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妹妹,年纪比我大

好像有人在叫我……当恭介急速恢复意识时,心里正在想这件事。

虽说昨天脑袋昏昏沉沉,情况糟到简直和把脑袋整个塞进大酒桶喝过头陷入宿醉后清醒时差不多;不过看样子今天的身体状况相当好。不过考量到恭介目前的实际年龄,他这时用来比较的原本应该是他根本无从得知的感觉。

「呜……嗯。」

「嗯,您知道我是谁吗?兄长大人?」

身体状况很好,那么今天也能奉陪妹妹的任性要求了。当他心里还蒙胧地转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从头上传来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已经清晰到像这样光听就知道其主人是个对恭介来说很重要的人物。

「啊……我知道。」

「是吗?您现在感觉如何?如果您想马上拥抱我的话,那么我非常欢迎哦。由于我一直尽力保护自己的贞洁,所以十分渴望能在这里就把它献给您。」

「那种东西你随便找个陌生人献出去就行了……唔,咦?」

缓缓张开眼睛的恭介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是因为原本只是一片空白的视野继听觉之后也逐渐清晰起来,而且他对这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感到很不对劲。

「您怎么了,兄长大人?怎么露出一副好像鸽子被主炮打(注1)时的表情?」

「我说你、你怎么……」

「嗯,您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个老头在讲话啊?那么就让找来含住兄长大人的主炮——」

「你给我住手。」

恭介产生头开始痛起来的错觉,并打断了凛的话。除了声音之外,这种对答的内容也让他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他妹妹御厨凛本人没错。

然而恭介还是对于眼前所看到的情形颇有疑问。虽说他可以充分确定眼前这个人的真实身分,但还是非得再质问一次来确认不可。

「你……真的是凛吗?」

「嗯,我是御厨凛啊。我是兄长大人最爱的女人,也是为了让您夺走自己的贞洁而在这十六年来持续守护它、年幼可爱的妹妹哦。」

「所以我不是叫你赶快去找个男朋友把那种东西舍弃了……话说回来,给我等等!」

恭介在凛的台词里发现了一个引人关注的重点,于是伸出手掌制止凛继续说下去。

※注1:『鸽子被主炮打』是用来比喻惊慌失措的日本谚语『鸽子被豆枪打(鸠が豆铁炮を食らったよう)』的夸张说法。

「——我戳我戳。」

当恭介一制止凛就立刻闭嘴了,然而相对的她却迅速伸出自己的手,还用指尖戳了戳恭介的手掌。

「呜哇!」

这一戳给恭介的感觉似有若无,其力道控制堪称十分微妙;这种被人用指甲在手掌上轻轻搔了一下的微妙肌肤相亲让恭介的背上冒起鸡皮疙瘩,使他「唰」地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虽然恭介很想对她怒吼「别用那种奇怪的手法摸我」,但他心想,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于是他重新把心思都集中在刚刚察觉的不对劲上。

凛——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她浑身上下和自己记忆中的妹妹都大不相同。

她一直很宝贝、光泽十足的黑中带绿的头发依然存在;但在他记忆中原本她的发型不过是垂到肩膀的半长发,现在却变成垂到腰间的长发。而且「到刚才为止」她身上的服装应该是把衬衫套在外面的多层次打扮、下半身则是丹宁裤才对,但现在她穿的却是他们兄妹就读的学园高中部指定的制服;再者,依照他的推测,她的胸部大小应该是B,然而现在他可以肯定绝对变得更大了。

她真的变了,变得和恭介记忆里的妹妹模样完全不一样。

而且,她先前说的那句话或许也和这一点脱不了关系。

「你刚刚……是不是说过『这十六年来』这句话?」

这就是他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和记忆或感觉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相比,明确的数字传达给他的不对劲感觉可要强得多了。

「嗯,我的确是这样说啊。我为了兄长大人,这十六年来一直都守着自己的贞洁哦。之后只要没人想夺走,我就会持续坚守下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能一直保守贞洁或许也是件很棒的事吧。」

恭介心想那是你之后还想守下去才算数,然后再次质问。

「你现在应该才十四岁而已吧。」

没错,不管她有多喜欢恭介,还是和平常一样信誓旦旦地宣称就算要搞近亲通奸或近亲相恋也要和哥哥产生肉体关系……

但是他关心的和这些都无关,而是身为亲生哥哥的恭介现年十五岁,那么她就应该只有十四岁才对。从凛在这世上出生至今只过了十四年,但为什么她说自己在这十六年来恪守贞洁?在物理上来说这绝对不可能。就算硬要从卵子受精那一刻算起,那也根本不满一年啊。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若是平常的话,他的确可以斩钉截铁地撂下一句「所谓『十六年来』是绝对不可能的」来否定妹妹的胡言乱语,但是眼前凛那比自己记忆中要「成熟」多了的模样令他感到极度不对劲。

难道……不对,该不会……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年?……这怎么可能!)

虽然恭介很想否定,但是最后凛还是肯定了他心里不妙的设想。

「不对哦,兄长大人,我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那我呢?应该是十七岁了吧?」

「嗯,就户籍上的年龄来说确实如此。不过兄长大人的精神年龄和肉体年龄——不对,就这种情况来看,应该说您的主观年龄才对;这个部分还是维持十五岁时的样子哦。」

「喂喂……难不成这是因为……」

「嗯,没错。」

凛一句话肯定了恭介的猜测之后,就暂时不再说话了。虽然这时她魅力十足的脸上似乎掠过一抹寂寥,但看来这似乎是他的错觉。她巧妙地翘起单边嘴角,脸上浮现和他记忆中完全没两样的狂傲表情。

「欢迎来到两年后的世界,年纪比我小的兄长大人。」

在这一瞬间,恭介的思考停止了。他无法理解,也根本不想理解,但是他之前的记忆逐渐复苏,这对他理解凛这句话的意思很有帮助。

他终于慢慢理解眼前的状况了

这场冷冻睡眠试验的确成功了,不论是冷冻或解冻方面都是;然而在这段期间内,地球已经绕着太阳跑了两圈。

恭介的脸上完美重现了什么叫做「嘴巴张开的程度大到可以塞个西瓜」。他摆出一副傻眼的摸样死盯着面前的妹妹看。

「……对不起。」

虽然凛以与其说是稀奇,倒不如说是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出现过的老实态度向他道歉。一可是这反而变成她给恭介的致命一击。

鄙厨恭介十五岁,凛十六岁。

在这一瞬间,他不得不接受拥有和自己柑同基因的妹妹年纪居然比自己大这回事。

「我……我就毫不掩饰地告诉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原本以为亲妹妹的年纪应该比较小,但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变成我想拥抱的年长女性了……虽然我想你也搞不懂我到底在说什么——」

恭介从睡眠舱里出来之后,从书桌里拉出了椅子坐下,然后和平常一样,对着正模仿自己的音色说话的妹妹额头一记手刀用力敲了下去。虽然他有一瞬间心里浮现「她的额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值得一敲」的想法,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在书桌前方有扇外凸的窗户,这时朝阳就从这扇窗户的窗帘间隙射进房里。当他把视线移到放在固定位置的数位时钟上时,就发现日前已一经是早上六点,这个时间算是差不多非得出发到学园上学不可了;但是在时间旁边显示的日期却把恭介的主观时间往前推了整整两年,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想想迟到之类的琐事来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你说的应该是我的台词,仔细想想我现在面对的状况和之前被你做的事吧!还有,别若无其事地捏造什么我想拥抱的女人之类的鬼话。」

「兄长大人真是太冷淡了,我不过就是如实重现兄长大人的感情而已嘛。因为兄长大人很温柔,所以我才不走鬼畜路线(侵犯方)而走纯爱路线(拥抱方)啊。」

凛边揉自己的额头边用哀怨的眼神盯着恭介,而他却莫名其妙地对她的视线感到悸动。

这怎么回事?他边感受对之前手掌被对方触摸时所产生的奇妙感情的疑惑,边和平常一样与妹妹斗嘴。

「所以我说你是在捏造啊。其中也只有『妹妹变年长了』是真的而已吧!」

「嗯,确实如此。」

现在还扯什么确实如此啊!恭介边叹气边抱怨。

年纪比自己大的妹妹——

他心想「开什么玩笑啊」,居然碰到这种会令人想抱头装死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毕竟恭介只不过是睡一觉而已,结果醒来时妹妹的年纪居然比自己还大了。

如果在字典里查询一下「妹妹」这个字眼,那么就会得到「兄妹中年纪比较小的女性」这个解释。这和英文的「SISTER」可不同,在日语中,所谓的妹妹,定义就是年纪比较小的女性。即便在童话故事中会有「你掉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这种质问,但却不可能出现别人问自己「你妹妹的年纪比你大还是比你小」这种情况。

恭介不由得打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实在很想当场大吼一声「我到底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待遇啊!」。

「真是的,这种笑话实在不好笑。什么叫『年纪比我大的妹妹』啊。」

「不过这是事实哦,兄长大人。既然是事实,那么如果无法接受事实人就没办法继续前进哦。」

「没想到你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啊。」

「您没办法乐观一点是吗,兄长大人?」

「你叫我乐观,可我要怎么乐观?」

凛维持嘴角上扬的表情,用听起夹带有娇艳的语气回答。

「虽然在被施以冷冻睡眠后而当了两年睡美人的兄长人人看来,自己现在还是十五岁,不过要我说的话其实根本没这回事。因为现实随着时间过去,就法律观点来看,现在的兄长大人可是如假包换的十七岁哦。」

「说得也是,如果光看今天的日期和我的出生年月日的确是这样没错。」

然后呢?恭介用眼神催促凛说下去。

「也就是说,兄长大人现在已经到了可以考驾照、抽烟,甚至可以和我结婚或是看近亲通奸的成人录影带的年纪了。这真是太好了,兄长大人。」

凛边说还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恭介立刻伸手「啪」地一下敲了她的手,还对她翻了白眼。

「你说的那些事,我能做的只有第一项,而且还只限轻型机车。还有,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和你结婚,所以最后别混杂一些奇怪的玩意啦!」

「担纲演出『真正的近亲通奸,完全调教年长妹妹!』的当然是我和兄长大人,至于导演也趁这个机会由我来兼任吧。因为这对兄长大人来说应该是太沉重了。」

「趁什么机会啊?还有,别乱取这种太过生动的作品名称!」

他再度用手刀敲凛的额头。

「好痛啊,兄长大人!」

「这是你自作自受。还有,就算你真的想要,也别随便把近亲通奸这种事挂在嘴上啊!社会上对这种事的批判可是很严厉的。」

「没问题啦,只要事先用阳具戳破拉门,这方面的问题就通通都能迎刀而解了。」

「我说你到底是想挑衅谁啊?不对,我才不会做这么变态的事!」

「嗯,兄长大人的阳具要戳破的不是拉门,而是我的处——」

「给我打、住。」

恭介一边叹气,一边又再度伸出手刀去敲凛的额头。自从醒来以后,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一边这样想,一边也觉得像这样和平常一样的对答内容让自己产生某种安心的感觉。这方面倒是和她的外表不同,这种对答下会让自己感受到这两年间的空白。

当恭介彷佛为了深入品味这点而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并且一脸认真地面向凛,从正面凝视着她。

「那么……无法复原了吗?」

「嗯哼……」

或许是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凛露出率直的表情点了点头;这倒是让恭介稍微吃了一惊。他原本只以为这时她肯定又要开玩笑来搪塞自己。

恭介不由得心想,既然凛比平常更快端正自己的谈话态度,看来她果然还是有点罪恶感嘛。

「您所谓『复原』是什么意思?兄长大人您不是已经『复原』到目前这种状态了吗?您从不自然的身体状况回到十分健康的状态了是吧,兄长大人。」

「啊,是没错啦。我已经从冷冻睡眠中恢复过来了。」

「嗯,眼下这种状况如果有时光机的话,兄长大人就算是回到过去,若有乙姬的宝箱就算是返老还童;不过我想兄长大人您现在根本就是已经复原了。」

「说得也是……唉。」

恭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总得想点办法,这是他想说给似乎已经接受现状的自己听的话。

「最后我再确认一次,你真的没有骗我或是设局整我吗?」

「真是抱歉啊,兄长大人。」

虽然这句谢罪和先前那句「对不起」比起来总让人觉得欠缺诚意,但这句单纯的话语已经拥有足够的杀伤力来给他致命一击了。

恭介又叹了口气,这次他才真正完全接受眼下的事态了。

「是吗?我明白了。」

「……嗯,您能这么快就理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兄长大人。没什么啦,您就当成是被妹妹咬住不放而死心吧!当然我说的是指情色那方面哦。」

「我的确是披你死咬不放,不过那和情色什么的根本无关啦!话说回来,你也稍微反省久一点好不好!之前你的试验对象是我所以还好,如果你把别人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恭介卯起来向妹妹说教,但是才刚说完,他就立刻想到这根本没啥意义。果然正如所料,凛已经故态复萌,摆出一脸发楞的表情大放厥词。

「您在说什么鬼话啊,我怎么可能找兄长大人以外的人来当白老……试验动物啊!」

「只不过是换个说法而已有什么意义吗?话说回来,你也根本没有换个说法嘛!」

「我说兄长大人您知道吗?所谓『白老鼠』这种玩意在科学家手上,为了让试验结果的误差变得更小,就让它们搞近亲通奸来使其世代间的基因逐步同化哦!这是为了让它们的血统变得更纯。基于这个原因,就请兄长大人和我一起来搞生殖活动吧!」

「虽然我不懂什么专业知谶,不过那多半不是近亲通奸而是近亲交配吧!还有,你现在马上给我向纯种赛马相关人士下跪谢罪!」

「您真是太无知了,兄长大人。」

「你什么意思?」

「以纯种赛马的情况来说,要让对象交配时是不可能挑父母相同的兄弟姊妹来进行的。因为这样一来血缘太过亲近,血统变浓厚的话出问题的风险太高了。」

「既然如此,那人类就更不可能这样搞了吧!」

虽然恭介否定了这一点,但凛连忙满脸认真地回了他一串话。

「刚好相反啊,兄长大人。因为纯种赛马算是经济动物,所以配种时非以效率为优先不可;但是人类可不一样,只要有爱就能跨越一切难关啊!」

「我说你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节制』啊?」

「当然知道,那是指兄长大人一个晚上能跟我做几次。」

「不、对!」

第四发手刀在凛的额头上发威了。

「好痛啊,兄长大人!」

「谁管你,你自己想办法让感觉舒服一点吧。」

恭介只是随口应了一句话。

「嗯,我明白了,看我的吧。那么就让我用兄长大人的圣剑来完全达到高潮让您看看吧。」

「你不要只在这方面那么老实行不行啊!话又说回来,那个『圣剑』(注2)是哪门子的比喻啊?」

我指的当然是您的手刀呀?因为兄长大人是年底出生狗嘛,那不是正好?」

「听起来还真容易混淆,再说你所谓的『正好』又是怎么回事?…一

「兄长大人您不知道这种桥段一说白了就会冷场吗?……啊,难道这是兄长大人因为觉得身体发冷,想要我和您肌肤相亲来取暖所以才发出的讯息?我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给我住手!」

恭介大喝一声制止了凛,然后他以要换衣服准备上学为由,站起来推着凛的背想把她请出去。凛虽然毫不抵抗地任由恭介把她推到门口,但这时她突然背对着恭介用率直的语气叫了一声。

「兄长大人。」

「嗯?」

这会儿还有什么事?恭介粗鲁地回答。

「……您在生气吗?」

虽然问题很单纯,但是凛问得很认真。

「……你真的有在反省吗?」

只隔了一息的时间,恭介就把妹妹的疑问原句奉还;而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真的有在反省我就不计较了」。

