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两个,我在这里──!」
第二天天亮后。我们穿过一大早就充满活力的街道,抵达了狩猎小屋,先发现我们的沃夫挥手呼唤我们。因为沃夫个头很小,我正想说会很难找到他,这可真是太好了。
「嗨,沃夫!早安。」
「沃夫,早安。」
「你们俩都早安!」
在互相简单打招呼的同时,我把视线转向狩猎小屋。那里比我想像得还要拥挤,现在要进去似乎有点困难。
「啊──这么说来,很多兽尼亚都比人类早起……不好意思,沃夫,你等很久了吗?」
「这一点时间不要紧的。而且我已经先去接委托了!」
我对沃夫稍作道歉,他拿出了委托书给我看。
「哦,是圆球蜘蛛吗?」
「没错。这一带跟魔王领位于反方向,所以没什么很强的漆黑怪,找起来不太容易呢。
那么,艾德你们打算怎么办?如果是无毛者,顶多接一星或二星……啊,不过,没有狩猎证的话只能接一星的──」
「嗯,关于这件事……正如昨天所说的,可以让我们跟你一起行动吗?」
「汪呼?」
闻言,沃夫原本开朗的表情忽然有些严肃。可爱脸庞上的那双锐利兽眼紧紧盯着我的脸,但我毫不动摇地正面接受了他的目光。
「狩猎圆球蜘蛛是三颗星的委托。普通的无毛者很容易死翘翘喔?」
「我知道。我们不会成为累赘的,如果你觉得会拖到你的后腿,丢下我们也没关系。」
「……我可不会帮忙喔?真的不会救你们喔?只有艾德跟蒂亚两个人,可以打倒圆球蜘蛛吗?」
「当然。对吧,蒂亚?」
「嗯。虽然我无法断言一定能打倒还没见过的敌人,不过我想我们应该能打倒大部分的……呃,漆黑怪?」
这个国家里蔓延着与普通魔兽不同的敌人,通称为「漆黑怪」。这些据说是魔王所创造的怪物,会采取与普通生物不同的行动,所以愈是半吊子的实力者,愈容易因为自以为是而在意外中受伤甚至死亡。不过蒂亚并非半吊子,而我也有实战经验,所以没有这方面的担忧。至少对于沃夫所接的委托目标──圆球蜘蛛这种程度的敌人,我们根本没有会输的理由。
话虽如此,这毕竟是我们的内情。毫不知情的沃夫依然神色凝重地抱着胳膊,摇晃尾巴陷入沉思。
「汪呼……你们俩既没有狩猎证,我也不清楚你们实力到底如何,不可能马上就和你们组队。所以你们暂时先当帮手,报酬则由我根据你们的工作表现来支付。
还有,我叫你们离开时就要乖乖离开。要是不听从吩咐而留在现场,就算跟我求救,我一样不会帮忙,死掉的话也别有怨言。如果你们可以遵守这两点,先跟着我也没关系。」
「知道了。没问题。」
「……真的可以吗?蒂亚也是?」
「没问题。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有办法旅行呢?」
面对沃夫的询问,我和蒂亚都笑着点头。这绝对不是出自于骄傲自负,而是有实力为后盾的自信。而这一点似乎也确实传达给了身为一流战士的沃夫。他原本严肃的表情又恢复正常,笑着点点头。
「明白了!那你们两个都跟着我!马上就要出发,你们准备好了吗?」
「可以,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那就出发上路啰!」
虽然这里基本上治安不错,但我们也不可能空手走在一个偶尔会感受到轻视──或者说蔑视眼光的地方。我们当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就这样走出城外。接着前往附近的森林,沿途拨开草木寻找猎物,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扁平的黑色物体出现在我们眼前。
「艾德你看,那是……!?」
「嗯,是漆黑怪。」
那正是这个世界的威胁。全身覆盖着黯淡无光的黑色虫壳,仅有一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这就是所有漆黑怪的共通特征。
而现在在我们面前的漆黑怪,有着直径约一公尺的球形身体,并长着八条细长的腿,硬要说的话可以说类似蜘蛛?所以被称为「圆球蜘蛛」……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这次的讨伐对象。
「话说,沃夫,可以由我们先上吗?」
我躲在附近的草丛里小声询问道。于是沃夫略感意外地颤动着鼻子。
「汪呼?你们一开始可以先看我战斗喔?」
「不,这次委托是以沃夫为主。所以我们应该展现实力,让你看了之后再判断要怎么运用我们。你觉得如何?」
「你们没问题的话,我没有意见。那么,我就在这里看着。」
「好!蒂亚,一开始由我一个人先上,你好好观察它的动作。」
「瞭解。啊,但要是看起来很危险的话,我会擅自支援你喔?」
「哈哈哈,这下我不能掉以轻心呢。那么……」
「等、等一下!唉,你们不是两人一起,只有艾德自己要上吗!?」
我正要向前迈出一步,沃夫忽然这么问我。他或许是感到太过意外,尾巴焦躁不安地微幅摇动。
「嗯,对啊?」
「这、这样做太危险了吧?」
「没问题的。你放心看着。」
「汪呼……虽然我刚才那么说,但如果你真的遇到危险的话,要好好喊出『帮帮我』喔!?」
听到沃夫关心的话,我默默地举起手回应。啊,沃夫果然是个好人。虽然嘴上说要是拖累他的话就会丢下我们不管,但如果我遇到危险,他肯定会拼命帮助我吧。
好吧,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毕竟在第一轮时我第一次看到兽尼亚,误以为他是魔兽并展开攻击,但他不但轻松躲过,还就这样让我同行并照顾我。啊,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会因为羞愧和歉意而面红耳赤……
「嗯,差不多该专心战斗了。」
圆球蜘蛛注意到了从暗处露出身影的我。面对它长在身体正面并紧盯着我的金色眼睛,我拔出了佩在腰间的剑。这是我在和亚雷克希斯他们旅行期间所买的普通剑,平时用这个就绰绰有余了。因为在〈彷徨者之宝物库〉里还有纯秘银块,若配合〈有样学样的熟练工匠〉,就算不到「银翼之剑」的程度,也能打造出还不错的剑。不过要在这个城镇借到工房并非易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以纯秘银块为材料制作「薄命之剑」遗失的剑柄,所以不想浪费掉。
「我要上啰,你这颗破黑球!」
虽然不晓得这种挑衅对漆黑怪是否有效,面对抬起两条前腿威吓的圆球蜘蛛,我仍压低身体冲了过去。在连兽道都没有的森林里到处都是草丛跟树根,稍有不注意就可能会瞬间被绊倒,并陷入亲吻地面的窘境,但我已经战斗一百年了,事到如今可不会犯这种基本错误。
当然,圆球蜘蛛也不会沉默地放过我。它不断抬起脚又挥落,想在我身上开洞,不过……哼,太慢了!
