谢你。」
看着父亲那虽然是贵族,却还要帮忙干农活而变粗糙了的手,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孩提时代一样,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还是很高兴。
我放弃做饭,第二天在屋子里到处打扫。
因为是我的强项,玛姆和海伦都大为佩服。
毕竟是在王宫里日夜磨练嘛。花了一整天,把窗户和地板都擦得闪闪发亮。
由于高的地方不行,只是在手构得着的范围内啰。
虽然海伦还年轻,但玛姆有腰痛,这个时候我要好好努力。
「真的,唯独是打扫真完美啊。」
「虽然对贵族千金来说是多余的技能啦。你还是去学刺绣吧。」
哥哥啊。要赞扬就好好赞啊。
虽然不太想刺绣,但是拒绝不了干劲十足的嫂子,结果落得第二天的下午一直在刺绣。
喜欢刺绣的嫂子,指导出乎意料地严厉,跟女仆的欧巴桑很像。多亏了这样,感觉我的刺绣技巧提高了。
嘛,姑且也给了合格啦。明明这样,还给了我下次回家时要交的作业。
功课是刺一幅挂到墙上的挂毯。
怎么会这样了。这不是太大了嘛。
就这样一转眼两天过去了,来到回去王宫的日子。
为甚么行李会比来的时候多了呢?
回乡的不可思议。
「那我再写信给大家啰。」我这么说着,向大家挥了挥手。二哥说要送我到隔壁镇坐公共马车,这我就不客气承他好意了。
「不用勉强跑回来啊。」
「不要。这是我的一大乐趣啊。」
「不吃力的话倒是没差啦。」
「吃力是吃力,但也有相对的喜悦,所以不要紧喔。」
跟二哥的家常话断了又续、续了又断。就算沉默不语又不会尴尬的。
来到马车站告别后,看到二哥归去的背影,变得有点儿想哭。
一点点而已喔。一点点而已。
又再坐上公共马车。
哐当哐当地摇晃着,向外望去,是一片令人怀念的景色。
啊,那座桥是新建的。那个水车磨坊还在啊。在我泛起了一点点郷愁时,旁边的老爹的鼾声袭向我的耳。
给我就这样子爆睡过头、错过目的地而慌乱吧。我心里这么念着,急忙戴上了耳塞。
◆ ◆ ◆
结果嫂子给出的功课是刺一幅挂毯。
题材随意。大小就差不多报纸那么大。不不,这不是太大了。
本来她是说摊开的那么大,我说有工作办不来,最后才这么妥协。喜欢刺绣的嫂子一定做得很乐意吧,但说实在,这烦死了。
因为姊姊跟玛姆有教过我,针黹我倒还办得来。人称淑女基础的刺绣自不用说,修补或缝纫简单衣物也做得来。虽说做得来,但我也不是喜欢到那个程度啊。
下次回老家大是社交季节完结后的秋天。大约是半年。
算上考虑图案,打草稿等准备工夫,时间只是勉强刚好。
明知道这一点还给出作业的嫂子,搞不好是个长得一脸温柔的狠教师。
「小安娜懂刺绣真是太高兴了。我会多多教你的了。」
看着她喜洋洋地准备的样子,我实在说不出不愿意啊。
这作业也是,感觉她是怀着奖励的心情给出来的。
嫂嫂果然很喜欢刺绣啊。
就是再叹息再烦恼,还是得工作的。而今天起的工作,居然是擦天花板。
不明白意思吧?因为我也不懂。
就是顾名思义,架起鹰架擦天花板的工作。
在社交季节开始后,用于鲜花祭的两间大厅,得在两星期内搭好鹰架打扫干净再拆掉才成。
用来举办舞会的大厅里,天花板上的画呀、天使像呀、不是很多装饰的吗?因为会被尘埃和煤灰弄脏,所以要打扫干净啊。
一年一次的大扫除。不如说,叫赶工打扫?
工作请编排得多点余地啊。
因为是体力活,所以是年轻人的工作啊,这个。
真的,找业者来不是更好了?找外边的人啊。为甚么我们要来做了?
叫男人做啊,这可不是女人的工作吧。例如侍从啊,骑士啊,文官啊,男人可是多到泻出来嘛。要不然园丁也可以。让他们过来啊。
如果要说削减经费,与其削减这些地方,不如削减王族的娱乐费啊。王妃只消放弃一两件礼服,不就能拿出来了嘛。
还是说我们国家其实超穷?讨厌,我薪金没问题吧?
就是这样,我们会按着『天使之间』和『爱之间』的顺序打扫天花板。
『天使之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挂了天使画。烛台和装饰都全是天使。天使都多到令人怀疑是不是上了天堂。
闻说国王陛下曾经在这里,向王妃送上蔷薇,『但愿有如天使的你能够长伴我身边』向她求婚。
会觉得被太多的天使监视着的人,大概也只有我吧。会在这里求婚,真怀疑脑子有没有病。
至于『爱之间』,则是纪念成婚而为王妃建的大厅。
怀着对王妃的爱意,用王纪所喜欢的蔷薇与粉色来粉饰的这个大厅,在某程度上可谓偏离常理。顺带一说,强调色用了金色。虽然我没这种趣味,但中意的人看到这甜蜜的大厅,一定会小鹿乱撞吧。
搭鹰架的是由骑士团来负责啦,我也有淡然期待过到时候能不能跟帅哥稍微打好关系。
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打扫天花板时有专用的服装,但那个实在太糟糕了。
因为会掉灰尘,所以全副武装了啊。头发用大布包起来,戴上大号口罩,所以只能看到眼睛,分不清谁是谁。
服装也是,像男人一样穿上裤子,外面再套上围裙。穿得这么土,怎么能跟帅哥骑士搭话了啊。
糟~透了!!
不如说,你们骑士团爬上来打扫不就好了。用你们自豪的肌肉。
「你们还年轻,加油喔!」
接受欧巴桑们的鼓励和清扫指导,换上土气的衣服,鱼贯进入大厅。
只见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矗立着杀风景的鹰架。
「要爬上这个吗。」
「我可不想暴露身分啊。」
一个年轻骑士站在一角,看着窃窃私语的我们笑了。
那个年轻骑士。你长相我记住了啰。你再不停下来的话,我会给你传播有的没的喔。
啧。
把愤怒化成干劲,将手套紧紧地套上。
气势十足。
心情宛如赶赴战场的战士。
你们这些污秽给我看着吧,我要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各人装备上鸡毛扫等等的武装,正式开战。
用纤细的鸡毛扫扫下画上的尘埃,利用大小不一的刷毛把细微处的污垢掏出来,拿柔软的抹布擦拭天花板和柱子。
写成文字好像一下子就做完,但现实的话却很是吃力。
由于手臂几乎一直要举起来,到最后的时候,我的手臂都累得一抖一抖了。
由于我个子不高,天花板我是办不来的,因此主要是负责柱子和墙壁。谁叫就是掂起脚尖也构不着,这不是没办法嘛。
打扫完天花板和柱子后,也把吊灯卸下来清理。这个也是有够麻烦。拆开每个零件,除下黏在上面的蜡,掸去煤灰,用布擦拭后重新组装。
虽然我不讨厌这种精细的工作,也知道吊灯该是我们打扫的。
但容我再问一次!
打扫天花板是我们的工作吗!?
顺便一说,待我们打扫过后,画家好像会修补天花板的画。鹰架大显身手。
擦天花板手累透,思考挂毯的图脑子累透。
很累。好烦。
题材……。主题……。要弄甚么好呢。
虽然花草是经典款,但这也太闷了吧。
既然要做,就想做原创的东西,或者说是与众不同的东西,让人家惊叹不已。
「你在做甚么了?」
在休息室里吃着慰劳的烤点心,心里一筹莫展之际,丽达姐姐跟我搭话了。
我就老实说出嫂子给我的刺绣作业,告诉她我正为题材而苦恼。
「真是麻烦的水磨功夫呢。」
「不做的话会更麻烦喔。可是,我没干劲啊~」
加上疲惫,我趴在桌子上。
总之这个月至少要打好草稿,不然会来不及。
「……给嫂子看一下后,不如在秋季艺术祭上展出吧?没记错美术馆也有业余展示贩卖会才是。喜欢做手艺的人会拿到那里展出,做得好的话会有人买的喔。」
「咦?艺术祭,有这样的东西吗?」
社交季节以庆祝春之女神来访的鲜花祭为开首,并以秋天的狩猎祭作结。而在那之后举行的,便是艺术祭了。
好像是大家回领地前的一大乐趣。听她所说,因为不是由王家举办,王室也会来观赏云云。
听说届时王都处处音乐,还会举办画展、戏剧特别演出、街头剧场等种种节目。
因为不感兴趣,所以一直没有去过。不如说,那段期间都会收钱顶人家的班,根本没空去……。
虽然说要收钱,也只是零用钱的程度喔?毕竟免费的话,大家都会有点尴尬吧?
嘛,先不管那种小事。
据丽达姐姐说,贵族区的话,展示贩卖会在美术馆、而市民区的话则是在大公园等地方举办。广场上都会有展出空间,可以个人展出作品。
顺利的话就能卖钱!