凛盯着恭介看了一阵子,然后她就一言不发地任由恭介从背后把她推出了房门外。

恭介把门「碰」的一声关上,房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垂下视线,凝视着自己刚刚推着妹妹背后的手掌。

虽然恭介还是很沮丧,但仍然得去上学,于是他换好制服后出门了;而在大门对面等他的凛双手插腰,脸上还露出和平常完全没两样的大胆微笑。

看到她这副模样,恭介只能死心叹了口气,垮塌着肩膀把手往后伸将大门上的拉门「喀喇喀喇」地关上了。离开家门后,他就和凛一起走在路上。

御厨兄妹两人居住的平房周围仟么也没有。从大门延伸出去的一条道路虽然宽到可供好几辆汽车并行,但这条路可没有柏油路面,不过是条即便只是人走在上面都会掀起沙尘的砂石路。道路两旁都是些已经荒废的农地,要说人工建筑物,也大约只有离御厨家几百公尺外那栋像是仓库、孤伶伶地伫立在那里的房屋了。

※注2:凛的比喻出自漫画『圣斗土星矢』,山羊座黄金圣斗士修罗的必杀技正是以手刀施展的『圣剑』;而大约十二月二十一日到一月十九日期间出生的人在黄道十二宫中就属山羊座。

说到底这里就是乡下,远离都会地区、人烟稀少的地方。

从这里徒步走到他们兄妹就读的国高中直升学校「织馆学园」大约要一个钟头。他们从很久以前每天早上就都像这样一起上学。

「我先大概确认一下……」

恭介一边往前走,一边询问走在他旁边的凛。

「我的学籍之类的个人资料怎么样了?」

「嗯,之前我有替兄长大人办理休学,所以您现在还是国中三年级的学生哦。」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就算只是义务教育,人要是无法出席当然就会变这样嘛。」

「虽然我可以尽力做到最好,不过我觉得为了这个而拒绝动用手上的资源那可没什么意义,所以有时候也得随波逐流从众一下。」

「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也没用,无所谓啦。」

恭介叹了口气,努力把心里累积的郁闷一口气通通吐了出来。虽说他因为在和凛打交道时总是会被卷入形形色色的麻烦而让自己的身心都磨练出了一定程度的耐性,但才念中学就得留级两年这种堪称前所未有的体验,对他来说实在有必要花点时间来整理心情。

「哎,兄长大人别那么在意嘛。您就当成这么一来就不会失去中学时代的光辉岁月,而能好好度过这段日子不就得了?所谓中学的最后一年可是好东西哦。」

「呜哇,你那种轻视别人的眼神看了真令人火大。而且在这次事件中,刚才那个眼神还是最令人火大的一次啊!」

「哼,我可是很清楚兄长大人何时才会转大人哦。正因如此,现在就请您和我一起迈入大人的阶段吧。兄长大人啊,您看在那边的草丛里如何?」

「在草丛里迈入大人的阶段?你到底想干嘛?」

「……受精?」

「喂,这不就等于是在爬楼梯的时候用一步跨三阶的方式硬要往上冲吗?你的股关节会脱臼哦!」

「股、股关节脱臼……」

凛刻意用手掩住嘴巴,同时还一脸惊愕。

「兄长大人您想做得那么激烈吗!」

她在一瞬间就从猛翻白眼、背后兼还有电闪雷鸣的表情,变成得用手直接擦掉嘴边的口水的架势;普通的女高中生绝不可能笑得这么淫荡。

「为什么你从刚刚开始就笑得这副德行!还有,我才不会跟你做!」

「唔,虽然很遗憾,但是这样我可没法子了。不过话说回来,兄长大人您不觉得『受精』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字眼吗?虽然是遗传学的相关名词,但听起来却莫名地很色……不对,应该说莫名地浪漫啊。而且若这个字眼前面再加上『近亲』这两个字那就更棒了!」

「你现在马上给我向基因工程的相关人士道歉!」

「还有,『排卵日』听起来其实也蛮色的。」

「你以为自己是在字典上画红线来标重点的国中男生吗?」

「那么依此类推,我觉得所谓『处女怀胎』实在太不像话了,不把处女献给热爱它的男人就怀孕,这种行为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认为要说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愚蠢的行为也不为过。」

「所以我说你到底是在找谁的碴?」

恭介用受够了的语气发起牢骚,还举起手来发出一记手刀猛敲身旁的凛。由于他们俩是并肩行走,所以他的手刀同样准确地命中了凛的额头。

「算了,留级的事我知道了。那么教室和班级又如何呢?」

「这个部份倒是没变,仍然同样是3—A的那间教室哦。」

「是吗?」

「顺便提一下,我去年也是在3-A这个班级里哦。就和年轻时的关白大人一样,我在这一年来一直都有在替兄长大人暖席,所以今后也请兄长大人充分享用我残留的体香吧。」

「我知道了,到教室之后我马上就会去换新的桌椅。」

「什么!」

身旁的凛发出了很夸张的仰天大叫。恭介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她。

对于他这种眼神,凛发出了强烈的反弹。

「兄长大人太不近人情了,太禽兽了!就连那个魔王NOBUNAGA都能提拔那只替他把草鞋揣在怀里暖鞋的猴子成人类,可是轮到兄长大人时,您居然能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

「那猴子本来就是人类吧。再说如果要我就这样直接用你坐过的桌椅,我好像会被某种不明怨念附身。」

「这种说法太失礼了,请您说那是欲念。」

「关于这点我否、定。」

话声一落,又有一发手刀落在凛的额头上了。

「您为什么非否定不可?」

凛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思考。

「我心里的确有想被兄长大人侵犯的想法,而我也相信兄长大人心里也有一样的想法。」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有这种非分之想啊。」

「不,您应该是有。所谓『妹·即·犯』应该是我和兄长大人您共同信奉的唯一正义!」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和你共同信奉那种玩意啊!」

「您说什么?……啊,对了,我们共有的不是正义而是性技啊。因为不管怎么说您都是要侵犯我——」

「吵死了!而且你那副巧言令色的样子看了格外令人火大。」

「可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刚刚那三个字用得不好,特别是第一个字。光用『妹』这种暧昧的表现,就表示可能会三不五时冒出来的其他妹妹也会成为您的侵犯对象;这里果然还是非得冠上『亲妹』这两个字不可。」

「原来所谓妹妹是三不五时就会冒出来的东西啊?」

恭介又叹了口气。这时周围的风景已经从一片田野逐步转成街区,而且由于现在是清晨所以已经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通勤上班族和学生了,因而他吐槽时也越来越小声。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考量到光是大声吐槽就很引人瞩目了,而且还会导致凛挂在嘴上的惊人言论传到别人耳里的风险提高。

「再说,我的妹妹只有你一个。」

为了进一步扯开话题,他说这句话时多少有几分认真;结果他是用听起来像是在泡妞的语气小声念出来的。

可是凛却宛如在嘲笑恭介这番用心良苦似地,以和平常没两样的态度继续先前的话题。

「不,这可未必,兄长大人。当我被兄长大人的技巧迷得神魂颠倒的时候,或许那些家伙就会说『哼,那家伙不过就是我们妹妹四天王里最萌的一个罢了!』这样的话哦。」

「你说的那个『妹妹四天王』是什么鬼玩意啊!还有,你那样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最萌』什么的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吧。」

「嗯,关于所谓『妹妹四天王』的说法虽然堪称五花八门,不过目前是以年长的妹妹、无血缘的妹妹,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同性的妹妹这种说法最有力。」

「别用『年长的妹妹』这种说法把自己列进去啦!这种听起来莫名其妙地挺真实的笑话我就当没听见了。还有,既然是『妹妹』,一般来说应该都会讲『同姓』吧?」

「不对啊,兄长大人。我说的不是女字旁而是竖心旁哦。」

「你说的是那边?喂,那不过就是指弟弟而已嘛!」

「我也这么想,可是最近所谓『伪娘』这种玩意大行其道,实在令人很伤脑筋啊。如果这些家伙都很老实地滚回摩洛哥或是泰国去的话,那我倒也不吝于认可他们啦,可是他们通通都只会装纯装可爱,而下半身却还吊着那串肮脏的玩意。」

凛看起来像是刻意地叹了口气。

「要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真正确立『伪娘妹妹』这个类型;这实在令我不寒而栗。目前在局部地区已经出现乾妹妹比亲妹妹更受欢迎的风潮了,如果将来除此之外还有伪娘妹妹这种玩意来凑热闹的话,我该怎么办?」

「啊—,嗯,我倒开始觉得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因为恭介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或者应该说他觉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话题都不该再继续下去了,所以他就漠不关心地说了句风凉话,硬是把这个话题打断了。

他们就这样沿着越来越喧闹的上学路线前进。虽然刚刚那个略嫌猥亵的话题暂时打住了,可是之后凛又冒出新的话题,而且还是会让周围的听众通通报以白眼的那种;这下恭介也束手无策,他只能假装不在意周围的视线而继续和凛聊天打屁。

虽然眼下这种情况让他觉得还是和两年前一样没有变,但是时间终究已经过去了。当他和妹妹一起抵达学校之后,虽然妹妹一脸忧郁地对他频送秋波,但还是一个人走向了高中部的校舍;而目送她背影的恭介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恭介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和周遭真的是格格不入。

他从出入口进入校舍,并依照凛告诉他的前往3—A教室;而他一踏进教室里,就发现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盯着他看。恭介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话说进入新年度到现在也才刚过两个月,这时班上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要换成自己恐怕也会死盯着人家看吧。

恭介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这种令人不快的视线的模样,然后向离自己最近的男生自我介绍,并询问对方自己的座位在哪里;男生虽然一脸愕然,但还是告诉他是在教室最里面、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

恭介道谢之后走到座位那里,但是接着却杵在座位前不动了。

他想起之前凛说的话。姑且不论她的真实意图是啥,但是他认为她说眼前这组桌椅是她用过一年的东西这点肯定是真的:而且她应该便了某种手段,让眼前这个座位不会被别人占用。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太舒服,这种似乎被人算计的感觉——不,应该说他的确被人算计了,这让他压根不想坐到眼前的座位上。

然而就算他想提出换桌椅的要求,但教室里的气氛对他来说未免也太过疏离了。结果恭介最后只能边在心里祈祷桌椅上没有任何机关、至少不要有什么会让他受到肉体伤害的东西边认命坐下了。

幸运的是看来桌椅上似乎没有任何立刻生效的机关,不过……

(如果她用的是那种之后才逐渐生效的毒物那才恐怖啊!)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他就立刻发现自己的精神方面已经染上剧毒了;这让恭介变得更加沮丧。

但是不管怎么说由于终究没发生什么事,于是恭介重整心情把手肘顶在桌上并用手托住脸颊,盯着窗外看来打发时间;而对于那些从背后传来、紧迫盯人的好奇视线和窃窃私语他都一概无视了。

之后其他学生陆续到校,而且终于到了开班会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先后回到座位上。几乎就在同时教室前方的门被人拉开,有位中年教师随即进门,一路走到讲台前方。

「这个,在班会开始之前,今天首先跟大家介绍一下转学生。」

级任导师这句话在教室里掀起了一股骚动。当这股骚动暂时平息时,所有学生都再度十分好奇地看着恭介。

感受到这些好奇的恭介举起手来,向导师发书。

「老师,您说的是我吗?其实我不能算是转学生。」

「咦?你是……那个座位,哦,你是御厨同学吗?」

「是。」

「你已经可以出门啦,那你的病好了吗?」

「呃?啊,算是吧。」

虽然恭介思考了一下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很快就想通是怎么回事了。他对这个情况的理解是:恐怕凛之前为了避免麻烦而谎称他在养病,以此做为他无法上学的理由吧。

反正不需要多费口舌来修正这个说法,恭介就先点了点头。

导师表示「是这样啊」还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转向所有学生讲话;他说的就是「御厨同学因为病已经好了而复学,大家别把他当外人要好好相处」诸如此类的常见台词。

然后他咳了一声,重新挑起话头。

「那么,接下来就介绍一下转学生。进来吧。」

(原来他说的真的不是我啊?)

包含心里这么想的恭介在内,所有学生都循着导师的视线把目光转向教室的前门。这时门在无声中被拉开,一位少女走进教室。

虽然可以听到教室里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但是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在这种情形下,室内莫名其妙地演变成只听得到少女的厚底鞋踩在地上发出的脚步声和她的衣服下摆的摩擦声。

她走到讲台旁,然后一个转身面向学生们这边。即便她已经和学生们面对面,他们还是像中了魔法一样通通在发愣。

她不但是个美少女,而且如果要用「虚幻」这个字眼来形容她的美,想必在场的人里应该没有半个人会有异议吧。

她身上穿的并不是其他女学生穿的浅蓝色水手服,而是多半是便服的黑色蕾丝边洋装。

上半身的服装采用的是到处都加上缎带、还有袖子很长的喇叭袖设计;说到下半身的裙子则是加上了同色的裙撑,而且还用银线绣上动物的刺绣,整体营造出很可爱的感觉。她穿的袜子也是纯黑色的过膝袜,还用加上蕾丝边的吊袜束腰带绑住。

另一方面,她这身从头黑到脚、简直像是丧服的打扮中只有一小部分暴露在外的肌肤却是完全相反的白皙。不,不光是肌肤而已,就连垂到腰际的长发颜色也是相同,凡是看到的人都会留下纯白的印象。

一位住在寂寥的洋房里的白发魔女——恭介心里莫名地浮现了这样的想法。

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少女缓缓开口了。

「我是天涯流离,请多指教。」

从她小巧的嘴唇间流泄出来的是完全没有表达感情的抑扬顿挫的女高音。虽然其中包含着莫名能风靡众生的迷人音色,但也兼具排斥任何被吸引过来之人的冷漠。可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声音。

而3—A班级里的所有人都很快就明白她的确是个符合外表形象的少女这回事了。

班会才刚结束没多久,几乎所有学生就立刻围在流离身边。虽说就「班上出现的新面孔」这一点来看,那么恭介也是一样,然而和长相不好也不坏、不过是张大众脸的男生相比,学生们当然会众集在才刚亮相就堪称万众瞩目的美少女身边。

真要说的话,恭介其实也对流离很有兴趣,不过因为他的座位在教室边角,导致他慢了一步,所以他只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远远地凝视着她。

要说大家对她的感觉,刚开始几乎都是很有好感。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兴奋地对她提出「你是从哪里转过来的?」、「你有什么兴趣呢?」和「这套衣服是什么牌子的?」之类一般对转学生很常见的、充满好奇心的样板问题;然而她却完全不回答任何问题,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这种情形看起来简直和周围的人完全不存在差不多,她的举动看似根本看不到别人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所有人的感觉终于从好感转变成困惑,同学们开始彼此议论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静静地站起来,转身走向教室的入口。

坐在另一边的恭介无法想像周围的人到底是怎样看待她,但光就眼前的情形,从她身边的人群宛如摩西过红海般分成两半、让出了一条路的情形来看,他可以轻易想像出那些人的眼神肯定都是不怀好意。

流离若无其事地从学生人群中通过,摇摆着一头自发和黑色蕾丝洋装走到教室外面去了。

她人一走,群众们的困惑立刻进一步变质,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好恶两派。

这两派就是以嘴上大喊「这样的她也不错!」、「充满神秘感的美少女最棒了!」的男生为中心的粉丝集团,以及把她冷漠的态度看成「装模作样」而很快就开始看她不顺眼的女生集团。

敏感的人果然容易得罪别人啊,有个比任何人都敏感的家人的恭介这时打心底这么想。

「嗨,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他心里还在转着念头时,从头上传来了某人的声音。他维持坐姿抬起头来,就看到眼前有个脸上挂着爽朗笑容的男生正指着前方的座位。

