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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徒野道足

1

「欢迎,徒野同学,泪泽同学。虽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让你们久等了。这之后将由我带路前往『龙宫城』,来,请往这边走。」

胸前架着写有『MR.ARUKINO』『MS.URUSAWA』的12:9英寸的iPad Pro前来迎接,会让我有一种抵达的是海外的机场的错觉,但这里是内海的海港。

染成粉色头发的她,看样子是从我们的目的地,乙姬岛海底大学派来的迎接担当。虽然从氛围上来看,她像是被吩咐干杂务的研究生,不过听说那所大学别说研究生了连本科生都没有……,那样的话,虽然看上去跟我差不多一个年纪,难道说她是位老师?明明没有学生,叫老师的话也有些奇怪……。

「初次见面。能听我自我介绍可是件光荣的事。我是名侦探泪泽虎春花。马上就会成为你忘不掉的名字哟。旁边的是跟班徒野。」

「我是自由记者徒野。初次见面。这次请多多指教。」

一边无视虎春花的话同时订正一边打招呼,让粉发的她莞尔一笑,「虽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我们又在哪里见过吗,徒野同学?」这样询问道。

我吓了一跳。

不是因为明明并非初次见面却打了初次见面的招呼而吓一跳,更不是因为被紧紧盯住而心潮澎湃,我是在害怕说不定不是我,而是父亲曾经跟她见过面。比如以前为了偷盗而进入海底大学的时候……。

虽然是讨厌的话题,但我和父亲相当相像。毕竟是父子所以没啥办法。那么和父亲,或者说和怪盗弗拉努尔在某处遭遇过的『目击者』会对我眼熟,我应该预先对这种模式有相应的警戒。

但尽管这么说,仔细想想的话,只限现在这个瞬间,这份恐惧是不会成真的。东寻坊叔叔曾言,怪盗弗拉努尔进入海底大学偷盗是十五年前的往事。那时候她还没有在这所大学里任职才对。

不过,这之后就将前往海底,所以必须得初步设想一下如何应对才行。

「很遗憾,但徒野不是这么有出息的人。赶快带路吧。本小姐要潜入海底,大海一定很期待。」

仿佛拥有理所当然的权利一般挤进对话的虎春花的今日甜点,是广岛名产红叶馒头。在来这里的途中顺路在点心屋大量购入。从豆沙馅开始、到卡仕达酱、抹茶味、蓝莓风味,等等。这势头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全收集了红叶馒头的全部品种。怀抱大纸袋,她吃个不停。

「怎么,徒野。你想吃吗?让我把樱花馅味道的红叶馒头分你一半也不是不行。要是你非要吃的话。」

「红叶馒头加上樱花馅味道,那是什么搭配。向日葵味的吗?」

虽然我发愣得神似个跟班,但这位粉发女性不知是不是作为欢迎担当而习惯跟怪人打交道,面对在濑户内海还一副近代法国样式打扮的虎春花既没有显露出困惑也没看出动摇,

「那么,请往这边来。非常抱歉,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遗世而独立的我们龙宫城,今天也难得热闹了起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迈开步伐。

「徒野。」

简单叫着我的名字,虎春花把她自己巨大的行李压在我身上。我虽然想问单单两天一晚的旅行,用得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吗,但毕竟这位名侦探平时所穿的裙子感觉折叠两次就会顶到月球。

「不仅如此。里面还装了晚上的正装。」

「为什么要以会开设晚餐宴为前提啊。」

「在龙宫城里晚宴不就和赠品一个样吗。要较真的话那徒野你的行李不也挺多。注意着点吧徒野,就当是为了我。别一不小心把肩膀用坏了哟?」

你要这么想的话就不要把我当作行李工了吧。

「我是为了取材。包里装的都是相机器材一类必要的东西。」

「正因为徒野对待行李很周到(Ultra.),所以才有行李工的才能。我才能安心地把我的替换衣物交给你。能无声息地拉着我的行李箱,可需要强大的技术(Ultra.)。」