这下可以涌起干劲啊。
虽然那些千金小姐好像把收入捐给孤儿院,不过这都是个人自由嘛。这种事就交给富裕的人来办吧。
好!干劲来了。鼓起干劲努力吧。
我再一次道谢后,丽达姐姐报以笑容。
明明下星期就是鲜花祭,这阵子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丽达姐姐却不见疲倦,不如说闪闪发亮的。
「这么说来,最后都没要我按摩肩膀呢。而且肌肤好像光滑了不少……。」
「嗯?想知道吗?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你呢。」
「想知道!姐姐大人告诉我。」
「哈哈哈。没办法啦。那就特别告诉你吧。」
她嫣然一笑,在我耳边告诉了我。
原来她光顾了一家手艺高超的按摩店。
因为是没怎么听说过的职业而小头一侧,原来是用手揉搓身体来消除疲劳。
虽然心里犯疑,但看着大姐姐活蹦乱跳的样子,我不禁有点好奇。
「你就当被骗试一次吧。除了店长,其他的店员都是女孩子,所以不怕难为情哦。」
说着给了我一张写了店名和地址的纸条。好像只要报出丽达姐姐的名字就会提供优惠服务。
折扣啊免费啊甚么的我最喜欢了。谢谢你。
◆ ◆ ◆
『天使之间』也打扫完了,接下来的清理天花板便是『爱之间』。单看字面就发笑了。
『爱之间』里的蔷薇雕刻或装饰多到可以说过剩。为了王妃而种出新品种的蔷薇、甚至连求婚时也用上了,国王陛下的爱好像很沉重。
摆设在大厅四角的爱神像,好像也是以王妃大人为模特儿。
满溢着令人回想起新婚燕尔的甜蜜回忆的这个『爱之间』,好想问一下两位陛下用这房间时心情如何了。
…………噗、噗、咕咕咕。
不妙,太好笑了。
努力啊腹肌,不要输啊表情肌肉。
还好有大号口罩。虽然颤抖的肩膀掩饰不住就是了。
嘛,这种笑话就先放一边。
不管是『爱之间』还是『天使之间』,要干的活儿都是一样。
不过,蔷薇的雕刻凹槽很多啊。而且都是绕在天花板和柱子上。
就像你想的那样,非常麻烦。
先用鸡毛扫或软刷子扫去灰尘,再用柔软的布擦干,回复光泽。凹槽多灰尘自然也多,而且由于弄得莫名地写实,导致凹槽深得很,掏起来很费劲
下次装饰时请多多考虑怎么打扫。这种东西不加也成吧。
吊灯上的蔷薇装饰也不少。最后才擦那个吧……。我也只能叹气。
大家都默默地擦着。
职人不需要对话。
如果说打扫天花板有甚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不会遭遇别人的情事吧。
既不会有不期而遇的尴尬,也不用格外费心,可以专心打扫。
真是和平啊~。
在女仆之间互传的流言之中,其中一个是说某年轻骑士中了抖S的近卫骑士的毒牙。
这我好像也有头绪,但假如起因真的是那个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
在做侍女工作的时候,把我叫住,说有事要找近卫骑士团长想我带路的,正是打扫天花板时大笑的那个年轻骑士。
对方虽然没注意到,但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在我还在盘算要拿这家伙怎么办的时候,一转眼就到了团长室。心里遗憾地进去通传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只有永志难忘的鞭子与蜡烛待着。
「团长现在忙不过来,有甚么事请跟我说吧。机会难得,进来喝杯茶吧。」
被柔和的笑容和举止所邀约下,年轻骑士不疑有他,消失进房间里了。
明明只是跟我说「带路辛苦了」,不知为何却听到了「赶快回去」,这一定只是错觉吧。因为我乖乖回去,后面发生甚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也很在意团长忙不过来的理由,但既然无从得知,这我也没办法。
对。我又无能为力。所以,这应该不是我的错。
……大概。
因为有一点儿罪恶感,这我就不宣扬出去好了。
◆ ◆ ◆
工余之间,我一直烦恼嫂子给出的作业。
挂毯一般都是取花草走兽为图案。但这会跟其他人的作品重叠,很易被埋没其中。
要卖出去的话,那就是吸引人们的目光。寻常的东西可不行啊。
所以,花草或小动物就驳回了。神话和英雄故事虽然很常见,但还是挺好看的,那就挑一段故事来刺吧。
选甚么好呢?有一定冲击力的东西应该会很吸引吧。
对了!
就弄英雄王的太太莎美蓉的那个名场面吧!
一旦定好挂毯的图案,后面就易了。草稿也马上打好了。
想了一下大致的配色,发现线果然不够。其他的还罢了,红色线压倒性地不够。
就是这样,这个假日我来到街上买刺绣线,又偶遇了班尼迪克子爵。
虽然常常遇到,他应该有在工作吧。还是说干到早……不,干到中午吗?
很遗憾,今天金利好像没在一起。
若问这算不算是特级话题,那就有点难了。顶多就是上级而已吧。
不不不。我是个口风密的侍女。
「工作辛苦了。通宵达旦后再长谈未免太过,所以我就此别过……」
明明这次在他抱怨之前就先笑着打了招呼,可是却给我皱起了眉头。
「你说谁做到早上了!不巧的我是下班回来啊。」
「……哦。」
「怎么啊,你这狐疑的眼神。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就是你平时的行为喔。
明明没说出口了,却被他狠狠瞪了。
不讲理。
这么说来,他的工作是甚么呢?
因为每次都只会看到他带上女人苟且,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喜好。嗯,算了。与我无关。
「那委实辛苦您了。那么,我告辞了。」
「等一下。」
我正要往回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住手,那是继肚子后绝不能碰的地方吧。
住手,别揉。别握。放手。
明明受害的是我,为甚么还得被你叹气啊。
我无法接受。
因为生气了,我假装站不住脚,用脚跟踩了那家伙的脚。伴随着一声惨叫,他的手放开了。
哼哼。活该。
「你这家伙……算了,你陪我一下。」
为甚么了。
这是我宝贵的假期啊。我还有事要办啊。
我正要拒绝时,他便提出请我吃饭。
嘛,只是听一下的话。嗯,既然都说到这份上,那不也该陪他吃个饭嘛。
他带去的,是一家有点高雅的餐厅的半包厢。
满满散发着常客的气息。不愧是侯爵家的阔少。
是吗,原来是会带到这种地方吗。
「不对。这里是公事才会来的啊。如果带女人的话,会去更精致的店。」
…………我,姑且也是女性哦?
「想被人当成女人的话,你再成长一下吧。」
当我狐疑看了他一眼,他便嗤笑说道。
你刚瞧哪里了?是找架吵吗?
虽然想踢他,奈何桌子太大踢不到。明明如果是大众食堂的话,肯定可以清脆一击的。真遗憾。
当然了,要是跟子爵的情人一样看待的话我就头大了,所以倒是没差就是啦。
话是这样说,也不是待我这般粗鲁吧。
唉。少女心真复杂啊。
等了一会,沙拉和前菜端了上来。明明只是普通的蔬菜,摆盘却很漂亮。色彩的平衡也很好。
真厉害。单是外观不同,就能激发起食欲啊。
同样是沙拉,我的为甚么就会被骂成那样呢?
我想起生气的哥哥和脸色发青的父亲。
…………是那个吗?是错在原创的沙拉酱吗?
一边回忆着多余的往事,一边享受着料理时,主菜的肉来了。厚厚的肉排降临到我眼前。
没想到假日的大白天,竟然能吃到这样的午餐,实在太奢侈了。
不愧是侯爵家的阔少爷。平时就在吃好料呢。
第一次尊敬你啊。
颤动的手用刀一切,便感受到一股恰到好处的弹力,轻易地切开了。
放进嘴里一嚼,肉汁与微甜的咸味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柔软即化的肉滑入喉咙里。
简而言之,单是好吃一词就够了。
「太好吃了,不愧是侯爵家的阔……次子大人。」
「就不能坦率表示高兴,所以才说可惜啊。你这人。」
「我收回前言。」
把我的尊敬还给我。
虽然厚切的肉我不会还。
越是细嚼就越是融化在口中的肉。
好吃。好吃。太飘渺了。
不禁怀疑放进口中的是不是真有其物。
这就是所谓的霜降吗?
好吃。口水都溢出来了。
连配菜的马铃薯都很好吃。
怎么了,这里是乐园吗。
我忘记了子爵的存在,专注于料理之中,根本听不进他的呢喃。
「你也太瘦了吧?好好吃饭吧。」
嚼嚼。
骨碌。
嚼嚼。
咬咬。
骨碌。
嚼嚼。
「喂,也太久了吧。你是要嚼多久啊。」
当然吧,因为不知道下次甚么时候才能再吃到这么高级的肉嘛。必须铭刻在舌头、眼睛和大脑里啊。
「嘛,算了。你边吃边听吧。」
是的是的。我会好好听的喔。
「你相信『真爱』吗?」
嚼……骨碌。
吞了下去,看了看子爵,他摆出了一副从未见过地认真的表情。
看来不是轻口说说或是在开玩笑。
「我信哦,就跟王宫的幽灵差不多。」
嘴角会扬起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到我的回答,子爵露出了傻眼。
「这不就是不信嘛。」
「信的人会见到,不就是这样吗?」
幽灵这玩意儿信者则有,不信则无。
我压根儿不相信甚么『真爱』,只觉得蠢毙了。
但也有人相信的,所以一定是存在吧。都叫人头大了。
我讨厌的,是相信『真爱』的家伙,几乎每每都是盲目地强加自己那一套于人的自我陶醉者。
大家深信『真爱』有多美好、多尊崇、多独一无二。大多数人都是一副受到祝福是理所当然、受到尊重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这样的『真爱』蠢毙了。
也许世上真的会有真正的『真爱』。不过我没打算去寻找就是了。
「名传遐迩的子爵大人终于也找到了吗?」
如果肯定的话,我会从心底里瞧不起你。
现在的我想必是一脸坏心眼吧,这么想着回头一看,他却露出少有地爽朗的笑容,笑说:「怎么可能!」
「我要是真爱觉醒的话,整个王都的女性不都会哭死了吗?这不是太可怜了吗?」
可怜的是你的脑袋。
子爵果然还是那个子爵。
依然是那个人渣,让我生出松一口气的复杂心情。
「其实呢,最近有个千金小姐,口里说着甚么『真爱』逼迫我啊。我都烦恼该怎么应付,所以想听听女性的意见啊。」
就是所谓的自来妻吗。
打算拿『真爱』当免死金牌,逮到子爵吧。
太可怜了。呵呵。
这种话可不能对最喜欢『真爱』的女性说吧。一个不好会惹来反感呢。
一问对方的名字,原来是刚出道不久、对爱情还抱着幻想的子爵千金。
「您拈惹了棘手的对象吧。您是甚么时候练成破瓜手了?」
「你啊,再稍微修饰一下用词吧。」
「我是挑人才说的喔。那么,您认不认识甚么会娶下那个做梦千金的奇特朋友了?」
都吃了那么美味的肉,不给回相应的对价可不行吧。
为了下次的高级海鲜料理,绞尽我小小的脑汁吧。
「嘛,也不是没有……」
「那么,把那两人撮合一起不就可以了。让她找到子爵大人以外的『真爱』吧?」
「虽然是找你商量的人是我,可你也太恶劣了吧。」
「啊,麻烦要一个炸猪排三明治打包。」
「喂!」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炸猪排三明治,但只要子爵说到,他们应该会马上做出来吧。再不堪好歹也是侯爵阔少爷熟客嘛。
偶尔也要有效地利用这个头衔。
「那个王宫的幽灵喔,其实有时只是把摇晃的窗帘看错了。」
把最后一片肉放进嘴里。
别了,我的上等肉。好一阵子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味道。
「只要介绍容易沉醉于真爱的男性,那他就会自作主张亢奋起来喔。如果是爱做梦的女孩,应该喜欢当纠缠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悲剧女主角吧。到时子爵大人只要抽身而退的话,您看,不就是一段佳话了吗。」
把餐具放在光可照人的碟子上。
实际上,那些容易晕船的家伙都很容易自作主张嗨起来,然后黏在一起。正因为如此,结婚后冷静下来时,才会出轨或是离婚吧。
当然也有人不是如此啦。虽然很少。
「姑且试试吧……话说回来,你是来做甚么了?」
「事到如今才来在意吗?我是来买刺绣线的。」
你瞧~当我秀出手工艺店的纸袋给他一看,「你懂刺绣吗?」却被回了很没礼貌的发言。
早知刚才再用力点踩就好了。
我还是太嫩了。
于是我把回乡省亲时嫂子给出刺绣作业一事告诉了他。听到我要取材莎美蓉那著名的场景,不知为何他抱住了头。
「为甚么,好选不选要选择那个……」
怎么了?