恭介心想「因为流离不在了才跑到我这边来吗?」,做好心理准备后才点了点头。

「我叫中岛克树,大家都叫我『小克』;如果你也这样叫我的话那我会很高兴哦。」

「我叫御厨恭介,没有被取什么绰号,我的朋友都直接叫我『恭介』。」

「那我直接叫你『恭介』可以吧?还是得加个『哥』才行?你应该比我年长……没错吧?」

克树的脸上依然挂着爽朗的微笑,但他却摆出一副彷佛正在察言观色的机灵表情。他没有参与不论好坏都已经成为班上中心人物的流离的话题,反而跑到恭介这边来—光看这点就给人一种他和其他学生不一样的感觉。

「我因为身体出问题而休养了两年,不过大致上我算是十七岁吧……要不要如『哥』都行啦,毕竟我们是同班同学嘛。」

恭介边苦笑了一下边这么说。虽然从社会上的观点来看他是十七岁没错,但是他的精神年龄和主观年龄还是只有十五岁。这个部分和身为中学三年级的同班同学相同,因而如果人家在叫他的名字时还加个「哥」字会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所以恭介又补上一句「我反而希望你能直呼我的名字」。

「了解,今后我就叫你『恭介』吧。」

「好啊。」

恭介对克树报以微笑,衷心欢迎这个在全新班级里首先和他交朋友的人。

「恭介你是独生子吗?有没有兄弟姊妹呢?」

「啊,我有个妹——」

——妹,他话还没讲完,教室里就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互撞了。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通通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这下大家就发现刚刚流离离开时通过的教室前门又被拉开,而在门边写着连络事务的小黑板还被撞得摇晃起来。

把前门拉开的是个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体育制服、还有把膝盖完全裹住的白色过膝袜的少女。她摆出了双手插在腰间、看似傲慢的姿势,而这个姿势在恭介的记忆里可是鲜明到会让他头痛不已。

她毫无徵兆地穿过再度骚动起来的教室,以旁若无人的态度一路走过去。

然后就在恭介面前停下来。

「让您久等了,兄长大人。因为我想用『义父义母』来称呼我们的父母,所以能不能请您助我一臂之力呢?」

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超符合她的风格的台词,让恭介很想当场抱头装死。他边揉着额头边叹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妹妹回答。

「虽然我很在意能从你的遣词用字里莫名地感受到恶意这回事,不过这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您在说什么蠢话啊,刚刚那句话不是我纯粹基于好意才讲得出来的台词吗?说到底我怎么可能会对兄长大人有恶意,这点兄长大人应该很清楚才对。」

「啊,我虽然很不情愿但的确很清楚。我是真的很不情愿啊。」

接着恭介冒出一句「所以呢?」制止了这个可能会无限偏离正事的话题继续下去,并重头质问凛的来意。

「你居然特地跑到中学部的校舍来,到底是想干嘛?」

「嗯,我有两个目的。首先是这个。」

凛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把一个用布包起来的盒状物放在恭介的桌上。到刚才为止她到底把这玩意藏在哪啊……像这样的吐槽他从大约十年前起就没做过了。这是因为现在即便他真的问出了这句话,他这位老妹也只会给他像「因为我有超次元口袋」或是「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嘛」之类的回答。

「这是啥?」

基于先前提到的原因,所以他纯粹只是想问那是什么东西而已。

「这是便当,我为了兄长大人特地早起下厨做的。我想您的病才刚痊愈没多久,如果还去参加半价便当争夺战虑该会很辛苦吧。」

「我怎么会在正午跑去搅和那种鸟事!……算了,还是谢谢你。」

即便恭介忍不住又吐槽,但却纯粹想要感谢对方。当然啦,他也没忘了要问「便当里应该没有任何花样吧?」这句话。

「请您大可放心,这可是我精心制作出来的便当,您可以仔细品尝它的味道。我还可以赌上兄长的名誉来保证这便当绝对好吃哦!」

「如果你要搞这种飞机,就给我赌上自己的名誉啦!」

「虽然我采用了日式风格将便当作得十分美观,不过还是请您别凝视太久而忘了吃掉哦。」

「我知道啦。那么还有一个目的是什么?」

「嗯,就是来让兄长大人欣赏一下您很喜欢的运动短裤。」

「噗——」

凛突然冒出了这句和先前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台词,害恭介不加思索地猛喷了一大口气。

而随着凛这句话一出,教室里又掀起一股骚动。

「你、你……你说什么?」

「啊,我弄错了,抱歉。」

凛露出突然想到某件事的表情,还道歉了。

「更正一下,我是来让兄长大人欣赏您最喜欢的妹妹穿运动短裤和白色过膝袜的造型。」

「不准重覆同一句话!这样反而更有可能会被人听见吧!」

「的确,我这种说法会有让兄长大人想要夺走我的贞操的危险,不过我早就做好对这回事的心理准备了,因此请您别太在乎。」

「我在乎啊!不如说你得在乎啊,你主要应该在乎我的名誉和在社会上的立场啊!」

恭介不加思索地压低声音吐槽,然而另一方面他却听得到教室里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虽说他没办法个别解读,但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被人贴上「喜欢运动短裤的妹控哥哥」这种标签「。

凝神一看,刚刚才成为自己朋友的克树脸上虽然还挂着爽朗的微笑,但是他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而且他的上半身也开始后倾,一眼就能看出不论在精神上还是物理上他都在退缩。

「嗯?兄长大人您讨厌被人认为自己喜欢运动短裤吗?还是说您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讨厌它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我之前挺身而出努力让运动短裤在本学园得以存绩下去就等于是白费工夫了。」

「问题不在那里吧——等等,你刚刚说『白费工夫』是怎么回事啊?」

「嗯,简单点说就是去年校方有想要废除运动短裤的迹象,于是我去找校长交涉,让它得以存绩下去。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兄长大人着想哦。我想所谓『资源』就是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玩意啊。」

凛的话才刚说完,教室里原本冷漠的视线中有一部分突然一瞬间就变得十分狂热。而这主要是极少数的男生发起的,他们频繁地高举双手并欢呼「BRAVO!」、「御厨超赞啊——!!」、「运动短裤、运动短裤运动短裤!」。

「看吧,兄长大人您就像大家那样老实点,承认自己喜欢看妹妹穿运动短裤吧。」

「所以叫你别贴过来啦!这样又会害我被人当成运动短裤狂啊!」

「妹妹穿运动短裤不行吗?那就改成妹妹穿学校泳装或是妹妹穿女仆装如何?如果兄长大人希望的话,我已经做好要当场改成妹妹全裸只穿长袜这种打扮的心理准备了。」

「我全都不想看啦!特别是最后那一项。那到底是在搞什么飞机?」

「嗯,这些和兄长大人的需求差太多了吗?」

凛点了点头,然后双手交叉再用单手撑住脸颊,摆出一副正在思考的姿势。

「兄长大人以前的确很喜欢过膝袜啊。虽然我有从床底下和衣橱深处得来的统计资料,不过看来我好像还是太大意而没想起来啊。」

「咦?」

恭介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她说的「资料」该不会是……这句话差点就从他的喉咙脱口而出。

然而,他那句「该不会」却猜个正着。

「我曾经统计过从兄长大人床底下发掘出来的个人收藏,总共六十七部作品中,白色过膝袜的相关作品就占了将近一半的三十部;运动短裤相关作品有二十一部,稍嫌少了点,但也将近三成了。而全裸长袜相关作品我却一部都没发现,这么说来……」

教室里的人又有一半开始骚动了,不过这次还是以男生为中心的喧闹。而凛完全不管周围的情形,还看似刻意地边在嘴里念着「失算、失算啊」边进行反省。

「个人收藏」,以及「过膝袜」。透过这两个字眼,有某种议论逐渐在这群中学男生间成形了。

虽说在其中听不到女生的声音,但这样反而更令人感到恐怖。恭介眼下根本没有余裕、也没有勇气去确认眼前的情况了。

他已经因为凛说的那些话而陷入半恐慌状态。

「喂、喂!凛,你怎么知道那些……」

「不不,如果连包含了女仆装的作品也算进去的话应该会有将近五十部才对。其他虽然还有网状丝袜和黑色丝袜作品,但是从光碟上的刮痕来看,播放频率应该很低,那就将其列为伪装;也就是说兄长大人喜欢的终究是运动短裤和白色过膝袜。再说得准确点,应该说是这两者之间的白皙耀眼大腿——」

「我对不起您啊,凛大人!请您到此为止高抬贵手吧!」

恭介「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凛的面前下跪哀求。虽然自己的嗜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是很令人无地自容,但除此之外同班同学们投射过来一半同情一半轻蔑的眼神可是更有杀伤力啊。

恭介只能说好说歹,设法先让凛走人再说。再让她这样肆无忌惮地大鸣大放下去,恐怕他就不得不考虑去办转学或是直接投胎转世了。

虽说他也觉得已经太迟了,但是总之他也只能一个劲儿低头求人。

然后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是他平常人品就很好;宣告要上课的钟声就在此时响起,因此凛终于回自己的班上去了。

在那之后,整个上午都没再出什么事,算是平安度过了。严格说起来他一直有感受到别人的视线,所以要说啥事都没有其实不太对;不过总而言之还是风平浪静地一路来到午休时间。

全班在绑着一条马尾、散发着健康气息的班长号令下敬礼,把英语教师请出教室之后,恭介把凛之前给他的小包放在桌上;那一瞬间——

「——!」

有道白光突然贯穿了恭介脑门,让他感受到背上传来一股足以令人冻结的寒意。他转头的动作僵直到简直像是快要坏掉的机器人,并且视线一落在他手上的小包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难道……不会吧?」

他有种预感——不,应该说比较接近确信。

恭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着那东西站了起来:椅子因而「喀哒」一声看似要倒地,但他也没空去管这个,而是整个人如箭离弦般冲出敦室。

「到哪里、哪里比较好?得尽可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基于自己至今为止的经历,恭介的脑子里对这个便当可以说是全力拉警报;于是他为了找个不会有人旁观的地方而奔走。他在走廊上也是全力快跑,就算撞到其他学生也不停下来。出了大门口后,他就绕着校舍转圈,通过杂乱无章的脚踏车停车场后,他才终于感到周围完全没有半个人了。

至此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恭介整个人瘫坐在连接到校舍墙壁的水泥地上: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再度环顾周围,之后他才打开小包并掀开便当的盖子。

在那一瞬间,头痛和安心同时涌了上来。

便当的内容令他傻眼,也让他觉得选择逃离教室是正确的;幸好在这里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凛所准备的便当应该可以归类成所谓的「角色便当」。煮好的白米饭可以当成画板,而其上可以看到多彩多姿的配菜宛如图画股排列组合;原来如此,他很清楚因为凛对于外表抢眼也很讲究,才会弄出眼前这种便当。的确,在便当之中,没有比这种便当更需要在外表抢眼这点上下工夫的类型了。

可是就这个便当来说,他只能说凛在便当上下工夫的方向根本就弄错了。

通常这类便当所选的模仿对象大多是漫画或动画的角色,不然就是选更单纯的符号;但是恭介手上的便当所选的并非出自某版权作品的角色。不只如此,那根本算不上是「角色」吧。

在白饭上的图画所描绘的不是别人,就是凛自己。身为恭介亲妹妹的她以简直会让人误以为看到照片的品质出现在便当里。

而这张画中的凛,不但是全裸,而且只穿着过膝袜的造型,还摆了个十分煽情的姿势。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她在图中的造型的确逼真又够性感,若是中学男生,光看这个就足以让身体的某特定部位「觉醒」了。

「她是白痴吗!」

恭介以受够了的语气破口大骂,还粗暴地把便当的盖子阖上了。这是用来吃的玩意吗?这个念头一出现,让他又想要抱头装死了。虽说恭介已经习惯这种有形形色色经验的生活,但是好歹他的神经还没粗到可以若无其事地把妹妹裸体造型的便当拿来吃。

然而,若他选择不吃也是相当危险。这和凛知道他不吃之后的心情好不好无关,纯粹是基于「如果这种危险物品被人发现的话……」这种观点来看的。万一被自己的同班同学发现了……这让恭介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有某种很讨人厌的东西在背上爬。

「没办法了…!还是只能把这个便当吃掉。」

他心想,不快把这种危险物品处理掉可不行。幸好凛之前宣称她做的便当很好吃,也就是说恭介的胃应该能把它消化掉。

把它吃个精光,并在胃里把饭菜都消化掉,就没人看得到了;恭介想到这一点后,终于下定决心。

「但是便当做成这样叫我怎么吃啊!……没办法了,就闭上眼睛扒饭吧……」

恭介虽然打开了便当的盖子,但还是只能斜视而没办法直视它,同时还自言自语。

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虽说是妹妹、虽说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但是便当里描绘的凛看起来实在太过煽情了。再加上这张图可是针对恭介的嗜好进行单点突破,不但过膝袜长到把整个膝盖都包住,前端还用吊袜束腰带套住,这种超长过膝袜的打扮让恭介从刚才趄就感觉自己的股间开始充血,违反自己的理性在蠢蠢欲动了。

这个姿势实在很有凛的风格,诉求相当明确。这根本就是配合她早上在教室里大力宣传的「资料」(恭介的兴趣)而做出来的玩意。如果把描绘的对象换成在青少年间人气超高的成人杂志里演出的某位泳装偶像,那肯定会是一记直穿好球带的快速球;而且还是会让恭介拍照并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或是非得当场找面纸并松开裤腰带不可的那种超快速直球。

对恭介来说,一丝不挂、全裸只穿过滕袜的美女艳照就是有这种魅力。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妹妹、是妹妹啊!不,应该说是便当!」

恭介以恨铁不成钢的理智压抑了已经有反应的下半身,他想以最快速度一口气把所有饭菜通通扒进嘴里!

「……看起来好好吃。」

「……呜哇!」

这个时机实在糟到会让人想指天骂地地诅咒对方。从恭介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害他的心脏差点就从嘴里蹦出来了。恭介「唰」的一声把头扭过去,就看到有个顶着一头白发的少女正以半蹲的姿势在窥伺他的便当。

对方就是今天才削成为自己的同班同学、那个浑身上下神秘感十足的美少女天涯流离。她连一眼都没瞧过恭介,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便当盒里面看。

恭介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把便当的盖子阖上。

「你、你……」

「这是手作的吧?」

虽说她的女高音听起来很舒服,可是却语带讽刺;在恭介耳里,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当面骂他说「你这个死变态」。

所以他顿时慌了起来,摇动拿着筷子的手否认对方的说法。

「不是啦!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东西!」

「那这不是手作的吗?」

「也不是,该怎么说呢……要说是手作的也的确是手作的啦。」

恭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回答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说到底流离间的只是便当是不是手作的而已,她可没问是谁做的。

「嗯,我可以从中感受到强烈的爱意。而且就算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光看就知道,这么费工的配菜怎么可能会是市售的便当。」

确实如她所说,恭介不由得这么喃喃自语起来。虽然他反射性地否认了关于爱意这个部分,但被人指出费工的部分他也无话可说。

「你不吃吗?」

就在恭介想要进一步寻找其他话题时,流离却边盯着便当边催促他。这让他心想对方该不会要这样在旁边看自己吃饭吧?

