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致癌物质。」
有理数,国立乙姬岛海底大学准教授,刺拔有理数这样说道……,并非无理数,没有给人怀疑的余地,他确实毫无疑问的是有理数。
本来,直到一分钟前他都是无理数。但在束好的头发被解开的信号下,他就替换为了弟弟有理数。
尽管肉体仍旧,但灵魂被替换。换魂的诡计。
「这就是怪盗弗拉努尔盗走,又被怪盗弗拉努尔还回来的小小的『玉手箱』里的东西。既非土金那小家伙说过的装有梦和浪漫的空盒子,也非你预料中的特效药的失败品。它是能让生物的细胞,特别是人类的细胞转化为癌细胞的人造药物。无论是人体的哪个部位……,无论是胃还是大肠还是肺还是肝脏,还是胰脏还是乳房还是血液还是前列腺还是肌肉还是骨头还是大脑,甚至是通常不会患癌的心脏,能以任意的速率如你所愿地癌症化,怎么说呢,这也是梦与浪漫的宝物吧。」
他翘起唇尖,傲慢地,不,饱含恶意地说道。就像是恶意的化身,毫不怜惜地披露秘密。
「嘛,为了能让外行人理解而彻底地一概而论的话,癌症就是一种究极的老化,所以把封印了它的盒子称为『玉手箱』也是一种容易理解的比喻表现手法吧?打开就会吓人一跳的『玉手箱』……,虽然是以浓缩液体形式保存的,但实际上也能成为气体、瓦斯状使用,所以就更像浦岛太郎传说中的那么回事了。虽然被误以为是因为『龙宫城』才取了『玉手箱』这个昵称,但实际上相反。是因为造出了『玉手箱』,这里才是龙宫城。历代校长袭名『乙姬岛』,这是这件事惹人发笑的残留影响。」
「不,稍微等等哟。」
我打断了他得意洋洋地,能称为饶舌的讲述。尽管也有内容冲击力过强不可喜的的一面,但从不是身为搜查班的一员而是身为记者的角度,我单纯有不得不确认的东西。
「那么……,这就是你那时指出的是『毒杀』也是『病死』的含义吗?不,现在来想的话,那就是像在验尸一样……,你那句话说的是,被注射了过去海底大学开发的『致癌物质』,导致乙姬岛校长因癌症『病死』是吧?」
「如果要我表个态的话,那就是你明察秋毫吧。但在我看来,你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话吗?居然现在才发觉……,因为是皮下注射,所以是得了皮肤癌吧?」
他就像是单纯的在讲实验动物死亡的消息一样,有理数说着外行人凭借外行人的思考也能听懂的话。要是成了皮肤癌的话那就是斑贴实验了吧……,不,说到底普通来讲,实验者也不会因为实验动物的死而说笑。他笑的是……。
「说穿了,以液体的形式注射进那种剂量的话,通常来讲在细胞癌变之前就会因为冲击致死。在这种意义下,『病死』这句话,只是我开的小小玩笑,别太在意。照我来看,在被注射之后无法忍耐那种痛苦,那位桃发的第八代,才自己绞杀自己的脖子,自己刺入自己的心脏。就是如此的痛苦哟,激化的癌症这种东西。」
如此年轻的你能想象得到吗。
明显比我年轻的有理数这样说道……,不,不对,不是如此。他那戏虐的语调,跟不讲礼貌的粗鲁年轻人不同……,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
他是无理数的弟弟也是假话。
甚至准教授这个头衔都是谎言。
「这种致癌物质对实验而言是必要的吗?还是说为了研究『人类的老化』,制造出如此恣意地,而且效率地让细胞癌变的药物,就是这所海底大学本来的工作?」
不是外科手术或者化学治疗,也不是缓和医疗。
而是为了癌症的发展而成立的设施。
我惊讶得屏住了呼吸,还是说,我太过天真呢。天真得无法置信。或者是,即使是以实验为目的的实验,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消灭名为癌症的病,我这样思考着这种具有正确性的事,不,是这样固执的认为。
说到底,要是能故意让细胞癌变的话,就能用一切方法将操作可复现化。通过动物实验,让小白鼠、猫狗乃至灵长类生物患上各种癌症,记录下发展的状态,最终救下更多的人,这种崇高的医疗目的。如果能成真的话,不仅人类,或许连动物都能免受癌症的折磨。为这一目的的新方法的尝试,甚至能在伦理上得到认可。比如通过放射线让细胞癌变,但也能通过放射线治疗来治退癌细胞。那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没什么矛盾可言。
