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巧想到这里睁开了眼睛,原来是青波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
「哥哥,外公家到了。」
「好像是。」
「你睡得好熟,我叫了你好几次耶。」
「下车了。」
下车后就看到一扇石门。往里面跨进,一股芳美的香味袭来。
是梅花。
那是一颗大到需要抬头仰望的梅树。树干和树枝都很粗,红花交叠般地开着,发出让人几乎快要窒息的香味。
自己曾经看过这棵梅树。
彼此交叠的鲜艳红色,加上包覆全身的香味,巧全都记得。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站在这棵
树下。那时应该是初春的早晨吧!在缭绕的烟雾中,红梅一边散发出甜美的香味,一边悄悄绽开了花瓣。初春绽放的花朵香与静寂,从记忆底层浮了上来。
「巧,你来啦。」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巧于是转身。一颗白色的头映入了眼帘。满头都是白发,下面则是被阳光晒黑的大大脸孔。鼻子眼睛都很大。只有白色胡须下的嘴唇,形状相当整齐。
「青波,巧。我是外公呀!」
巧默默垂下了头。青波则躲在巧身后笑着。
「我是第一次看到青波咧!嗯?怎么了?」
「外公好像这棵梅树的树精哦!」
青波用手指着梅树。
「很高大、又很粗壮。啊!不过头上的颜色不一样。」
「梅树的树精?谢谢啦,真有意思的说法。」
「这孩子很奇怪吧,老是讲些很有趣的话。不过我们待会儿再聊好了,先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明天早上行李会全部送到,今天的行李要在今天之内先收拾好哦!因为从今天开始,青波和巧就有自己的房间了。」
「是啊!这房子虽旧,不过房间倒是很多。」
青波高喊着:「万岁」。巧肩上背着大型背包,再次望着外公的脸。
原来这个人就是井冈洋三,没想到竟然这么矮小。
外公突然转过脸来。两人四目相对。外公的眼珠不是黑色的,而是较接近深咖啡色。
巧低着头往前走。他一面走一面心想:「自己还记得那眼珠的颜色」。
巧分到了二楼朝南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
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门边的梅花及遥远的山峦。雪色如此白皙,比在车中所见到的还要鲜明。
之前一直是用帘子把六个榻榻米左右大小的房间隔开,和青波一起共用。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果真开心。巧慢慢地环视整个房间。墙壁和天花板确实老旧。只有因钥匙生锈而替换过的新建材房门呈白色凸显出来。巧对着从窗口飘进来的梅花香气用力来个深呼吸。
敲门声响起。
「巧,这房间怎么样?喜不喜欢?」
是广。看到穿着运动服的巧,广眨着眼睛问道:
「怎么换了衣服?」
「我去跑步。」
「现在就要去吗?」
「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所以……」
「喂,怎么马上就去跑步?不要乱来。」
巧沉默不语。今天要是不跑,到了明天身体就会出现细微而确实的沉重感。不是体重的增减,而是肌肉的某个地方会变得松弛。巧讨厌中断跑步之后的那份细微的肉体沉重感与倦怠感。不过老爸高中时期是参加美术社的,这种事就算说了他也不懂,想想也没有说明的必要。
「也好,去了解附近的环境也不是坏事。话说回来,这味道还真香。」
广也深呼吸。
「巧,田地对面不是有个小小的森林吗?森林后面可以看到建筑物吧?奶油色的建筑物。那就是新田东中,你从四月开始要上的学校。」
「我知道。棒球社不怎么强,去年在县大会排名前八名是最佳成绩,不过在主力的三年级生毕业之后,今年实力掉了很多,听说连要拿到地区大会的冠军都有危险。」
广轻咳了一声。
「你调查过了?」
「因为是我要进的社团,既然没人肯跟我说,我只好自己调查了。」
「社团这么弱,你应该不会满意吧。」
巧明显地把脸撇向一旁。
「既然连要打赢地区大会都有问题,更何况是全国大会。」
「打得进去。」
巧关上窗户。梅花香气被挡在窗外。
「因为有我才打得进去,难道你不觉得这种方式比跟着一定会赢的队伍,进入全国大会还要来得有趣吗?」
广倒吸一口气。喉咙深处好像被什么梗住,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明白,巧说的话既不是玩笑也不是逞强,只要和棒球有关,巧永远是当真的。
「老爸,别摆出那种表情啦!」
巧难得地出声笑道。
「虽然白虎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队伍,不过还是打进过中国(注:指日本的中国地区)大会,不是吗?虽然在准决赛时输掉了。」
(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你原田巧才打得进去?)