「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吃?」

流离虽然摇头摇得很起劲,但她却根本就没有把视线从便当上挪开的意思。

恭介虽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动筷。反正她已经窝在旁边看好一阵子了,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尽可能把被人家看笑话的时间缩短一点而已。

于是他再度掀开盖子,开始对这个便当狼吞虎咽;而且把尽可能不看画在上面的凛、也不意识到它埋头扒饭这一点放在心上。

然而旁边的流离却突然发出质问打断了他的用餐。

「好吃吗?」

「啊,是啊。」

「哪里最好吃?」

恭介顿时「咦?」地一脸惊愕。他发愣了一阵子,然后把视线落在便当上。

「问我哪里最好吃……」

他还搞不清楚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下意识地往下看,发现便当里还剩下一部分肌肤的饭菜。

他虽然举棋不定,但也直接把答案扔回去。

「这、这个白色的部分。」

因为恭介顾忌到可能会选到直接表现出凛的肌肤的部分当答案,所以他才这样回答。

「你喜欢过膝袜?」

「噗————」

流离间不容发地又丢出下一个问题,让恭介不由得猛喷一大口气,还因此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到泪眼蒙胧一边盯着流离看。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你说那个白色的部分好吃啊。」

「我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这终究不过是个便当,这里也不是真的过膝袜——」

「然而我可以看出这里下了很大的工夫。作这个便当的人原本做成全裸就行了,但偏偏只有那里加上了过膝袜;我一看就知道那个人想要全力迎合吃的人的兴趣。」

「呃——」

恭介顿时语塞。虽然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很偏离常识,但他却没办法反驳人家有理有据的推论。的确是比全裸更……之所以这么说,正是基于有这种性癖,因此可以说在这个部分特别下工夫。

而流离仍然继续对恭介追问,看起来简直就像要把他赶尽杀绝。

「喂,那个樱花鱼鬏做的部分你不吃吗?」

「咦,不,呜……」

这时恭介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伤口还没痊愈就被人洒了盐。流离说的那个部分,是在肌肤中仅有的两点粉红色。这是以裸体为主题的作品中肯定会出现的部位,但是恭介却拼命让自己避免看这个地方。

「你不吃吗?你不喜欢胸部?」

「噗哇—!没、没这回事啦。」

「那就是喜欢了?」

「这个嘛……该说是像我这个年纪就应该都会喜欢呢,还是说我一直都很喜欢呢?」

「那吃掉不就得了。你既然那么喜欢,那就把它塞进嘴里,让它在舌头上转个几圈来仔细品味一下应该会很不错吧。」

「不、不是啦,但是,这可是我妹妹……」

「这不是便当吗?还是说你是个把便当叫成妹妹的危险人物?」

「咦?啊,啊啊……你说的也对啦。」

流离的话让恭介一脸愕然,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刚刚随口回答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禁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俩的交谈居然演变成这么危险的内容;可以说这全都是那个便当害的。想到这回事,恭介这次就一口气把饭盒里的饭菜通通扒进嘴里。虽然旁边的流离好像说了什么,不过这次他就假装没听到而一路狼吞虎咽。

他虽然在吃饭途中噎到好几次,但还是拼命猛吃便当,最后他就边耸肩大口喘气边把空空如也的饭盒盖上。

这样她应该无话可说了吧?恭介边心想边抬起头来。

「哎呀?」

他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因为刚刚还在那里的流离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反覆环顾周围好几递,但就是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要不是他的鼻子嗅几下还多少可以闻到一点点香味,不然他八成会有这里本来就没有别人在的错觉;她走人就是走得这么唐突。

到底怎么回事?恭介歪着脑袋思考,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暂时安心了。总之她人既然已经不在这里,就表示他从现在起不会再被人指指点点了;至于他对这个便当会不会变成人尽皆知的流言的担忧,从流离今天早上对同班同学那种不友善的态度来看,他多半不用担心会成真。

他这才心想看来这件事应该告一段落了,并用布把便当盒重新包起来;就在此时——

「有兄长大人的气息——」

「咦?」

这次则是不晓得从哪传来凛的声音,让恭介吃了一惊;他连忙环顾四周东看西看,但就是没看到她人在哪里。

「嗯哼,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即便没看到人,但他并没有听错,的确听得到凛的声音。恭介立刻站起来,并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如果是他那个老妹,那她从这里出现也没啥好奇怪的——这完全是种已经深受荼毒的思考方式。

「上面啦,兄长大人——您要好好接住哦!」

恭介听到这话有了反应,于是他抬头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身穿高中部制服的凛把脚踩在窗沿上的模样。而且她不是在二楼是在三楼,看样子简直像是马上要跳下来了。

「等一——」

凛的动作比恭介的惊呼更快,叫声未歇,她已经轻巧地跳过窗沿了。一头黑中带绿的长发在空中披散,妹妹的身体受到重力牵引,就这样开始了变成自由落体的过程。

恭介在这一瞬间连忙张开双手,将掉下来的她接在怀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在长年和她打交道的过程中,身体自然经过锻链,堪称强悍到就算有女高中生从三楼掉下来也能漂亮接住不会让身体失去平衡、站得稳如泰山的程度。

当然眼下他还称不上游刃有余。不论膝盖还是腰部都发出了轻微的惨叫,然而这点程度的损伤对恭介来说算是家常便饭。

「嗯哼,太棒了!兄长大人。没想到我根本没有要求,您也自动给我来了个公主抱。反正您既然要抱,不如就像对待公主那样顺势再给我一个吻,那我会非常感激哦。」

「啊,真是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没什么啊,我只是因为发现兄长大人所以就下来了而已。」

「那你就给我乖乖走楼梯啦!那里不是就有嘛!」

恭介撇了撇下巴说道。在离两人有点距离的位置的校舍一端,设置了暴露在外的紧急避难用梯。虽然从这里也能一眼看出到处都生锈了,不过由于结构很牢固,看来还十分堪用。

虽说和直接跳下来相比,走这道楼梯会浪费几十秒,但是应该可以安全下楼。

「因为那怕只有一刻也好,我想早点赶到兄长大人身边,这种心情强烈到甚至让我走两点间的最短距离——也就是直线哦。」

「今后给我走最安全的路线啦!」

恭介的声音多少粗暴了点,但令人意外的是凛色没有说笑敷衍他,而是老实点了点头。因为凛露出了很罕见、但又不是因为内疚而摆出来的老实态度,让恭介觉得有点困惑;同时他也把抱在怀里的妹妹放到地上。

「那你是来干嘛的?这次你该不会说是来让我看看制服的吧?」

「不,不是那样。事实上我先前接收到兄长大人脑海里浮现我的裸体的电波。我想与其让您做出这种悲哀的举动,不如我直接让您欣赏真正的裸体,这就是理由。」

「不是在脑海里,而是真的浮现在眼前了好不好!」

恭介一边用手刀「咚」的一声敲了凛白皙的额头,一边把已经空了的便当盒塞给凛。

「我说你这个便当是怎么回事?」

「您问我是怎么回事……这当然是我的爱的结晶啊。」

「太可怕了!你这简直就是效法跟踪狂的手法啊!」

「您在说什么傻话啊,怎么可以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妹妹当成跟踪狂呢。而且说到底您到底有什么不满呢?我配合兄长大人的兴趣,把胸部大小增加了一成,这样不好吗?还是说兄长大人您其实是个胯下没有享用下午茶晚上就睡不着的人呢?」

「不知道啦!我才没有看得那么清楚。如果你要做便当,就别做那种玩意,给我做个普通点的。还有,要做的话,就做真正好吃的便当。」

「我觉得只要好吃,那种便当应该就没问题啦?」

凛用手支着下巴思考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拍了下手。

「嗯,我明白了。您所谓的『普通』应该不是全裸加过膝袜这种变态风格造型,而是单纯的全裸是吧?」

「我—说—的—是—『普—通』—的—便—当!」

恭介凑到凛的面前,用加重语气的声音对她撂了这句话。因为如果以后她又做了这种便当的话,那他搞不好会在这种情况下被社会大众公认为天地不容,所以他认为非得趁现在以严正的态度事先声明不可。

「嗯,虽然我还是听不太懂,不过算了。反正说到对兄长大人示爱的方法,我是要多少有多少!」

凛看起来一点也不内疚,十分干脆地放手了。虽说她经常做些天马行空的脱线怪事,但在恭介严词指责之后她基本上都会听教听话。

……不过要加上「暂时」这个期限就是了。

「唉,可以的话,把那些『要多少有多少』的玩意通通都封印起来吧。」

「嗯,我会朝更积极的方向来研究。」

「哈,我拿日语真的没辙啊……」

虽说他用的是日语中一般的常用句,但是凛却故意采用和字面意义完全相反、完全没想搭理他的回答,害恭介气得想要搔头。

最后他的糟糕情绪化成一声叹息脱口而出,再带着这种一半死心的心态坐回水泥地上。

凛也跟着坐在两人肩膀若即若离的位置。

现场一片沉默,除此之外也不可能再出什么事:两人只是纯粹肩并肩地坐着而已。

由于凛一言不发,所以恭介也闭嘴什么都没说。只要是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阴谋搞鬼的情况下,他倒是很喜欢和妹妹一起打发时间。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吗?她只是待在这里,不过是感受到她的气息在身边,就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放空身心自然流逝的时间,在身旁流动的悠闲空气;恭介非常喜欢这种安稳的气氛。

然而,这种气氛平常总是没办法维持太久。当他发现时,身边的凛已经莫名其妙地呼吸急促起来了。

虽说恭介绝对不是「莫名其妙」而是很清楚理由,但他却宛如反射动作般下意识地想要挪开视线。

「哈、哈……嗯……」

「……喂,你在干嘛啊?」

他维持抬头的姿势、闭起双眼皱起眉头,边看似因为头痛而揉着太阳穴边发问。

虽然这时恭介有非比寻常的不祥预感,但他认为总比对身边正在喘息的妹妹不闻不问要好多了。

「我湿了!」

「拜托至少你讲话不要没头没脑的好不好!」

恭介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凛的脑袋,然后一记手刀用力往她的额头敲下去。

「痛痛痛……我、我没办法啊,我现在不是跟兄长大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吗?在这么美妙的情境下,我身为怀春少女当然会湿答答的啊,这也无可奈何吧?」

「人家所谓『少女』会像你那样不安于室吗?你那已经不叫少女,应该叫荡女才对吧!」

「嗯哼,荡女吗?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凛边用手揉着额头,边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决定了,我今后要成为荡女。」

「你到底在鬼扯什么啊?」

「我要成为荡女啦!喵喵!」

「不对,我不是要你重覆,而是叫你说明啦。还有,不要给我弄一堆怪怪的讲话方式!」

「嗯,所谓的,荡女。应该就是那种人吧?只要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能随时随地张开双腿的女人没错吧?仔细想想,这不就是我平常努力想让自己成为的目标吗?」

「呜哇……总觉得你已经认为自己当个荡女也无所谓耶。」

恭介再度闭上眼睛。当然,她那和本质大不相同的解释的确很牵强,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办法说她错了。

他无法否定凛平常总是那个样子,而且她也以成为那样的女人为目标这回事。

当然,他也总是想要阻止她就是了。

「唉,我没辙了……拜托给我点能否定她的材料吧……」

「嗯哼,我想您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我的妹妹哪有这么淫荡』没错吧?总觉得这听起来很像会在夏冬两季的展售会上大量涌现的薄本同人志的题材呢。」

「这下糟了……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唉……恭介又再度深深地叹了气。

「嗯,我说兄长大人您也别想太多了。就算兄长和那些特殊出版物描述的一样对我粗暴地霸王硬上弓,我也有自信能够顶得住;甚至我还很自负拥有能够反过来乐在其中的宽广胸襟哦!」

「我倒觉得自己会先被你袭击,然后强硬推倒……不,我一定会全力抵抗就是了。」

「嗯?兄长大人喜欢被霸王硬上弓吗?」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可别胡搞瞎搞。」

「嗯,我不会啦,绝对不会,这样就行了吧?」

「你别给我装傻,我可是说真的绝对不准哦!」

「嗯,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别又给我阳奉阴违啊。不要给我搞些有的没的,老实点过日子就行了。」

「这太难了啦,兄长大人!不过嘛,这样也蛮有魅力的就是了。」

「我应该没提出任何很难办到的要求吧……」

「算了,我就姑且尝试一下吧。」

凛表示自己单方面的理解后点了点头,然后就站起来;再扔下一句「放学后见」就离开了。

恭介听到「放学后」这句话心里立刻就有底了。在他听过妹妹撂下的话中,这句可是很难得会让他兴奋起来的话。

等到放学以后,恭介就连忙离开教室。虽说他之所以如此,是由于才刚复学第一天,凛就莫名其妙地跑来捣蛋,害他在教室很难待得下去;不过其实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理由。

他在充满放学后的活力的走廊上前进,为了使用唯一的连接通道而沿楼梯上楼。而当他就这样走到从教学大楼看得到的对面建筑物时,就能感受到和之前不同的活力。

这栋建筑物的构造本身和教学大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正如在走廊正面的房间门扉上挂着标示「文艺社」的牌子所示,这里就是该学园的社团活动中心、人称「社团室大楼」的建筑物。

恭介边和穿着棒球制服的平头男生以及手持用布包裹的剃刀的女生们擦屑而过,边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前进;最后他在位于身处、挂着标示「社团室社」牌子的房间前停下来了。

「啊,果然还在。」

恭介心里虽然感触良多,但还是一脸安心地喃喃自语起来。他在这个社团可是创社元老,而且到两年前为止一直都担任社长。

至少从门上还挂着牌子这点来看,这里并没有废社。恭介把手放在门把上,深深吸气后一口气把门拉开了。

房里已经有人在了。有个戴着眼镜的少女坐在会议桌前,正毫不停歇地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当她发现恭介进门时才抬起头来。

双方面对面时,恭介心想她还是一样漂亮啊。天生棕色还带着平缓曲线的半长发,优美的娇躯上穿着学园规定的蓝色水手服,而在无法歪曲影像的眼镜镜片后面水汪汪的眼睛则因为惊讶而张得大大的。

「你莫非是……」

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以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询问他。

「小恭学长……没错吧?」

她的声音堪称甜美到会让听的人连骨头在内从里到外浑身酥软,连已经听惯了的恭介都会感到心跳加速;不过他倒是装出无动于衷的模样点了点头,随口「啊」地应了一声,就进房里并顺手把门关上。

「好久不见了,志鹤。」

他这话一出,她的脸上顿时就有两串大颗泪珠夺眶而出。这些泪珠流过脸颊,染湿了她那论大小能轻松打败凛的丰满胸部。

「你、你真的是小恭学长吗?」

「我真的是小恭学长啊。」

当他肯定对方的疑问时,她立刻一划感动到极点的模样凑到他身边。

「小恭学长,我好想见你!」

「是吗?」

「真的啊,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想看看学长,可是小凛学姊完全不让我见学长。就算我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她也只告诉我学长因为生病而住院所以不行,我就再也没见过学长了。」

应该说她根本没办法让我见人吧,恭介一边苦笑一边朝向旁边道歉。

「我好几次、好几次跑去学长的家里,可是始终没见到学长一面。」

「真的啊?」

虽然站在身边的志鹤感动到泪流满面,但是相较之下恭介的语气就显得多少有点太冷静。不仅如此,其中甚至还包含看到傻眼的言外之意。

当然她马上就发现这一点,并且很直率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讨厌啦!小恭学长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冷静啊?我们可是隔了两年才重逢耶!」

「哎呀呀~」

恭介发出认输的一句话。

「虽然的确是隔了两年,但你的迷糊程度还是令我甘拜下风呢。」

「咦?」

「小恭学长不在那里啦。」

当他指出这一点后,她的甜美声音立刻变成了「咦咦咦咦咦!」的惨叫。

恭介之所以会看到傻眼,绝对是其来有自。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他们俩眼下的位置绝对不适合用来上演令人感动的重逢——刚刚志鹤凑上去时居然穿过恭介的身旁,而跑去向贴在他旁边墙上的海报说话。