但这也是我的梦话。
是浪漫主义者的儿子的意见。
「错了哦。错了错了。现代人君,你为什么能得出如此圆滑的结论都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如果时代允许的话,我都想拿你的脑子当研究对象了……,委托给我们的,是如何通过癌症来合理杀人。」
「……」
「目标是百毒之长,并非万能药的万能毒。最终目标则是制造出仅能在人类间传播的通过空气感染的癌症吧。再怎么无知,病毒性的子宫颈癌你还是知道的吧?这就是人为且超大规模的版本。虽然和土金那小子的说法不同,但遗憾的是没能研发到这种程度……,都是怪盗弗拉努尔的错。虽然开发途中极秘的样本被盗走了在再生产一次就好,但想到那家伙会有一天把这个东西公开到世间,我们就不得不取消了研究。那之后的每天都在销毁证据。每天都在把庞大的资料放进碎纸机里。校长也进行了世代交替。总算把诸多问题解决完了,可那个怪盗就像是把我们当猴耍一样,竟然说出要把盗走的宝物还回来的话。」
得意地气氛消失,有理数做出了打心底里迷惑的表情。一瞬间,他的脸满是褶皱……,就像老人一样。
「我是真心想让他放弃,为什么要把我们的黑历史还回来?明明在十五年前为了无聊的正义感把附有我们人生的阴谋诡计给盗走了。为何变心了呢?」
因为不是变心而是变了个人。
变心的也并非怪盗弗拉努尔,而是刺拔兄弟。
不,所以说……,并不是兄弟。
他自己——就像是心上的癌细胞一样。
或者说,人面疮。
「总结一下就是这样的吧?那么……,在过去的这里,开发过恶心的军事武器。不是为了化学治疗,而是为了组成化学武器。」
「要是能这样简单总结的话就好了,不过也没啥可吃惊的。吴县制作了军舰,似岛有俘虏收容所,江田岛有海军基地。那么军港在哪呢,广岛湾。在其海底有秘密进行军事工作的设施,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现代人君。」
像是嫌恶我们这一世代一般,他如此诓骗道。
刺拔无理数的曾祖父刺拔有理数……,不,乙姬岛海底大学的初代校长乙姬岛爱烟,如此诓骗道——如玉手箱一样,实则老奸巨猾。
2
理所当然的,由于乙姬岛校长的尸体从金库消失,引发了一阵小骚乱。是谁盗走的疑问,和另一个,现在尸体位于何处的疑问油然而生。重要的是,这所国立大学,现在正完全地被封闭。
即便是能干的怪盗盗走了什么,也不可能带到外面去。在无法放进口袋里的情况下,尸体应该是被移动到了金库以外的某个区块里。
「大家分开来搜索吧。不,还是不分开为好,全员聚在一块移动。虽然很抱歉,但也要搜索各自的私人房间。怪盗弗拉努尔可能把尸体藏在盲点里,比如大家的床下之类的。」
东寻坊叔叔这样说服大家。事实上,这句话等同于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对共同生活中勉勉强强算做私密空间的私宅进行搜索,但在这种状况下对此无法拒绝。
不过,在这样的搜家中,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任何资格的我跟在后面拍摄照片,叔叔再怎么拿着警察厅的部长亲自提拔的唯一警部这一特殊头衔,之后也或许会发生不少的问题。
但如今是比思考之后的问题更为吃紧的异常事态……,作为结论而言,在海底的剩下的十八个区块里,从实验室到杂物间,从私室到客人休息室,从第一第二会议室到现在有名无实化的潜水艇的船坞,在调查了所有的区块之后,仍没有发现人类的尸体。
「还有两种可能性。」
在被手铐绑在一起,近距离跟着搜查班到处走的情况下却几乎没有帮忙体力劳动的虎春花,比出了V的手势。
「第一种可能,是乙姬岛的尸体像是鱼饵一样被砍成碎块,分散藏于各处。第二种可能,是打开船坞的阀门把尸体扔进海里,果然也像鱼饵一样。」
你还真是喜欢像鱼饵一样呢。
但作为推理而言这种猜想很妥当。这样处理了之后就很难被找见。前者的话,毕竟东寻坊叔叔率领的搜查班的职责是初动搜查。没有翻遍各个角落,把现场搞得一团乱……,而后者,既然都把尸体抛到海里了,就算风平浪静,也无法追迹。
虽然普通来讲毁灭证据是指把证据沉进海里,但现在则相反……,不过嘛,在船坞的阀门打开的一瞬间,犯人也不会完好无损,所以从实际的可能性来推测,发生的是前者吗……?