比较起她那傲慢性格,夸起人来倒是凶得很,这家伙……,虽然至少从她说的话里面能感觉到对下属的关照。结果,虽然说不上被她蛊惑,但我还是拿着两人份,从尺寸上来讲差不多五人份的行李,追向粉发女性。

好吧,姑且也算报道的一部分,我就在这里先介绍一下前往乙姬岛海底大学的路线。

虽然岛波海道连接着广岛县尾道市和爱媛县今治市,但在濑户内海里还有为数众多的通过这条路,或者说还有为数众多的这座桥涉足不到的无人岛。其中之一就是我们到达的怨灵岛。

怨灵岛。

虽然岛名吓人得像是能在横沟正史的小说里登场,但放眼全国,这种程度的地名意外地不算稀奇。尽管虎春花说过「怨灵岛和乙姬岛说着太拗口了。应该改名才对。」的牢骚,但毕竟这里是岛国日本。

话说回来,因为怨灵岛是无人岛,所以自然也就没有班轮。也就是说,在岛波海道的中途下到某座有人岛,在那里拜托当地的渔民,用私人所有的渔船把我们送到这座岛上,就是最短路线。『拜托』这种低头的事,当然,是由我来做的。虎春花是无法做到向别人请愿这种社会行为的体质。说成是无法做到的命运说不定更为贴切。

然后,经数小时到达出发地点做好准备,从怨灵岛到乙姬岛海底大学这段旅程的话……。

「是的。将乘坐这里的潜水艇『提灯庵号』前往。因为感觉随身行李会放不下,所以稍后会用另外的方式送过来。」

在无人岛的港口靠岸随波沉浮的,采用豪放设计的球体,似乎是艘潜水艇。这样啊,接下来我就会被关进这个小载具里,沉到海底……,偏偏还是和虎春花一起。

提灯庵号。

名字不错。

这么一想,既然身处海底,设施理应具有相当高标准的安保。父亲是如何在十五年前潜入海底大学的呢?……字面意义上的『潜入』。

跟预想的一样,我作为自由记者正式以申请取材的名义造访乙姬岛海底大学的想法本身成功地做到了,但在虎春花也像这样跟来的情况下,就已经和大失败没两样了。

不可喜。

我感觉像是成了即使发现了致命的失误也无法中途变更计划的社会上大企业的责任人。

那天,在电梯里被抓住了之后,我就护送她到咖啡厅里,费尽心思地为了打消她的兴趣,口若悬河虚实交织地编造怪盗弗拉努尔很无聊的坏话,但看起来是起了反效果。果然说父亲坏话的人会即刻遭报应。我也可能来了兴致,说了些在东寻坊叔叔面前不好开口的多余的话……,之后不得不拿出之前那张预告函给她看也是我的错。

因为叔叔在预告函上直接写下了『国立乙姬岛海底大学』,我只好谈及这里。

「在这个令和的时代居然还有预告函。我就接受这场对我的挑战吧。无论是伪物还是本物,我都会把怪盗打个落花流水。在海底细细剁成臊子,当做鱼饵。」

把近代的感性照搬到现代的名侦探,就在这么一种感觉下兴致盎然。为什么要这么开心地讲这么恐怖的事啊。逮捕怪盗弗拉努尔会对我有利,她把这信以为真的话我会很为难的。即便说要写怪盗系列的第二本书,可那时候的我,已经葬身鱼腹了吧。

由于我不是死后要把骨灰撒到海里去的类型,我也有在思考能否采取其他行动把这家伙甩开,但我也不愿意通过所谓的逃避行为让她对我产生怀疑。

毕竟她已经在关注我的报道了。

要是我的举动让她生疑,继而合理地推断出徒野道足正是怪盗弗拉努尔的话我可受不了……,不,虽然这正是真相,但从老虎面前逃跑,普通来讲可是常识。

明眼人眼里,在允许虎春花同行的这个时间点上,或许就能明白我是某位犯人,但反过来讲,既然我还没成为鱼食,就说明这位蛮横的名侦探,应该还没有对我产生怀疑……,至少没有确信。这样一来,在之后将要前往的乙姬岛海底大学里,我的使命就有两件。一件不必多说,就是返还『玉手箱』……,还有一件,就是胜过名侦探虎春花。