如果有人要问她是不是故意的,那么答案当然不是。事实上她不但是个大近视,而且度数深到如果不靠近想看的东西到几乎要吻上去的地步,就根本看不清目标。

她之所以会把人在前方才几公尺处的恭介和海报搞混,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

「真是对不起,小恭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啦。唉,顺便提一下,那个不是小恭学长,而是人体模型小元气哦。」

「噫呀——!」

正如恭介所指出的,惊慌失措的志鹤连忙转头解释的对象果然又不是他,而是一般情况下会放在生物教室里那种看得到肌肉、骨头和内脏的人体模型。

恭介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身体扳向自己这边。

「来吧,这边才对哦。」

「啊……是小恭学长耶。」

当志鹤向上看使得双方视线交会时,她脸上的红晕瞬间就一路蔓延到耳根了。她姣好的脸庞染成嫣红的表情已经变得比恭介记忆中的模样要可爱多了。

「找说你啊,为什么不去好好配副眼镜来戴呢?像这样老是看不清楚在日常生活里可是很麻烦的哦。」

「可是……」

眼下噘起嘴唇不依不挠、双手扭扭捏捏的志鹤脸上戴的眼镜,透过其镜片看到的影像轮廓完全没有歪曲,可见根本就是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由于这是以时髦的镜架和平面镜片所组成,也就是所谓的「装饰用眼镜」,要论实用性什么的那绝对是半点也没有,纯粹是戴好看的。

志鹤虽然视力糟糕透顶,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戴这种装饰用眼镜。

「可是人家想打扮得漂亮一点嘛。」

「那用普通的眼镜也一样可以啊。」

「可是可是,普通的眼镜只能给人眼镜的形象,但是装饰用眼镜却有帅气的形象呀。因为装饰用眼镜的形象就是时髦饰品的印象嘛。」

「我不是不懂你的意思啦,不过……」

和一般用来矫正视力的眼镜相比,所谓装饰用眼镜通常是用来变装,或是用来营造某些电视明星曾经鼓吹一阵子的时髦效果,这些恭介也都能理解。

「这多少算是女为悦己者容吧?我希望自己在小恭学长的眼里能更漂亮一点嘛。」

「你不用靠那种东西也已经够可爱啦。」

恭介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抚摸;志鹤立刻眯起眼睛,表情也在一瞬间缓和下来了。

因为他要暂时摸摸她的头,就拉了两张金属折叠椅过来,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不过,真亏社团室部居然还能保留下来呢。我本来还以为这个社团说不定已经消失了。」

所谓「社团室社」是恭介以前成立的社团。他仿照在学园中堪称历史悠久的「温室社」,以「提案并研究能在社团室进行、适合学生的活动」为宗旨成立了这个社团。

在这个社团的鼎盛时期,成员总共有四个人。其中包括担任社长的恭介和他妹妹凛,还有两位新进女学生;而两位新生的其中之一就是眼前这位星崎志鹤。

若要提到社团室社的活动内容,由于「研究」这个字眼因为遭到凛利用自己的才能将其曲解到极限,所以堪称包罗万象。

做家庭作业因为是学生的本分,所以没什么问题:但是无所事事并吃大量预备好的点心来打发时间、考证休息与提高成绩的因果关系之类的活动居然也被许可。而在准备了大量食材煮黑暗锅时,还发生了因为不慎打翻瓦斯炉而引发小火灾这种骚动;后来虽然以「这是以社团室内发生火灾为前提的避难训练」为理由来推托,但还是犯了众怒。

凡是能在室内进行的活动该社团几乎都做过,其中也有因为搞过头而出问题的案例.所以还对校方提出过「经过本社的验证,判定这种活动不适合学生进行」这种令人搞不清楚是有理有据还是推卸责任的报告。

伴随这些记忆复苏,恭介在尝试回想校方所规定的社团存续相关规定的要项;规定中确实有「社团成立时最少得有三位成员」与「必须由教师担任顾问」这几项。

以眼下的情况来说,顾问不算,恭介又处于不能到学园上学的状态长达两年,在这段期间内凛也毕业了—也就是说只剩两个人的社团室社为了存绩下去,那么至少非得再拉一个人当新社员不可。

现在还有会加入这种社团的好事者?恭介对这件事稍微来了点兴趣。

「目前本社有几个社员?」

「有三个哦。」

「维持在最底限啊。志鹤和深雪,还有一个新人吗?」

「嗯,不对哦,还有一个就是小恭学长。」

恭介一听这话虽然暂时傻眼了一阵子,但他很快就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中学部三年级的学生这回事了。原来是这样啊,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真是抱歉啊,我一直都是幽灵社员,一定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没这回事啦,不过能再和小恭学长一起进行社团活动,我真的很高兴。」

「啊啊,因为今后我可以确实出席了。先不管这个了,你刚刚在做什么?」

那是……志鹤才刚想开口,就突然有一股风从打开的窗户窜进来,把放在桌上的纸吹得满天飞舞。

「哎呀!」

志鹤发出可爱的惊叫声,转向空中的纸张伸手去接。虽说她是想回收这些纸,但她却不是向纸那边而是一头往窗户那边撞过去。

「志鹤!」

「呜耶?」

恭介虽然在那一瞬间叫她的名字想要截住她,但因为她已经小跑起来,其势头根本止不住。没两下志鹤就直接撞在窗沿上,而且整个人还以腰部为支点往前倾倒。

恭介虽然伸手去阻止,但并没有赶上。她的身体很快就失去平衡,还往刚好开着的窗户一头栽下去!

这里可是三楼,而且下面还是水泥地。

恭介脑海里瞬间浮现最糟的情形。

「啧!」

恭介咋了咋舌,马上就把这个影像从脑海里消除。从物理层面来看已经赶不上了,所以他也打消了这个念头;接着他握紧拳头,尝试用意识来捕捉志鹤。

他那向外扩张的感觉捕捉到目标了。

恭介因此放心了。他就这样持续在心里想像自己抱住志鹤的情形,并咬紧牙关。

在这之后大约迟了一息,就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同时恭介感到从自己的脖子到背上这片广范围都传来一阵剧痛。

「呜……痛痛痛……」

不愧是从三楼摔下去,难怪会这么痛;这时他心里的感想竟带着和内容很不搭调的轻描淡写。

在这之后又过了一阵子,从走廊上传来有人正往这边赶过来的急促脚步声;然后「砰」的一声,房门猛然打开。

「小恭学长!」

脸色大变、刚刚才从窗口摔到一楼的志鹤冲进社团室里。虽说她的浅蓝色水手服和美丽的棕色头发都沾满了灰尘,但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受伤。

「哦,你没事吗?」

「嗯,眼镜没事。」

「哎呀,眼镜那种玩意怎样都无所谓啦。」

恭介微微苦笑,伸出手把赶过来的她身上的灰尘给拍掉了。

「有没有受伤?」

「才没有啦……」

志鹤对他露出像在闹别扭、但又看似充满歉意的表情。没有受伤就好,恭介边微笑边这么说。

「小恭学长才是,你没有受伤吗?」

「我不要紧,这点程度的创伤和参与凛的试验时的创伤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一定很痛吧?」

「哎,要说痛也的确很痛啦。」

恭介摆出一副即便如此也还是毫不在乎的模样回答她。

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受到凛的试脸、反覆多次的人体改造的影响,不过恭介的确拥有能以意识捕捉一定范围以内的人物的存在,还能代为承受该人物的创伤或痛楚等等的特殊能力。

这听起来似乎是种很方便的能力,然而他能做的终究只是「代为承受」而已,若说要减轻或是令其失效的话那他可办不到。万一恭介代为承受的对象被人用枪械射穿脑袋,那代为承受的他就会当场毙命—也就是说这只能算是种半调子的能力。

眼下他之所以能像这样仍然活蹦乱跳,纯粹只是因为他在多次参与凛的试验过程中让自己的身体变强壮了而已。就连从三楼一头栽进地面这样的灾厄,带来的创伤也只不过能让他嘴里嚷嚷「痛痛痛痛」就顶住了而已。

而光看这一点,就可以想见凛的试验到底有多严苛。

(嗯~哼,看来今天身体状况很好嘛。)

恭介曾经用感觉来衡量自己的受创程度,就发现从三楼摔下去只能算是平均水准的创伤;而和这点相比,他对即便受创仍然可以若无其事的自己倒是多少有点吃惊。

他认为和两年前相比,现在的身体状况似乎要好很多。

「你真的……没事吗?」

「别太在意了,这点程度的创伤和凛的试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在那家伙的恶搞下,我也有过从屋顶上一头栽下来的体验哦。」

恭介双手向上一摊、还夸张地耸了耸肩给她看。

志鹤听了就开始喃喃自语「这么说来……」。恭介举的这个例子也是和社团室社有关的事件,而且志鹤也在场适逢其会。

虽然志鹤可以理解对方没事,但对于自己是罪魁祸首这点还是觉得很抱歉;因此恭介哄了她好一阵子。

「啊。」

后来她终于想起某件事,又跑到窗边去。如果她又再次摔下去,那恭介可受不了,于是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拉住对方。

「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阵风……」

这时他才想起来,说来就是因为那阵突然来袭的风把志鹤正用来写东西的纸吹跑了,才导致她意外坠楼。当他重新把视线转过去时,就看到他原本以为是笔记本的东西其实是一叠纸,而且被风吹飞后通通散落在地上。

「我帮你捡吧。」

「不行!」

虽然恭介之所以提议帮忙是为了防止她又摔下去,但她却高声制止了他,这还真令人意外。恭介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只把头转向她那边。

他以质询怎么回事的怀疑眼神盯着她看时,房门突然毫无徵兆地打开了。有个穿着和志鹤相同的中学部制服的少女进门,而且脸上还挂着惊讶的表情。

恭介维持着被志鹤制止时的姿势,同时嘴里不由得「喔喔」感叹起来。这位少女就是社团室社最后一位成员,名叫「雪见深雪」;而眼前的她看起来比恭介记忆里的模样要成熟多了。

她细长的眼睛以充满疑惑的神色对着恭介,湿润的丰厚嘴唇宛如涂了蜂蜜般散发着迷人的性感气息。恭介也吃了一惊,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是在社团室而是在街上碰到她,那他肯定认不出她是谁。

虽说她以前就很漂亮了,但是应该还没到眼前这种程度才对。若要打个比方,那么她的美貌可说是有了宛如从双翼螺旋桨飞机变成喷射机的成长——不,应该说是进化。

「御厨学长,好久不见。」

虽说深雪的语气和志鹤不同,听起来多少有点生硬,但对于恭介出现这一点的惊讶倒是没什么两样。

「啊,好久不见了。我从今天起复学,以后又要请你多关照了。」

深雪也以虽然生硬但很有魅力的声音回了一句「我也麻烦您多多关照」。然后她直接转向志鹤那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

「来,这是今天人家拜托我的份,我确实交给你了。」

「咦,又来?」

「那是什么玩意?」

恭介对志鹤脸上罕见的厌烦表情很感兴趣,而深雪就以非常简单明了的方式说明了。

「是情书哦。」

「情—书—?」

恭介以宛如鹦鹉学舌、但很平板的发音重复一遍。他直接把视线转向志鹤,就看到她盯着手上的信封、脸色变得越来越困惑。

光就这副模样来看,恭介就能看出不少事情。志鹤从以前就很受欢迎,三不五时就会有男生来向她告白;据恭介所知,在所谓「全盛期」中,她还曾经缔造过一星期内被告白七次的惊人传说,

恐怕眼下这情况也是一样,看样子应该是有个没勇气当面向志鹤告自的男生托她的好朋友深雪替自己转交情书没错。

「啊,是这样吗?人家拜托身为好友的你转交情书?」

「就是这样。真是的,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啊。」

恭介的推测果然没错。而且只要看深雪的表情,就能轻易想到同样的事肯定已经反覆上演好几回了。

恭介可以理解那些男生的心情,同时他也开口安抚深雪。

「哈哈哈,男生本来就是这种越真心就越胆小的生物嘛。话说回来,志鹤你这样不是很好?莫非你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想要交往的对象吗?」

「嗯……」

相较于真心称赞志鹤很棒的恭介,她的表情看起来就有点阴郁。

「咦?你怎么了?」

「就是因为这个啦。」

深雪从两人的身边走过,把散落满地的纸张都捡起来,在桌上「咚咚」两下整理起来。然后她压根不理会志鹤的制止,直接把手上那一叠纸递给恭介看。

接过来的恭介一看,就知道这其实是平常人称「便笺」的玩意。

「难道这些也是情书?」

已经知道怎么回事的恭介就刻意不去看深雪手上这些便笺的内容,只是随意一瞥就把视线转开了。他不过大略浏览一下,就能看出其中至少有三种不同的便笺;也就是说,可以据此推论这是来自三个男生的情书。

连深雪手上的也算进去,就是四封了,这让恭介不由得暗暗惊叹真是不得了。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她到现在还是一直都有收到情书?」

深雪摆出一划受够了的表情回答他。

「对,就是这样。可是这女孩也真够蠢的,她居然想替从不久前开始到现在收到的所有情书都写回信!就因为这样,她每天的空闲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了。」

「哎,她这也是为了真心回应人家嘛——你说全部?」

因为恭介慢了一拍才理解,所以这时他不由得声音拉高了八度。

「要替那些情书通通写回信,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说真的哦,学长。」

「原来如此啊。」

「因为我觉得不好好回应人家好像不太好嘛……」

「说得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四封耶?而且这还只是今天的份?和以前相比算是大幅成长了呢。」

「从御厨学长失踪那时起就越来越多了。」

深雪用带刺的语气撂下这句话。这话听在恭介耳里,简直就和在质问他「你到现在为止究竟死到哪里去了?」差不多。

自己被人责备是理所当然,恭介不由得苦笑起来。

虽说志鹤的确三下五时被人告白(有时甚至还有女生来告白),但之前的确有一阵子人数锐减;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志鹤亲口拒绝人家时都是以「因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来当藉口。

如果人家已经有意中人就没办法了,再说要让这样的女生答应交往的成功机率堪称无限趋近于零;因此的确有段时间志鹤被告白的频率降低了很多。

至于为什么说是藉口,那是因为每当有人问起她的意中人是谁,志鹤回答时就会抬出恭介的名字;然后她又向恭介解释说之所以拿恭介当挡箭牌,只是因为这样容易拒绝对方。恭介也觉得如果这样可以让她摆脱这种令人不胜其扰的小事,那他不论明的暗的都愿意帮忙,所以就同意配合她的说法。

虽然这项作战付出让恭介多少有点惹人厌的小代价而成功了,但是之后作战的关键人物却失踪了两年。既然如此,认为竞争对手消失而额手称庆的男生们当然会卷土重来,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啊,抱歉。其实我也想早点回来的。」

他边说出不全是谎话的道歉,边向志鹤等人轻轻鞠躬。虽说深雪是用一脸「不用我说,你本来就该这么做」的苛责表情来回应,但志鹤却以一副实在惶恐的态度交互挥手来制止。

「不不,没有这回事啦。因为这又不是小恭学长的错!」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明明说要帮你却擅自落跑,再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我都说没关系了……」

志鹤在胸前扭扭捏捏地交叉手指,话说得吞吞吐吐;深雪见状,就直接插嘴了。

「御厨学长以后应该可以确实露面吧。」

「咦?啊,的确可以。我想一路到毕业为止应该都没问题吧。」

恭介只隔了一息就这么回答了。心里还暗暗起誓,即便这是因为被凛卷进麻烦里而导致的结果,但自己做事时应该得更多深思熟虑点才对。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与其道歉,不如多在社团里扮演志鹤的意中人还比较有建设性。」

「嗯,说得也是。」

恭介明确地点点头,并向深雪道谢。

恭介很喜欢深雪这种作风。与其花时间向别人道歉,她永远会优先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恭介一直都认为自己很欣赏她这种想法。