看起来头在痛,是宿醉了吗?还是惹了甚么病?
……讨厌。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刺绣或油画常常会拿神话或圣经中的某场景为主题。因为是挂毯,所以挂在墙壁装饰也很好看。说到莎美蓉,有一幕非常有名。几乎一说到莎美蓉就是它了。
是嫉妒好色的英雄王的王妃莎美蓉,把情妇的人头放在桌子上款待国王的场面。
象征了女性的嫉妒与王妃的自尊心的这段故事,在为着丈夫或恋人不忠而烦恼的女性之间非常受欢迎。
顺便一说,英雄王在那以后,还是向不同女性出手,触突莎美蓉的嫉妒心。
同时也是告诫不忠的男人会不断再犯的寓言。
但就算三番四次的不忠,莎美蓉仍然没离婚,不时为英雄王而献身。
对莎美蓉来说,这想必也是『真爱』吧。
◆ ◆ ◆
啊、啊、啊嗯。那里,就是那里。
啊,不妙,那里好!啊,嗯,好舒服!
哎。那里,太用力了~~~。
啊,啊,那里!那里好棒!
呜呜~~~!
在快感之下我都没法好好说出话。舒服得差点儿要流口水了。
「呜啊。好公呼。」
「请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脑袋被啪的一声敲了一下。
谁叫超舒服的咩。后背的肩胛骨那里!啊,没错没错。
唔啊,爽死了。
「发出奇怪声音的家伙要这么办!」
脚底被用力一钻!
不行!那个真的不行。疼痛直钻脑门了。
叫不出声的惨叫原来就是这个吗!──就是如此地痛。
「好的,结束了。」
「……谢,谢。」
今天,我来到了位于贵族区和市民区交界处的一家店接受按摩。
是家在后巷里放了可爱亮眼的招牌、上面写着『推拿店喵喵♡』的可爱店子。
店名也好、粉红色满是蝴蝶结和荷叶边的店内也好,要吐槽的地方也太多了,但却是家健全的店。
而且手艺还很好。真是神清气爽。全身疗程的话,好像会爽得升天。
虽然今天的是肩背疗程,但被突袭的脚底原来是优惠服务。
爽是很爽,但疼痛感更要强烈。
哪里算服务了……。
『推拿店喵喵♡』就在满是咿呀、唔啊叫声店铺的小巷一角。
写了粉红色的『喵喵♡』字句的招牌上,用聊胜于无的小字写了『推拿店』三字。
花俏得不逊色于四周店子的店头,贴上店员的肖像画,写着『本店红牌!』或是『期待的新人』等告示,服务选单也写着三十分钟多少钱的各种时间制服务。
单是从外表上,就可以说出不知该说是店长的恶作剧,或者该说是陷阱。
你是故意的吧,店长。
店员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和白色的围裙,像女仆一样的制服,头上戴着带有猫耳朵的发箍。
因为是『喵喵』,所以才挑了猫吧,可为甚么是耳朵呢?虽然很可爱就是了。
明明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开了这么奇怪的店,服务却太健全了。反差也太大了。
据店长说,他很喜欢让走错店的客人一边哭喊一边纾解身体的酸痛。
很不巧地,隐隐约约,这我多少还是明白的。虽然理解力跟蚂蚁差不多就是了。
虽然本来听说只有女性店员,但原来也有很像大姐姐的大哥哥。即使穿着同样的制服,但无法掩饰厚实的胸板。
名叫咪咪的他……对不起,她,还挺强壮的,如果只是喝醉了的麻烦客人,她都能轻易击退。大家喜欢强壮的大哥哥吗?
我很喜欢。
顺便说一下,进店的时候会打招呼说「欢迎光临喵♡」,回去的时候会打招呼说「慢走喵♡」。偶尔还会有说着「我来了喵♡」、摆出姿势的恶心大叔,这就容我略过不提了。建议悄悄移开视线。
因为视觉和听觉的暴力会非常恐怖。
虽然不太清楚店长的兴趣剑指何方,但店员的手艺确实不错,我都逐渐变了常客,有甚么问题吗?
介绍我来的丽达姐姐,跟店长原来是朋友啦。
好想问问到底是甚么时候结交上的。虽然很害怕。
负责我的名叫吉蒂,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姐姐。虽然看不出来,但她二十五岁,是个有两个小孩的母亲。而丈夫就是这里的店长丹尼尔。
我想大家也知道了吧,小吉蒂跟她老公一样是S属性。
她非常喜欢按穴位,欣赏疼痛难忍的样子。疗程中会不断问「痛不痛」,要是老实回答「痛」的话,就会说「肌肉酸的话有时会痛喔」继续按下去。那你为甚么要问。
同时拥有想要治愈的慈爱之心,以及按压穴位让人哭出来的嗜虐之心,真是个不好办的人。
对两夫妻来说都是天职吧。
「腰背很紧喔?腿也还不成呢。还得多做一下~」
「嘶。」
擦天花板终于结束了,恢复到平常的工作业务。啊,普通扫除有多高兴,真是笔墨所难形容啊。万万没想到,我会有着高高兴兴收拾残局的日子。
结果,没能接近负责鹰架的帅哥骑士们就结束了。
嘛,这我早料到就是了。
那副打扮的话,完全没有坠入爱河的要素啊。
换来的只有打扫天花板和刺绣带来的肩膀痛和背痛啦。想哭。
啊~,能不能在哪儿碰上邂逅呢?
我也不奢望,好想要一个有出息又还算帅气的老公。
遗憾的是,这家店能遇到的都是那些会打甚么「好久不见喵♡」鬼扯招呼的秃头大叔或是大肚腩中年大叔啊。
至于那些大叔其实是身居要职的高官,这件事我就埋藏心里好了。
还有几个见过的人,但我还是不去多管。我的人生不需要波折。
「唉~,有没有好男人啊?」
「那边不就是有个超好的吗?」
「别人的老公不算在~内。」
小吉蒂,你是在炫耀老公吗?听着「好痛~!」的惨叫声而高兴起来的老公,对她来说一定是超好的吧。我就敬谢不敏了。
在这样的一对S夫妇「下次再来喵♡」的营业笑容目送下,我走出了店门。
谁要说「我要走了喵♡」啊。我可不会说的。说了不说就不说喵。
…………啊。
从喵喵回程的时候。
也许是大白天的缘故,可疑的小巷人影稀少。过夜的客人也走掉了,大多数人都会睡到晚上营业时间吧。
因为地点不太好,我把兜帽压得低低地,营造出『夫人拜托办不见得光的事的侍女』的气氛。
我固然不想撞到熟人而被误会,而如果在王宫里再遇到的话,彼此不都很尴尬吗?
这就是关心啊,关心。
因为嘛,如果在王宫偶然碰到从女王之馆里冒出来的司法省大人物,或者从女装俱乐部英姿飒爽地走出来的外务省大人物,不是很尴尬吗?对方。
我?我完全不介意喔。因为变态的人又不是我。
高官中这样的人很多,是因为压力的关系、还是先天资质呢。
虽然不能理解,但也没甚么关系吧。
不如说,只要不给我添麻烦,那随便怎么也好。
当我压低气息走着时,看到一个女性从某家可疑的店走了出来。虽然披上了斗篷,但还认得出是王妃的贴身侍女。
没记错,好像是伯爵千金吧。派她到这种地方跑腿,真不知道是找碴还是信赖了啊。
那家店,应该是卖春药、壮阳药和避孕药的店才对。这小吉蒂有告诉过我。说「即使没这个打算,学了也不会有损失喔」。虽然我完全没这个打算,但将来的事没人会知,我也心怀感激受教了。
陛下当然不可能用这种店的药了。那么即是情夫用吧。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情夫,但真是恣情纵欲呢。
明明是体现出『真爱』的两个人。过了二十年后,所谓的『真爱』也会荡然无存呢。
因为陛下和王妃大人都各有几个情人嘛。虽然没有张扬,但在部分人之间很是有名。
要说为甚么会知道,因为对王族和高等贵族来说,佣人就跟空气没两样啊。明明维持衣食住行的都是一众佣人。
不知道才奇怪吧。之所以没流传到一般百姓间,就只是因为大家很爱惜性命而已。
因此,这些事只留于欧巴桑女仆间的流言蜚语而已。
听流言说,好像在婚后第五年便各自养了情人云云。
『真爱』的消费期限也太短了。
是不是腐烂得太快了?
还是说,情人才是『真爱』了?
那这份爱又能维持多少年?还是说几个月?
在死之前,究竟会遇到多少次『真爱』呢?