居然也许是把乙姬岛校长分散成肉片分散藏在这个封闭空间的各个犄角旮旯……,这不就是分散杀人(分尸)了嘛,双重意义下的。再怎么说我是个怪盗,这种宝物的探寻还是免了吧。如果这里是地面上的话,不说警犬,也能通过血腥味以及腐败的臭味来判别。但是海底满溢海潮的味道。虽然对除臭剂而言这恐怕是最难搞的混合气味,但如今已然习惯了的我们的嗅觉已经完全麻痹了。
「这么一来,我只在这里讲,只好暂且搁置藏于何处的问题了吧,东寻坊警部。」
「是啊,倒不如说,怪盗弗拉努尔为何要盗走安置在金库里的乙姬岛校长的遗体,才是我们不得不去思考的谜题。」
不可喜。
一旦不是返还而是单纯的偷盗,就到了怪盗对策部发挥本领的时候了。
但重要的是,怪盗弗拉努尔没有盗走尸体。我百分百保证。不过,如果说出我的百分百保证的话,倒推回来就会百分百暴露我是怪盗弗拉努尔的事实,所以无法将此主张说出口。所以说我只能在跟谁都无法相谈的孤独中考察,但不是怪盗弗拉努尔的话又会是谁呢?居然盗走乙姬岛校长的尸体……,有什么偷窃的意义吗?
是否是为了不让验尸进行下去……。
「东寻坊警部,我有想说的。对怪盗弗拉努尔而言,是否有他不愿发生的事呢?是不是他不愿我们特定出四种死因中真正的死因?」
「有这种可能,如果把这个假说展开来讲的话,也有可能怪盗弗拉努尔为了死因不被特定出来,才在尸体上实施了多种杀法。」
是为了混淆死因吗。
因为接下来会有验尸的展开,所以才慌忙盗走……?明明是小偷,却还临时抱佛脚。无法预料到那种怪异的尸体会被解剖,这起事件的犯人会这么愚蠢吗?
不过人类这种生物,也确实会在慌乱之时犯下难以置信的失误或者误会。正因如此,不是不犯错,而是是否能挽回错误才左右了计划的成败……,在这种意义下,杀人犯成功弥补了失误。
在现场别说是尸体了,连一滴血都没留下也是很了不起。到底使用的是哪种高性能的抹布啊。作为凶器的细绳、利刃、注射器、都无影无踪……,甚至连我返还的『玉手箱』也消失不见。
在地板上撒上药剂的话,应该会有鲁米诺反应,但遗憾的是,县警中的鉴定人员还在望天。擅自使用符合的药品进行现场检验的话,又对于初动搜查班而是是出格的举动。二者择一的话还是保存现场为重。
虽然很难讲这还能叫保存现场吗。
感觉上像是既保存失败了,又丢失了数据。
「结果,怪盗难怪叫怪盗啊,徒野。嘴上说着什么返却返还,终究还是只会偷。呵呵呵。」
看起来,由于事件进入了新阶段,也让虎春花的心情恢复,陶醉于尸体的消失中。如果天气也能这么快放晴就好了啊。
「成了个逆向密室吧。不是怎样进入密室,而是考究如何从密室里出去的逻辑。」
「……关于这件事,虎春花。今早的杀人事件的时候也是如此,但仔细一想的话,把这起事件称为密室有些违和。金库确实难开,但就跟你刚才所做的一样,如今反而是无法打开那扇门的人更少吧?」
在教职员工中唯一无法通过穷举解开NP问题的乙姬岛校长故亡的现在,乙姬岛海底大学方面的人全员都能在一定时间内(三十分钟以内)自由开闭那扇门。
而且可怕的虎春花第二次挑战就能成功开锁……,我和叔叔、待叶椎、罠鸣的话就很困难了。光看虎春花的操作,感觉上是能通过训练,在数次中成功一次的……,但什么事在别人手里完成,和自己去做是不一样。
也就是说能开门的人有六个。
而不能开门的人就是剩下的四个。
那么这样一来还能说满足密室的要求吗?虽然尸体的消失是个谜,但金库的开闭,对嫌疑人们而言也不是不可能吧。
「等等哟,徒野。听上去你像是理所当然地把我纳入了嫌疑人的范畴中一样?」
「名侦探=犯人,也是常见的类型。」
「你要这么说的话警察=犯人也经常出现。我迄今为止私人逮捕的犯人,约半数都是法律执行机关的人。」
我知道。
所以说你才会禁止出入警察厅。