我既想都不敢去想要跟这位大小姐比试,也知道要想出拥有什么才能取胜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但败北条件一目了然。我被看破身份就输了。怪盗弗拉努尔会因此败北。会逃回盗品博物馆里,在艳姐姐的膝下垂泪。真是个难为情的未来规划。即便因为被泪水濡湿而把丧服脱下,从物理现象的角度能够达成我的最终目的,但尽管是犯罪者的儿子,我也是要讲尊严的。

屈服于在北风与太阳的争斗中雨云跑来凑热闹般的展开,不可喜。

啊对了,说到任务的话,也千万别忘了表面上的工作。自由记者的工作。虽然这么说,我也不可能真的在乙姬岛海底大学里寻求跟怪盗弗拉努尔有关的取材。对于隐匿历史的国立大学,我这样做就好奇心过强了。

通过工作上级的学术杂志,申请取材有关大学内进行的研究。因为东寻坊叔叔没有连这都告诉我,所以我仍然不知晓海底究竟在进行哪块领域研究的详细情报……,运用的正是『不知道才来取材』的逻辑。

我用年轻人的热情,或者说稍微进一步,装白痴来天真无邪地进行接触,谁料对方爽快地就下发了取材许可。虽然没有官方网站,但从通过专门的学士杂志能迅速得到联络地址来判断,这里不一定是满载谜团的秘密组织吧……?

而且,十五年前,『玉手箱』被怪盗弗拉努尔盗走这件事,并未登上新闻。也许,这也是艳姐姐推荐这里的理由吧。正因为取材目的地的研究领域不明,或许我会不得不在没有空闲去阅读本人著作的情况下采访作者,所以有一些紧迫感,但我姑且还是临阵磨枪,熟记了有关海洋资源的知识。

但是,一旦像这样到达了怨灵岛,面对要乘坐的潜水艇,我首先还是会不安。递来的救生衣,说实话对于潜入深海来说也不可靠……。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报上名来吧。」

在裙子之上穿上了救生衣的,不对,正确来讲,是命令仆从帮自己穿上救生衣的虎春花,对粉发女性催促道。虽然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唯我独尊,但无所畏惧的名侦探,似乎也想了解这之后就要托付性命给她的潜水艇驾驶员的姓名。

粉发女性则「那可真是失礼了,」微笑着回答道。

「我叫乙姬岛汤烟。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我职任乙姬岛海底大学的校长。」

2

如果说乘坐无法信任,而且来路不明的交通工具潜入深海本就不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那么听见乙姬岛校长接下来的介绍,就让这份坏心情倍增了。明明今天的濑户内海风平浪静,我却是晕船模式。

「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这艘潜水艇完全没有引擎一类的动力源。只是通过载重,来逆着浮力让它缓慢下沉。故而我为定员或者装载负荷重量的严密性表示抱歉。」

原来乘坐前既要寄存行李,又要测量体重的原因是这样的啊。虽然女性可能会对此觉得讨厌,但虎春花可是位优雅人。对被束胸衣束缚住的自己的胴体的纤细程度有着绝对的自信。仅仅礼裙和发饰就超过一百千克什么的,我之前可真是说了句失礼的话。结果,只有我的别名记者命脉的相机包,和虎春花的塞满红叶馒头的纸袋,成了能带入其中的随身行李,被我们带着进入了绝对算不上宽敞的潜水艇内。

暂且不论重量,虎春花的裙摆占了很大空间,让艇内挤得满满当当的,但名侦探毫不自惭。

「通过这个操作杆来控制机体左右的机翼让潜水艇前进。这就是全部的操作。虽然要是习惯了的话不是什么难事,但必须要掌握读懂海潮流向的诀窍。」

「所以说身为校长的你,才会这样前来迎接我们吗?真是惶恐。」、

虽说惶恐,但如此年轻,而且还把头发染成粉色的人物居然是校长,让人不禁有些怀疑,正当我思考刚才的自我介绍是不是在开玩笑而有所动摇的时候,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我喜欢操纵这艘潜艇而已,不肯把操作杆让给其他人罢了。而且,没有其他手里有空的人。即使有大学的名头,常驻人口也不到十人。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正因为最空闲,我才会是校长。」

而且是第八代。

乙姬岛校长这样说道——第八代?