「哈啊!」
我调整左右脚的踩踏力道,身形一晃。随后,一条黑色长腿就穿过刚才我脑袋的所在之处……但如今那前方只有地面。我手握长剑往上一挑,把它刺入大地的腿砍飞了出去。
「看招,再来一条!」
剑锋回转,我又砍断它另一条腿。伴随着硬邦邦的触感,圆球蜘蛛原本的八条腿瞬间只剩下六条。支撑身体至少需要四条腿,所以它实际上能用来攻击的只有两条。
面对逼近其身躯的我,圆球蜘蛛彷佛要环抱住我般地挥动那两条腿。它那锐利坚硬的脚不仅能贯穿物体,就连切割力都很强,将我的躯干连同穿着的破烂皮甲划出深刻的伤痕,然后砍断我毫无防备地伸出的脖子……可惜它想实现这种未来,已经晚了两步。
「呼!」
短促地吐气后,我用力蹬地。强行改变身体轨道,穿过圆球蜘蛛的左侧,接着砍断支撑其身体的一条轴腿。其实我两条都想砍断,但要是太贪心的话,会被它滚落的身体压扁。
「哦,你想逃跑吗?蒂亚!」
摇摇晃晃的圆球蜘蛛把原本用来攻击的脚刺入地面取得平衡后,表现出想逃离我的举动。虽然我追上去也能普通地打倒它,但这里还是让蒂亚发挥吧。毕竟得表现给沃夫看嘛。
「交给我吧!解放,『风刃』!」
伴随着蕴藏言灵的语言,蒂亚挥下银灵之剑。为了能随时展开支援而寄宿在内的精灵魔法被解放后,呼啸的风刃在圆球蜘蛛的全身划出无数割伤。
结果,圆球蜘蛛剩下的五条腿全被砍落,其本体的身体部分也遍体鳞伤,就这样扑通一声滚落地面。我用剑刺穿它的金色眼睛给予最后一击,圆球蜘蛛在临死前一阵抽搐后,就彻底断送了性命。
「耶──!不愧是蒂亚!」
「呵呵!只要我亲自出马,就是这么简单!虽然最后是艾德解决的。」
「因为漆黑怪比较顽强嘛。不过,我们往后也会继续战斗,要打倒它们的机会多的是。」
「你说的对。」
「汪呼──!你们两个都好厉害!」
我们击掌分享着喜悦,沃夫也用毛茸茸的双手鼓掌,并对我们这么说道。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任何不安和怀疑,有的只是纯粹的祝福。
「艾德的剑技和蒂亚的魔法都很厉害!很抱歉怀疑了你们的实力。」
「哈哈哈,别在意啦。比起那个,你觉得如何?我想有这个程度的战力,应该就能跟沃夫一起工作……」
「当然了!今天的工作结束后,我马上就去推荐你们,让你们办狩猎证吧!然后希望你们能正式跟我组队!」
「太好了!沃夫,谢谢你。」
「汪呼呼,承认强者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我现在就想返回城镇,让今天的委托能成为你们两人的实绩……但这毕竟有点麻烦。啊,不过报酬会好好分成三等份,这样可以吗?」
「当然。那我们把剩下的敌人也收拾干净吧?」
「哦──!」
「加油吧!」
听到我的话,沃夫和蒂亚发出充满干劲的呐喊。看来第一道关卡已经顺利突破了……如此一来,剩下的就是按照刚才所说,好好完成工作而已。
由于我们毫发无伤,那点程度也不会累,所以我们立刻重新在森林里漫步,寻找新的猎物。怪不得是需要发出委托的程度,不用多久,我们又遇到了圆球蜘蛛。
「正面有两只圆球蜘蛛!」
「交给我!」
在郁郁苍苍的森林里,我发现了躲在暗处的长腿漆黑球体并喊道,沃夫听到后,立刻冲上前去。圆球蜘蛛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试图用长腿刺向他,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注定会成为勇者的沃夫根本不管用。
「太天真了!」
沃夫完全看穿敌人攻击,他以最小限度的必要动作,滑动似地躲开如雨点般落下的乱刺。接着他钻入敌人怀里,用右手掌底击中圆球蜘蛛的本体。
「汪呼!」
瞬间,圆球蜘蛛的后半段身体被打飞了出去。这是沃夫的拿手绝技,能把冲击力积蓄在对方体内并将其击飞,对于身体被硬壳包覆的漆黑怪极为有效。
「接下来轮到你了!汪呼!」
他在眨眼间就解决掉一只,随后立即转身迎向第二只。也许是优先考虑命中而不是一击必杀,这次的圆球蜘蛛用四条前腿朝前方区域发动横扫攻击,但沃夫用肉球接住它锋利如刃的腿,轻巧地将其弹开。
接着他反手一掌,击中其露出破绽的本体后,第二只也迎来跟第一只相同的命运。视线可及的敌人已经被歼灭,战斗就此告一段落……原本我这么以为,但似乎并非如此。
「……还在吧?」
脖子后面感觉到某种刺痛的气息。当我绷紧神经警戒时,第三只圆球蜘蛛冷不防从我的头顶落下。虽然它体型庞大,却无声无息地移动,并趁着我们战斗结束、松懈下来之际从死角瞄准脖子,我认为以敌人来说这是个很出色的战略,不过……
「哎呀。」
我本来就没有放松警惕,所以这种攻击不可能管用。我迅速地侧身闪开,同时把剑放在其降落地点。虽说是蜘蛛,但圆球蜘蛛无法吐丝并在空中移动,它由于自身的重量而被切开身体,轻易地丧命在尖刃之下。
不过就算我遭到奇袭,只要有发动〈不落的城墙〉,还是会毫发无伤,但我没有在这种地方毫无意义地炫耀自己底牌的兴趣。
「呼……这次真的结束了。」
「真不愧是艾德!」
「不不不,沃夫也很厉害。对吧,蒂亚?」
「嗯,真的。被打中的敌人会从身体里爆开,简直就像冈佐一样。」
「咦,那个大叔能做到这样的事吗!?」
「可以喔!但他说用普通方式打起来比较轻松简单,所以很少用。」
「哇,无毛者当中也有能够使用这招的人吗?那可真厉害。好想跟他交手一次看看!」
「啊──抱歉。他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大概没办法。」
「汪呼,好可惜。」
沃夫看起来真的很失望地摇晃着尾巴。然后他走到打倒的圆球蜘蛛身旁,慢慢地把自己的狩猎证贴在它身上。随后圆球蜘蛛的身体里喷出像是黑雾般的东西,几秒钟后黑雾散去,圆球蝴蛛的身体也随之碎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呢……狩猎证也是,但漆黑怪的身体本身更不可思议。」
「嗯,因为据说它们不是普通的生物,而是魔王创造出来的存在。即使不使用狩猎证,死后约十分钟也会像刚才那样消失,硬壳里只塞满软软的黑色物体,完全没有内脏之类的东西。
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魔王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也有一说,认为它们简单来说是类似哥雷姆之类的东西。」
「哦──」
「艾德真是博学多闻呢!我从来没留意过这些复杂的事。」
「哈哈哈,毕竟对于一般的冒险者……不对,对于猎人来说,只要能打倒敌人就好了。」
如果是跟野生动物打交道,就必须研究并瞭解其生态。无论是数量过剩或猎杀过多,都会失去经济来源,而要获得肉和皮作为材料,就需要有伴随知识的肢解技术。
但是,漆黑怪只要打倒就结束了,所以完全没有这种需求。事实上,因为它们死后十分钟就会消失,根本无从研究。即便如此,在世界的某处也许有人正在调查此事……不过对我们来说,只会想说「加油吧」而已。
顺带一提,据说只要带着像这样吸入漆黑怪的狩猎证去狩猎小屋,透过内部累积的漆黑怪力量痕迹,就可以知道打倒了多少漆黑怪。