「而且,你坦然自若地就把你从嫌疑人里排除了可不公平哟,徒野。你擅长数学的吧?只是装作打不开,实际上这点小玩意,分分钟就能解开对吧?」
「不要血口喷人。」
能轻松解开问题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考虑到时差,此刻她应该在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熟睡……,借她的力来搬出尸体,我是做不到的。那么就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才怪,要我打电话过去的话会非常困扰的。
「尽管很难装作打得开一扇打不开的门,但装作打不开一扇打得开的门却有可能。所以包含徒野在内,我们四人也不能从『怪盗弗拉努尔候补』中被排除。」
「怎么会,叔叔。我相信叔叔的清白。我是知道的,叔叔不会是怪盗弗拉努尔。」
「虽然你说这种话让我很高兴,道足。但遗憾的是,虽然以前我在接受取材的时候没有提到过,但怪盗弗拉努尔在过去曾多次化装成我潜入了现场。」
真的假的。
居然化妆成亲友,父亲,你到底想让我多么失望才肯罢休。不过确实,能如此完美地化作他人的话,也能装作打不开其实可以打开的门。
但是我没有在演哟。
不是讲述人=犯人的情况。
「既然这座金库在最大可能下可以被所有人打开,那么跟道足君指出的一样,确实不是个密室。」
「不折不扣地对密室这个词照单全收的你是个现实主义者呢,东寻坊。不愧是浪漫主义者的怪盗的对手。你这样就好。我觉得既然是个能干的现实主义者的话,你在刚才搜索的时候,从各个人的房间里不仅找了尸体也去寻找了杀人的证据,那么这一块又有何发现呢?」
这做派这语气,感觉像你才是指挥官一样。
关于这一点,叔叔(和其余二位)应该没有疏忽,我也单就旁观角度而言,没有能称得上是成果的东西。无论是同样从现场消失的凶器或者『玉手箱』,还是能显示和被害者不和的证据,都没有从谁的房间中发现。
「简而言之,全员都还是模糊的嫌疑人。」
「错了哟,徒野。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一个人,确实不是杀人犯。刚刚在寻找尸体的过程中明明都直接相会了,如果说你还不明白的话,我可要担心起你的理解能力了。」
如果都被你担心了的话那我可就玩完了。
她是为了让我自己发觉,才给了我机会吗……,唯一可以从嫌疑人中排除的人物。虽然说实话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思路,但我借此想起来了。说到『直接相会』这句话的话。
因为搜索尸体最为优先,想着不能妨碍所以没有当场提出疑问,但在设施内的人都聚在一起逐个在区块间巡回的时候,我有想问叔叔的问题。
「抱歉说句题外话。那时候,因为比起分头行动,一起行动更加安全,所以大家都在一块,但即便是那时候,我也没有看见无理数准教授?」
因为凄惨的尸体消失了,连土块教授都带上了爱女小波烈。跟之前一样的公主抱。
近代法国的公主大人,和爱媛县出身者,和公主抱。
倒是集齐了三位公主在场。
「不,说不定不在场的是有理数准教授。说到底,刺拔兄弟中的某一位,从全员进行验尸工作的阶段不就没在吗……,这是这么一回事呢?」
「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听说过了,在采访大学方面人士的时候。抱歉,道足君,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我的说明说迟了。」