闹得那么夸张,又是命运又是真爱的,结果却是这副样子,百姓都会大失所望喔。
真的,无聊顶透。
◆ ◆ ◆
重逢总是不期而遇。
在休息时间,我来到后面庭院的长椅上喘口气时,一副熟悉的面孔从我面前掠过。
咦,很像啊?正当我这么想着,对方好像也注意到了甚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此照上面后,「啊」地叫了一声。
「安娜!好久不见。还好吗?」
咧着齿向我露出亲切笑容的,便是我的青梅竹马尼尔。
这边是推销商人和进出业者的必经之路,大概是来办事的吧。
看到他走过来,我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个空位,他便理所当然地坐在我身旁。
「自从姊姊的婚礼后都没见过了呢。」
「是吗?都过了两年吗。时光真快啊。我也发生了不少事呢。」
尼尔是经常出入我们家的商人次子,总是跟着来推销的父亲,跟我家的两个哥哥玩。
虽然现在我像淑女一样乖巧,不过以前也是个活泼的孩子,所以我都缠着哥哥他们,跟尼尔他们玩得满身是泥。
也就是所谓青梅竹马的关系。
顺便一说,也是我初恋的对象。
淡然地发现了自己爱慕之情,大概是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与老是生气的哥哥他们不一样,对又温柔又会照顾人的尼尔产生好感,也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吧。
虽说意识到了,但又不好意思向他表白,所以就这样一直拖下去的时候,他就被棘手的东西掳走了。
他跟姊姊准备结婚时认识的王都珠宝商女儿堕入了『真爱』,两人迅速交往,一眨眼就结婚了。相识只有三个月的闪电结婚。也太快了。
会这么快决定要入赘,次子这身分也是关键原因。
尼尔入赘后居住于王都,虽然我也是在差不多时期当上侍女进宫,但已有两年没见面了。
一来是我不怎么去下城,而尼尔的工作也很忙。加上若没有哥哥这个交集点,我们也没有理由互通音信。
就算说是青梅竹马,毕竟都成家立室了嘛。
「对了!你听我说啊,莉莉娜怀孕了,年底就要生了。」
「……是吗?恭喜。」
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把一丝痛心埋藏心底强颜欢笑,反而高兴地谈论近况的尼尔,我有点儿生气。
居然给我散发出叫人火大的幸福气息。这么说来,他从以前在这方面就有点迟钝了。给我发觉一下啊。虽然不可能就是了。
「工作还好吗?」
「嗯,刚才已经结束了,马上就要回去了。安娜呢?」
「我在休息。」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相遇。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来休息了。
如果是以前的我,应该会像笨蛋一样窃喜吧。
只要尼尔对我笑我已很开心。即使只是哥哥他们的附带品也好、即使只是顺便也好,单是愿意笑着向我递出手便高兴不已、珍面重之。
即使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但对尼尔来说,我只不过是友人的妹妹罢了。
『安娜!听我说!我找到真爱了!』
那张喜色满面地向我报告的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好不容易才说了声「恭喜」的表情,背后其实是嘲笑。
吓。真爱?
你竟然相信那种暧昧的东西。轻易把这种话说出口,要是被背叛了的话怎么办啊。那种东西只是幻想啊。只是光说漂亮话的歹戏而已啊。
快点醒过来跟她分手吧。
给我被幻想打垮绝望吧。坏掉,破碎,然后丑陋地嚷骂分手吧。
和我的愿望相违,两人既没有分手也没有出轨,成了恩爱夫妻。
每次听着这话时,都感觉有种黑稠稠的东西在我的深处翻腾,让我很嫌恶这样的自己。
既然不选择我,那么谁也不选孤独终老不就好了。我曾经这么想过。
差透了。讨厌祈求喜欢的人遭到不幸的自己。多丑陋了。
没法表白淡淡爱意的胆小鬼,没有资格说甚么。
都怪自己愚蠢,只是一直等着希望人家注意到。
我知道的。这份爱念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明明如此,我的心里现在还是又黑又脏。只是我还自个儿认定被背叛、被抛弃。
本以为两年前已经死了心,连我自己都傻眼了。
那个尼尔要生孩子了。
……这样啊。
「没事吧?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因为安娜有时候会很乱来啊。」
「那是甚么啊。不要紧哦,你也知道我很结实吧?」
我躲开了那只像是要测热度伸来的手。
退后笑了笑。
不要待我这么温柔。
我那蠢毙了的初恋会露到脸上。我也得快刀断情丝才成。
我才不是这样的。
「老婆在等着你吧?早点回去让她安心吧。听说怀孕期间情绪会不稳定的。」
「是啊。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好好休息吧。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再见。」
两人挥挥手后,尼尔毫无留恋似的,头也不回归去了。回到因为『真爱』而结合的太太身边。
我握紧刚刚挥下的手。
那双手永远不会再握住我。因为他的手,已经牵着另一人了。
『过来吧,安娜。』
会无条件递过来的手,已经不再属于我的了。看来没办法变成我的了。
我老早就知道了啊,这码子的事。
呐,尼尔。因为是『真爱』,所以很幸福吗?和普通的爱有甚么不同了?
我不懂啊。也不想懂啊。
「尼尔!」
稍微大声喊一声,他立时转过头来。
啊,是吗。怀着爱意的就只有我一个,所以对尼尔来说,就连回头也是容易不过啊。
也许是重新确认了两人心意的分别,感觉心情轻松了一点点
「我真是恭喜你啊!都要当爸爸了,加油啊!!」
我勉强笑了笑,尼尔用力地挥手,笑道:「谢谢!」
啊。我曾经喜欢过你。
那个笑容好想只是向着我笑。
不要紧的。我不会哭。
也没有甚么难过。
要说有甚么后悔,就是那时候没有表白。就算不接受也没关系。只要有说出来就好。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离去的背影有点扭曲了。
我眨了眨眼,眼里的水一下子掉了下来。
尼尔这个笨蛋。
我要忘掉那个笑着盲目相信甚么『真爱』的笨蛋。我只要贯彻自己,不要被人嘲笑就成。
我不再需要那只手。
向和尼尔相反方向的城堡走去。
好了,休息结束。工作,工作。
这种日子最好是喝酒。
把珍贵的特级葡萄酒倒进便宜的玻璃杯里。但伴酒菜至少要挑个好点的吧。
莎乐美肠、肉干,还有干果。顺便把坚果也拿出来。
讨厌了。甚么呀,这么豪华。
是甚么纪念日?
是我再度失恋纪念日啦。
是说,吵死了啊,混蛋家伙。
把注满酒杯的美丽液体晃了晃,嗅着升起的芳香。
别了,我的初恋。
没能成就的心意,这下子就此告别了。
喝完这个,和往常一样。
明天开始还要努力工作。
工作、刺绣,在空闲时间找个好男人,让自己幸福。
毕竟我个性也不是能闲下来的。
不愧是阿黛尔的特级葡萄酒。
好喝得想哭啊。
◆ ◆ ◆
来到仓库取东西的我,看着『使用中』的牌子叹了口气。
从里面传来的声响和叫声,可以推测出是在鸨合狐绥吧。
绝对是在颠鸾倒凤吧。
明明人家都在认真工作了,是哪个家伙在闹了啊。
『使用中』的牌子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挂的好不好。
就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写法呢。
为甚么呢,这种无力感。
你在哪里发情我都没所谓。可是!请在我不在的时候、我看不见的地方干啊!
真是遗憾啊,使用中的两位。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怨就怨在伤心的我面前卿卿我我的你俩运气不好吧。
我一把抓住门把,故意咔嚓咔嚓地扭动。
「咦?打不开呢?」
接着不停敲门。请恕我稍微用了点力。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办,可不可以开门了?」
里面传来了掉落物件、慌张乱作一团的声音。
抱歉啦两位。我没打算罢手。
因为我不一点都没感到歉疚。
「呐,我赶时间啊。快点开门喔。」
来,快点快点。
不妙。现在,我一定是一脸邪恶吧。
管你是折戟断枪或是难以自拔。快点给我出来。
按着节奏敲门,里头却传来「……唔。对不、起……等一下。啊、呀、啊啊。等一下」不知是娇喘还是答覆的声音。
你们还在继续啊。
「呐,我真的很赶时间,可不可以让我只拿了想要的东西就走?」
「嗯。真、等一下啊。……啊呀……,你、你要甚么、了。」
明眼人都听得出你边答边做吧。
啊,真的叫人火大。
虽然不是真的急用,但也没法待到你们完事吧。
「拖把和肥皂喔。」
我这么答道后,喘息和碰撞声益发激烈,犹如不堪入耳的惨叫似的娇喘声变得更加响亮。
呜哇……。
这太讨厌了。好不想打开这扇门。
虽然是我催促之下赶快完事,但你们完全没要隐藏吧。是毫无羞耻心吗。是吗,原来里面的人是贵族吗。
好像在小声说着甚么,但隔了扇门不好听。
咔嚓一声,从打开了半分的门缝中,现出了拖把的模样。
接着,就像做完激烈运动喘着大气的女人露出脸孔。
「这样就可以了吗?」
口红都掉色了的嘴巴里气喘连连。我接过拖把后,她又递上了放了肥皂的盒子。
「肥皂是在另一个盒子喔。」
「诶。啊啊,是吗……。呜、呀、嗯,等一下~。」
我会变死鱼眼也不能怪我。
因为,一定是在眼看不见的门后长驱直进吧。
是要把我卷进哪种玩法里了啊。
真的不要。甚么恶作剧就随便它了。我只想快快回去。
再次收下递出的肥皂盒,姑且跟她道谢。
「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就别做运动,好好休息比较好喔。」
我只丢下这句就转身回去。
啊啊,被卷进讨厌的情事中了。
在回去的时候,想起原来也要我拿抹布,不情不愿回头走。
这次索性强制打开门好了。
虽然有这么想过,但我又不是想要看。对我的伤害反倒更大,所以还是罢了。
待看见仓库的时候,发现门已经打开了,我急忙躲进柱子后面。
走出来的,是一对看着轻浮的年轻男女。
男人笑咪咪,一边用放到女人肩下的手揉搓她的胸部。女人虽然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但看起来也不是没那个意思。
在打情骂俏的两人身后,又走出一个年长的男人。
居、居然是三人行……。
新出现的男人,托起女人的下巴吻了她。
即使出了房门,以为没人就为所欲为。
你们能不能赶快到哪里去了。要是放着不管,看这气氛恐怕会就这样直捣黄龙。
我叹了口气,鞋子弄出「喀」的一声。
视线落在手里的箱子上,慢慢地走着,装作刚刚才来到一样。
或者是还一段一距离,三人匆匆忙忙跑上门前的楼梯走了。
来到空无一人的仓库前。
用笔墨难以形容的心情看着「使用中」的牌子,打开了门。
踏进去的瞬间便因为那阵独特的臭味而皱起头来。尽管没能肉眼可见的残骸,但架子上不少东西都掉了下来。
会忍不住咂嘴也是没办法的事。
形迹败露喔。
这只能让小小的换气窗努力了。
把掉落的物品放回原位,拿了抹布后速速离去。
这个,难以言喻的疙瘩。
是甚么呢?这种比赛赢了但内容输了一样的心情。一奸双雕的她有的,而自己没有的东西。
视线陡然往下瞧。
「………………」
不不,还不肯定就是那个。
答案不见得就是这么显而易见。
一样米养百样人,肯定也有人喜欢没有的。
没错。肯定是这样没错。
好吧,期待未来吧。
我也许还会成长的。虽然已经成年就是了。
但听说成年了胸部也会继续成长。没问题的。希望在明天,应该。
而我这一线的希望,被休息室的欧巴桑们打碎了。
「大半的男人都喜欢巨乳啊。」
「还有人只要够大,其他地方都没差喔。」
诶诶诶诶诶。果然是身体吗。
欧巴桑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失落的我。
「不能一概而论哦?有人喜欢大屁股,也有人喜欢微乳喔。」
玛蒂达欧巴桑,你是女神吗?