这个功能比割下哥布林耳朵带走要方便得多,但反过来说,从漆黑怪的身上也无法得到讨伐报酬以外的任何东西……嗯,这方面算是有利有弊。
「那么,我们也赶紧把剩下的收拾一下吧!等一切结束后就去办艾德你们的狩猎证,然后去吃带骨肉欢迎你们加入!」
「哦,带骨肉!好,加油吧!」
「哦──!……把骨头拿掉不是比较容易吃吗?」
「唉──……」
看来蒂亚无法理解带骨肉的浪漫。虽然有点遗憾,但我们还是继续狩猎,然后平安无事地完成工作。在勇者候补沃夫的推荐下,我们顺利办好狩猎证,正式登记为小队。
如此一来,紧接着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接受委托,打倒漆黑怪,回街上吃饭,睡觉起床后又是工作。这样的日子过了约一周……在日落的街道上,今天我们也顺利打败一堆漆黑怪,工作结束后,沃夫忽然抱怨道:
「汪呼,今天的工作很辛苦……」
「唉,会吗?我觉得我们并没有苦战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并不是说漆黑怪很强,而是指很难找到。」
「啊──这么说倒是没错。虽然只要找到就能轻松打倒,但寻找它们的时间感觉愈来愈长……」
蒂亚露出沉思的表情同意沃夫的话。这几天以来,探索的时间确实远远多于战斗的时间。可能是我们歼灭的步调太快了,不知从何出现的漆黑怪跟不上这种速度吧。
话虽如此,如果我用〈寻物狂之指南针〉就另当别论了,但包含这招在内,我所拥有的放逐技能大多具备高度军事利用价值,所以基本上除非是真正必要的状况,否则我都会保密。我不想因这种程度的问题掀出底牌。话说回来……
「没错。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修练了……汪呼。虽然有点快,但还是差不多该去下一个城镇了。
艾德你们打算怎么办?因为我的目的地是国家的中心,你们要是跟着来的话,周围对你们的态度会愈来愈严苛喔?虽然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都能保护你们,我想以你们的实力也不用担心,但有时可能会遇到不舒服的事。」
「哈哈哈,这方面倒是不要紧……话说,沃夫,其实我知道一个最适合修练的地方。你想不想去那里看看?」
其实这也是我期望的情况。虽然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但目前看起来进展顺利,我内心暗自窃喜,并向沃夫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汪呼?有那样的地方吗?」
「是啊。因为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所以无法像现在这样顺便接委托赚钱,但旅费方面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只要买些存粮去那里修行的话,我想应该能很有效率地变强……你觉得如何?」
「哇,那真是太棒了!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去!」
听到我的话,沃夫的黑色鼻尖猛然凑近,啪嗒啪嗒地摇着尾巴说道。他比我想像得还要感兴趣,不过积极是件好事。
「好。那下一个目的地就决定是那里,出发时间是──」
「明天!明天就去!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买好食物,就立刻出发去那里!」
「哦、哦,知道了。那就这样做好准备吧。」
「汪呼──!好期待明天啊!」
沃夫尾巴狂摇,感觉都快要飞上天了。哼哼哼,跟某位王子不同,沃夫果然很单纯……不,是直率的勇者大人。这样的话,要颠覆那个未来是有希望的吧。
「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兴奋的沃夫快步走在前头,蒂亚走到我旁边,戳了戳我的脸颊。
「是吗?」
「是啊。你露出了邪恶的表情。」
「邪恶的表情……」
当事情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发展时,确实有种难以形容的快感。不过。这说到底都是为了沃夫他们的幸福,绝不是我在玩弄沃夫。
「然后呢?幕后黑手艾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你也要瞒着我吗?」
「虽然告诉你也行……不过让你跟沃夫一起迎接惊喜比较有趣吧?」
「哇──你果然在打坏主意!对年长的大姊姊得温柔一点喔?」
「哈哈哈,那我就为大小姐提供一个特别的惊喜吧……就像这样!」
「哇!?」
我出其不意地戳了戳蒂亚的侧腹,作为她戳我脸颊好几下的回礼。于是,蒂亚顿时满脸通红,啪嗒啪嗒地拍打我的身体。
「讨厌,艾德你这色狼!」
「什么啦,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吧?别管这个了,我们去吃饭吧!」
「啊,你站住!喂──!」
「你们两个别闹了,赶快跟上来!我们要去吃很多美味的肉,然后为明天做好准备才行!」
我一边躲避着追过来的蒂亚,一边跑到沃夫的身旁。就这样,我们尽情地享受了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
「汪呼……艾德,这里就是那个修行场吗?」
我们离开城镇,偶尔偏离街道走了一星期。面对好不容易抵达的最棒修行场所,沃夫的尾巴却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好吧,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这里是森林与山区的交界处,只有半径约十公尺的空旷土地与陡峭的岩壁。比起被树林包围之地的确更容易战斗,但也仅此而已。
「这附近确实很多稍微强一点的漆黑怪。数量也远比之前的城镇更多……但还不至于要特意留在这里战斗。
还是说这里会有什么特别的漆黑怪出没吗?」
「不愧是沃夫,直觉真敏锐……你猜中了一半。」
「一半?什么意思?」
「哎,别着急。我现在就打开……印象中是在这附近吧?」
我无视歪头困惑的沃夫,把脸凑近岩壁寻找着目标物。不久我就发现一个小洞,把食指插进去,然后弯曲关节……唔,比我想像得还要窄。必须更深入一点再弯曲……这样吗!?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汪呼!?发、发生什么事!?」
「墙壁在动!」
我按下那个若非有意绝对按不到的按钮,眼前的岩壁便出现裂缝,开启了一个入口。假如没反应的话,我就只能硬是把它砍开,但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汪呼──墙壁动了,出现一个洞口!」
「好厉害啊!艾德,这是什么原理!?」
「不,我不晓得它的原理……虽然你们很吃惊,但好戏还在后头哦?