「是的。乙姬岛海底大学的校长,代代都以乙姬岛为名。我是写作汤烟读作YAN。而比如说上一代,就是写作紫烟读作YAN。」

「唉……?这样的吗。」

校长居然是袭名制的吗?说实话没什么想法,但毕竟我的名义上的立场是来取材的,所以我还是拿出了笔记本。之所以使用纸笔,也可以说成是企图扮演出讲究的记者角色,但这只是借口,实际上因为父亲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习惯。有其父必有其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习惯是第二天性。把这说成是精神上的虐待也不足为过。

但是第八代啊。

相比起来,二代目之类的,跟没有历史一个样。

上一代是紫烟的话,也很有那种味道。我的上一个世代,也是大人能被允许嗜烟的最后一个世代了。

「即使如此,能以这个年纪成为校长真是了不起啊。虽然尚不及我,但乙姬岛,你也是超级(Ultra.)的呢。」

比起窗户更像是采光窗,当虎春花一边从提灯庵号内壁上的玻璃部分往海中窥探的时候,她一边这样说道。无论是校长或是其他都直呼其名的态度还是令人捏一把汗般正常运转,但看起来身为侦探的她被校长亲自迎接这件事让她的心情非常好。

无论是被欢迎还是被禁止出入,她喜欢被特别对待。

「说起来染发是校长的传统吗?」

即便心情好,质问还是不注意轻重。

虽然我也在想,校长染这么花哨的头发,是不是在示范些什么……,但轮得到你指点别人的着装打扮吗。这种话等到你放弃法国人装扮后再说吧。

但是,面对不体贴的质问,乙姬岛校长也毫不动容,

「不,这只是我的个人兴趣。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我喜欢珊瑚礁。」

一边保持向前看一边回答道。

虽说是往前,但也是往海里看。

「真是漂亮的颜色。我允许了,你就继续保持吧。」

为什么需要你的许可啊。

虽然我觉得乙姬岛校长也差不多该生气了,但她还是「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此回答道。

是因为身为校长的大气,还是她单纯是象牙塔里的怪人呢,分不清。

在海中前进……,更正,在摇晃中下沉的潜水艇,虽然感觉太长时间乘坐会陷入缺氧(讲真,这样子和进入沙滩球里面下沉没多少差别),所幸,距离目的地并不算远。

恰好就在海底。连水深美术馆都无法匹敌的水深。

虽然濑户内海的水质说不上透明度有多高,但越过手握操作杆的乙姬岛校长的肩膀,透过前方的玻璃能够隐约看见——乙姬岛海底大学。原来如此,不是教育机关而是研究机关,东寻坊叔叔的这句话,从这座建筑物的形状上就能理解。

而且,确实像宇宙基地的样子。

扁平的六边形的,没有装饰的简单建筑物,宛如积木一样被组合在一起,分布在海底。蜂巢般的构造,说不定是为了对抗水压的设计,但就第一印象而言,非常的无机质。

像是看见了化学结构式。

平坦分布在海底的蜂巢,叫我怎么形容为好……,虽然对记者而言是羞耻,但我一时无法想到很好的描述。

「像龟甲一样。真美。」

矜持甚高的名侦探,不知道是不是无法忍受从别人身后看东西,一边完全从内壁的采光窗看向艇外,一边发表这样的感想。

龟甲。真是叫人嫉妒的感性。

明明对我的报道评价良好,却超越了我的表现。但是比起蜂巢,这种比喻确实更有龙宫城的味道。不知是因为校长代代都是乙姬岛所以才叫龙宫城,还是因为校舍形似龟甲所以说是龙宫城……。