「喂,我说御厨学长。」

恭介回答「有事吗?」,并重新转向叫自己的深雪。她这时的表情看起来莫名地老实。

「反正都是要做,你就不能当志鹤的男朋友吗?我说的不只是意中人,而是男朋友哦。」

「小深深?」

志鹤这一声听起来像是包含着「你这时候突然在说些什么啊!?」这种言外之意的惨叫。而恭介也颇有同感,于是就用质询其用意的眼神催促她继续说。

「总而言之.志鹤之所以会被告白,就是因为她现在看起来是自由身;光以『有意中人』作为拒绝的理由还不太够力。如果她确实有个男朋友,即便无法阻止别人起心动念,但应该可以减少这种事的发生次数吧。」

「这个……似乎还算说得通。」

「所以啦,我就是在问你能不能当志鹤的男朋友,或者应该说是冒牌男朋友。」

「嗯。」

恭介理解对方的想法后开始思考,如果要这样做的话……。

「不不,话说回来,这样不是很糟吗?」

他边说边看着志鹤。就算已经挑明说是假装的,她还是羞得满脸通红,甚至还一路红到耳根了;恭介心想,她会害羞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我当了她的冒牌男友,那么要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出现时,那家伙产生误会的话那不就糟了吗?」

「咦,啊……这个……」

志鹤顶着一张大红脸,说话又开始吞吞吐吐了。看她这副模样,恭介就觉得深雪这个提议果然不太妙。

「你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啦。当志鹤要对喜欢的人告白时,我会想办法确实让对方知道实情。相较之下,现在先接受学长将来会比较方便哦。」

「是这样吗?」

深雪若是这样说就行,恭介为了肯定这点所以点头。若是深雪出手帮忙那应该会很有效,而且他认为她为了志鹤,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可以配合;如果志鹤也愿意的话……」

「当然可以吧,志鹤。」

「呃,啊……」

志鹤仍然满脸通红,交互看着恭介和深雪的脸;然后她终于在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下看似点了点头。

这下事情终于敲定了,这样的话……恭介才刚要开口,这时……

「砰!」几个小时前他才听过的声音再度响彻整个社团室。

有人突如其来地闯进来了。门扉在被人用力推开的情况下撞上墙壁,接着下一瞬间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音乐声。

这首曲子称得上是最适合用来搭配结婚礼服和处女之路的乐曲。

「给我等一下!」

以宛如在演戏的声调搭配乐曲吼出这一声的就是凛。身穿高中部制服站在门口的她,脸上带着一副总令人觉得很可怕、看似被人逼得走投无路的表情。

「凛学姊……」

「小凛学姊……」

两位学妹看着她,并以各自的称呼方式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双方的脸上同样都浮现混杂惊愕与困惑的表情。

另一方面,恭介傻眼的程度更在她们俩之上。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就某种意义来说,他听到这波和校园最不搭调的配乐,就马上了解凛这会儿是想干什么了。

他以这样的心情转向妹妹白了她一眼。

「你在搞什么飞玑?」

「嗯,因为有天启告诉我兄长大人快要被狐狸精抢走了,我马上就火大起来,所以就这样半路插进来了。」

「太可怕了!还有,你这副排场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我假定现在的情景是在教堂里哦。我希望兄长大人对我说『我终究还是喜欢你啊』,然后拉着我的手逃走;也就是所谓的私奔。」

「我哪会干这种事啊?」

恭介边说边叹气,拒绝了她的要求。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把自己定位成这样?这不就是既非情夫也非情妇吗?」

「没办法啊,因为在这个国家里我是不可能和兄长大人结婚的,所以我对成为站在神父面前的固定班底这一点已经死心了。」

「所以啦,我早就说过只有在这一点上你非老实点不可吧?」

「嗯?那么我对这点就得来个彻底抗战哦?那么就让政客出面来修改民法如何?若是第732条似乎马上就可以改……」

「你最好别这么做,要是做了我就真的非来个大逃亡不可了!」

之后恭介还补上一句「而且还只能逃到北方去」。

在他们兄妹俩上演平常司空见惯的唇枪舌剑后,凛才一副想起某事的模样环顾周围,并转向之前被排除在交谈对象外的两个少女。

「嗯,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学妹一号和学妹二号吗?还有,这里是……社团室社的社团室?」

看凛摆出这副架势简直像是现在才发现似的,难不成她还真的听得见什么鬼天启?想到这个恭介就皱起眉头。

而且这里还有一项会令他大皱眉头的要素。

「我每次听到你那种『社团室社的社团室』的说法,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取错名字了。」

「我倒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啊,学妹一号和学妹二号应该也有同感吧。」

志鹤和深雪都以各自的动作首肯了凛这句话。即便如此,恭介还是在碎碎念「是吗……」,脸上还浮现很难接受的表情;不过他认为现在不是执着于这一点的时候,所以就不想再争辩下去了。

在他思考的这段期间,凛再次转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不过看来你们很有精神嘛。」

两位学妹果然也以各自的语言来回应凛。深雪的语气多少有点生硬,但是志鹤却像是同样要表达久违重逢的欣喜般张开双手要抱住凛……但她跑错方向,反而抱到恭介。

「真是好久不见了,小凛学姊!好像是从毕业典礼以后就没见过面了吧?」

突然抱住自己的美少女。伴随着压迫到恭介身上的多种柔软触藏的,还有甜美的香味缭绕在他的鼻腔里,而且还充满了他的肺部。

不过,他可没有余裕来专心享受这些好东西。

这是因为当志鹤抱住他的那一瞬间,房里顿时产生一种会令人觉得空气突然一口气变重了的感觉。当他提心吊胆地往周围窥伺后就发现正如所料,他面对的凛背后宛如挂着「轰轰轰」的状声字,而且脸上压根是皮笑肉不笑。

「兄长大人。」

「什、什么事?」

「我是个对男人花心很宽大的女人哦。」

「你在鬼扯什么啊!而且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吧!」

「看清楚点,志鹤。那不是凛学姊哦。那是恭介学长。」

「咦?哎呀,真的耶。」

原本只是旁观的深雪拉开志鹤,看似要修正错误地把她推到凛的身边去。凛看着重新抱住自己的志鹤,她脸上僵硬的表情也稍微软化了一点。

同时,还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凛身上的杀气消散了。

「谢谢,我得救了。哎,我是说真的。」

恭介压低声音对深雪道谢。刚刚如果凛就那样被逼到发飙的话,不晓得会出什么事,他只要一想到这回事就会不寒而栗;因此他是衷心感谢深雪,不过她的回应却相当冷漠。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想帮志鹤而已。因为如果我放着不管的话,不知道她会被凛学姐怎样。」

「哎呀,这个嘛……我想凛不会对她怎样啦,主要受害者应该是我才对。」。

「不过如果志鹤因此产生精神创伤的话,那我可受不了。」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恭介和深雪隔着大约两个身位一边交谈一边看着凛和志鹤的情形。

志鹤在抱着凛的情况下和她叙旧起来。对于全力抱过来、而且抱住后看起来简直像是在撒娇的志鹤,凛的态度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抗拒。

「话说回来,志鹤一点都没变啊。平常也是那个老样子吗?」

「平常我会制止她的。」

深雪冷冷地瞄了放在会议桌上的信封一眼。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收到的情书可就不止这些而已了.因为会误会的笨蛋数量会变得很吓人啊。至少也要营造出看似女生也会给她情书的情势。」

「说得也是。而且如果被志鹤抱住了,一般来说被抱的人在发现自己误会之前就会先迷上她了。」

「那么学长呢?你果然喜欢志鹤吧?」

「哎呀,被志鹤这么可爱的女孩抱住的感觉的确不错啊。」

恭介若无其事地回答,而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被接受告白人数堪称学园第一的美少女毫无隔阂地抱住的话,恐怕没有人会不误会的吧。

自认是身心非常健全的中学男生的恭介就更是如此了。

而深雪则是欲言又止,把嘴抿成一条直线;结果她什么也没说。

当志鹤和凛的一番耳鬓厮磨结束后,四人就拉开金属折叠椅坐下。他们把放在教室中心的会议桌摆成正方形,然后各据一方坐好。

他们采用恭介和凛、志鹤和深雪这两组各自邻接的配置。

「哇,真令人怀念!和两年前一样耶。」

这话一出,志鹤就在自己面前击掌「啪」地一声,不过恭介倒是露出一丝苦笑。

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距离上次全体集合只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而已。虽然他可以理解志鹤的心情,但要自己也和她一样高兴那可难了。

就像要掩饰这种心情似地,恭介转动视线环顾四周,然后对志鹤和深雪说。

「那个,我坐在这里没关系吗?这可是社长的位子哦。」

说出这句话的恭介就坐在背对玻璃窗、正对着大门的位子上。

「没关系啊,兄长大人您就坐吧。」

「嗯,对啊,现在这里的社长还是学长嘛。」

「是这样吗?」

恭介稍微吃了一惊。因为之前也有学籍的例子,所以他多少有点应该会是这样的预感;而听到他反问的三位女性则是一起点了头。

「是吗?如果是这样那倒也不错。」

恭介没有再刻意反驳也没有推辞,原本社团室社就是他成立的社团,而且眼前这三个人中不论是谁都是他的学妹。

因此恭介也很干脆地接受了,然后接着先前的话头继续下去。

「那么,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凛就翘起嘴角,志鹤的脸上绽放微笑,而深雪只冒出一声「哎呀呀」耸耸肩,嘴边还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恭介那句话就是宣告「社团室社」的活动开始的信号。两年前也是一样,平常都是以这句话为契机来开始社团活动。

正如社团室社的活动要项「提案并研究能在社团室进行的活动」所示,在这个社团里并没有斫谓「就是这个」之类的固定活动。每次都是像这样,由所有成员集思广益并互相提案。

「我们来模拟密室杀人命案的现场如何?」

最早开口的是深雪。乍看之下这个提案实在有够古怪,但身为理论家的她早就准备了最符合自己作风的说明。

「故事方面我们有最理想的舞台哦,就在校舍外面;若以年代来论的话这方面就得选旧校舍了,而且那边也有构造相同的其他社团室,可以用来验证。」

「原来如此,你这是考量到推理小说的诡计啊。」

「嗯,没错。」

恭介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几本推理漫画,他认为这种在旧校舍里发生密室杀人命案的篇章的确称不上罕见。

「好像蛮有趣的,其他人有意见吗?」

「嗯,那我提议来做密室近亲通奸的模——」

「否决。」

虽然恭介和平常一样把凛的意图半路封杀了,但她可不是这样就会还缩的女人。

「喔,看来兄长大人是想打野战是吧?那就没办法了,那么就让我们到校园里打野炮去吧!」

「问题不在那里好不好?那么志鹤,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我想来做制作密室露天浴室的实验怎么样?」

「你还是去查查矛盾这个字的意思是什么吧。」

「我知道矛盾是什么意思啊。」

「那我提议来做密室近亲野战如——」

「你去给我去查什么叫作自重!不过接下来你要是给我说什么『我的字典里没有自重这个字』的话我就扁你哦。」

「只有蠢蛋的字典里才会有自重这个字。」

「你不懂什么叫不找死就不会死吗?」

「我说小深深啊,我口渴了。」

「好啦好啦,稍等一下。」

深雪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走向社团室的一个角落。她开启放在该处的一张小桌子上的电热水壶的开关,然后打开旁边的柜子取出一个四方形罐子。

「红茶可以吗?」

「嗯,另外帮我多加一~点奶精哦。」

「学长你们呢?」

「啊,我喝原味的就行了。」

「嗯,我要兄长大人。」

「拜托你别把『和哥哥一样』掐头去尾行不行?」

雪见十分熟练地泡起红茶,然后替所有人各倒了一杯。她刚倒完,凛就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还把里面的东西倒进自己的茶杯里。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因为她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了,导致恭介的反虑慢了一拍。他连忙把凛的茶杯端起来,因而让凛从小瓶子里倒出来的色彩鲜艳液体溅到桌上。

「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干什么勾当?」

「没有啊,这是试验嘛。」

「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扯什么鬼话?」

「没事啦,兄长大人。这是我要喝的哦。」

「……咦?」

基于平常的经验,恭介一直以为那杯加料的红茶肯定会被掉包成自己的,所以虽然慢了一步但还是连忙制止;但听到她那句话后傻眼了。

「这是你要喝的?不是要给我唱的?」

「不是啊,这玩意兄长大人喝了也没什么用。」

这怎么回事?恭介立刻就发问了。

「嗯,简单点说这其实就是一种所谓的媚药啦,算是喝了之后就会在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间变得很受欢迎的药物。因为我早就迷上兄长大人了,所以您喝了也没有意义啊。」

恭介听了以后再度傻眼。当他终于了解这番话的意义时,就一把将凛手上的茶杯抢过来,然后叫志鹤张嘴,把那杯红茶一口气倒进了她的嘴里;因为他认为志鹉是独生女,所以应该不会对她有影响。

「呃啊—!咳咳,讨厌啦,这什么怪味道……小深深,这个太甜了!」

「好啦好啦,稍等一下哦。」

深雪一边站起来,一边狠狠瞪了恭介一眼;而且脸上的表情就像写着「你搞什么飞机啊」这句话一样。

恭介边双手合十道歉,边窥伺凛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他当机立断的处置正中要害,凛正以哀怨的眼神盯着他看。

「兄长大人,您太过分了!您知道我为了做出这个有多辛苦吗?那可是没办法再复制的东西耶!」

「是吗,看来这个世上还是老天有眼呢。」

恭介静静地双手合掌,嘴里还喃喃念起佛来;在他身旁的志鹤则是用深雪递给她的蛋糕来爽口后,为了表达感谢而抱紧深雪。

「呜呜……苍天已死!」

「哎呀呀,那祂八成是因为受不了你而自裁的吧。」

「呜呜……兄长大人好遇分喔!虽然这点也很棒就是了。」

「我说你啊,这到底哪里棒了?」

恭介一边嘴上甘拜下风,一边把什么都没加的红茶送进嘴里。

这一天他们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不,应该说他们没做的是可以在社团室里进行、符合社团室社风格的事。

四人就这样热衷于谈天说地,并在太阳下山前离开了学校。

恭介一个人走在天色未晚的回家路上。志鹤和深雪因为原本就是走不同方向,所以早在离开学园时就先道别。凛和他走了一段路之后因为接到一通手机来电而跟他说要先走一步,就跑掉了。

虽然一个人走路回家多少有点寂寞,不过相对的不用听凛扯那些「变态笑话」(妹妹的小玩笑),恭介就觉得这样也颇轻松的。

「哎呀,这不是恭介同学吗?」

当他走到已经没什么行人、周围农田比建筑物还多的地方时,就碰到一位正在自家门口洒水的中年女性。她和自己的双亲大约同龄,从以前开始就不知为何对住在附近(虽说距离大约有一公里)的御厨兄妹蛮关心的,还会跑来照顾他们。

「晚安,阿姨。」

「讨厌啦恭介同学,别叫人家阿姨嘛!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那么……晚安,百合姐。」

虽然恭介有点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叫出了这个若在三十年前肯定很适合她的名字。

「晚安,不过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恭介同学。大慨有两年了吧?」

「是啊,大约有这么久吧。」

「你身体没事了吧。」

「都没事了。」

从这些交谈内容中,恭介就看出恐怕凛也是对她说自己因为生病而到某处去疗养了吧。恭介怀疑她该不会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吧,并决定要再去向凛确认一遍这方面的事情。