不好意思,蒂亚。虽然我想应该没问题,但为了慎重起见,麻烦你调查一下里面的空气。」
「好啊…………嗯,没问题。」
「谢谢你。那么,两位请进吧。」
开启的洞形成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的通道,明显经过人工整理的左右墙壁上等距离地亮着魔法的灯光。我们就这样往前走了约一分钟,通道尽头是半径约十公尺的半圆形空间。
「哇,里面挺宽的耶?」
「那么艾德,在这里到底能进行什么修练呢!?我想赶快知道!」
刚才的失望气氛已经不知去向,兴奋的沃夫迫不及待地向我问道。
「不用那么着急,我马上就会准备。呃,先转动这东西,接着是这边……好了。那么沃夫,请你试着越过地板上的那条线。然后蒂亚你来这边。因为很危险,所以小心不要越线到沃夫那里喔?」
「好──」
「这样可以吗?」
就在蒂亚回答时,沃夫已经跨过那条像新月般分隔内外的弧线。随后安置在房间深处的金属箱子中便伸出了黑色线条,在沃夫面前停下来后,当场扭动着站了起来。
「这是漆黑怪吗?什么!?」
在谨慎防备的沃夫面前,不定形的漆黑怪变成了沃夫的模样。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体,甚至连身上带的小东西都模仿得别无二致,漆黑怪在彻底完成变化的同时,猛然袭向了沃夫。
「汪呼!?这家伙……又快又强!?」
「你也许听过,那是一种叫做镜影的特殊漆黑怪。他会拟态对手的外表和能力并袭击之……也就是说,你可以和自己战斗。怎么样?这应该是挺不错的修练吧?」
「的确,这感觉很棒!」
沃夫高兴地回应着我的话,并跟自己的分身打得不可开交。体格和能力都不相上下,而且漆黑怪不会疲劳,所以时常都能与比自己稍强的对手战斗……这种绝佳条件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
「沃夫看起来很开心呢……但是对手有完全跟自己一样的能力,真的没关系吗?要是状况稍微差一点,就会普通地输掉吧?」
蒂亚远远地看着他的样子,并走到我身旁对我说道。不过,我只是轻笑着回答:
「哼哼哼,那当然也在我的预料当中。喂──沃夫!不好意思,你能过来一下吗?」
「汪呼?我知道了……喝!」
听到我的呼唤,沃夫以强劲的掌底攻击弹开了漆黑怪。趁着对方失去平衡之际,他大步一跳越过线来到我的身旁。当然漆黑怪也起身追了过来……却在线的前面停住了动作。
「所以,如你所见,这只漆黑怪无法越过这条线。或者更准确地说,镜影的攻击范围只在这条线以内。」
「范围?」
「对。仔细看就会知道,黑沃夫的身上有一条延伸出的黑线,连接着后方的金属箱对吧?镜影的本体就在那个箱子里,这家伙不过是镜影的武器……是拟态的触手。
然后,从本体伸出触手的极限距离就是这条线的内侧。虽然根据拟态对象的体积多少会改变距离,但除非是拟态成超小型物体,否则不会越过这条线。所以遇到危险时,只要跳到线的外侧,基本上就能轻易逃脱。请你们两个都记住这一点。
谢谢你,沃夫,已经可以了。」
「我懂了!那我要继续去战斗了!汪呼!」
沃夫听完说明后,再次回到线的内侧。这是格斗高手之间的对战,更何况还不是模拟战,而是认真的生死相搏,真的很有看头,若是身为战士,即使付钱也会想观摩。
「啊,对了。这点虽然跟沃夫没关系,但对蒂亚来说是补充说明。镜影的拟态当然有界限,首先就是──它无法使用投射道具。」
「咦,是吗?既然它能模仿那么厉害的格斗技巧,感觉好像能普通地使用弓跟魔法……」
「它确实有办法掌握弓箭技术,但无法制造出箭。因为那毕竟是拟态,虽然可以重现剑或铠甲之类随身使用的东西,但箭就不是这样了吧?它总不能切割自己的身体来当成武器。
如果硬要说,把箭矢扔到镜影面前,或许它是会用啦……但说实话很微妙。也不知道漆黑怪有没有使用武器的概念。」
就算镜影能使用优异的剑术,但从其角度来看,它并非握着剑,而只是挥舞着自己变成剑形状的手臂。所以即使给它箭,它会不会使用拟态的弓来射击也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咦?那魔法呢?」
「兽尼亚无法使用魔法,所以拟态成他们的镜影也必然对此一窍不通。说不定在拟态成蒂亚的情况下能使用,但因为从没确认到有漆黑怪使用魔法的前例,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用,不过……这部分还需要验证。这就是我一开始并非选择蒂亚,而是让沃夫上场的原因。」
「哦,原来是这样。要是像我一样能使用精灵魔法,的确会很麻烦。」
如果只是单纯的近身战,这个地方足够宽广了。镜影的本体放在最深处,其触手范围顶多约十五公尺。也就是说,这边还有约五公尺的弧形安全地带。
然而,如果再加上攻击魔法的范围,就等于没有安全地带了。而且这里是密闭空间,大多数超过一定规模的魔法都会产生致命效果。就算是我,也会害怕在没有任何准备和验证的情况下就让它拟态成蒂亚。
「还有……对了。每只镜影能伸出的触手只有一根,即使不打倒拟态的触手本身,也可以透过切断与本体的连接线来解开拟态,所以一个人负责诱敌,另一个人趁机从背后切断线,就能轻易打败它。
另外,触手终究是触手,除非打倒本体,否则就算击败触手,也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复活。
换句话说,即使不手下留情认真击败它,休息一个小时后就能再次战斗。怎么样?很厉害吧?」
「是啊。不用四处寻找也能跟合适的敌人战斗,我觉得非常方便。不过我可能没办法运用,感觉有点遗憾。」
「哈哈,只能请你忍耐一下了。因为在这里主要训练的对象是沃夫。」
万一镜影能直接使用蒂亚的精灵魔法会太危险,所以不能让它拟态成蒂亚。虽说如此,不会使用精灵魔法的蒂亚只是个剑技还行的剑士,所以也没必要特意当作训练对象。
硬要说的话,蒂亚是也能用它来磨练自己的剑技,但与其如此,我来教她应该会更有效率。
「呼……喝!」
当我和蒂亚谈论着这件事时,两名沃夫之间似乎已经分出胜负了。沃夫的掌底再次击飞镜影的触手,或许是承受不住这股冲击力,黑色沃夫当场失去形状,慢慢融化消失了。
「呼──出了一身汗,真是痛快!」
「沃夫,辛苦了。那就休息一个小时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汪呼?可以的话我还想再来一次,但在这种情况下,镜影的强度会变成怎么样?」
「嗯?哦,拟态的能力每次都会更新,所以照理说能跟变强的自己战斗。但是漆黑怪不会感到疲劳或疼痛,所以当你自己受伤或极度疲累时要多加小心。」