和虎春花不同,很宠亲友遗子的叔叔这样说道,很快地回答了我的疑问。
尽管这回答令人难以接受。
「刺拔兄弟是同一个人。刚刚在一起的是无理数准教授,同时也是有理数准教授。用精神医学的话来说,就是双重人格障碍。」
3
不,双重人格障碍应该不是正式的医学用语。但是刺拔有理数……,然后也是初代校长的乙姬岛爱烟,在是医生和医学家的同时,也是研究者。而且他还是能伪装出不存在病状的专家,也是疯狂科学家。如果说双重人格是具有小说色彩的谎言的话,那么他就能将其在现实中实现。
人为的双重人格。
「从结果出发,追究癌症和追究生物的死亡其实是一回事。那时候就经常在和死亡打交道一样,和大量的死亡打交道。万物无常,无论做了什么,反正总有一日大家都会死,化作虚无。」
有理数准教授,也是无理数准教授,而且也是把二重人格弄成伪装色的爱烟初代校长,继续说着胡来的话。我原以为这是因为年轻而导致的态度恶劣,但这其实是基于年老的态度恶劣啊……,精神年龄上。
我的妹妹虽然是十七岁,但精神年龄五岁……,要这么算的话有理数则相反。年龄超过八十岁的老人的灵魂,寄宿在体内,寄宿在脑内。从崭新角度来讲这比起克隆技术更加梦想……,但硬塞进年轻人的脑子里,也是合理的代价。
「反过来讲,关于癌症的研究,等同于关于不死的研究。你能明白吗?徒野君?」
「……你是想说一直注意健康,管理饮食,避开事故或者麻烦的话,大抵最后就会因为癌症而亡吗?」
在这个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人患癌的时代,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就是至今为止其他的死因减少了——何止四种的死因。直到十年前,在因癌症死之前,就会因为其他死因而亡。而现在,经由统计数据的魔力,也能看作没有两人中就有一人挨饿的状况出现。
四种死因中的两种……。
叔叔话中所指的,应该不是绞杀和毒杀,而是毒杀和病杀吧。
「是的。所以说二重人格也是通往不死的途径之一。是为了能让名为初代校长的亡灵,与次世代相连。在进行研究的尺度下,人生显得太过短暂。话说回来,初代校长的肉体的死因也不是癌症。是脖子被吊了起来,就像是被处刑了一样。」
「……校长全员在就任的同时袭名乙姬岛,也是为了连接不同世代之间的途径吗?」
全员都以『YIJIDAO__YAN』为名。
被杀的第八代也是如此。
「没错哟,年轻人。初代是我乙姬岛爱烟。第二代是乙姬岛硝烟。第三代是乙姬岛无烟。第四代是乙姬岛煤烟。第五代是乙姬岛禁烟。第六代是乙姬岛黑烟。第七代紫烟……,顺带一提,是在第六代乙姬岛的时代,遭到了怪盗弗拉努尔的入侵。」
而且第八代……就是乙姬岛汤烟。
初代校长就这样在同一所设施中见证自己名字被一代代继承……,借用别人的身体,见证一个个世代。
「稍微有些超自然,这样很难称为报道……,因为难以理解所以请让我整理一下。是移植了人格吗?还是移植了记忆吗?还是难道说,移植了大脑吗?」
是了,虽然在不经意间听入神了,但我现在正在采访当中……,而非搜查班的工作。不是在调查怪盗弗拉努尔或者杀人事件、尸体消失事件,而是乙姬岛海底大学的取材。虽然对现在的我而言本来的业务怎样都好啦,但在明面上,这才是本题。
这原本是今天的采访行程。接触现场研究者刺拔兄弟……,我本以为在目前的事态下绝对不会下达许可,所以采访会当然地中止掉,但不知怎么的却得到了许可。
不仅是大学方面,东寻坊叔叔也同意了。
「刺拔兄弟……,我就继续称其为兄弟吧,我想要道足君也听听他们的话。因为有想让你听听看的东西。」
叔叔这么说道。
想让我听听看的东西……,让怪盗弗拉努尔的儿子吗?