「小凛怎么了,她也回来了吗?」

「这个嘛……」

当他思考时,旁边就突然又传来令他辞穷的质问。话说早上开班会时他从交谈过程里就知道传闻中自已是去养病,但凛在这两年内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却完全不知情,从刚刚这段交谈来看凛那时似乎也是暂时离开家里一阵子,但除此之外就听不出什么了。

不过,幸好百合大婶是个关不住嘴巴的人。她看到恭介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心领神会地开口了。

「小凛还在工作吗?」

「工作。」

恭介极力稳住自己的语气,尽可能不带任何疑问意味。

「是啊,她有工作哦。哎呀,她去就职那家公司叫什么来着?」

就职!?恭介差点就不如思索地发出惨叫了。这还真是事出突然。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掩盖自己的惊愕,企图蒙混过去。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家公司的名字啊。」

「啊,说得也是。毕竟那是国外的公司嘛!会搞不清楚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是啊,我都觉得念那个名字时可能会咬到舌头呢。」

「嗯嗯,的确是这样。」

你还真容易被看透,恭介暗暗心想。

「话说大概在前天恭介同学你家那边好像发生了大爆炸,那是小凛搞出来的吧?」

「咦?啊,她本来就喜欢搞爆炸之类的花样,真令人伤脑筋。」

在这样应付过去之后,恭介就想继续回答百合的问题的话迟早会出纰漏,于是他就开始掌握对话的主导权。

「正如你刚刚说的,凛也已经回来了。今天我们也一起上学,一起去参加社团活动。虽然我才第一天复学,但她也替我做了个便当哦。」

「哎呀,是这样啊?看来她还是一样超喜欢哥哥呢。」

「她都长这么大了,如果还不能脱离哥哥独立的话我会很头大的。」

「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不也是件好事吗?像我家老大上中学之后就几乎都不会跟我谈话了。」

以这句话为开端,百合开始拿自己的小孩的事来大发牢骚。如果平常碰到这种情况的话,会很令人郁闷,但只有这时候反而算是得救了,因此恭介也松了一口气。他就这样和百合聊天聊了一阵子,然后才以要回去准备晚餐为藉口忙不迭地赶回家里去了。

「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当恭介离百合已经够远了之后,走在又变得没有半个人影的砂石路上时,他就开始喃喃自语。他正在思考刚刚听到的是怎么回事。

就像他被人传成百病缠身而不得不去疗养一样,凛已经在某处就职、而且还是外国公司这回事,他目前还搞不清楚该不该光就其表面上的意思照单全收;然而他认为正如百合所说,她有一阵子没见到凛这点肯定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凛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在家。

关于爆炸这件事,在恭介看来,反正铁定又是因为凛在搞什么花样,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必上。就像他刚刚对百合说的,因为凛很喜欢搞爆炸,甚至有段时间选把「和兄长大人一起自爆就是我的梦想」这件事挂在嘴边。

所以他考量的只有「就职」这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恭介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这一点。

一直到刚才为止,在他的认知里,凛在这两年间应该是为了让他从冷冻睡眠中苏醒而在思考各式各样的方法才对。

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令人忧郁,但这也让他认为是凛的强烈思念才会导致这种情形。

而如今却有人告诉他恐怕不是这样。

「该不会……」

「什么该不会啊?」

「呜哇!!」

这时他背后突然冒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害恭介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他连忙转过身来,就看到单手插腰、似乎对自己的反应颇有疑问的凛站在那里。

恭介心想:她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还用问,答案当然只有我正在回和兄长大人共筑的爱巢的路上而已啊?」

「别说什么爱巢!」

凛的态度还是和平常没两样。在这段虽短但还是很熟悉的日常对话中,恭介稍微恢复冷静了一点。

「电话讲完了吗?」

「嗯,因为谈的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我就随便应付一下而已。」

「……那是谁打来的电话?」

恭介心想该不会是那里吧,因此才问了这个问题。

「嗯?啊,您大可放心哦。只有我是绝对不可能会花心的啦,兄长大人。不然的话我可以马上回电让您确认一下哦。」

「我担心的不是那种事啦!」

恭介一声大吼,然后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到底是谁?」

「嗯,其实没什么啦,就是前阵子我去工作的公司打来的。」

「哈?」

由于恭介听到凛这句话实在太过震惊,因此下意识地发出奇怪的声音;他没想到凛居然会这么干脆地透露这件事。

「你说的公司,是指你去就职的地方吗?」

「事实上那不算就职,不过就是一场交易而已。虽然我的确在那里挂了个职衔就是了。兄长大人您不是也知道吗?」

凛虽然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但恭介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的说法。

「不,我不知道。」

「嗯?啊,对了,考量一下前因后果,兄长大人应该不知道才对。抱歉了,因为从以前到现在,我的一切都是毫不隐咽地呈现在兄长大人眼前,所以我才认定这件事也是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只是件无聊的小事而已。」

凛边叙述前提边往前走,恭介则跟在她身边。

「我在让兄长复活这方面碰到了技术上的难关,不过欠缺的也只是一项关键技术罢了。所以我和那家公司做了个交易,他们提供资金和设施让我研究那项技术,相对的我也帮他们开发产品;整件事就是这样而已。」

「啊,原来如此。」

听完凛的说明、得知事实之后,恭介才放松心情回答了。

简单点说,因为凛阮囊羞涩所以就去找个金主,就是这样而已。

「原来是这回事啊……」

「嗯?」

凛听到恭介的话就转过头来,然后一脸了然于心的模样拍了拍手。

「啊,放心吧兄长大人。我去那里工作的时候也经常和兄长大人在一起哦。每天边看着兄长大人的睡脸边自慰不过是小小的——」

「给我自、重!」

恭介的手刀猛敲在凛的额头上,尽全力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么,那家公司要找你谈什么事?」

「咦?啊啊,他们是想请我回去工作。」

「回去工作?」

「嗯,他们表示现在我不干了会很头痛,如果要钱的话多少都肯出,只要我愿意马上回去工作,一切好说。」

「听起来好像很棒啊。」

「这种事无所谓啦,只要兄长大人复活,那些家伙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说我又不是单纯利用他们,而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可不想奉陪他们太过贪婪的要求。」

「你还真严苛啊。不过对方应该不会就这样放手吧。」

「无妨,反正不过就是放话威胁而已,我才不想理他们呢。既然兄长大人已经复活了,如果有人敢来打扰我们的蜜月,不论多少人我都不会放过!」

「别用蜜月这个字眼好吗?话说回来,你说他们威胁你?不会出事吧?」

「嗯,对方可是世界级的大企业,兄长大人应该有听说过吧。」

凛这么说之后告诉恭介的对方名头,的确是他老早就听说过的那家企业。凛还说了「所以说他们得顾及自己的名声,不会轻易动用强迫手段」,恭介也回了一句「原来如此」,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话题就这样告一段落,恭介虽然心有垩碍,但还是和凛肩并肩一路走回家去。

却厨兄妹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的砂石路上。这时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说兄长大人,学校……您觉得如何?」

她这句话问得相当暧昧。虽说语气听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桀骛不驯,但其中多少还包含了点询问他心情好不好的调调。

恭介边暗想这还真稀奇,边回顾今天一整天的校园生活。

「这个嘛,总觉得自己很像浦岛太郎耶。虽然我以为昨天还是昨天,但事实上已经是两年前了;而且多了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事物,各方面都很辛苦啊。」

「是这样吗……」

「哎,习惯以后说不定会很有趣哦。我还觉得原来如此,从龙宫城回来就是这种感觉啊。想开以后就觉得还不算太糟嘛。」

「嗯……」

「你怎么了,干嘛摆出那张脸啊?难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恭介用戏弄自己超惹人怜爱的妹妹的语气说了这句话。但没想到她竟老实地点头,还用平常无法想像的轻声细语回答他。

「嗯,不管怎么说……兄长大人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啊。」

听到凛这么说,恭介才逐渐吃惊起来。难不成她发烧了吗?他心里是这么想,但以前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我在想,如果我替兄长大人添麻烦的话,那就非得以身相许来向您谢罪不可了。」

凛果然还是平常的她啊。就算现在看起来惹人怜爱,但作风还是老样子。

「明明你只要别干那种事,我就会觉得超感激你的说。」

「呼呼,很遗憾兄长大人,这点我可不能同意。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我会一心一意地把人生奉献给爱哦。」

「真是桩超烦人的终身大事啊。」

恭介说了这么一句,选和凛一起微笑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兄妹斗嘴,依情况来看有时也蛮不错的。

两人就这样虽然一言不发、但气氛却不坏地踏上归途。

「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节制?如果再想到这句话我不知道说过几遍了,就很想扁你啊。」

晚上在起居室里,恭介扫过凛摆在暖炉桌上的几道菜,然后用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盯着她看。

「我当然是确实掌握了兄长大人的胃容量才做出这个份量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是份量。」

「那就是味道有问题了?不对啊,仔细看看,您根本连偷吃都没有嘛。再说,这些菜的味道我可以拍胸脯保证好吃哦?」

「问题也不是味道。」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凛边问边脱掉围裙,还在榻榻米上正经八百地跪坐,还噘起了嘴唇、一脸闹别扭的摸样。

「问题出在你的菜单啊!」

「今天的菜单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问我有什么不对?这是鳗鱼吧,这是山芋汁吧?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玩意?」

他把装着胭脂色液体的杯子放到凛的眼前。

「这是我用红酒稀释的鳖血。至于身体的话,之后我会确实任您享用,请您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顺势一记手刀敲在凛的额头上。

「好痛啊!兄长大人您干什么啦?」

「应该是我要问你想干嘛吧,怎么光做一些能……的料理啊?」

「嗯,当然是因为我想替兄长大人壮阳嘛。」

「拜托你不要那么干脆地把别人难以启齿的字眼挂在嘴边好不好!」

他一边吐槽,一边又一记手刀敲下去。

「就算您这么说……」

她边揉着额头,边噘着嘴唇说道。

「不过我可没做什么于心有愧的事哦。说到底我只是做了些能替您补充元气的料理嘛。说到料理本身,不论哪一道我都很下工夫,也没有另外加什么料,兄长大人可以放心吃下去。」

「……」

他眯起眼睛瞟了一眼流利地吐出一长串辩解的凛。他一看过去她就闭上眼睛,但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嘟着嘴,这让他有点不爽,于是又赏了她额头一记手刀。

「你就不能做些像样点的料理吗?」

恭介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大发牢骚;至于眼下这个情况的开端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之前他们一起走路回家,到了家里之后,凛就宣称要为了替他惹麻烦来道歉,所以想要招待他吃自己亲手做的晚餐。

当然无论如何不吃晚餐总是不好,而且光是口头上道歉终究比不上实际行动,所以恭介也不置可否,只说声「那就拜托你了」就把所有事都交给凛了。

结果她做出来的就是眼前这一桌壮阳料理,连恭介也不由得当场傻眼。

「您真失礼,这里面有哪一道菜不像样吗?」

「找不是说了问题出在搭配组合上吗?你的意图昭然若揭,反而会让我萎靡不振哦。」

「您说您会萎靡不振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凛反而一脸喜色。虽然恭介看傻了眼,过了一阵子他才发现凛没讲出来的话其实是在说他萎靡不振之前的那个阶段,不由得又揉起太阳穴来。

这样的话,不管说什么部没用了,还是死心点闭嘴吧。

「算了,吃就吃吧。」

「嗯,您就好好吃吧,兄长大人。」

恭介拿起筷子,边说「我要开动了」边合掌。凛也依样画葫芦地附和,但却不动筷而是只盯着恭介看。

「你不吃吗?」

「嗯,我光是这样看着兄长大人的吃相就觉得很饱了。不管怎么说,我可是睽违两年后才能再看到兄长大人吃饭的样子哦。」

「好啦好啦,随你高兴。」

恭介甘拜下风地说道,然后就从离自己最近的鳗鱼烧开始吃。柔嫩适中的口感,再加上去尽腥味的火侯,的确是一道值得令人致敬的美味佳肴。

他一边吃,一边随口向凛发问。

「这不是像烤壁虎(注3)那一类的东西吧?」

「嗯,我没准备那种东西哦。因为那个不好吃呀。在拟定今天的菜单时,我对味道可是很讲究的,所以在选食材时我就把它排除了。」

「你居然这么用心啊。」

「那当然,我心里永远都只想着兄长大人的事啊。」

恭介假装没听到这句话,然后继续吃他的晚餐。凛则是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把手肘顶在桌上并撑住自己的下颚凝视着恭介。恭介一道接一道地把菜吃掉,她的神情也越来越笑逐颜开。

那并不是惹人厌的奸笑,也不是在搞某些阴谋的坏脸;恭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顾着把桌上的菜肴通通扫光。

虽然就味道来说他是很满意,然而他越是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胯下的好兄弟也随之越来越兴奋。

晚餐结束后,凛就表示「这些碗筷都交给我了」,然后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收到厨房里去:让恭介只能目送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吃的料理很快就发挥了作用,导致他看到她身体那迷人的曲线就忍不住蠢蠢欲动。

虽说他当然能靠在行为举止上不动声色来顶住,但只有生理现象是他无法压抑的。

当然他可没打算举自旗投降,区区这点程度的壮阳料理,还不够格让他的人生破灭。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他打开电视,茌这个时段播放的是能炒热客厅气氛的综艺节目。几乎都是猜谜节目,如果是平常看电视时,他一定会转到对自己来说既无益也无害的频道,不过现在看这个正是时候。当他和节目来宾一起思考困难的汉字谜题时,就能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暂时赶到脑海的角落里。

当恭介身体的兴奋终于冷却下来时,他已经直接躺在榻榻米上了。虽说因为吃得很饱,为了轻松点所以躺成大字型;然而之后陆续有凉风从外面吹进来,所以最后他变成纯粹是在享受乘凉的乐趣了。

「让您久等了,兄长大人……嗯?」

这时洗完碗筷的凛边以围裙擦乾手边走回来了。

「刚吃饱就躺平对身体不好哦,兄长大人。」

「嗯,不要紧啦。」

听到恭介虚应故事的回答,凛也只说了一句「是吗?」就没下文了。然后她就这样沉默地靠近过来,在恭介身边坐下。

※注3:烤壁虎是源自日本江户时代的一种古老媚药。

「碗都洗完了吗?」

「嗯,虽然我还顺便准备了甜点……不过看样子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啊,先让我休息一下再吃吧。」

「是吗,那我也要来无所事事一下。」

就如凛所说的,她把恭介的肚子当成枕头就一头栽了下去。

「呜哇!给我等一下,你在搞什么飞机啊!」

「嗯?」

凛在他的肚子上叠起双手,摆出一个看就知道她睡意浓厚的架势当成回答。

「因为我洗碗洗完了,所以现在要休息一下。」

「好重啊!不对,应该说你不要躺在我刚吃饱的肚子上啊!」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又没有损失。」

「不对,我有损失啊!」

然后他再加上一句「如果我吐出来怎么办」。

「那可不妙,难得我为兄长大人做的料里竟没有被消化吸收未免太悲哀了。基于这个原因,请兄长大人您要努力点。」

凛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把头挪开的意思;恭介也只好死心,一边连续敲她的额头一边抱怨。

「不论是你的料里还是感情,我的胃都吃不消啊!」

「呼呼呼,那是当然的。因为怀春少女总是全力进攻,如果不多少让您顶不住的话,进攻就没有价值了。」

「你居然明知故犯啊。」

原本敲她额头的动作逐渐转变成梳理她的头发。随着他手上动作的变化,凛也摆出像猫那样因为怕痒而身体抽动的姿态。

「我说兄长大人,帮我掏耳朵好不好?」

「不干。」

他现在只想无所事事地杀时间,所以回绝了;凛也没有再强求,很干脆地闭嘴了,最后他们俩就维持这个姿势先后进入梦乡了。

「唔。」

他下意识地发出呻吟。之前兄妹间和缓相处的温馨气氛转瞬间就全部被驱离,脑海里开始拉起警报。

和妹妹分开并从起居室踏进自己房间的那一瞬间,恭介就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协调。