虽然伤势本身也会模拟出来,但漆黑怪感觉不到疼痛,因此行动会跟其拟态对象截然不同。在带着痛楚和疲劳的状况下与状态绝佳的自己战斗……这或许也会成为很好的训练,但说实话我不太推荐。
「我既不累也没受伤,所以没问题!既然如此,我想再战斗一次!」
「好好好,那下一次也让沃夫来吧。在这期间稍微做些准备,接着换蒂亚试看看吧?」
「可以吗?话说,艾德你不试试吗?」
「我吗?我啊……」
即便漆黑怪再怎么会模仿对手的能力,我认为它也无法模仿出神之力量的放逐技能。这么一来当双方全力战斗时,必然是我会压倒性胜利。
(不,但如果是不使用放逐技能的纯粹剑技,确实会是很好的训练吧?)
「说的也是……或许我应该尝试一次看看。」
「哇,那真是让我期待!」
「我也是!很少有机会仔细观察艾德战斗的场面呢……对了,艾德,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
「这个镜影,只能用来跟自己战斗吗?」
「不,如果战斗状态持续下去的话,应该也能跟别人战斗……」
「那我想和艾德战斗!」
「汪呼!?那我也要!我也想跟艾德交手看看!」
「跟我!?这么做……我觉得有点危险喔?」
他们两人眼神闪闪发光地缠着我,不过我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就算不能使用放逐技能,我的剑技也是经历百年磨练出来的。虽然不知道镜影能否完美重现出来,但如果办得到……而且就如我本人一样毫不手下留情的话,他们两个有可能会没命。
不过,沃夫似乎对我的担忧不太满意,他朝我投来一个挑战性的眼神。
「居然担心我的安全,艾德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对啊。看来我们应该把艾德打趴,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才行呢?」
「唉,现在变成这种发展?好吧,我自己先跟它打打看,在那之后再来考虑……」
「一言为定!汪呼呼,我现在已经可以预见艾德输给我,哭丧着脸五体投地的未来了!」
「艾德,做好心理准备吧!我的剑会把你劈成两半!」
「那是怎样,也太可怕了吧……不过,我觉得认真来场交流战确实是很好的训练。」
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们兴奋的动机跟我原本预想的不同。尽管这样一来,沃夫和蒂亚肯定会变强,不过……唔。
「……算了。那么,在勇者选拔大会到来前的有限时间里,大家一起以成为最强为目标吧!」
「哦──!」
「汪呼──!」
我们朝天空举起拳头,三人一同发出呐喊。就这样,我们训练的日子拉开了帷幕。
「吁…………呼…………」
沃夫安静地调整着呼吸,摆出双手向前伸出的架势。而与他相对的是一名全身漆黑的人型剑士。那东西虽只是拟态成人类外型,却用不输给人类的流畅动作举起剑,朝沃夫笔直地砍下。
「汪呼!」
看穿那个动作的沃夫短促地吐气,左脚用力向前跨步。同时他的右手使劲往回拉,变成半侧着身体,原本应该会把他劈成两半的剑尖,只削掉了一些褐色的毛发尾端。而他引以为傲的毛发被弄乱,换来的是千载难逢的攻击机会。
「喝!」
沃夫全力的掌底攻击命中那只拟态成我的镜影腹部,镜影当场被轰飞出去,化为黑雾消失不见了。
「太好了!终于打倒艾德了!」
「哇!真是厉害!」
沃夫高声欢呼,在我旁边观战的蒂亚报以热烈的掌声。沃夫在掌声中一脸满足地摇着尾巴走到我的身旁,对我举起手,于是我也伸手和他的肉球击掌。
「哈哈哈,终于被打败了呢。」
「我做到了!不过,身为无毛者的艾德竟然这么厉害,真让人吃惊。」
「哎,因为我也做了不少锻炼嘛。」
坦白说,拟态成我的镜影非常强。虽然它无法完全模仿我磨练百年的剑技,但其实力还是会让普通剑士自叹弗如。
虽说如此,沃夫却仅经过约一个月的训练就击败了它。无论兽尼亚的体能有多么出色,它这种卓越的战斗直觉可称其正是勇者。
顺带一提,镜影果然不会使用魔法,所以拟态成蒂亚的镜影最终不过是个还算有点本事的轻剑士。因为三两下就被我和沃夫击败,导致蒂亚还一度有些赌气地想教镜影魔法……不过,哈哈,如今回想起来都是美好的回忆。
「汪呼,这里真的是超棒的修行场。艾德,谢谢你。多亏你让我使用这个地方,我的实力大有长进!」
「不客气。话说沃夫能变强,都是因为你自己孜孜不懈地训练。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没那回事!如果我按照原先计画,只是绕遍各地打倒强大漆黑怪的话,肯定没办法变得这么强。所以我真的很感谢艾德!」
说着,沃夫把手横着伸出来。和人类的握手一样,这是承认与对方对等的象征。因为兽尼亚是个颇为重视上下关系的种族,所以在这么短期间内就得到对等的认同,是极为罕见的。
当然这方面存在着个人差异,沃夫那直率的个性应该也有影响,不过……怎么办,我觉得有点高兴。毕竟第一轮的时候,我直到最后都没能跟他这么握手。不过那一切都是因为我当时太没出息就是了。
「这样啊。能帮上你的忙,我就很高兴了。」
话虽如此,在这里也不适合反应过度吧。我语气轻松,但紧握住他的手,从手中同时传来了毛绒绒和充满弹力的触感。我充分享受那股触感后松开手,沃夫重新开口说道:
「好,既然训练正好告一段落,是时候去参加勇者选拔大会了。」
「说的也是。的确差不多该走了,不然会很难确保住宿场所。」
「那么,收拾完行李后就立刻动身吧!」
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我们迅速做好准备启程。虽然途中也遇过稍微有点强的漆黑怪,但对现在的沃夫来说完全不足为惧。
「汪呼呼!你们这点程度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哇──好厉害啊。」
「是啊。真的是绝佳状态的感觉。」
我们甚至没有支援沃夫,只是站在稍远处观望他笑着把漆黑怪打飞。难得勇者大人在畅快地战斗,要是去打扰他就太不识时务了。
「对了。艾德,之前因为我们一直跟沃夫待在一起,有件事没能问清楚,可以问你吗?」
「嗯?什么?」
蒂亚任沃夫继续在一旁大展神威,忽然向我搭话。我转过脸去,这位翡翠双眸因好奇心闪闪发光的姑娘,轻摇着耳朵询问我。
「那个修行场到底是什么?沃夫似乎不晓得,所以不是你在以前的世界里和沃夫一起训练的地方吧?」
「哦,是这件事啊。我们在上一轮也有训练过,但时机的确不是现在。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果然!但这样的话,那是什么场所?明明是那么完善又极为适合训练的地方,为什么没人使用呢?」