虽然继承了怪盗弗拉努尔的名号,但在审美相关的方面上,亲爱的乳母乐观地评价我『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所以坦率讲我对使用战前的技术来在海底建造学校感到吃惊。无论是蜂巢还是龟甲,都是在战前就存在的啊……,自然,化学结构式也是。

而且,至今数百年前,就有国家里出现了没有缝隙的石墙。金字塔也是同理。说不定正因为在以前所以才能做出来。

毕竟在深海的视野下,而且为了适应水压,前窗玻璃自身的透明度也说不上高,同时也很难把控距离感所以无法说得很确切,但六角形的数目,仅从越过乙姬岛校长的视角来看共有十六个……,如果假定上下左右是对称排列的话,就有十九个区块组成。

这样的校舍的总面积,对国立大学而言是非常的小规模,但作为海底基地而言就是异常的面积。单纯的把区块垒在一起的话,就能成为十九层的大厦了……,跟之前听到的常驻人口相比,可以说是破格的大规模。

但是,虽然不是在找茬,但比起称赞技术大国日本的建筑技术,我有个不知怎么的蹦出来的感想。

(与其说建的很厉害,这个……)

「进入着陆态势。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二位,还请在这期间尽可能不要移动。」

「要本小姐不动?别说勉强人的话。」

「你的话这点勉强也简简单单吧。」

「这不是挺了解我的吗,徒野。正如你所说。对我而言没有不简单的事。」

正说着,虎春花向后靠在座位上摆架子。都说了,明明乙姬岛校长话里的意思是不要改变姿势以免破坏平衡……,虽然在知道父亲是怪盗的时间点上,我就做好了不得好死的觉悟,但再怎么说因潜水艇的海难事故而死也太过刁钻了吧。只在死因方面超过了因交通事故而死的父亲该怎么办啊。

但是,正如艳姐姐评价的那样,甚至连死法,我都不在父亲之上。不把操作杆让给任何人的所言非虚,乙姬岛校长的操纵技术非常出色,巧妙控制着摇曳的潜水艇,驶向其中一个蜂巢构造的区块。

这个区块的上方有打开的舱口,似乎是要像线穿过针眼一样,通过目测正好着陆在那里。在海底说着陆是正确的吗……,不过也有大陆架这种说法,着陆就着陆吧。这样一想,虽说地球的七成都是海洋,但实际上十成都是大陆。

「请做好接受冲击的准备!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当讲不当讲就是了!」

等到差不多要着陆的时候,乙姬岛校长用能在艇内回响的音量大声说道。

仔细考量的话,无论是操纵还是怎么样,无论有什么浮力或者水的阻力,基本上这艘潜水艇就只是从上落到下面……,虽然不能确定深海具体深度,但即便成功着陆了,像这样子的半身式安全带能安全防护住冲击吗?

无论以怎样绮丽的轨道下落,从大厦顶上落下来的鸡蛋还是会碎。即便成功着陆,我也不觉得安全有保障。动作明星们请多指教,毕竟现在也无法从这艘潜水艇里脱逃,从正下方咚的一声,之前被说做好准备的冲击来了。

然而并不是值得准备的冲击。

乙姬岛校长就像用飞镖射靶子一样,出色地让潜水艇通过了校舍的舱门,然后就在着陆地点上,出于理所当然的考虑,准备了垫子……,这是让人类废材化的被褥吗。如果要说考虑不会让鸡蛋破裂的方法,那么这就不是大学,而是童子军的课题。

「呼——……」

我吐出了长长的叹息。尽管脑子里知道,消费太多氧气并不算聪明。

「可以解开安全带了喔。打开电子器械的电源也OK。」

电子器械应该对这样的乒乓球造成不了坏影响吧,不过这应该是年轻校长的玩笑话。

「还请再等待约十分钟。因为这之后将会关闭舱门,从船坞内部开始排水。这项工作结束之后就能够出去了。」

「……乙姬岛校长,顺带一提,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呢?通过载员的重量下沉……,那就意味着上浮的时候需要动力咯?不可能是像小钢珠一样被发射出去吧……」

