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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1 梅香的早晨

三月的这个早晨,新田变得更加寒冷。遥望中国山脉(注:纵贯日本本州南部的山脉),群山包围的新田市依旧看不见春天的脚步。就在路旁杂草开始变绿、梅花盛开之际,冬天忽然卷土重来。昨天才下过霰,今天则是梅枝和路旁杂草上都披上一层白霜。在一片寒冷的景色之中,只有阳光的脚步一步一步往春天前进。

早餐之前晨跑五公里。早在巧搬到新田的一年前,就已经是他每天不可或缺的练习。

不久之前,打开玄关的大门还能看到高挂在漆黑天空里的星星,现在变成照在霜上的清晨阳光。天亮的时间一天一天提早,寒冷的空气中飘着浓浓梅花香。

「哥哥。」

听到昏暗的家里传来呼唤的声音,巧正要跨出家门的脚步停了下来。

穿着睡衣,披着厚重运动外套的弟弟青波站在那里看着哥哥,咧嘴一笑。

「青波,回去睡觉。现在还很早。」

「嗯……我只是起来上厕所。」

「你的身体还没好吧?回去睡觉,别穿着这样到处晃。」

青波静静点头,望着哥哥又笑了。青波一个冬天感冒了三次,尤其是第三次最严重。因为发烧不退,不断呕吐而被送到医院住院一个礼拜,前天才出院。

比起其他即将升上小学五年级的小孩略显瘦小的身躯正在发抖,感冒初愈的身体似乎抵挡不住门外吹来的冷风。青波对着走出门,准备把门关上的巧问道:

「哥哥,你要去训练?」

「那当然。废话少说,快回床上睡觉。」

只要和青波在一起,自然会以严厉的口气说话。没生病的时候还好,但是看到生病憔悴、脸色苍白的弟弟时,就会不禁想要移开视线。他像带有裂痕的玻璃器皿,一不小心碰到就会无声无息地碎裂。体弱多病……如果纯粹只是体弱多病,只要适当的安慰和鼓励就行了,但是此时的青波又会展现与纤细脆弱的肉体不相称的坚强意志与倔强。随口的安慰或鼓励遭到拒绝,让巧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因此口气才会变得严厉。利用这种口气终止对话,让人觉得他不想多说什么。

「要跟豪见面吗?」

青波忽然抬起脸来如此间道,脸上还露出笑容。

「笨蛋,一大早我怎么可能约他一起跑。」

「啊……嗯,对不起。我看哥哥有带手套……」

巧关上门,充满花香的冷风迎面而来。拿起夹在腋下的手套,巧开始迈开脚步。穿过住宅区、从河堤渡桥之后沿着国道跑个三公里,一直跑到郊外的新田神社才往回跑。一开始跑步,身体马上变得温暖,甚至开始流汗。阳光和温度果然和冬天不一样——身体明确感觉到季节正在慢慢变换。

梅花、樱花、杜鹃花……再过几个礼拜,新田将会呈现一片花团锦簇。

「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故乡,是这么漂亮的地方。」

自己的父亲广,在去年春天就高兴地如此说道,并且一到假日便外出写生。回家之后,还兴奋地述说曾是高中美术社社员的他,终于重拾久违的画笔。今年应该也会出门画下这片五彩缤纷的景色吧?他曾经拿过一幅描绘樱花盛开的画给巧看,还问了一句:

「怎么样?」

「是很漂亮没错……」

「没错?」

「但是我不喜欢。」

「画?还是樱花?」

「都不喜欢。」

不管是画还是花,巧都没有兴趣。这么说来,与接下来即将呈现五颜六色的景色相比,把所有多余颜色全部删除的冬季景色,还比较合乎巧的胃口。巧不喜欢花和绿叶的气味与颜色,因为那给他一种带着谄媚笑容,粘着人不放的感觉。巧最讨厌粘人的人、事、物,也讨厌不熟装熟的家伙,还有厚着脸皮奉承别人的家伙。除此之外他还讨厌嘴巴说着因为你是学生、因为你是小孩,然后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家伙,以及马上想要保护别人的家伙。这些人都有太多包袱,而且想把这些包袱加诸在别人身上。

离开国道,巧跑进田间小路。

又想起弟弟的事。没有包袱的青波既不怕生,也不会主动接近别人,不羡慕也不妒嫉身体健康的哥哥。巧最近终于发现那个印象中身体虚弱、长期受到父母保护,像个可爱洋娃娃的弟弟,其实是个精神无比强韧,好比寒冬树枝的少年。

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弟弟,他回答不出来。在说什么喜欢还是可爱之前,巧觉得弟弟青波是个无法掌握,相当麻烦的家伙。