是啊,还是有希望的啊。
「可是,有的话更能取悦他们吧。能做到种种的事。」
「能做的事是多了,但这边都要看功夫吧。」
「正如男人也会认定『女人都喜欢巨根』一样啊。」
「啊,这我有听说过。」
「事实上大才不好啊。那么大的东西不是又痛又难受嘛。不弄松一点怎么放进去啊?」
「对对。比起大小,技巧才更重要吧?那些不做前戏就想放进去的笨蛋,我真想掰断它啊。」
「我懂我懂!越是夸耀自己大小的人就越是没技巧的早泄啊。比起那种事,给我更着重前后戏啊。」
「嗯嗯~。不过,不过嘛,一定程度的大小还是要的哦?进了没也分不出的话,那要我演也演不来啊。」
「甚么?你竟然和那种货色交往啊!?」
「因为是最后一刻才发现喔。幼儿尺寸还罢了,未放进去就已经射了,真是糟透了啊。」
对不起。对话越来越火热,我光是听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追不上。
大家的经验真丰富呢~,我一边佩服,一边拜听以资参考。虽然不晓得能不能活用这些知识。
比起这个,胸部的话题跑哪里去了……。
◆ ◆ ◆
今天负责女仆工作的地方,是打扫王族居住的克罗林纳斯宫。
位于我们平时工作的王城后面,一座宏伟辉煌的宫殿便是克罗林纳斯宫了。连接连绵至卡普诺斯山脉的那片森林的这大片空间非常广阔,还拥有王族专用的马场、庭园或水池。
明明步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距离却要坐马车的国王大人,真是厉害啊。虽然也关系到护卫或面子之类种种原因,只是我倒觉得真费工夫。跟单人匹马上班的王太子好好学习一下不就好了。
王族怎样通勤就先不说了。
虽说是打扫克罗林纳斯宫殿,但王族的私人房间会由专属的侍女打扫,所以跟我没关系。我们要打扫的都是别的地方,例如门厅啦接待室啦等等。
一般来说,打扫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一般都会被肉食女子抢光的,这次之所以会轮到我们,原因是王族他们都不在。
因为社交季节开始了嘛。包括去年出道的公主大人在内,所有人都将在萨格里那离宫住一星期。
离宫在王都边缘的王族领地内,好像都忙于骑马、野餐、社交之类。
竟然连陛下都去了。
工作怎么办了。
既然王族不在,那高等贵族、高官、富商自然都不来,变得很冷清啊。也就是说,对肉食女子来说没有甜头。
虽然都稀松平常的了,不过肉食小姐不顾身份的热情,我还是觉得真厉害。
也许我缺乏那种热情。
话是这样说,那个也不是容易就能生出的。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就是『真爱』吧!」这种荒唐无稽的说话。
…………讨厌,都毛骨悚然了。
被分派到打扫门厅和楼梯。从扶手开始按顺序用抹布或刷子抹去尘埃回复亮丽后再打蜡。
因为这里引人注目,所以才会装饰过剩吧。
而且,这里的人都打扫得很烂。乍一看很干净,可是角落、沟槽底都很脏啊。只要琢磨就能发亮哦?
这可瞒不过我或欧巴桑她们的眼睛。
脏得让人纳闷你们平常都是在打扫哪里。明明是王族的居所,这没问题吗?
要做就得好好做喔。
职人魂不都要痛心了嘛?
专心一意地擦了一遍。当然擦得光彩照人啦。心满意足。这份充实感会让人上瘾。
幸亏再怎么说这次也不用擦天花板,不过明天好像要擦吊灯。
量少是不幸中的大幸,但相对地花工夫做好的成就感也非常大啊。只能努力了。
当我丢好垃圾回来时,一个陌生的侍女双手叉腰,挡在我的前面。
…………谁?
「安啦,你安娜吗?」
家是瞧不起我地抬起下巴,都看得见鼻孔了。有一根长长的伸了出来,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不如说,你到底是谁。虽然我没印象就是了。
八成是这里的侍女吧。那那样的话,我更加不可能认识她。
黑色的头发在脑勺后结高高的。看上来有点好胜,算是不过不失的美女吧。
既然没有随行去离宫的话,代表身份很低吧。应该是男爵或子爵的次女或以下吧。
王宫的话算是随手可见吧。
偏见?嗯,我知道。
「喂!你说点甚么啊!」
而且是个急性子加身份主义。
不要用吊眼盯着我。纤细的我的心不都要发抖了嘛。
「在我看来,『安啦,你安娜吗?』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绕口?」
弄得不就好像绕口令一样嘛?「你是安娜小姐吗?」或者「你的名字是安娜小姐没错吧?」不是还比较好吧。
错的不是我名字。是急性子小姐的说法。
「我可没在问你这个啊!」
急性子小姐。这么暴躁会很累的哦?
「算了,你就是那个缠住尤里乌斯大人不放的那个女仆吗!?再不适可而止,你会吃苦头的啊!」
急性子小姐。不能用手指向人吧。
话说回来,女仆是说……。
我家虽然是男爵家没错啦,但我不想被同为侍女的你这么说啊。
不如说,尤里乌斯大人……是谁?
名字好像很帅哥呢。不知道怎么藏在脑海一角拉不出来就是啦。
这怎么说?这个,话到喉咙却说不出在的疙瘩感。
等一等。
就像之前那个鱿鱼丝一样,快要跑出来了。不,那次是鼻子吧。
随便了。反正就差一点就能跳出来了。
再等一下。
「是尤里乌斯大人啊!尤里乌斯大人・班尼迪克子爵大人啊!」
「是这个了!!」
多得急性子小姐这句,心里的疙瘩才消除了。
啊,这么说来,原来是这么帅哥的名字来着。虽然脸蛋也很帅,内里却是花花公子的残念阔少爷呢。
谢谢你,急性子小姐。这下子舒畅多了!
我双手握了握,正要离走,又被她挡在前面。
不知怎的,这模式也太常遇到了。
「你干吗要回去啊!」
「诶?心情舒畅了,事情也办完了。」
「才没完啊!我的事还没办完吧?」
嗯,麻烦……。
我歪起脸的时候,急性子小姐的表情登时变得好可怕。
那个,是甚么来着,我纠缠子爵……来着?
…………哇,一股麻烦的氛围扑面而来。
首先,别说纠缠了,每次当然想要快快闪人时,拦住我的都是那家伙。我无法接受。
「怎么一脸死气沉沉了啊!听好了?再接近尤里乌斯大人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啰。」
请别用竖指狠狠指着我。
啊,这个放着不管也是麻烦。
没办法了。
「如果让您感到不快,那我很抱歉。可是,要是一直让您误解的话,也会对不起班尼迪克子爵大人。」
「误会?」
当我哀伤地垂下头,只听到了讶异的声音。
好,上钩了。
「首先,班尼迪克子爵是侯爵家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只能远远仰慕,岂敢纠缠了。」
「但、但是,我听说你们两人实际都在一起。」
「哎呀!那实在是不胜惶恐了!其实……啊,不,我被吩咐不许说出来。」
故意用手捂住嘴,别过视线。偷偷瞄了一下,只见急性子小姐双眼满是好奇。看她立即给我上钩,快要笑死了。
「甚么?怎么回事?」
「不,我被子爵大人封口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人很在意嘛!」
我瞥了一眼激动的急性子小姐。
装作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假装成是很重要的事,踌躇了一下,充分引诱对方之后再对上视线。
「因为内容关系到子爵大人的私事……您能够保密吗?」
「当然了!」
「请千万要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是我说出来的好吗?」
「嗯!我知道啦!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嘴很密的啊。」
绝对是骗人的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怯生生地走近急性子小姐,她也靠了过来。
急性子小姐喷着大气,虽然不想接近,但没办法。
「其实,他说要送给意中人的礼物丢失了,我当时正好在场,所以冒昧帮了个忙。」
「意中人?」
「虽然不知道名字,不过看得出来,他似乎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而苦恼。」
「身份差距……」
「这只是我的主观判断。子爵大人好像一脸难过地看着黑色头发的人,所以搞不好是位黑发的女性。」
虽然完全没有那样的事就是啦。
急性子小姐的头发是黑色的。顺便说一下,我是茶色的。很平凡吧。嗯,我知道。
身份差加上黑发这两个关键字,让急性子小姐的脸一下子泛红了。真是少女啊。
对方可是放任下半身的子爵哦。
让人心动的要素在哪里?