「没人使用只是时期的问题。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在那个修行场会恣意且猛烈地使用镜影对吧?所以那个地方原本的管理者限制了可以使用的时期。因为现在不是那个时期,才会没有半个人。」
「唉!?可是我们尽情地使用了耶!?」
「是啊。那是……你看,就是那个啦。算是先行支付报酬吧。」
「报酬?」
「没错。本来是在勇者选拔大会结束后,才会得到那个地方的情报。但是当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我边说边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眉头深锁。现在回想起来,那依然是个非常可怕的事件。
「……我还是不要问太多比较好?」
「是啊。蒂亚表情很容易露馅,所以现在先忍耐一下吧。要是听完详情,当你遇到相关人士时,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在态度上的。」
「唔,这个……我无法否定。」
我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蒂亚嘟哝着皱起眉头。即使只是这样的对话,也让我心情感到轻松了一点,连我都觉得自己很现实。
「总之,在那个事件后听到的消息中,夹杂着这个修行场的情报。不过,我这次打算阻止那个事件发生。所以算是先拿酬劳。」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从对方的角度来看,这意味着明明无事发生,这个设施却被擅自当作酬劳,还任意使用了吧?这样不会被骂吗?」
「哼哼哼……听好了,蒂亚,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面对歪头困惑的蒂亚,我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罪孽一旦被发现才会成为罪孽。无人知晓的罪孽就等于无罪。』……你不觉得这句话很深奥吗?」
「呜哇……艾德你表情好邪恶喔。」
「没关系!光说漂亮话是无法让世界运作的,考虑到今后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想让沃夫提升实力。如果稍微受到责难就能避免之后的悲剧,那我会尽全力这么做。」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所迈进的道路不会只有王道或正道。虽然我不打算走上歧途、堕入外道,但只是兽道的话,我会笑着踏过去。不过蒂亚没有生气,而是以笑容接受了我这微妙的决心。
「这样啊。那等到说出来也没关系的时候,你得好好告诉我才行喔?一个人背负太贪心了,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我还满有力气的!」
蒂亚弯起纤细的手臂做出强调二头肌的动作,我则欣赏着她迷人的笑容,不久后,沃夫消灭掉所有漆黑怪,开心地摇着尾巴回来了。之后我们的旅行也一帆风顺,没有特别遇到什么问题……距离选拔大会开始还剩下一周,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城镇普尼尔。
「哇──真是人山人海耶。这些都是来参加勇者选拔大会的人吗?」
「不能说全部,但应该大部分都是吧。」
这是一座拥有五万人口的大城市,所以应该本来就相当热闹。不过,就连原本十人并排也能轻松行走的大街都变得极为拥挤,走在路上甚至很难不撞到别人的肩膀。
「这样要住宿没问题吗?到处都人满为患吧?」
「唔,是啊。可能会有点困难……」
第一轮的时候,我们是在大会开始前一个月抵达的,所以能正常地找到旅店。我因为有那段记忆而莫名感到没问题,但不得不说我的预测太天真了。
「最糟顶多是在城外露宿,但那样会离会场很远。」
举行勇者选拔大会的斗技场是座位于市中心的巨大建筑。虽然最大容纳人数是三万人,但鉴于这种盛况,所有座位都坐满也还不够这说法完全不夸张。如果在野外露宿,等我们到达会场时,很有可能会陷入只能待在墙外的情况。
「嗯──不然艾德你们跟我一起住宿如何?我的故乡太远了,没人来观赛,所以应该还有一间给家属用的房间。」
「咦,可以吗!?」
对于沃夫这意想不到的提议,我不禁惊讶地说道。考虑到当初我那么废,他在第一轮没有提出这样的提议也是理所当然的。用以我无意识地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不过,这提议确实很有帮助。
「没问题!我也受到艾德很多照顾,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这样啊。那就感谢你的好意了。太好了,蒂亚,这里有浴室喔?」
「咦,有浴室吗?那也太棒了吧!」
作为勇者小队的一员,蒂亚也习惯了长时间不能洗澡的环境,不过她热爱干净的本质还是没变。对蒂亚来说,有浴室似乎是个超乎预期的好消息。
「那住宿的事这样就行了,先去办理手续吧。虽然还有时间,但要是忘了登记而无法出场可就不好笑了。」
「汪呼!那我们赶紧去斗技场吧!」
沃夫昂首阔步地走在街道中央,我们在他的带领下前往市中心的斗技场。据说拥有超过五百年历史的这座建筑物受到完善的维护,即使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也丝毫不会给人陈旧的印象。
「哇──好壮观啊。」
「真的。来到附近就觉得受到震撼呢。」
我在第一轮时真的「只是跟着沃夫走」,所以没有闲工夫慢慢欣赏,但这样重新抬头一看,实在很有魄力。当我和蒂亚忍不住看得入迷时,沃夫从稍远处大声呼唤我们。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
「哎呀,抱歉。这座建筑物太壮观,不知不觉就看入迷了。」
「汪呼呼,这座斗技场满载着兽尼亚的历史,所以那是当然的!」
面对我出声道歉,沃夫不但不在意,反而高兴地摇着尾巴。因为是自豪的本国文化被夸赞,想必他也不会感到不愉快吧。我们就这样穿过想入内参观的队伍,从旁边的门走进事务所。随后就有一名看起来是职员的女性──拥有美丽蓬松白毛的犬系兽尼亚──向我们打招呼。