「当然,不是你个人,而是想要记者听听看的自白。不知道是因为年龄而无法信任警察呢,还是说想要向世界发问……,反正他想要记者记录下来。如果你觉得这会让你人身安全受到危险的话,可以让罠鸣巡警充当警卫陪同你。」
虽然这样做或许会更好,但我选择了在第一会议室一对一……,还是说二对一?虽然我很感激叔叔提供的帮助,但想到说不定会有在警察陪同下难以开口的内容,故无法接受这番好意。为了构筑跟被采访者之间的信赖关系,也要单枪匹马赴阵才行。
「哈哈哈。你这积极进取的模样,跟你父亲一个样。」
虽然被尊敬的叔叔如此笑道有些意外,至少拒绝了罠鸣的护卫是正解……,对率直地热爱自己家乡的他而言,乙姬岛海底大学初代校长,乙姬岛爱烟的刺拔有理数是位毒性强烈的人物。
是位逆行和平学习的反面教师。
教师……。
虽然不知道他在面对警察进行例行询问是说出了多少不羁的发言,但在面对记者时的『自白』,就比较耸人听闻了。
「连脑移植都出来了,你有些妄想过头。我又不想让你写幻想小说。因为这里是教育机关哟。基于指导,造就灵魂的移植。彻底地把我的思想或功绩,通过英才教育楔入脑子里。而不是人格或记忆……,顺带一提,你知道下一个候补是谁吗?」
「是乙姬岛汤烟吧……?还是说,最年轻的土金波烈?」
就在这两者之中吧。和性别无关。也同血缘无关。说起来,现任校长……曾是现任校长的已故校长乙姬岛汤烟,由于我想打听遭到被盗时的具体情况,而去询问她这所设施里最年长的人物是谁时,她稍微有些犹豫,之后才回答了土块教授。
明明理应在年龄上没有犹豫的余地,但之所以没能在那时即答,是因为精神年龄上最为年长的另有其人吗。真是一条不应当懂的伏笔。
即便是土块教授,在这人眼里也是小家伙。
「宾果!那妇孺是第一和第二候补。」
「那个,虽然有些失礼,但『妇孺』这种话,在现代汉语里基本被淘汰了。」
「诶,这样啊。不愧是记者。」
「把孩子称作『孺』,基于场合也会被指责。」
「麻烦得我都想要成佛了。」
那你就去成啊,麻溜的。
但这种话是旨在中立公正的记者绝对不能说的……,实际上,也没有如此乱来的降灵术。
降下战时的亡灵。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徒野君。直到最后都在陪我聊荒唐话。即使我找过警察,他们也没有认真在跟我聊。应付得很冷淡,好像在说即便你这么说我也很难办一样。明明我是在自白,在暴露秘密。」
「……是你杀死的吗?杀死了现任校长,还盗走她的尸体?」
我慎重地询问道。
进行一对一采访最有危险的地方就在这……,对方是杀人犯的可能性。即便果真如此,普通来讲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也应该不会袭击我才对……,因为在试图杀害我的这一瞬间,才像是在承认自己是犯人一样。
但也有不符合这种理论的杀人犯存在,而且光看至此和他的对话,这个人明显就属于这种范畴内。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自己杀害下一所住处。明明还没有参观过装潢呢。」
有理数把人类肉体说得像是不动产一样。
多次转生之后,就成了这种感觉吗。
「久违能有回归校长身份的机会,我可不肯放过。……哦,顺便一说第三代和第五代的乙姬岛,也各自是我的时期。第五代的时候可短了。」
「……容我再度确认,第一候补是乙姬岛汤烟没错吧?不是天才少女小波烈?」
「很难进入天才儿的脑袋里哟。虽说容量很多。要论素质的话还得是脑袋空空的天然儿容易给灵魂定居。」
比起天才选择了天然吗。
我回想起了乙姬岛校长是唯一无法打开金库门的这句话。既是教育机关,又没有学生的大学……,讽刺也好,如果有测试的话无法合格的乙姬岛校长,才有可能性可言。再怎么精英制,再怎么没有教育机关的体制,只要这里还是『学校』,就是因为这样的教育成为了基盘……,洗脑教育。