脸蛋和爵位吗。
「慈悲的子爵大人,只是照料一下帮忙了找东西的我而已。」
「那、那你们两人也没必要见面吧?」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一直没能公开,非常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不否定那个慈悲吗?与其说慈悲,不如该说是色胚吧。
你所说的尤里乌斯大人,真的就是那位子爵大人吗?说着说着我都要笑了。
「那么,丢失的到底是甚么?我也帮忙找找。」
「哎!真的吗?子爵大人说,他好像是在克罗林纳斯宫或王城里丢失的,但我都不怎么来克罗林纳斯宫,所以帮了大忙!」
「然后呢?是甚么东西?」
冷静点。急不及待的样子好可怕啊。
急性子小姐咄咄逼近。你是有多喜欢子爵啊。
喜好也太差劲了~。
子爵虽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吧。交往甚么的根本办不来啊~。
姐妹井甚么的我就免了。嗯,果然不行~。
我努力抑制住傻眼的表情,装出老老实实的表情。
「是戒指。因为是小东西,大概滚到角落铺了尘吧,怎么也找不到。」
「戒指……」
「是的。详细我没能了解,只知道是女用的……非常抱歉。」
只要低声下气,似乎就能满足急性子小姐的自尊心,她双手叉腰,身往后仰。
实在是不想当她朋友的类型。
「我知道了。找到之后,我会交给子爵大人的!」
「那倒没关系,不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因为子爵大人很受欢迎,要是惹人妒嫉就不妙了。」
急性子小姐红着脸答应了。
听着甚么特别啦,只有自己知道啦,会有种优越感吧。我懂我懂。
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很抱歉是假情报。
虽然有丁点儿心痛,但谁叫急性子小姐没来头跑来找碴了。
本想和子爵说一声,但我也不想多事惹祸上身,所以就作罢了。
反正也习惯了和女人打交道,子爵他总会有办法的吧。
因为我也没有明确说些甚么,只是让她心意神会而已,应该没甚么不妥。戒指本身又不存在,不可能寻得着不存在的物事。
嗯,没有问题。
总会有办法的吧。
后来,克罗林纳斯宫好像打扫得更加细心了。
做了好事心情真好啊。
正当我得意忘形之时,谎话被子爵发现了,害我被说教了一顿。
…………啧。
◆ ◆ ◆
由于厚厚乌云的关系,明明是中午却一片昏暗。
一直下到昨天的雨虽然已停了,但外面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空气也很潮湿。因为这三四天的天气一直不好,负责洗衣服的人都在抱怨。我们负责打扫的也不能置身事外,所以每天抬起头时都会叹着大气。
能不能快点放晴呢。
「真是的!小安娜,你在有听吗!?」
当我望向窗外就被骂了。
无可奈何地转回视线,只见一只手拿着手帕、鼓起脸颊的侍女同伴爱伦正瞪着我。
「有啦有啦,我有在听。」
明明语气都毫无干劲,爱伦还是死心不息,一边轻拍桌子一边继续说下去。
「然后啦,汉斯真是太过分了,居然把和妲妮亚的约定放在我之前喔!」
「所以说,不如跟这种不老实的人分手吧?」
「可是,可是,人家喜欢汉斯啊!我爱他啊!而且汉斯也说过喜欢我。」
看到爱伦这么说着哭了出来,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啊,烦死了。
没有比别人的恋爱更麻烦的东西了。
交往也好分手也好,你随便就好。
但因为知道这时候要是老实出来,一定会哭闹「好过份」,事态会变得更加麻烦。只要我乖乖地不断点头,她便会自个儿得出结论,我只要忍耐到那时候就好。
同为底层侍女的爱伦性格开朗、爱管闲事、容易哭,是个很女孩子气的女孩子。虽然不是坏孩子,但偶尔也会叫人郁闷。主要是恋爱上叫人非常郁闷。单恋也是、交到恋人也叫人郁闷。
说好听点是奉献,说难听点就是沉重。
随时掌握男友的日程,亲手送礼物从来不缺。只要有时间就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使在工作中也会偶尔去见面,每每都被同事斥责。
给我好好工作啊。
尽管如此还能不泄气笑脸度日,我觉得真的很厉害。
而这样的爱伦,好像正在和一个低级文官的子爵家四男汉斯交往。
然后,交往了三个月就发现他外遇了,现在正在哀叹。
明明吃着美味的午餐,却不幸被逮住,落得听她没完没了地抱怨的窘境。虽说已经吃了大半,但这种会让饭变难吃的事情就放过我吧。
而且,当我听着听着,不由得怀疑「你们真的在交往吗?」。
据说是爱伦向汉斯表白说「我喜欢你」,而汉斯也回答说「爱伦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好像这样子就结成了恋人关系。难度也太低了。
问了很多问题,发现汉斯几乎不曾送她礼物。约会也是由爱伦提出。而且,还说因为难为情,叫她在工作时或别人面前不要找他搭话。
怎么听,都不觉得汉斯有跟她交往吧。
我这么一说,她便哭闹着说:「他明明说过喜欢我的,为甚么要说得那么过分呢?因为小安娜没有男朋友,不明白我的不安啊。」
没有男朋友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半分也不明白爱伦的不安。
不如说,既然都问别人「你怎么看?」,那你就给我听进耳里啊!
啊,真麻烦啊。
虽然很想换人,但只要对上视线,每一个人都只是苦笑着说「加油」,然后走掉了。
呜,都是薄情家伙。
「如果是不珍惜爱伦的男朋友,那就放生吧。」
「没这样的事啊?他有好好珍惜我的。上次也是……」
说得好听点,叫秀恩爱吗?我没完没了地听着这些话题。最后甚至还端出被流行的占卜师说他们很投缘云云。
这没救了。
我知道了,在这孩子的心中根本没有分手这个选择,她只是想找个人来鼓励他。
但是,我也不愿因为胡乱替她打气,之后被她怪到头上。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总觉得一个弄不好会招来怨恨。
心里盼望快点说完,一边喝干凉掉的咖啡。
直到午餐时间为止,一直听着不知道是秀恩爱还是商量的话儿,最后说:「谢谢,我会努力抢回汉斯的了。」然后带着明快的表情回到了工作上。
顺带一提,我除了分手以外才没提过其他忠告。一如所料自我脑补搞定了。
下次别再把我牵扯进来了。
下午开始专心打扫晚会后脏兮兮的客房。
由于天气潮湿的关系,即使打开窗户还是很局促。可恨的灰云。
明明床跟沙发都没脏,为甚么阳台会弄脏了。
观叶植物打翻了,泥土一地都是,一角看到疑似是毛巾的尸骸。而在那尸骸之中,还丢了件难以形容的成人玩具。
昨晚都下着毛毛细雨。你们在雨中同谐鱼水之欢吗?
笨蛋啊。是笨蛋对吧?是笨蛋对啊。
要是连风也刮进来的话,那各种东西也能冲走,打扫起来就轻松多了。真不走运。
走霉运的时候,好像甚么都会诸事不顺。
还留下了茶色的东西了。你们到底在干甚么啊?干吗会留下这种东西了啊!真的要哭了。
打扫好垃圾、植物回复原位,然后就是撒个水,专心一志擦掉污迹。水桶里飘来难以形容的臭味。
最后拿抹布擦拭栏杆,发现背面很脏,又有树叶、又有鸟粪。我默默地擦着,忽然听到了人声。听起来是一男一女。
寻思是哪里传来,我从阳台探身东张西望,在斜下方的树背发现了他们。
瞧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样,只能是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侣。
人家在跟恶臭苦斗的时候,你们可真是无忧无虑啊。
心中想着蠢毙了,正要回去的时候,耳里却传来「汉斯」这个名字。
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低头往下看。
下面的那对只顾着彼此,根本没往上面看。
下面传来的声音,比想像中听我更清楚啊。
「真是的,你也太性急了。」
「我们都没时间吧?对吧?我会快快完事的了。」
把女人按向树上,男人正要蠢蠢欲动。
「嗯唔。不能摸那里~。」
「亏你说得出,明明都湿透了,真是淫乱。」
「呵呵,汉斯不是也对我以外的人出手了吗?」
「啊,你说爱伦?那家伙自己跑过来我才奉陪她啊。要说的话,是志工啦。」
「明明那么尽心尽力,多可怜啊~」
「反正那家伙做得乐意就算了。虽然有点烦人,但打扫房间呀做饭呀都会帮我做,很方便啊。」
「呼呼,你这坏男人。」
恶心。
看,爱伦。所以我不是说了分手吗?在那家伙心中,你根本不是恋人啊。只是方便的工具而已。
就连那个女人也瞧爱伦不起。
即使这样,我的忠告爱伦也听不进去吧。就只会傻傻的听那个自以为是她恋人的男人说。
真的,笨死了啰,爱伦。
但就算再叫人郁闷、桃花运再烂,那个爱操心、积极向前又开朗的你,毕竟是我的朋友。
回头一看,看到放在阳台边上的水桶。里面是刚刚用来洗刷子的脏水。
呐,爱伦。这不是为了你喔。只是我自我满足喔。
我拿起水桶,朝斜下方忘我的两人倒了下去。
无视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关上阳台的窗户。
稍微顺了一口气。
后来,看到一身污水的汉斯,爱伦的爱意一下子消淡,渐渐听得进我和周围人的忠告,顺利跟他分手了。
三个月后,听到一起工作的爱伦漫不经心向我报告说:「我找到新恋情哦~」,我都虚脱了。
真是勇往直前啊。
也许,爱伦果然还是这样子笨笨地吵嚷情呀爱呀才更加像她。
◆ ◆ ◆
虽然很唐突,你相信幽灵这东西吗?放心,不是劝度入甚么教,也不是贩卖甚么壶或符咒。
古老的建筑或是有甚么隐情的地方,总会附带幽灵这种东西,有时很可怕、有时很搞笑,可以作为某种娱乐。
拥有七百年历史的王宫也不例外,似乎处处都有幽灵。声称目睹过幽灵的说法多不胜数。
王宫中有名的幽灵有五个。
其一,在王宫里徘徊的无头骑士;其二,大厅的镜子中血淋淋的贵妇;其三,水井里听得见死者的呻吟声:其四,会动的杀戮王肖像画;其五,打不开的房间里传来可怖的歌声。
我刚来的时间,曾和几个人一起试着去瞧瞧。同行的其中一人说自己感应力很强,不时说「讨厌,好像听到甚么」、「啊,正在动。我看到了」,让大家哇哇大叫。大家都是虽然害怕、但还是全部走了一遍的强者。
但遗憾地,我甚么都看不到,也甚么也听不见。灵异巡游的唯一得着,也许就是知道明明没男人在瞧,还能可爱地惨叫的她们演技有多强。
把我的期待还给我。
要说此外比较有趣的,就数哀叹「不够」的水井、徘徊的猫幽灵、不断跳下去的女幽灵吧。
井里的家伙你直接说不够甚么不就成了。找谁告诉他不够的是你的词汇吧。
徘徊的猫那个,不就是流浪猫吗?猫儿不都四处徘徊的嘛。不如说,出现的地方全是幽会胜地吧。咦,这不就是猫嘛……。
跳了又跳的幽灵,完全搞不明白的。那个,是在试胆量吗?跳了又跳,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吧。听着挺好玩的。
顺便说一下,这些有趣的地点我也去看了一下,但甚么也没有。不对,猫倒是有的。虽然那不是猫,而是长了两条腿的发情母猫。
其他的好像还有很多,但因为不太感兴趣就随便了。反正也看不见。
要是那些幽灵知道自己不但成了茶会话题,还被千金小姐用来吸引男人的话,搞不好会傻了眼不再出现呢。
我一边想着这个,一边在茶会里当帮手。
今天王妃大人举办了一个的大规模茶会。也许是为王妃很来劲吧,规模真的有够大。
蔷薇园旁的庭园,满是天幕和阳伞。
怕晒的话在室内举行不就好了,一定要看蔷薇的执着真是没法理解。
多亏了这样,人手不够连底层的都动员了。
远处可见『真爱』的体现者,亦是发病源的王妃大人。还可以看见那些千金小姐,看着在王妃大人稍后处护卫的女骑士而尖声喧嚷。真热闹呢。
凛凛的女骑士是很好,但你们给我去看盛开的蔷薇啊。园丁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努力的。
不过,被春天的阳光直接照射会很热。工作服不但是黑色的,再加上高领,真的很热。
按捺住想要卷起袖子,松开衣襟的冲动,躲在角落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喔。
这是工作嘛。忍耐忍耐。
千金小姐们穿着轻盈的礼服,在阳伞下优雅地喝着茶。
虽然那个感觉也很热。不知到底又如何呢。
千金们的对话中,传来了关于王宫幽灵的故事。
不是还有其他花呀、流行呀、帅哥的话题吗?真好事啊。
「哎呀!太可怕了!」
「请别要再说了,我怕恐怖的东西。」
一副雀跃的眼神到底在说甚么呢?──即使这么想我也不能吐槽。
我是能干的侍女。这脑袋里想就算了。
「听说有好几个人看到他伫立在王宫的走廊啊。」
「好像是满身鲜血的骑士。」
「我听的是无头的骑士啊。」
「呀,好可怕,光听着就好像就要晕过去了。」
噗噗。
不妙!泄漏出奇怪的气氛。
虽然都被前面的前辈瞪了,这也没办法吧。
如果这样的体型晕了过去的话,搬运的骑士也太可怜了。
一个人绝对搬不动。要两个人合力抬着头和脚吗?还是绑在棍子上……烤全猪…。
咕!