「各位客人,请问有何要事?这里是事务所,如果想参观的话,请到前台服务处……」
「不是的!我是沃夫!是得到布鲁托大人推荐的勇者候补!」
说着,沃夫从腰包里拿出了信。那名女职员接过信后,神情认真地检阅了里面的内容,然后礼貌地向他鞠躬。
「失礼了。已经确认过您的信件,请到这边的服务台。」
「我知道了!」
沃夫在催促下站到服务台前,拿着笔开始填写文件。虽然有人取笑兽尼亚用短手指应该写不出文字,但那只是以人类为基准的身体特征问题,兽尼亚们并没有特别笨拙。如果使用适合自己的文具,很自然地就能熟练写字。
顺带一提,沃夫现在用的是像他一样手指粗短的兽尼亚专用戒指型笔,透过手腕细微的挪动,以流丽的文字书写自己的名字……感觉比写字总是龙飞凤舞的我还厉害。
「这样可以吗?」
「是的,没有问题。那么──」
「喂喂喂,连这种小不点都是勇者候补吗?」
这时,从事务所后方冷不防传来一道声音。我们把脸转过去一看,那里站着一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兽尼亚男人,他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拥有一身修剪得很短的亮黑色体毛。
「唔?你是谁啊?」
「什么?你这家伙,居然不晓得本大爷是谁吗!?我可是勇者候补的翘楚──杜班大人!」
「嗯,完全没听过!」
「咕呜!?你、你这小不点,胆、胆子还挺大的嘛……」
自认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名男人……杜班,面对沃夫那毫无讽刺意图的自然反应,一时不知所措。他把脸凑近了沃夫想找他碴,但他的表情很快就从气急败坏转变为兴致盎然的笑容。
「……哦?小不点,你挺强的嘛?」
「当然了。既然是勇者候补,就不可能弱!」
「哈哈哈,说得没错!很好很好。假如只是个被权力者硬塞进来的勇者候补,我就会在这里揍扁你,但既然真的很强,我就没有意见了!你叫做沃夫是吗?我很期待能跟你战斗!」
「我也是!我会用我的肉球把你打得扁扁的!」
「哼,少唬烂!」
虽然杜班粗暴地丢下这句话,却心情愉快地摇着短尾巴离开了事务所。当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时,蒂亚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
「唉,艾德,刚才那个人很强吧?」
「哦,蒂亚也看出来了吗?没错,杜班照理说相当厉害。」
「那为什么……不,晚点再问你吧。」
蒂亚露出一副有所不解的表情,但还是中断对话。于是我也把话吞回去,老实地等了一会儿。接着沃夫办完手续,朝我们走来。
「让你们久等了!」
「哦,已经好了吗?有没有忘记写名字?」
「没有!没有……没有吧?」
听到我的话,沃夫稍微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于是服务台的女职员笑咪咪地朝他点点头,沃夫见状后朝我挺起胸膛。
「嗯,没有!」
「这样啊。那安排我们住宿的事也没问题吧?」
「当然!不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两个……」
「嗯?什么事?」
「如果是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大部分的事我们都能帮你喔?」
「哦!那我希望你们可以偶尔陪我过招!大会为了防止作弊和意外事故,禁止参加者之间互相切磋,但整整一周都独自锻炼的话,我的功夫会退步的!」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事。我当然没问题,蒂亚呢?」
「我当然也可以。啊,但如果不使用攻击魔法的话,我比起直接战斗,用魔法辅助艾德会不会比较好?」
「唔──这部分只要巧妙地调整到让我的感觉不要跑偏就行了!」
「这也太笼统了吧……算了,没关系。巧妙调整吗?我会努力的。」
「汪呼──!谢谢!这样就不会输给那个叫杜班的家伙了!」
我们答应帮忙后,沃夫高举起拳头,天真无邪地欢呼。如果是小孩子还另当别论,我实在有点佩服他都超过二十岁了还能维持这种率真……不过这正是沃夫的优点。我想珍惜他的这个特质。
「那就先去旅馆放行李,然后再去逛街!我也好久没来这座城市了,我们一起到处逛逛吧!」
「哇──!好期待!」
「可别玩得太疯喔。」
暂时完成所有该做的事情后,我们游览了普尼尔这座城市,享受城里这股充满节日气氛的喧嚣。多亏有沃夫在,我们并没有特别受到歧视,度过了一段从头到尾都很开心的时光……然后到了晚上。明明房间摆着两张床,蒂亚不知为何却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我的床边。
「我说,蒂亚。你不觉得应该稍微表现得更矜持或害羞之类的吗?」
「事到如今有什么好假装的。啊,你该不会害羞了吧?」
「这算是害羞吗……好吧,我觉得有点坐立难安?」
虽说主观上我已经活了超过一百年,但我的身体是个健康的二十岁男人。就算比平均水准还清心寡欲,但我也会感受到一定的冲动和欲望,所以并不是毫无想法。
「啊,是这样啊。唉──……」
蒂亚听我这么说之后,挪动坐在床上的屁股,跟我拉开约一个手掌的距离。但她似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毫不犹豫地把脸凑了过来。
「算了,现在先不管那个。白天的……呃,杜拜,杜宾……杜班!对了,杜班!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个人和现在的沃夫一样强吧?但以前世界的沃夫是怎么战胜他的?」
「那个啊……也对。既然已经见过面了,我就告诉你吧。」
面对蒂亚神情认真的询问,我不自觉面带愁容,轻叹了一口气。没错,杜班拥有与如今在修行场锻炼过的沃夫不相上下的实力。然后第一轮的沃夫,并没有在那个修行场与镜影进行训练……也就是说,他比现在弱了很多。
那么为何实力较弱的沃夫能战胜比较强的杜班呢?这其中牵涉到践踏战士尊严的政治家们所打的算盘。
「从现在起一周后,将有十六名参赛者在那个斗技场进行淘汰赛。第一天是第一轮的八场比赛,第二天是第二轮和第三轮的六场比赛。接着,第三天是决赛,获胜者将会被认定为勇者,之后就是颁奖仪式。」
「哦,是淘汰赛啊。不过要是遇到属性不合的对手,岂不是很不利吗?」
「如果要追求公平的话应该进行循环赛,但他们似乎认为『因为属性不合就会输掉的家伙没资格当勇者』。嗯,也是有道理。」