说到这里,广吐了口气。喉咙深处稍微轻松了些。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巧把脸直直转向他。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新田东中的事?哎呀,我没想到那么多。」
「我是说外公的事。」
巧把脸转向一旁,仿佛眺望远方似地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
「外公从前是高中棒球教练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很出名,对吧?率领新田高中在甲子园登场,春季四回、夏季六回。自从井冈洋三在十四年前不当教练以后,新田高中就没在甲子园登场过了。」
「你连这个都调查过?」
「因为没人肯告诉我。」
广原本想从口袋里拿出香烟,但却慌忙握住了拳头。自从生病以后,他决定每天只能抽三根烟。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没想到会和现在的你有关。」
「是有关还是无关,我自己会决定。」
巧戴上帽子,往前弯身,轻而易举地用掌心贴紧地面。重复做了两、三次屈伸运动之后,重新戴好帽子。
「我去跑步。」
「巧,不稍微再聊一下吗?」
巧把手放在门把上,回身说道:
「我很忙。」
「别讲这种像中年上班族说的话。」
广露出苦笑,朝着儿子身边走近一步。
「其实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被你外公反对。或许外公有他自己的原因。外公每天看的都是棒球社里健壮的选手,相较之下,爸爸看起来大概很不可靠。吵了半天,外公连婚礼都没参加,之后妈妈对外公似乎也有不满。她说外公只管棒球,对家人的事理都不理。总而言之,在结婚之后,妈妈和外公就没见过面,其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调职、青波生病太忙的缘故,不过你……」
广吞了一口口水。巧握着门把不动。
「你有和外公住过,就在青波出生的时候。产后妈妈把身体搞坏了,青波又一直待在保温箱里,而我每天又忙着工作。就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外公把你接了回去。嗯,那时外婆还在,用非常开心的表情抱着你。」
巧似乎嘀咕了些什么。只听到「大人」这两个字。
「咦?你说什么?」
「我说大人就是这样,你想知道的不跟你说,老是说着不相干的事。我要去跑步了。」
巧的细长身子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广双手插着口袋站着。右手不知何时紧紧握住了烟盒。
步出庭院,巧闻到了一股梅花香气伴随着树枝烧灼的气味。于是他绕到后门,树枝爆裂的声音传来,烟薰痛了他的眼睛。
洋三正往浴室灶口丢掷木柴。看到巧走近,于是问他是不是要去跑步。
「你还真厉害,知道我在这里。」
「还好啦,我记得外公总是用木柴来烧洗澡水。」
声音变大,灶口中的火焰卷起了漩涡。
「外公,我想请你教我一件事。」
「什么事?烧木柴的方法吗?这可是需要长期的经验累积哦。」
巧在洋三的隔壁坐下。
「教我投变化球。」
洋三又把手中的一根木柴塞进了灶口。以铁镶边的灶口卷着橘黄色火焰,轰地发出类似小兽的声音。
「变化球?你是说曲球吗?」
「曲球也要。最好是伸卡球。」
「为什么想投变化球?你这个年纪,那种程度的直球就已经足够。」
「外公,你看过我的球?」
「中国大会的准决赛。当时我刚好有事去了广岛,所以顺便看看。」
准决赛。那他也看到了那一幕。
在广岛举办的中国大会。准决赛第二回合,白虎队对上下关的贝鲁洛A队。
没想到会输。就算是在三局下半因为德州安打(注:「德州安打」指的是打者击出不营养的高飞球,守备因来不及接住,落在内外野之间而成为一支安打。也有人称此为「三不管地带的安打」。)和失误失掉两分时,还是没想到会输。白虎队是到了后半场才会加紧攻势的队伍,加上对方投手的球也不是那么厉害,只要抓得到内外角球、小心自然成形的曲球,铁定可以将投手打倒。而事实上,到了最后一局,也就是第七局采取攻势的时候,三支安打换来一分,一、二垒有人。一出局轮到自己打击时,巧想了一下下一场决赛的事。虽然打击并不像投球那么拿手,不过要正确无误地将球击出倒是简单。球的力道还不至于弹回球棒、顶住胸口。只要在这里得分,然后下半局维持不要失分也就行了,巧信心十足。第一球好球。第二球、第三球坏球。在他把第四球击成界外的时候,捕手要求暂停,然后跑向投手丘。
投手听了他的话之后点头,脸色相当凝重。
接下来的球不要挥棒。
巧相当确定。接下来是第五球,内角直球。
少瞧不起人。
用力挥出的球棒直接挥空。腹侧传来一阵刺痛,双脚不听使唤、直接往后面倒。
「好球,打者出局!」
就在跌了一屁股的巧面前,捕手起身将球直直传回二垒,将飞奔而出的跑垒者刺杀出局。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是伸卡球吗?球在手边微微下坠。