就像是自己培育自己一样。
「首先,指出那具绞死又刺死的尸体被毒杀的是我。如果是我杀害的话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倘若是内心的良心发声了呢。」
「听到这里,你还觉得我有良心吗?」
我不觉得。我都不确定你是否有心,灵魂倒是有。
这样的啊,束起头发的是无理数,解开的是有理数……,虽然不是绝对,但这种区别像模像样。通过发型的剪影来判断角色,就像是画漫画的技法一样,但目前的情况,是通过拉扯头皮来切换连接大脑的开关,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样一来,我昨夜前往金库『返却』时,在实验室里目击到我在他眼前通过的,居然正是这位初代校长。
我竟然在这等人物前堂堂正正地通过……,别说是目击者了这位可是最高责任人啊。我是在幽灵面前,装作透明人吗。这叫什么画面啊。不具备灵感的话便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提前知道的话,我绝对会推迟犯罪。
「我所坦白的,是已经过了时效的罪哟。跟前面说的一样……,供述的一样,乙姬岛海底大学自被怪盗弗拉努尔入侵以来,转换了方针……,这里已不再是军事设施。在明面上早就是如此,在事实上也和最早不同。在一方面,我很高兴地看到比基尼这个词在泳装活动中都变得健康了,而在另一方面,虽然这座龙宫城不再招蜂引蝶了,但现在就和现任校长说过的一样,不妨把这里想成是一座通常的癌症医疗研究中心……,虽然说了不少,但我不会被继承到下一个世代了吧。无论名字还是灵魂,都如烟般消散。这就是寿命啊。」
比基尼?啊,他提到的是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环礁啊……,它既是氢弹爆炸的实验现场,也和原爆圆顶馆一样,被登录为世界遗产。既然如此的话,把那种泳装取名为GUANGDAO也不奇怪吧。哈?有毛病,肯定会很奇怪的好吧。如果发生这种事了的话可不是一句不够慎重就能糊弄过关的。但是,既然在那场实验中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那么本来的话,恣意地称呼比基尼这个名字都会成为一件忌惮的事,但一旦这么指出来了,就不得不对为何这么顺利地习惯了怀有疑问。被骂成是在和平学习中什么都没学到的和平呆子也无法反驳。
但是,我不想把我们的无知当作军事研究的借口。
虽说无法反驳但也不能否定反战。不能把年龄间的代沟当作万能理由来用。虎视眈眈狙击着复活之日的过去亡灵,因失去了下一个容器,就要放弃活下去,从而留下遗言吗?要这么说的话他是为了接受灵魂的缓和医疗吗?
不是如此的吧。他并非是那样的灵魂。得从这里下手才行。我不是在这里就此萎缩的记者。
连怪盗都不是吧……,被抓住了的话。
虽然在小时候,我也曾把A级战犯误认为是永久的战犯,但就实际问题而言,如果越过了战时犯罪的那一条界线,那么就没有了时效才对。
「为什么呢?不是还有个第二候补小波烈吗。还可以再等下一个。」
等待下一场战争。
说不定意外地就在不远的未来。
「这是诱导提问哟,年轻人。是想要从我嘴里撬出刺激性发言吗?」
「刺激已经十分足够了,我想要知道真相。」
「哪有什么真相。只有死和现实。」
你说这种看破人生的话也太狡猾了吧。明明想要长生……,明明为了避免现实中的死亡,想尽了一切办法。
别说战时之下了,直到仅十五年前为止,都还在这片海底开发可怕的化学武器,太过落后于时代,以致只好说成是有个好胆量了。正因如此,在战时下的海底,说不定就有代代相传的沉船了吧……,不,落后了的,失去时代感觉的,倒不如说是我吧。
「哪有什么胆量。虽然把初代校长说成是什么黑幕一样,但我就只是严格遵守上面的军令罢了。怎么说来着,那个,啊……,什么实验来着。上了年纪忘了叫什么了,是把大学生分成看守和犯人的那个实验。」