巧在神社的石头阶梯前调整呼吸,一股作气跑了上去。神社里充满明亮的晨光,甚至比树木繁盛的夏天还要亮。

还有另一个麻烦的家伙——比青波麻烦多了。如果对象是青波,还可以不去理他或是随便敷衍,但是对这家伙却行不通。

「你好慢。」

伸直靠在银杏树上的背,豪朝着巧走来。巧拿出手套里的球慢慢旋转。

新田的第一场雪在十一月初到来。初雪之后,如同春天充满阳光的好天气持续了几天,但是又忽然变坏,开始雨和雪混杂的日子。

恶劣气候开始稳定,天空开始放晴的那天早上,豪在神社等待巧。十二月三日,那是最高温也低于零度的寒冷日子。巧看到靠着银杏树站立的豪,着实吓了一跳。

「豪……怎么了?」

「我想接你的球。」

「什么?」

「用我的手套可以吧?球……你应该有。」

巧接过豪的手套。在越来越亮的神社里,豪一边呼出白色气息一边摆好捕手手套。

巧从隔天开始带着手套跑步,不过豪不一定每天出现。有时候连续十天不见人影,有时候又连续来了一个礼拜。每次都比巧早到,靠在银杏树上等他。豪在的话就一起传接球,要是不在,就一个人朝着下方的街道做完投球动作练习之后才回去。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了三个月。

隔了四天之后,豪再次在种社出现。

巧踢平脚边的土,与豪面对面站立。轻轻把球往捕手手套扔过去,然后接住回传的球。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开,球的轨道也从原本的曲线慢慢变成趋近直线。

「蹲捕罗。」

豪摆好接球的姿势。巧深吸一口气之后,开始摆出投球动作。周围的景色瞬间从巧的眼里消失,只看得见豪的手套。球飞进手套里面,发出清脆声响。

几只野鸟从杂木林里飞起。

豪起身看了一下从手套里拿出来的球,早晨的练习就此结束。接住全力投出的一球,豪便会拿下手套。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在寒冬的早晨,豪就是为了这一球而现身神社。

天已经完全亮了,街上传来热闹的声音。马上就是上学时间。

「青波还好吧?」

走在连接国道的小路上,豪如此间道。豪的爸爸正是青波去的那间综合医院的院长。

「应该好了。最近满会吃的。」

「阿姨呢?」

「正在跟病魔奋战。昨晚还说想吃冰凉的西瓜。」

巧的母亲真纪子,继青波之后发高烧而入院。医院诊断之后表示必须静养一个礼拜。

说了一句「这样啊」,豪便转过身穿越马路。要对着他的背影问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豪,你到底在想什么?接我的球的时候,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思考什么?

巧咬了一下嘴唇,不过豪还是头也不回消失在视线里。开口发问很容易,但是对方应该不会回答。最近豪很少跟巧说些什么,巧也不主动说话。

巧与豪是新田东中棒球队的投捕搭档。巧一直相信,来到新田遇见永仓豪之后,总算找到能够接住自己投球的最佳伙伴。没有人能像豪一样认真、心无旁骛、全心全力来接巧的每一球。只要跟豪在一起,就不用耗费多余的精神和力气投球。

只要对着那个手套投出自己最棒的球。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好的搭档。巧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但是最近却无法掌握豪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论是棒球队的练习还是早晨的传接球,豪都是一样认真,甚至比以前还要认真接球。周围的人也是这么认为。

「果然原田的捕手非豪不可。真是太好了。对吧,原田?」

每次一到社团练习时间,泽口老是在说完同样台词之后安心叹气。

「泽口,你怎么每天都说一样的话,烦不烦啊?」

「因为我是真的这么想。对吧,东谷?」

东谷也点点头:

「泽口说得对。当时的我也是不知所措,不过真不愧是豪,很清楚自己该做的事。现在新田东中的投捕搭档完全复活,大家也可以拼命练习了。好啊,春天的大会有好戏看了。」

吉贞发出「啧!」的一声:

「泽口、东谷,你们两个有时间担心投捕搭档,倒不如先担心自己能不能上得了先发阵容,你们两个可不像我一样是个天才。我真是辛苦,除了后备捕手的练习之外,还有先发三垒手的练习要做。」

「谁说你是先发三垒手了?少臭美了。」

「你白痴啊?每个人都说除了天才吉贞,没有人可以先发。」

「根本没有人这么说。」

巧一边听着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一边看着豪放在本垒板旁边的手套。心里想着今天也是一样。

那家伙今天依然没有笑容。

即使接住巧全力投出来的球,豪依然没有半点满足的笑容。就好像接球是件痛苦的事,紧闭嘴巴,绷着一张脸。或许别人没有注意,不过巧感觉得出来。从豪重新戴上捕手手套接球以来,巧就一直这么觉得。不是捕手的身分,而是永仓豪这个人有了些许的改变。即使每天一起练习,这种感觉依然无法抹灭。

我不了解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想要问个清楚。

你到底在想什么?一边接我的球,一边在想什么?