「跑者出局。比赛结束。」
是主审高亢的声音。
回到冈山之后,巧反复地看着比赛录影带。第一场无安打、无失分,投出十个三振的晋级前四强的比赛他没兴趣,而是反复看着准决赛最后一次打击,自己丢脸、挥棒落空的那一幕。
「那看起来像伸卡球吗?那是因为投手的投球姿势有点像低肩侧投,因此内角直球有时会自然下坠。变化球在少棒并不被允许,评审认为就是一般好球。」
「我被三振了。绝对是因为伸卡球的原因。外公,你教我啦。」
「不行。」
洋三拒绝了。
「才十二、三岁就学伸卡球,是想怎样!把手肘搞坏可不得了啊!巧,真正好的投手并不需要投些不三不四的变化球。」
「我知道。要当投手,我的能力可是很强的,连对付国中生、高中生都绰绰有余。」
「真有自信。」
「这是事实。」
「那你何必那么在意?」
「我不能原谅这种事。」巧嘀咕说道。声音莫名地小声。
「我不会投的球,别人却会,我不能原谅这种事。」
洋三握着木柴的手停了下来。
「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别的投手要投什么球,这和你原不原谅有什么关连?根本没道理。」
「道理一点也不重要。我学伸卡球并不是为了比赛!我只希望自己能投……好痛!」
巧皱起了脸。原来是洋三抓住他的右腕。
「巧,别小看棒球。球可不是投出去就好。笨蛋!你知不知道要想彻底学好伸卡球,这只右腕需要承受多大的负担?连硬球都还没拿过就这么陵!你想为了无谓的自尊,让这只手再也无法拿球吗?现在你玩的棒球,就是直直地把球投进捕手的手套。」
洋三的手这回捏住巧的下巴。
「巧,有自信是不错,你有那样的能力。不过要看远一点,不要急着弄懂什么变化球,还是等身体发育好了,当个能够投出好球的投手。棒球远比你这小鬼想像中的要广阔得多!你这个笨蛋。」
下巴一旦被放开,手就不自觉地往后撑。手心传来泥土湿润的感触。
「好了,赶快去跑步。」
巧起身,慢慢拍掉泥巴。
「受不了,有够暴力。不要乱吼啦,外公。」
突然之间,洋三的背脊出现些微的振动。耳边传来咯咯的模糊笑声。
「干嘛,笑什么笑。」
「哎呀,你说的话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十年前……」
「是啊,那时你才快三岁,拿球过来要我教你投曲球。真搞不懂,你是何时学会曲球这种字眼,连外婆都被你打败。而且因为被人小看你就拼命练,后来竟然学会了,还真是厉害。」
「好了啦!都十年前的事了,别再提了。」
洋三还在笑个不停。巧背对着外公,开始跑了起来。
「出门之后往右直走,过桥那边有座神社。你要跑的话,这距离挺合适的。」
巧背对着外公轻轻挥手。出门之时有风吹来,梅枝摇曳,香气再度包围了整个身躯。
巧的脚步声才刚离去,另一个脚步声就迅速传来。
「爸。」
真纪子在刚才儿子所坐的地方蹲了下来。
「你还是老样子,坚持用木柴烧洗澡水。」
「那当然。洗澡水就由我负责。」
真纪子低着头,往灶口里面窥探。
「爸,刚才巧在这里吧。他说了什么?」
「他有点事要我帮忙,被我拒绝了。哎呀!真纪子,不要塞那么多。」
真纪子慌忙地抽出木柴。桥色火屑弹飞似地散开。
「爸,你能不能帮帮巧?我是不知道他拜托你什么,不过他很少拜托别人。可以吗?」
「不行。」
真纪子叹气。
「巧真的不会拜托别人。他好像不喜欢拜托人家,也不跟人打商量。那孩子其实是想加入少棒联盟,不过我反对,于是告诉他家里钱很吃紧。不过讲坦白话,我是为了不想让他打棒球……结果他自己拿了少棒队申请书回来说:『我要加入这里。帮我把爸的名字填一填。』而把自己的名字和地址都填好了。他不是问你『我想加入』或是『我可不可以加入?』喔!全都他自己决定。明明才小四而已,和现在的青波同年。我连反对都没用。」
「那也不坏啊。」
真纪子短短吸了一口气,微微转动身躯。
「不坏是什么意思?」
「少棒联盟用的是硬球。投手不要太早拿硬球。我是觉得,在国中之前要先拿软球,慢慢地把肩膀练好。」
「够了。」
真纪子站了起来。额头微微沁着汗水。
「够了!什么软球硬球,又没人提到这个。不要再提棒球了。爸,你一点都没变,嘴里老是棒球棒球的!从以前就是这样,比赛比我的教学参观日还要重要。即使我发烧了,你还是比较关心选手的伤势。够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跟棒球有任何关连。」
真纪子闭上嘴,像要双手环胸似地再次蹲下。
「你和巧很像。」
「咦?」
「结婚的时候,你不也全部自己决定?包括对象、地点还有东京所住的公寓。当时你跟我说:『爸爸只要负责答应就好』让我实在是大受打击。我心想:『这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要结婚耶!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是我和广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交往啦!要是正常的爸爸,应该早就察觉了。爸,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了解的。而且广对棒球没半点概念,你不可能中意,这也是事实吧!你连婚礼都不肯出席……」