「你指的是斯坦福监狱实验的话,那个在现代基本上被全盘否定了。」
「什么嘛。一点做梦的余地都没有。」
你到底在梦见什么啊。话说回来,真亏你还能做梦啊。
明明像我这种知道父亲是罪犯的人,一直都无法安眠。
「首先,你口中的『上面』,已经不存在了吧。」
「哪会。大战的亡灵可不止我一个。你瞧,不是有吗?那位全在低头的帅哥。」
「四方山副校长。」
「那家伙就是过去曾是『上面』的组织派来的董事。业务是监视我们是否在扰乱规律……,我最初都在怀疑杀掉初代的是不是他。」
我也对此有过怀疑,但我感觉动机应该是派阀争斗。谢罪担当哪能担此大业……,不过他的工作是危机管理这一点应该没错。
因为这所设施本身就是危险。
一旦我采取拙劣的刺探越过底线的话,我可能会被封口。即便不会直接下手,但也会在社会层面下让我闭嘴。尽管是犯罪者的儿子这一点就已经让我在社会上被抹杀了,但他们的手段还在此之上。
「……一直这样持续至今的战败处理,为什么在即将完结的如今干脆的放弃了呢?即便十五年前关键的生化武器被盗,也没有公开而是继续隐瞒的机密事项,为何被你如此痛快地道出?」
「因为第八代被杀了啊。」
初代校长这样说道。
用有年轻人张力的声音。
「在看见那具尸体的瞬间,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冷静思考的话,杀人的不会是那位帅哥。肯定是怪盗弗拉努尔干的……,那家伙前来返还,十五年前扮演正义的伙伴盗走的兵器来了。」
「正义的伙伴……?」
他一开始也说了正义感这个词。
对于犯罪者而言就是恶党的自警团。
「类似间谍行动,通过盗取开发中的新兵器来防止下一次战争的出现。嘛,事实上也是如此。我们代代相传的梦与浪漫瓦解,如今只剩残骸。沉于海底,成了回不到海滩上的海洋垃圾。但是,甚至连残骸都看不顺眼。还是说无法容忍则所海底大学的存在,怪盗弗拉努尔去而复返……,回到这里来。把盗走的猛毒,带回校长体内。」
为了让全身细胞癌变。
就像他过去曾如此计划过的一样。
……研究的设立跟第八代又没有关系,乃至她是否知晓大学方面隐瞒的这些内容,都要打一个问号。要这么说的话,她被招聘来,就只是馋她的身体罢了。
这也就是校长如此年轻的理由吧。
然后,这设施也是为了能迅速解体才像预制板建筑一样。
虽然那艘原始的潜水艇明显是她的兴趣,但基础交通设备只有那艘潜水艇,说不定是因为组织上给予的预算被大幅度削减……,如果这是因为这座『风暴山庄』的状况导致的话,那么果然不能说,这不是身为管理者的四方山副校长的责任。
对于杀人犯而言,这是预料外的事态吗,还是说……。
「啊啊。确实和那家伙没关系。她就是因为身为校长才被杀的,被怪盗弗拉努尔所杀。这也让我死心了。对其死与现实死心。」
「……明明还有小波烈作为候补却想要坦白,是为了悼念没有关联却被杀的校长吧。所以你才在那个时候,在正式的验尸都没进行的时候,迅速地诊断出因『毒杀』而『病亡』。那时候你就已经在坦白了。」
我不是感觉是这么回事而说出的这句话。
而是名副其实的诱导询问……,但我却让取材对象说出了我没想诱导出的发言。
他愣了一下,
「什么?」
歪头说道。
「我之所以坦白是因为不想被杀。接下去下一个被杀的就会是我了,毕竟我是初代校长的灵魂。别开玩笑了,我们怎么可能受得了被那种伪善者所杀。所以我才坦白了一切,吐出了负担。为了向公众述说了一切之后,我就能在牢狱或者病栋中被保护起来了。不是安乐死哟……,而是安乐地活着。我还在盼望余生呢。不必多礼,即便这之后寿命还在等待着我,但在天命来临前,我还不想死呢。」
再度盗取尸体,肯定是为了循环使用,而回收了血液中毒素。
被延命所操纵的亡灵,如此说出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