「……窃听吗?」

立刻就察觉房里的不协调是怎么回事的恭介开始在房里四处搜寻;他从看起来很有可能的位置为起点钜细靡遗地调查,最后终于确认只有床底下的插座上的多孔插座里装了一个独立窃听器。

事实上即便不是他,换成别人也会觉得很可疑。相较于插座盖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多孔插座却干净得跟全新的没两样。

恭介叹了口气,把它从插座上拔起来然后打开窗户全力扔出去。他目送装了窃听器的多孔插座消失在草丛里后,才把窗户关上。

然后他开始思考,仔细回想起今天早上的事。

那时他虽然因为突然在两年后的世界里醒来而陷入混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确定房里应该还没有被人安装这种东西才对;恭介对偷拍或窃听这种事就是敏感到这种程度。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被凛搞这类花样搞过头了。当他听说凛精通此道的程度已经到了能替瞬间影像加上语音并数位化时,他甚至羞惭到觉得世界什么的都快点毁灭掉算了。

所以只有这一点他可以断言,早上时他根本就还没被窃听。

「看来对方装好窃听器还没多久啊,是吃晚餐的时候装的吗?啊,应该是凛趁洗碗的时候装的吧?因为我在起居室里是看不到有人进入这个房间里的。真是的,那家伙……」

恭介的叹息里带着「真拿她没办法」的书外之意。虽然他完全无法判断凛的意图,但事到如今他也不会拿被窃听这点事来刻意责难她了。反正他已经排除了窃听器,不会再有什么害处;于是他很快就把窃听器的事抛在脑后,关灯之后就仰躺在床上。

「呼哈——」

熄灯之后,恭介边仰望着天花板边用力吐了一口气;这次吐息十分绵长,会给人一种简直像是要把脐下的某种东西吸上来,再把吸上来的东西完全吐出的印象。

他吃的晚餐料理已经确实发挥作用了。胯下开始充血,而且因为血液越聚越多让他觉得腰部越来越沉重。手肘和指根等处的关节都莫名其妙地剌痒起来,不过他也莫可奈何。虽然吃饱之后他曾径小睡一番,但醒来后就不太妙了;能比凛更早醒来只能说是侥幸。

原来如此,吃了一堆那类东西之后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啊。恭介原本只有相关知识而已,现在倒是亲身体验了。

当他在忍受身上的刺痒时,突然有人「咚咚」地敲门了。家里只有两个人住,那么会来串门子的也只有一个人;所以恭介只是随口应了一声门就打开了,然后就看到凛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兄长大人。」

恭介又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口问她有什么事。

「我想和您……一起睡,应该没关系吧。没什么啦,只是同床而已,我不会做什么事的,请您大可放心。」

通常这种话应该是男人的台词吧……。恭介一边自言自语,一还回答「好吧」算是同意了凛的要求。他把身体往旁边挪动,在床上让出了一片凛可以躺下的空间。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妹妹的脸上笑逐颜开。不是像平常那样大胆的微笑,而是纯粹打心底高兴、惹人怜爱的笑容—光是看到这张笑脸,恭介就有种想要容许她为所欲为的感觉。

(算了……要是她提出什么情色方面的要求,再马上把她轰出去就是了。)

没错,他心里就像在替她辩解似地先打了预防针。如果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那身为哥哥的他的确十分乐意:这可是他毫无矫饰的真心话。

另一方面,获得哥哥同意的凛大喜,立刻就冲进房里。她身上穿着第一次秀给哥哥看、印着小熊吉祥物的可爱睡衣。在微暗中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这套睡衣似乎是属于粉色系的淡色调:如果在明亮的地方看显然可爱程度会更上一层楼。

而穿着这么一套睡衣的凛大步走过来,并且毫不客气地直接躺到床上。然后她那在两年的岁月间已经长到和恭介差不多高的身躯就像胎儿一样蜷缩起来,还稍微向旁边靠过去。

这个距离可以说是若即若离的绝妙距离。对于目前处于神经过敏状态的恭介来说,这种可以略为搔到皮肤的的距离眼下就能发挥很大的效果。

恭介可以感觉到有大量血液一口气聚集到胯下去了。他还能感受到有某种具备爆发力的东西正在逐步高涨。

这对他来说可是相当不妙。

「哼!」

恭介集中精神然后猛然爆发,扭握紧的拳头宛如铁槌般往自己的脐下、也就是大腿根部附近以近乎全力敲下去:这一击虽然避开要害,但还是巧妙地把那股即将爆发出来的某种感觉给压下去了。

「兄长大人?」

凛维持着蜷曲如胎儿的姿势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恭介。

「我没事,只是在自我控制而已。」

「嗯?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起来好像很辛苦呢。」

凛一划事不关己的模样,嘴里还喃喃自语。虽然恭介很想吐槽一句「这还不都是你害的」,不过他不想自找麻烦,因此什么也没说。

仰躺的哥哥和在旁边缩成一团的妹妹。这对兄妹一语不发,只是依偎着任时间流过。

恭介突然感觉到侧腰有股温热的气息在搔动。

这的确非常恶质,但对方似乎并不是刻意如此;这纯粹是凛平常一直在做、为了维持生命而进行的呼吸。

然而话虽如此,但这时恭介不只是侧腰,连心里都被搔动了。这并不是那种会让他想抓喉咙的酥痒,而是那种会想就这样张开双手尽情拥抱她的心猿意马。

这样保持沉默下去可不妙,说得严重点,或许还有可能会引发误会。

恭介心里这么想,于是他得选个恰当的话题来和凛聊天。

「呃,我说啊,你对高中部的感想怎么样?」

他现在除了靠质问来顶住,别无他法,证据就是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心里吐槽自己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

「什么怎么样……是这样啊。」

果然如他所想,凛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有点困惑,但还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在思考答案。

「很寂寞啊,因为不管怎么说,兄长大人都不在我身边嘛。」

「不对啦,我不是要问这个,我要的是比较偏重高中生活这方面的答案啊。」

凛又「嗯~哼」了一阵子。

「我还是得说因为兄长大人不在,所以很寂寞啊。即便同样都是不在,如果是兄长大人先毕业这种消失方式的话,对妹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我却只能忍受。」

「这是你自作自受。」

「确实如此。」

凛一边说一边嗤之以鼻,流露出一丝自嘲的讥笑。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一直都是我在追踪兄长大人,偶尔当块望夫石或许也蛮不错的。」

「还有欲擒故纵这种方法哦。」

「嗯,这就是所谓恋爱中的你来我往吧。虽然很遗憾,但是这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这就和让王牌打者去点短打差不多嘛。」

「你这种说法我听起来似懂非懂啊。」

「或者应该说就和要亲妹妹摆出乾妹妹的态度差不多吧。」

「喂,你越讲我越听不懂啊。」

凛听了就在嘴里碎碎念「明明应该是后面这个说法更好懂啊」。大约隔了两息之后,话题才稍微拉回来一点。

「所以请您快点毕业吧,兄长大人!兄长大人您在不在我身边可是有天壤之别哦。该怎么说呢,应该是感觉和心境的余裕不一样吧。」

「可是即便我不在你身边,结果还是在同一所学园里嘛。」

恭介一脸不可思议地答道。虽说中学部和高中部是有差异,然而还是隶属于同一块校地上的同一所学园:如今她却说自己觉得两人离得这么远,实在让他觉得很奇怪。

「哎,说到底这个还是心情上的问题、感情上的问题啊。您中学部三年级,而我高中部一年级,这和我们部是高中部学生可是差很多哦。」

「原来如此,你这么说的话我倒多少能了解啦。」

恭介很罕见地接受了凛的的说法。

「所以说——」

凛说到这里就暂时中断,然后才用逐渐低沉的声音说下去。

「说真的,如果能只花一年就让兄长大人回来的话就太好了。」

听她这么说,恭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原本依照自然规律,应该是身为哥哥的恭介先进入高中部,然而现在却发生身为妹妹的凛先升学这种逆转现象。

她所谓的「一年」.就是两人刚好可以一起升学所需的时间。虽然她之前说过哥哥先走对妹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不过其中还是多少有点逞强的调调—也就是说,她认为最理想的情况果然还是两人一起升学。

恭介可以理解凛的意思,同时他心里虽然还有一个疑问,但在问出来之前,这个疑问就没有意义了。

那是个自从早上醒来之后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不花两年时间他就无法复原」。身为被害者的恭介当然会想「你难道不能早点想个办法来解决吗?」,但从凛的立场来看,居然连在最理想的「一年」内部没能让他复原,那么可以想见在这段时间内应该发生了某些难到连她也束手无策的状况。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如果可以的话,她应该早在一年前就解冻、让恭介复苏了。他现在理解这对她来说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她却办不到。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那样做,但她却没有做。

也就是说,目前的状况已经是她使出浑身解数后才能得到的结果了;恭介理解这一点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这两年来你有没有交到朋友啊?比方说同班同学或是学长姐之类的?」

「嗯?我想应该是有吧?」

凛的脸上「呼」的一下浮现了看似苦笑的笑容。

「是吗……但是你应该很有人气吧,那有没有被人告白过啊?」

「当然有啦,虽然还比不上学妹一号,但我可是把自己打造成那样的人哦。自己的妹妹(女人)这么受欢迎,兄长大人应该也很高兴吧?」

「什么叫自己的女人啦?」

「顺便提一下,现在应该说是写作妹妹,念成女人哦。」

「你的用字遣词还是老样子充满恶意啊。啊,应该说是写作善意,念成恶意才对吧?」

「喔喔,这听起来好像也挺不错的啊。对兄长大人的善意?还不坏嘛。」

「我都说过叫你不要只在奇怪的地方变老实了吧!」

他边说边「砰」的一声敲她的额头。

「那么来向你告自的家伙里有好男人吗?」

他问了,但凛却没回答;恭介以莫名其妙的眼神望向不知为何保持沉默的她,而他一看过去,就和拾起头来的她对上眼。

「您以为会有比兄长大人更好的男人吗?」

她不但话说得有够直白,连眼神都很直率;面对她这毫无虚饰的回答,恭介反而退缩了。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如果客观点看的话,我不过是个泛泛之辈罢了……」

「这就是恋爱啊,兄长大人。如果陷入这种状态的话还有什么客观可言昵?」

恭介对这种犀利的反击下意识地发出呻吟。虽然她这种说法的确有点蛮横,但不能否认她说的没错。

凛毫不掩饰地直盯着退缩的恭介看。她以经常盯住猎物的锐利眼神和一看就明确了解什么对自己才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的笑容面对他。

恭介不由得转头看别的地方,然后为掩饰自己的害羞而开口。

「你、你真是有够恶心耶,居然能一脸正经地讲出这种话啊!别搞这种花样,跟平常一样说话还比较好。」

「喔,可以吗兄长大人?既然兄长大人这样要求,我就只能认真回应您了。」

「拜托你节制点!」

「兄长大人,别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啊。」

「再说,您认为平常的我还比较好,这就表示兄长大人您果然是个超M啊!因为我基本上也是个被虐狂,所以对将来我还挺不安的,」

凛的口气马上就恢复成平常的老样子,恭介也感到自己也连带可以恢复正常了。

「别给我随便单方面下定论啦!还有,你后面的自白就不必提了。」

「兄长大人您太过分了!我可是认为那是非常重要的事啊。要说原因的话,被虐狂和被虐狂配不成对啊!还是得确实采用虐待狂与被虐狂这样,就形式来说得有凹有凸才能凑成一对嘛。而且虽说兄长大人应该还不知道,但我可是有即便在这种组合中也能成为彻底奉献身心的女人的自负哦。」

「不,我压根不想知道,而且我也一点都不过分。」

「不对,您真的很过分。如果是像故事的主角那样不但有突发性重听(咦,你喇刚说什么?),而且还是根本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发觉我的心意的大木头那也就算了,但兄长大人您明明知道我我在倒追您却总是刻意回避,这种行径除了超没人性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形容词了!」

「我不可能回应你的那种心意啊,我们毕竟是兄妹嘛。话说回来,这是我们第几次为这种事斗嘴了?」

他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恭介倒也没有太伤脑筋;这才是御厨凛这个少女的作风,自己的妹妹就是这种人,于是他终于放下心里的大石,脑袋也恢复冷静。恭介认为与其让她十分诡异地认真说话,还不如像这样彼此斗嘴要好上百倍。

「兄长大人老是拿这个当挡箭牌,不过这样也好。」

「喂喂,你是真的觉得很好吗?」

这句话连恭介听了都会吃惊。既然他以血缘关系这个唯一也是最大的理由来拒绝她的追求,那她这个很好倒是从何说起?

「嗯,我之所以认为很好,是因为兄长大人越是拿这个理由来抗拒,那就某种意义来看也等于是越陷越深哦。这就和在坡道上脚步跨得越大,当超越极限后摔下来的势头也会随之大到停不下来一样。」

「啊~真是的,我反而越来越想扁你了啊。」

「到那个时候请您用鞭子,或者是蜡烛也不错。」

「我才不是要搞SM啊!还有,蜡烛不是用来扁人的玩意。」

恭介的吐槽口气变得越来越粗鲁。他一边和她进行兄妹斗嘴——不过在别人看来一点也不像兄妹间的斗嘴——一边睡意越来越浓。

恭介虽然嘴上频频抱怨,但结果他对这个状况其实感到很安心。因此他一边持续吐槽,一边伸手不断抚摸凛的头;这时凛也以十分自然的动作主动紧贴过来。他分开她散发着洗发精香味的浏海,用指头在他平时经常敲来敲去的白皙额头上轻轻地「咚咚」敲着。

「那么明天见,兄长大人。」

恭介并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同时感受香味与温暖,然后就听到身边逐渐传来沉睡中的呼吸声。

他张开眼睛把视线往下挪,就看到凛轻轻地抱着自己;不过映在他眼里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不同,是一张天真无邪的睡脸。恭介再次把垂在她额前的浏海拨起来,然后用指头搔来搔去;接着还把头发像用叉子卷义大利面那样绕在指头上。

他才刚这么做,凛就彷佛感到发痒般把身体弯了起来;还用宛如蚊子叫的轻声细语说起梦话「兄长大人」。

恭介「呼」的一声眯起眼睛。哪怕凛的年纪已经比自己大、连身高也变得和自己差不多,但这样的她还是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恭介原本只是怀旧,后来却开始有了稍微恶作剧一下的心田心。

他把卷在手指上的头发松开,然后把指头移到几乎要碰到鼻头的地方;他一动,在睡梦中的凛鼻子里就「哼」的一声。

而当他把指头稍微移开点,她就弯起身子靠近恭介的指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鼻尖前挂了条红萝卜的马。

虽然这么一来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但是这个动作中完全不带一丁点的邪念。

当恭介这样玩了一阵子之后,他开始悄悄地抚摸熟睡中的凛的脸颊。

同时他也在思考她的事。

为什么凛会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地把她对自己的好威——而且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硬是投注在自己身上,他到现在还是完全搞不懂。从恭介的观点来看,他认为应该还有一大堆更适合她的男性才对。

他完全不懂,他唯一知道的事实就是凛对自己的强烈思慕。虽说这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很忧郁,但偶尔也会觉得蛮高兴的。

「如果这家伙的举止能更像个普通的妹妹的话……」

恭介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单纯的藉口罢了,证据就是他并没有说出「的话」这两个字之后的话。

所以恭介也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对在他摸鼻子的期间身体贴得更近的凛额头上「噗」地轻轻敲了一下;然后他自己也再度缓缓闭上眼睛,逐步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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