赌上性命的实战,不可能会有公平这种东西。更别提若是成为勇者,其战斗方法与擅长的技能,反而会因为被敌人研究透彻而变成弱点。漆黑怪是否有这种智商另当别论,但要背负勇者这称号,可没廉价到能怀抱「遇到不擅长的对手,所以输了也没办法」这种天真的觉悟。
「而且,勇者选拔大会只是比赛,并非互相残杀。这只是想选出一名勇者作为团结人心的象征,输掉的其他十五人也仍会继续和漆黑怪战斗,所以我想他们是因此才会订出这样的条件。」
「啊,原来如此。说的也是。嗯……莫非杜班是和属性不合的对手战斗,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输给沃夫之类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大概谁都不会变得不幸吧。」
当时的沃夫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强,但也绝非很弱。如果因为组合的奥妙赢得了比赛,那么无论是获胜的沃夫还是落败的杜班,都不会那么耿耿于怀吧。
「关于沃夫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到决胜为止的三场比赛,都是很正常地凭实力获胜。杜班也一样,但他更加稳定,或者说更有压倒性的感觉。他也没有受到会影响到隔天的伤,休息一晚后,双方都是最佳状态。按照常理发展,杜班应该会获胜……结果却非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
「就普通观赛的角度看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两人很正常地战斗,沃夫在最后惊险获胜。硬要说的话,杜班的动作显得平淡无奇,以至于『其实他身上有难以察觉的伤势』或『前两天太卖力而体力没有完全恢复』这类谣言满天飞……但事实并非如此。
杜班被要求输给沃夫。他的家人……来这个城市帮他加油的妹妹被抓去当人质。」
「怎么会这样!?」
听到我的话,蒂亚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愤怒。紧邻我脸庞凝视着我的那对翠绿双眸中,熊熊地燃起怒火。
我把手放在气愤难平的蒂亚肩上让她冷静下来后,慢慢把那段过于苦涩的回忆化为语言吐露出来。
「我到现在仍不明白为何有人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但至少当时的我毫不知情,当然沃夫也一样。对于相信自己凭实力赢得勇者宝座的沃夫,杜班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如果双方不再重逢的话,事情也会就此结束……然而沃夫成为勇者三个月后,杜班的家乡遭到了大批漆黑怪袭击。」
「…………」
蒂亚猛然屏住呼吸,沉默地凝视着我。虽然很在意,却又不想听。可是不能不听就逃跑……望着蕴藏如此复杂情绪的双眸,我继续说了下去。
「先声明一点,这次袭击并不是谁的阴谋,真的只是运气不好。身为勇者的沃夫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到村子里,但当时村子已经受到严重的损害。
沃夫很后悔自己没有及时赶到,但他在那里发现了杜班的身影。沃夫看到当初与自己争夺勇者宝座的强者感到很高兴,提出共同战斗的提议。然而杜班顽固地拒绝这么做……结果村庄几乎全毁。出现多名伤亡者……其中也包括杜班本人。」
「他死了……?」
蒂亚用泫然欲泣的声音问道,我轻轻点头,她顿时把头靠到了我肩上。我搂住蒂亚的肩膀,讲述故事的结局。
「沃夫询问幸存的村民,为什么杜班不肯跟自己合作?明明两人联手的话,肯定能救更多的人,这是何苦?然后他听到的就是刚才那个故事。
沃夫得知自己的胜利是被安排好的,当场崩溃了。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嘴里不断道歉说着「对不起」,而当初对他不屑一顾的村民们看到他那副模样,也不禁感到同情。他们就是在这时告诉他那个镜影的修行场。
若对现在的自己感到羞愧,就去那里修练并变强吧。磨练自己的实力,才能配得上从杜班手中夺走的勇者头衔……被这么说之后,我们去了那个修行场。
沃夫抵达修行场后,开始了几乎不要命的训练。虽然我多次想劝诫他,但以我们当时的关系,我的声音始终无法传达给沃夫。然后经过两个月后,当时的沃夫变得比现在的沃夫更强……但相对地,他完全不笑了。除非别人提起,否则他绝不自称是『勇者』,晚上也噩梦连连,偶尔还会听到啜泣声。
尽管如此,世界仍需要勇者。无论沃夫的心情如何,他还是为了回应周遭期待而继续着讨伐魔王的旅行……最后,在一个只有兽尼亚人才能进入──不知是洞窟还是迷宫──的试炼之前,我被『放逐』出这个世界……这就是结局。」
「那魔王怎么样了?」
「不晓得。我就连沃夫后来是否有顺利打倒魔王都无从得知。因为当时还没有『勇者颠末记』这么方便的东西。」
「这样岂不是毫无希望吗?这太过分了!」
蒂亚转而把头抵在我胸前,就这样紧紧地抱住我。因为我也换了睡衣,她满溢而出的悲伤温热地渗入我的胸口。
「不管是沃夫还是杜班……就连艾德也是!明明大家都那么努力!根本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错!可是却没有人得到救赎……这太让人悲伤了。」
「是啊……但是,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改变。那种事只有神做得到。」
「虽然是这样没错……」
「……喂,你有听懂我的意思吗?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改变……那么,在发生前改变它就好了吧?」
「!?」
蒂亚猛然抬起头来。对着她泪水盈眶的翠绿双眸,我弯起了嘴角。
「没错,命运可以改变。我正是为此而来的。这是要颠覆上天注定之命运的大恶行……但是你会帮我吧?」
「交给我吧!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我都会做给你看!」
「哦,那就靠你啰。」
蒂亚顿时充满干劲,泪眼盈盈地展颜而笑。为了让这样可靠的伙伴成为共犯,我把之后的计画详细地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