忍耐啊表情肌肉。用力啊我的腹肌。
这场茶会结束的时候,我好像会练成六大块腹肌。怎么了,这里是训练场吗?
「那边的,水凉掉了,你去换一壶来。」
前辈的吩咐我乐意地答应了,拿着装满水的茶壶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呼,得救了。因为烤全猪千金我差点要笑出来了。
我用围裙扶着壶底,一溜烟地朝厨房走去。途中,看到一位骑士蹲在走廊的尽头。
他拼命往下瞧,手一直在动着。
「那个,请问怎么了?」
骑士一脸惊讶地回头,慌忙站起身来。
红着脸拂去衣服上的灰尘的动作,感觉有点可爱。
大概比我大两三岁吧。
怎么说呢,气氛帅哥?与其说帅气,不如说感觉很认真。骑士制服好像也加了分。
「对不起,我在找东西。」
「找东西?如果是失物的话,可能在失物室里哦?」
「呃……」
看到他一脸为难地垂下眉角的表情,我恍然大悟。是不知道在哪里,抑或是不好意思去的那种吧。
是丢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去问问吧。请问您丢了甚么东西?」
我这么一说后,瞬间露出高兴的表情。
不知怎的,活像小狗一样的人啊。
「是戒指,圈上刻了百合和玫瑰的纹章,虽然很小,但镶嵌了蔷薇石英。」
「啊,是送给女朋友的礼物吗?」
好奇一问,他登时羞得满脸通红。
是不由得总想捉弄他的类型。
「才、才才、才不是女朋友!这太不敢当了……那个,是我、喜欢的人。」
怎么啊。原来是单恋啊。
虽然人家的情话倒是随便怎么也好。
不过掉戒指甚么的,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那我只是一时想到随口说说而已。
错觉而已,错觉而已。
「我去确认一下,不好意思,这个麻烦您拿去厨房要他们换一壶新的。我两刻钟左右便会回来,请在这里等我喔。」
我把茶壶塞给骑士先生,小跑着走向失物室。
保管失物的仓库还算大。因为保管期限是两年,所以会按月份放到不同柜子,再粗略地分门别类。
戒指这类小东西应该放在前面,但最近的没有呢。
糟了,忘了问甚么时候丢的。
不可能两年来一直在找,所以猜测是这一两个月。
然后连一年前的也找过了,找不到。可能没有送来这里。
脑内虽然很对不起垂头丧气的骑士先生,但没有就是没有。虽然心情很沉重,但没办法。
正当我嘿咻一声站起来,看到了一个掉在地上的小盒子。
伸手拿那个好像是装戒指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金色的百合和玫瑰纹章之间,镶了颗蔷薇石英。
噢!找到了哦,骑士先生!太好了。
正要在领收证填上名字,忽然想起忘了问骑士先生的名字,没办法只好改为填了班尼迪克子爵的名字。因为最近才记住了,得好好活用才成。
我急忙赶回去,骑士先生已经在等我了。
跑过去从口袋里拿出小盒子后,骑士先生睁大眼睛,用颤抖的手接过小盒子,看了看打开的小盒子里的东西,他突然就哭了。
没这样啊。这不是弄得好像是我惹哭你嘛。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他粗暴地揉着眼睛,哭着笑说「谢谢」。
不不不。你能这么高兴,也不枉我找得这么辛苦了。
可是,骑士先生却一脸为难和烦恼地盯着小盒子。
「不送给喜欢的人吗?」
「啊,嗯,我在犹豫。她已经有一个『真爱』对象。我把这个给她,会不会让她困扰了。」
出现了。『真爱』。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不好说甚么,但在我心目中,那人的评价无限地趋近零。啧。
「只要送给她不就行了吗?」
「可是……」
「困不困扰是对方想的。你有着想要传达的心情和想送上的东西对吧!这样下去会后悔的!戒指好不容易回来了。抱着反正不行的心态试一试不就好了嘛。被甩了又有甚么关系呢?去告诉她吧!」
不禁趋上前极力主张了,真为自己而感到羞耻。
才、才不是甚么经验之谈。再说我那时候又没有准备戒指。
是常理啦,常理。
不过,因为会后悔怎么当初不说出口,所以才希望他能抱着玉碎的觉悟也要告白,图个痛快。
「谢谢你。是啊,抱着不行的心态嘛。我会传达我的心意了。」
「嗯,就这么办吧,加油。」
骑士也笑了,我也跟着笑着了。
真可惜呢。若是没有单恋对象的话,这个都打动到我了。
「对了,我想向你道谢。」
「这回小事不用了──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如果是葡萄酒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知道了,谢谢!」
挥手告别的那一瞬间,我想起自己好像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一个人都不在。
骑士先生,你跑太快了。
嘛,也罢。
直接回到厨房,接过滚烫的茶壶。
糟了。早知道当作谢礼,要他帮忙拿过去就好了。
隔着围裙也觉得热。
那天晚上,王妃的卧室里传来了悲鸣声,似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传言说甚么王妃的卧室里出现了幽灵,甚么幽灵留下了戒指。
反正是没睡醒,把偷偷钻进来的情夫看错了吧?
比起那个,放到我房间的两瓶陈年葡萄酒更重要。那两瓶葡萄酒,比之前收下的阿黛尔葡萄酒还要高级。
那个骑士先生,也许其实是个高等贵族,或者是个有钱人吧。益发觉得可惜了。
会爱上沉醉于甚么真爱的女人,也太没眼光了。
话又说回来,为甚么会放到房间里?是我忘记上锁了吗?
潜入淑女的房间留下葡萄酒,这可不算绅士啊。骑士先生。
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说教他一顿。
虽然心里愤慨,但我以后再也没有遇到那位骑士。
◆◆◆◆◆
柔和的光线从远处可以看到王宫的玻璃窗射进来,照亮了室内。
室内的两位女性面对面,享受着下午茶时光。
「听说有歹徒闯进了王妃的卧室呢。」
「嗯,太可怕了。」
听到那以女性来说太过低沉的喋子,另一位毫不惊讶地轻轻地颔首。神情十分平静,丝毫看不到有哪里可怕了。
「你知道些甚么吗,玛丽?」
听了大块头的美女这么一问,叫作玛丽的小个子女人落落大方地笑了。
「哎呀,玛丽你真性急。」
「我没有你这么有耐性。」
「嗯,我知道。不过,我不想在和你愉快的下午茶时间被横生枝节喔。」
「玛丽。」
再次被喊到名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茶杯搁在茶碟上。
「听说王妃因为神志不清,虽然不太肯定,但好像叫了『艾略特』这名字。」
「『艾略特』?莫非,是金巴斯团长的儿子?可是他……」
「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没记错,他也是王妃的信徒之一吧。」
「嗯,是个有如书中范例般诚实的好人。」
想起彼此都相识的骑士,一阵沉默在席间落下。两个人的手都没伸向红茶,就这样看着窗外的王宫。
「他好像跟王妃说了甚么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装有戒指的盒子。」
「都过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是个没有决断力的家伙。」
「因为他很晚熟嘛。」
再晚熟也要有个限度啊,身材魁梧的玛丽嗤笑说。
娇小的玛丽看着她,也开心地笑了。
「连王宫的幽灵也动起来吗……。也是正是时候了。」
身材高大的玛丽喃喃自语,身材矮小的玛丽一言不发,把玫瑰形状的曲奇饼放进嘴里。
身材高大的玛丽注意到对方嘴边黏着的饼干屑,伸手用大拇指拭去。视线没有移开,把手指上的饼干屑凑近红唇舔掉了。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煽情的动作,她只是嫣然一笑。
「是甚么让他下定了决心呢?」
没有回答这个突然想到的问题,两位玛丽又换了个话题,继续享受着下午茶的时光。
◆◆◆◆◆
一星期一天的宝贵休息日。
从早上开始就专心刺绣,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因为稍稍有些暑热,手停了下来。
马上就是夏天吗。视线移向窗外的蓝天。
由于靠近大陆北部,虽然冬天很冷,但值得庆幸的是夏天不会热得像煮熟了一样。
即使这样,热就是热。
我想说的,是快到夏天的这个时节,早知道不在窗边作业就好了。
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温水,摊开做了一半的挂毯。
之前一直就在烦恼该怎么办的地方,到现在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个可以说得上是挂毯重点的部分。就算说决定了作品的好坏也毫不为过。正是这么重要的地方。
要我分辩的话,我猜那时候的我,因为太过烦恼而变得有点奇怪。
再加上初夏的暑气,害我的思绪都被冲散了。
烦恼良久的我下定了决心。
对了!去看血吧!
