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妹妹,加入课程

隔天早上,恭介和平常一样是被闹钟给叫醒的。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睡着之前的事,因此对身上传来被抱住的暖意感到很头大,不过他的心情随即就转变成「算了,这样也好」;然而当他张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不是穿睡衣的凛,而是不知何时已经换穿只以几乎完全透明的布料作成的丝质睡衣还抱紧他的凛。接下来不用多说,他当然立刻把双方面面相觑后就二话不说爬起来开始脱衣服的凛赶出自己的房间。

把凛赶出房间之后,他就和平常一样开始准备上学。虽然他在盥洗室里也发现了和他昨晚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的窃听器同型的玩意,但他认为着只就位置来看,这件事还不值得他大惊小怪,不过以后要稍微注意一点就是了;所以他没动手拆除而是放着不管。

接着他们兄妹俩匆匆忙忙吃完早餐之后,就出门上学去了。在上学路上他对死缠烂打想要献上初吻的凛的额头全力发出一记手刀,甚至在校门口还对宣言放学以后就要和他情定终生的凛破口大骂后才分开。

终于从不但花样百出、而且从大清早开始就上窜下跳的凛手上解脱的恭介通过大门进入了校舍,一路走到还没有半个人的3—A教室。因为御厨兄妹住在离学校蛮远的地方,所以他们经常像这样早早就出门上学。

当恭介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后.他立刻就整个人瘫在桌上。每当进入天气越来越热的初夏,像这样趴在大清早还很冰凉的桌子上感觉可说非常舒服。他就以这副懒洋洋的模样享受交互把左右脸颊贴在桌面上的乐趣。

后来同班同学们陆续到校,当他还把周围越来越大的喧闹声当成摇篮曲的时候,导师就进教室开始举行早上的班会了。

「那么,首先来点个名吧。」

「老师,天涯同学没来哦。」

当恭介蓦地从桌上爬起来那一瞬间,几乎同时有位女同学举手发言。他听到这句话后环顾了教室,确实可以看到有个座位——也就是那个天涯流离的位子上没人。

「啊,我有接到连络说天涯同学请了病假。」

导师这话一出,几乎所有男生都「咦!」的一声遗憾地叫了起来。看样子虽然她昨天毫不保留地表现出那么冷漠的一面,但其人气似乎一点都没有降低。

导师安抚了这些家伙之后就开始点名,因为学生的座号并不是以名字的五十音顺序而是以生日的顺序来排,所以恭介和昨天一样第一个被叫到名字。

恭介以一声「到」清楚地回答之后,恭介就在桌上用手托腮,再度陷入睡意朦胧的状态;因为昨天晚上和凛聊得太晚,所以他现在多少有点睡眠不足。

点名终于结束了,导师就以一句「那么,接下来要说的是连络事项」为开场白,切入后续的话题。

「之前我已经跟大家提过,今天是教学参观日;虽说大家只要谨守本分就行了,但也至少要端正一下自己的心态。和上次一样,知道问题答案的就举右手,不知道答案的举左手;因为到时候我只会点举右手的人来回答,总之所有人都要举手哦。听懂吗?」

教室里响起了「是!」的大合声,这表示届时参观行程的事前磋商内容双方都同意了。

其中只有恭介因为事出突然,立刻以大吃一惊的脸向导师发问。

「老师,您说今天是教学参观日?」

「嗯?啊,对了,御厨同学你昨天才复学所以不知道这件事。哎,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像刚刚说明的那样,上课时就算你不知道我出的问题的答案也无所谓,总之我发问时你就举左手。」

「哦……」

恭介随口含糊回答一声。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他的思考目前还跟不上。教学参观?左手?他的脑海里左思右想,可说已经完全被这些事给盘据了;但导师也没有再多顾虑到他的情形,而是继续和大家讨论其他的事情。

过一阵子班会结束后导师就打开大门,把半个身子探出到外面的走廊上。他就这样对某人说了几句话,接着换教室后方的门被打开,学生的监护人们鱼贯进入教室。其中几乎都是穿着西装或洋装的男女,也有穿着和服板着脸孔、看起来像个顽固老爹的家伙。

恭介只随使瞥了这些人一眼,就转头去看黑板。因为他对别人的父母没兴趣,而自己的父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后来他终于听到大门「叭哒」一声关上。从这股气氛来看,想必所有监护人都已经进入教室了吧。

「好了,接下来在开始上课之前就请所有监护人都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请各位把自己和孩子的名字都报出来哦!那么,就从离门最近的这位先生开始。」