「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是通过机体的重量不足来上浮的,所以说,虽然很抱歉,但明天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地送回去。」

别说什么抱歉这根本是大欢迎。怪盗可不想跟名侦探待在一起,一秒钟都不想……,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这是唯一的路线的话,我还是得想一想为最坏的事态做准备吧。

我的任务要是能平安完成的话,能被乙姬岛校长送走那就挺好,但假如失败了,陷入不得不逃走的事态的话,我就不得不独自操纵这艘潜水艇·提灯庵号。

可以的话先确认一下有没有预备机比较好……,根据目前听闻的情报,跟着陆比起来上浮似乎要简单些……,但如果小瞧了的话,我报道的题材就成了在濑户内海岛波海道遭难了。

「有趣。是不同寻常的『矢切渡口』呢。如果在这座龙宫城吃个撑肠拄腹,那么浦岛太郎就无法返回地面了。」

这独特的视角倒是很有名侦探的味道,但你要真这么想,还是现在立马停下不断拿出红叶馒头来吃的手比较好。

不过也确实,要是载客量只有两人的话,就没有绝对会上浮的道理了。从现实层面上讲无法在这么短时间里把体重增加这么多,所以说不定这也充当了安保系统的机能。如果在这座海底设施里偷走了什么东西的话,只要物品拥有某种程度以上的重量,就不能把它带出去了。跟拥有压力板的安全设施很相似。要至少能使用这艘潜水艇的话……,也许正因如此,怪盗弗拉努尔才盗走了像化妆盒一样的『玉手箱』不是吗?只能盗走便当盒大小的这种限制?

所幸,身为二代目的我所要做的并不是偷盗,而是放回去,不会因为重量变重而让潜水艇无法上浮才对。

在变轻这方面理应没有问题。

当我正在思考如何确保逃跑路线的同时,看上去排水总算是结束了,我也终于得到解放。从狭小的潜水艇中,从与名侦探在一起的密室状态中解脱。

「徒野。」

我脱下救生衣后,不,该说成是我刚脱下救生衣,虎春花就伸出手,要求我帮忙。要是艳姐姐的丧服也能这样简单地脱下就真的太好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牵住她的手。

「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二位是什么关系呢?泪泽同学是名侦探对吧……,为何名侦探要来到我校?」

且不论当讲不当讲,能够把这个疑问放在现在才说出口,就足够让人赞叹她的礼仪了。

「该说成是主仆吧。徒野,待会再详细地跟她解释。现在首要任务是换衣服。快来帮忙。」

听见这种发言的话,不就真的只会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主人和仆人了吗……,是不是这时候不去否认,干脆把这种关系贯彻到底为好。可装作落后于时代的男仆的话,会变得不好插嘴。

幸运的是,这里是不用担心遇见熟人的海底。因为有名侦探同行,而能够轻松谈及怪盗的这一好处,可是不拼命去找的话就找不到的啊……,毕竟我之后必须得借学术取材之名,去探听十五年前被盗事件的相关话题。

从年纪来看,乙姬岛校长应该不知情……,要是能找到知道当时情况的人士问话就好了啊。

「首先会带您二位前往客人休息室。毕竟二位都辛苦了,在参观设施之前,还请稍微休息一下。」

乙姬岛校长这样说着,跳着走在被海水浸湿的舷梯上,前往六角形的船坞内,各面都有的门扉中的一扇。

是跟文面上一样滴水不漏的防水门。

它的对面就连接着隔壁的区域。

反而,如果发生了某种事故……,比如说,在这个船坞里,潜水艇着陆失败了的话……,这个构造也能把周围的区块们隔离开。

这样一来,刚刚在海里(现在也在海里)我直觉得来的第一印象不算出错。能在海底构筑如此大规模的设施自然很厉害……,但是比起这个,这个建筑物最大的特征是。

(无论何时一旦有意外发生都能解体,类似预制板校舍的解体机能……,难道从最初开始就以有朝一日会成为海中藻屑为前提……?)