和别人扯上关系是件很麻烦的事。我根本不想猜测别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容许别人随便闯进自己的心里。其实我不讨厌吉贞、野口和东谷。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丰富的情感和自我意志,自己甚至会觉得这几个家伙还真厉害。对野野村学长以及高槻学长也是同样的感觉。

但是自己不想与群众为伍。除了球场之外,自己一点也不想和别人混在一起。希望自己能够不依靠别人,一个人走下去。这是一直以来的想法,但是却不禁想要问豪:

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希望?你想要我怎么做?

这是让人感到烦躁的感觉,过去从来没有如此烦躁到几乎无法自己。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这是巧的内心想法:比青波还要麻烦百倍的家伙。

又麻烦又难搞。即使如此,只要面对一八·四四公尺外的手套,巧的心里就会感到一阵雀跃。面对任何人、任何时刻都不曾有过的快感从身体深处瞬间燃烧。

不只站在投手丘上,就连在神社里不到二十分钟的投球,巧都能够发现那种兴奋与满足充满自己的内心。

巧随着「啧!」的声音迈开脚步——这是不满自己追逐豪停在原地的背影的声音。

打开玄关的门,一股烧焦味迎面而来,耳朵听见青波的笑声与父亲的说话声。

「你们在干什么?」

「喔、是巧啊。没有啦,只是我打算煎个蛋卷。」

广用拿着筷子的手抓抓头。

「蛋卷?蛋都焦了。」

「是啊。一不注意就变成这样。本来以为蛋卷很简单,不过还是没有妈妈那么厉害。」

被平底锅冒出的烟呛到咳嗽的青波也露出笑容。外公洋三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嘴角因为强忍笑意而不停抽动。

「从头到尾都开大火,当然会烧焦。还有你没开抽风机,烟都飘到玄关了。」

「一家子都快变成熏肉了。」

洋三按下抽风机的开关,广则是以怨恨的表情看着烧焦的蛋:

「现在怎么办?」

「重做不就得了。青波,从冰箱里把蛋和奶油拿出来。」

「嗯。哥哥,也要做我的喔。」

「还有我的份。那我来泡一壶最棒的红茶吧。」

「爸爸的份也拜托你了。嗯,蛋卷就交给巧,应该还需要面包吧。」

几个人手忙脚乱准备早餐。吃着刚煎好的柔软蛋卷,青波叹了一口气:

「真好吃。」

广也点头说道:

「嗯,很好吃。巧,看不出来你的手艺还不错。」

「蛋卷这种基本的料理,我还做得出来。」

「真的很好吃。我明天还想再吃。」

「我也是。」

看到洋三举手,巧一句话也没说。好,没问题——其实只要简单回复外公和弟弟一声就行了,但是巧不想和他们约定明天的事。虽然四个男人一起吃早餐也不错,还是偶一为之就够了。每天早上都跟家人一起吃早餐,实在是太累了。

「话说回来……」

广看往墙壁的月历。

「今天是公立高中入学考的日子。」

「又到了这个时期了。」

洋三也把视线移向印有花朵图案的月历。

「巧,你呢?」

看着红茶杯的巧把视线往上移,看到广正在微笑。

「我怎么了?」

「有没有考虑将来的事啊?应该想过要去什么高中吧?」

看吧,就是这样。

巧的内心对父亲说的话感到不以为然。我的将来,我自己来决定。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权决定,等我决定之后自然会告诉你们。在那之前你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大人总是这么急性子。急性子之外又厚脸皮。厚着脸皮侵入别人的世界,根本无视谁才有权决定。广不是强迫小孩接受自己的观念,把儿子当成附属品的父亲,而是深思熟虑的人。巧对于父亲的人生态度虽然没兴趣,也不感到讨厌或轻视。但是就连广这种人也一样,被全家团聚的欢乐气氛冲昏头,急性子又厚脸皮地带着笑容询问将来的事。就连明天的事情都很难说了,更何况是两年之后的事。

巧沉默不语,只是摇头。

「什么都没想吗?不过还是会一直打棒球吧?」

「爸。」

「嗯?」

「时间超过八点了,来得及吗?」

「啊!」广连忙站起来:

「轻松过头了。我先走了,下班后会去医院一趟,所以会晚点回来。」

洋三挥挥手:

「你别太宠真纪子。那家伙马上就会得意忘形,任性地说什么想要这个、想吃那个。」

「我会把爸爸的话一五一十告诉真纪子。」

广笑了一下就出门了。巧收拾盘子拿到流理台。

「剩下的交给我,你也快点去学校。」

「没关系啦,外公。你昨天才打破咖啡杯,你洗碗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胡说八道。真是的,你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你妈了……对了,巧。」