「我想是我太爱赌气。没看到你穿新娘服的样子实在可惜。你母亲也对我说:『本来以为你只是棒球傻瓜,没想到却是真正的傻瓜』。」
被火燃烧的木柴冒出水花。真纪子移开了视线。
「好像被火一烧,木柴就流泪了,我不喜欢。」
洋三记得在遥远的从前,国中时期的真纪子也曾这么说过。
「爸,我们回来这里,你会不会觉得麻烦?」
「麻烦?你在胡说什么。可以和女儿夫妇还有孙子住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羡慕。」
「是吗?那就好。」
洋三伸出手来,抚摸着真纪子的秀发。那是光滑、柔顺的发丝。
「你自己咧?对回来这件事会不会后悔?」
真纪子摇了摇头。
「坦白讲,之前我很烦恼。和爸住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不吵架地平安度日,心里相当不安。不过现在觉得很好。空气非常清新。」
「空气?什么啊?」
真纪子这回出声笑道:
「是青波啦!那孩子气管很弱,都市空气太脏了,不适合他。来到这里之后我试着大口地深呼吸,真的觉得很高兴,因为空气清新到足以渗入肺部深处,这样对青波有帮助,而且广的工作如果变得比较有空,就能一起吃晚餐了。说了你大概不信,爸,之前我们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餐的次数,一个月不到一、两次。就算偶尔到齐了,广也都是累到心情不佳、巧又什么话也不说,只有我和青波在说话。不过以后就没问题了,我作菜愈来愈有心得了。大家吃着好吃的菜、热热闹闹地说话、青波也会变得健康,感觉都是好事。」
「青波啊。」
洋三从真纪子身上移开视线。
「他是个好孩子。」
真纪子又笑了,声音很开朗。
「对吧?因为有青波,我才不会寂寞。就算遇到讨厌的事、心里觉得沮丧,只要见到青波的脸,我就涌现出活力。那孩子非常善良,连我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他什么话都会告诉我,而且还很有趣,就像在听童话故事一样。」
「那巧咧?」
洋三将木柴往里推。
「刚才你说,就算说了我也不会了解。那家伙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对棒球热爱到不行的心情就算对妈妈说了,她也不会了解?」
真纪子抬头望着天空,然后低语:
「巧不是那么脆弱的孩子,我怎么想,他根本不会在乎。他很成熟,不依赖任何人,有时甚至只相信自己。我觉得他好坚强,坚强到令人觉得有点可怕。」
真纪子缓缓抚着脸颊。在火焰照耀之下,她看起来比白天还要老上许多。
「就算自己一个人,他也不在乎,很适合当投手。」
「你在想什么?投手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耶!真纪子,投手位置的前面有捕手,后面还有七名野手,从观众席和球员席里都能看到。投手丘是最能意识到伙伴存在的地方。投手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就只有在奋力投出的球被人击出的那一瞬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棒球的事就别提了,这种事巧他都了解。」
「可是母亲不了解啊!你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吧?算了,洗澡水好了,叫广进去洗。」
「可是天还这么亮耶。」
「就是要趁着天还亮,用木柴来烧水洗澡,稍微奢侈一下。」
「爸,所以你才这么早开始烧洗澡水啊?」
「嗯,是啊!感谢他收容我这笨手笨脚的女儿。虽然这声感谢来得太晚了点。」
「哼!好恶劣!」
「妈妈。」
青波突然从背后扑了过来。
「哎呀,青波,吓我一跳。」
真纪子将身体换个方向,抱住青波。
「妈妈,哥哥不在。他又去跑步啦?」
「是啊,你也知道哥哥每天都要跑步。」
「我也想去。啊!好像螃蟹。」
青波指着木柴所发出的气泡。
「螃蟹啊?青波真有趣。」
「嗯,外公,我好喜欢这个家。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啊!妈妈,我在庭院找到款冬花茎。你来,我指给你看。」
被青波拉着手,真纪子站起身来。
「好漂亮、好漂亮的颜色。绿到会发光。」
「是啊,青波什么都找得到。」
真纪子和青波一走,洋三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木柴在火焰之中逐渐崩解碎裂。远处传来青波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