已经说过好几次了,那时候我有点奇怪。
没错,都是初夏的太阳害的。
就是这样,尽管决定了今天的目标,但目的地还没有决定好。
因为动物也无妨,所以本打算去厨房看看,可送到厨房的都是已宰割好的肉。也就是说已经放完血了。
不像我们乡下那样会在厨房后面剁头放血嘛。虽然如此,我觉得那又新鲜又好吃就是了。不过王宫里是办不来的吧。
我不要是那些血。我只是想看看新鲜流出的血而已。
还有哪里能看到血呢。
骑士的锻炼场也可以考虑,不过因为是肉食女子的地盘,这个就免了。因为猎人比率很高,对孱弱纤细的我来说难度太高了。不行不行。
以漂亮和高雅为卖点的贵族区就更不用说了。跟王宫一样,交到那里应该都只是宰好了的肉。最重要的是闲杂人等的我也进不了厨房。
剩下的就是市民街的肉店吧。
没记错,应该有市场云集的地方才对。那里的话一定会屠杀鲜肉。至少起码会宰鸡才对。
既然决定好目的地,那就得趁早出门了。
穿过贵族区,径直走到市民区。因为是在乡下长大,我对自己的脚很有自信。
我的腿才没柔弱到只是穿过贵族区就走不动。
呼。别小看乡下人了。
彷徨寻求鲜血的女人。
事后回想起来,我也知道自己可疑到绝顶。尽管思考很有病,但当时的我却非常认真。
脑子里只有刺绣和血。
因为视乎那个做好不好,会决定挂毯的完成度。换句话说就是会影响卖价吧!这我绝不妥协!
就是这样,首先是肉铺。
还有就是殡仪馆……不,那个是尸体。殡仪馆不行。不如说我又不知道地点。
肉铺的话应该到处都有。
意气风发地去了市场,果然有一家看起来像是肉铺的店。还有笼里的鸡和拴着的山羊。坐在台子一旁的狗应该不是商品吧。虽然太害怕没有问就是了。
来到店前,我突然意识到。
要是有个女人跑过来,说甚么请让我看看肉店宰杀猪、鸡和山羊这种话,难道不会害怕吗?更何况是说想看怎么流血……。
嗯。如果我是肉铺,一定立即通报,或是把她赶出去。
………………。嗯,肉铺不行。
大意了。竟然有这样的陷阱。
就宥没有其他能看到血的地方呢,于是为了寻找鲜血,我离开了市场。
然后彷佛是神的启示,在我的视线的前方,看到一所被太阳照拂的诊所。
容我再三说一次。
都是初夏的阳光不好。
来到诊所前,我才发现一个重大问题。
虽然一时冲动来到这里,可我该说甚么好呢?
既没生病也没受伤的人,为甚么要来诊所?
『有没有人在流血了吗?』
不不不,那不就是危险的人嘛。
『我想看血……』
这不都恶化了嘛?
『有人受伤吗?』
这方向吧。这样的话……应该成吗?
咦?这不是很可疑吗?很可疑吧。
干脆先弄伤哪里再去吧?
但我怕痛。再说如果要自己弄伤自己的话,那我就不用来这里了。
咦?这不是没棋了?
说到底,在说出想看血的时候不就出局了吧?
会不会被当成喜欢故事中的吸血鬼的奇特家伙了?
不知道要是说出缘由后,有没有医师会帮忙呢?
我只是想知道血怎么变色、怎么流动而已。
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眼前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医师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对方虽然因为眼前有人而惊讶,我亦在没心理准备下见上了医师,脑子里一片空白。
双方不发一言时,医师身后拿着药袋的孩子挥着手,说了声「医师,谢谢」,从我身边跑了过去。
医师送走那个孩子后,看着我微微一笑。
「请进。」
误以为我是患者,医师给我让了路。
头脑一片空白的我下定决心,向那位表情柔和的医师问道。
「那个!我想看看流血!」
一时情急漏掉了不少单词后,我惊得面如土色。
不妙。这是要通报的案件啊。
医师吃了一惊,之后抱歉地回答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诊所……。」
听到这正经的回答,让我都待不下去了。要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仰天双手掩面,但事情都发生了。
……完蛋了。
阳光……都是阳光不好啊…。
「请慢用。」他把放了咖啡的杯子,放在我面前。
地方是诊所的小接待室里。目前坐着这诊所的所长兼医师。
在那之后,也许是医师看不下去被自己愚行而崩溃的我,把我带到了这里款待茶水。
「对不起,这里没有红茶。」
「不,这不要介怀。我才要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我低头道歉,他微笑着说:「不用,不用。」
是个好人。多么能干的人啊。
和王宫御医那班虐待狂集团就是不一样。
正当我感动不已时,医师也咕噜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盯着我。
「我能请问一下缘由吗?」
果然是吧。
突然听到想看流血,当然会怀疑是不是脑子有病的女人吧。
事到如今,就说出理由让他助我一臂之力吧。如果是医师的话,血这点儿小事每天都看惯了吧。
我下定决心,说出了理由。
挂毯的题材选择了莎美蓉,但那张桌子怎么表现却遇到了瓶颈。
主要是在意从摆着情人首级的盘子里溢出来的血、弄脏的桌布、滴落到莎美蓉礼服上的血的颜色和流动方式。
因为血液都几乎占据了挂毯的整个下半部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全部都用同样的红色来表现的话,感觉好像不对。但问到是甚么颜色我又不知道了,那样的话不如问认识的人……」
嗯。是我想得太多,行动才变得有点奇怪。
真心对不起。我现在正在深切反省。
都是因为太热衷于刺绣啊。都怪知道了可以卖出去,那个……职人魂,嘛。
这也是都怪初夏的阳光不好。
实在坐不住了,没办法看医师的脸。
他是不是后悔让这么不妙的人进来了。
「血液的颜色吗……」
是吓到了?要被说教了?
要被善良的医师说教,有点沮丧。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医师,不知为何,他用闪闪发光的眼神,双手紧紧地包住了我的手。
「太棒了!」
「诶?」
「这么年轻就对尸体感兴趣,真是太了不起了。」
「唉,啊,谢谢,您……?」
咦?被夸奖了吗?
为甚么?
不如说,甚么尸体了?不不,我们是在说挂毯吧。因为情妇们变了尸体,所以倒是没有、说错……吧?
…………唉?
「我们在谈血液对吧。血液这东西呢,在一般人的认知中都是红色的,但这会因应不同的疾病而出现变化。从内出血的时候,有时看起来会是黑色的喔。
不过,以莎美蓉的名场面来说,那就是从脖子流血。而且因为是斩首后的,所以放置情妇首级的盘子应该会是明亮的红色。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桌布和王妃的礼服上的血渍请都想成是茶色的。而根据位置不同,颜色甚至会近乎黑色。
可是,情人的皮肤比血液更重要。因为放了血,皮肤的红色会消失,那么肌肤就像变得像白瓷一样光亮吧。对!若是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像白瓷一样美!对了对了,嘴唇也会褪色,这一点请千万不要弄错。如果可以的话,比起苦闷的表情,我觉得静谧的死相会比较好。你不觉得像玻璃窗一样半开的眼睛和想要传达甚么而微张的嘴,最能确切地表现出那份寂寥吗?你不这么认为吗?会这么想对吧。」
不,就算你问我……。
连插嘴的间隙都没有,本来温厚的医师,带着灿烂的笑容,热情而热烈地谈论关于着死者的故事。
从莎美蓉处刑的情妇的首级、到死者的尊严美丽,乃至古代木乃伊的制作方法,讲得热血沸腾,让我几乎要魂飞魄散。
好想回去。
后半段我脑子就光想着这个。
找不到告辞的机会,而唯一的出口却在医师的背后。
在护士召他之前,医师一直展开炽热的演说,理所当然地丝毫没有打动我的心。
幸好有患者来访,本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间终于结束了,感觉终于可以呼吸了。嘴里变成干巴巴的,连喝咖啡的力气都没有。
召唤他的护士,用看着献祭羔羊的眼神看着我。既然都这眼神了,怎么不早点回收这个医师啊!
我那想看血的发言都觉得可爱了啊。
医师才是更不妙啊。
不,岂止不妙了。这不是完全出局了吗?不,肯定出局了吧。
把这东西放任不管真的好吗?
可是,因为又没做出甚么事,只是不必要地热谈尸体和血液,所以也不能通报。
总之,先匿名投稿提醒大家注意吧。
疑似恋尸癖的医师爽朗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再来这样,我们剪烛长谈吧。」然后又回到了工作上。
不不不,只有你单方面在说吧。所谓交谈过的一分记忆、一分事实、一分碎片也不曾存在。
住手。不要把我当成同志。
虽然从心底谢绝,但也希望你不要再增加其他的伙伴。我纤细的心痛得不得了。
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辞别后便离开了诊所。
我害怕得不敢回头。
赶快回去投稿吧。
然后,再也不会靠近这附近。
说了不走近就是不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