3

出门在外不怕羞耻这句话本身才可耻。

这是父亲的,身为自由记者的信条。虽然我的耻辱就是父亲本人,但这种话作为『老爹的唠叨』来尊重也不是不行。虽然心情复杂,但即便是出处不健康的资金,也把我们兄妹健康地养大了,这件事本身不能否定。

不过,结果现在弟弟和妹妹的状态都不是太好,而且我也一只脚踏入了犯罪者的道路……,因为在旅游而开怀赴宴的行为,是八十年代的日本观光客的痛点。

我们是从过去中学习的一代。

不仅如此,要是在连光都触及不到的海底,跟名侦探联手也没什么吧,我为了图方便而妥协,并因此遭到了报应。

最初的违和感,是在离开船坞后马上,就和巡逻中的警备员擦身而过。这并非是侦探小说里那种正大光明的描写,而是意味着如果当我只远远地看见他们二位的时候,就该认为他们是大学的警备员。

由六角形的区块组合而成的海底的建筑物,就像是城市酒店里的双人连通房一样,在各条边上都通过门扉联结,恐怕没有走廊。虽然无论哪个房间都是基本上一样的构造,所以很难理解现在自己在朝哪里移动,但毕竟曾一度从正上方观察过,对怪盗而言必要的资质中的一个,就是瞬间把握建筑物的房间布局。我做过很多这样的练习了……,主要是在像迷宫的盗品博物馆里。反过来讲,努力掌握布局的我,直到擦肩而过为止,都没能很强地意识到这二位。

不得不说这是把怪盗的必要资质败个精光的善良。

虽然这是能靠面子出入警察厅的我说的所以不会出错,但这二位身穿的制服,不是警备员的,而无疑是警察官的……,无论是腰下的手铐还是警棒,甚至是手枪,都是真货。

「哎呀,是广岛县警和爱媛县警的巡警们。工作辛苦了!」

被眼尖从制服上印有的文字来判断的虎春花如此元气地搭话,这二位貌似有些被吓到(无论是谁看见近代法国贵族在海底大学里走来都会被吓到……,或者是也许他们知道名侦探虎春花的大名),但却没有很大的反应,微微颔首,就这样擦身走过。去往不是船坞,而是另外的某处房间……,不对,警察官?

为什么警察官会在这里?

虽然我已经从大学里毕业很久了,但最近的大学里会常驻警察官吗?是校警吗?虽然在海底,但姑且在岛波海道的正中,所以是广岛县警和爱媛县警的管辖之内没错……,但为何?

「虽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但今天真是客人接踵而来。既有巡警,又有名侦探,还有记者。普通来讲,是不会这么集中在一起的吧。」

说起来,之前校长说到过热闹了起来……,而实际上这份来客名单里还要再加上『还有怪盗』,所以纷至沓来此言非虚。

那就没办法了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但是,我不想承认这现实。这二位巡警是因为完全没有关系的,与我无关的独特理由才来到这里的,我还怀有一丝不可能成真的希望。但在被引到的区块里,也就是乙姬岛校长所说的来客休息室里看见先到的客人的身影后,我也就只好舍弃这份寡淡的希望。

一看见跟在警察学校里配发的教科书一样的用旧了的战壕大衣的他的身姿,即便不是制服,也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老道的刑警,不对,老道的警部。

「哎道足君……,一听见校长说要来一位记者,我就觉得一定会是你。居然能来到这里,你的取材力能和你父亲媲美啊……。虽然你的搭档在我预料外。」

以难言的不快表情注视着跟被警察厅禁止出入的名侦探联手的我,怪盗对策部的东寻坊叔叔这样说道。

4

警部和名侦探,然后是怪盗。

虽然想说这是演员到齐后亮相的场景,但被最不想被看见的人物看见了最不想被看见的姿态的我的实际感受,只是像三角关系一样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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