「什么事?」

「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在洗盘子的手停下动作。水龙头的水淋在手背上,水花飞散。

「别看你爸那样,他可是很了不起的。太太病倒之后能够不慌不忙地做完家事,然后以平常心对待人小鬼大的儿子,下班之后还要去医院探望你妈。看起来轻松,做起来可不容易。至少我就办不到。你外婆过世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慌了,受不了那个任性的女儿,老是对她大发脾气。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到底有多了不起吧?」

巧把盘子排上烘碗机,洁白的盘子滑下几道水滴。

「多跟他说说话。不只是你爸,也多试着跟其他人沟通。到处都有比你想像中还要有趣的家伙。而且……」

巧穿上制服:

「外公,等我放学再继续听你说教。」

「这不是说教,是忠告。」

「忠告?」

「这是打棒球的时间比你长的人给你的忠告。」

巧的视线对上曾经担任高中棒球队教练的外公。

「棒球?为什么会忽然跑出棒球?」

洋三轻叹一口气之后说道:

「巧,不愿意理解别人想法的家伙,是没有办法打棒球的。」

看到巧一言不语走出饭厅,洋三往空的红茶杯望去:

「看样子我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一旁的青波歪着头问道:

「我听不太懂外公说的话。是指团队合作之类的吗?」

「不是,外公说的不是团队合作还是小组合作之类的事,是更……青波,一但开始打棒球,你就会觉得人类真是有趣的动物。外公说的不是投球以及打击技术,也不是互相支持、帮助那种场面话。而是对别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人、不想了解别人或是表达想法的人,是没有办法打棒球的。只要一看到巧我就会感到相当担心。」

「不用担心啦。外公这样就叫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你知道这么难的成语啊?」

「我住院的时候常听到护士小姐说。我问她们是什么意思,她们告诉我是无谓的担心。还说医院里杞人忧天的人很多,让她们很困扰。」

「这、这样啊。外公也是吗?」

「嗯。」

青波用力点头,开始清洗红茶杯。

「哥哥其实很了解。」

「了解什么?」

「就像我和豪……他都有在思考,也有仔细听我讲话。这不就是对别人有兴趣的证明吗?」

洋三眨眨眼睛,凝视青波消瘦又苍白的侧脸。

「青波真是喜欢哥哥。」

青波仔细擦拭湿淋淋的手,小声说道:

「因为哥哥从来没说过我常常生病很可怜,还是没办法打棒球很可怜之类的话。只有哥哥他不会对我说你真可怜。我不喜欢人家跟我说什么你的身体不好,但是意志很坚强那种话。哥哥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所以待在他旁边我觉得很快乐。」

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只有哥哥不觉得我可怜——这是青波自己说的。曾几何时,十岁少年的心里也懂得拒绝与优越感只有一线之隔的同情。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像巧那样的露骨,但的确是属于少年的自尊心表现。

洋三叹了口气,不禁感到有点混乱。

洋三不认为自己跟巧讲的话有错。没有必要迎合别人的想法,不用特意成群结党,更不需要唯唯诺诺遵从别人、压抑自己的想法。但是像巧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是没有办法打棒球的。只有知道他人的宝贵之处,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打棒球。那是靠着自己的身体感受席卷球场的同伴之间的话语、对手散发的气势、怒骂与欢笑声所培养出来。从不认为别人有什么宝贵之处的人没办法有所感受,这就是洋三想要传达的。他承认巧的确有天份,洋三看过许多年轻选手,巧的才能不输给任何人,因此更希望他能够理解。

巧,别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疏远人群。

才华洋溢、拥有强韧的精神和肉体,就连运气也很好的孙子,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不知道棒球是建立在与有血有肉的人类互相交流的基础。如果巧一直没有办法理解,将来一定会成为他身为球员的致命伤。洋三一直希望巧能够明白,但是青波却说这是洋三的杞人忧天。青波眼里的巧与自己眼里的巧如此不同,到底谁才是正确的,洋三也回答不出来。

「外公,我可以吃草莓吗?」

「嗯,当然可以。」

「阿昌他们说今天放学之后要来我们家,拿讲义和通知单给我。在他们来之前我会乖乖休息,等他们来了之后,我可以跟他们玩一下吗?」

「不要太激烈就没关系。既然这样就得去买些点心才行。想吃些什么?」

「草莓蛋糕,或是披萨包子。」

一边对话,洋三一边眯起眼睛。青波展现的无邪又坚强的自尊心实在太过耀眼。每个孩子都有像这样希望别人尊重、相信自己的时期,自己也曾经跟处于这个时期的小孩子共度投球、打击的时间。

「我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听到洋三低声念念有词,青波眨眨眼睛,像是在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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