「我叫齐藤真澄,是齐藤大树的父亲。」

「我叫香田赖子——」

对于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恭介的感想是他总觉得实在很像小学时的教学参观。但是在他一路听下去的过程中,似乎不论是监护人还是学生都没发出任何疑问,反而大家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陆续自我介绍,可见导师这种做法大家应该老早就习惯了。

(算了,反正这都跟我无关。)

恭介心里这么想,然后他就悠闲地边维持用手托腮边眺望窗外的景色。他从窗边的位置仰望天空,漫无目的地看着飘过眼前的云朵。

这时有个出人意料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硬是插入他的意识里。

「我叫御厨凛,是兄长大人唯一又是最爱的妹妹;所以我没打算接受各位闲杂人等的追求。」

「噗咪!?」

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太令人意外了,恭介不由得发出了听起来颇蠢的声音。原本撑住头部的手移开了,然后战战兢兢地转向教室后面。

白皙的额头,作成半束发、黑中带绿的长发;不把哥哥当哥哥看的大胆笑容(基于情色意味),单手插腰的桀惊不驯姿势。一脸倨傲站在那里的就是应该不久前在校门就分开的凛。

「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因为我听说今天是教学参观日,那我就非得以兄长大人的重要家属身分来参加不可了。」

「不对不对……」

这下恭介可就很头痛该如何吐她的槽了。他皱起眉头,还用力搓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无法说出义正词严的反驳,结果只能发出无力的呻吟。

另一方面,凛的自我介绍也在教室里掀起骚动。为什么不是监护人而是妹妹出席呢?这个对眼前情况的合理疑问占了其中的一大半。

彷佛是为了替所有人代言,导师对凛发问了。

「这个?你是御厨同学的……妹妹是吧,不是姊姊吗?」

「嗯,我是兄长大人最爱的妹妹哦。虽然我现在比他年长,不过就算过了一万两千年我也不想放弃亲妹妹这个头街,令后还请多多指教。」

凛维持单手插腰的姿势,抬头挺胸地把想说的话尽情大鸣大放;这下教室里到处都响起「年长的妹妹?」这个疑惑的声音。

这下糟了,恭介连忙站起来挥动双手辩驿。

「这个,她指的是高年级生的意思啦!我因为生病而休学两年,所以我妹妹就变成高年级生了。」

恭介此话一出,已经透过昨天的事得知他留级的学生们就发出「原来如此」的声音表示自己理解了;而从部分监护人中也传出「她穿的的确是高中部的制服」这么一句低语。由就读高中部的家属来参加中学部的教学参观的确是有可能的,当在场的人都逐步接受这种情况后,骚动也渐渐平息了。

恭介狠狠地瞪着凛,使了个「别扯太多鬼话」的眼色;但是由于提到她就会令人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眉目传情」这回事,害恭介只想什么都不管拔腿就逃。

而在他无论如何都得忍的情况下重新开始的自我介绍终于结束,这次堪称曲折离奇的教学参观正式开幕。

「芭蕉的句子里是这样的——」

在上课时恭介始终如坐针毡,这会儿待在教室里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当然,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从背后传来的妹妹的气息。

当初他以为双亲不会来参加教学参观所以乐得轻松,结果事与愿违,没想到凛居然以监护人的名义跑到这里来。

虽说这件事未必只是弄错了而已,但他也莫可奈何。除了凛以外,出席的监护人几乎都是父亲或母亲,但其中只有一个人自称是姊姊。当她报上名字之后他回过头去看,的确看到了一位比较年轻、外型像是女大学生的女性。

——姊姊。

虽然凛自称是妹妹,但从某种意义来看,她现在的确是相当于姊姊的存在。不管怎么说,在人工冬眠的影响下,两人的肉体和精神年龄竟发生了逆转现象。就这层意义来看,要说年长的妹妹其实就是姊姊倒也未尝不可。正因有这种背景,所以就算恭介想说些什么,凛都会抓紧这一点来反抗。

这实在很糟,糟透了;于是恭介始终顶着一张苦瓜脸死盯着课本看,还必须一路忍受从背后传来遭到某人紧迫盯人的感觉。

然后当第一节课结束时,他就拉着凛的手宛如逃亡般将她带出教室。他一记手刀敲在嘴上在扯「我这样看起来简直像是在举行结婚典礼的教堂被人抢走的新娘」这种不负责任的感想的凛的额头上,并且钻过从教室里出来的其他监护人行列的间隙,为了远离自己的教室而拼命跑。

然后他就离开校舍,一路来到昨天中午他吃便当的校舍背面。

「呼、呼……」

「嘻嘻嘻……」

面对以全速奔跑而喘到肩膀抽动的恭介,凛却看似心情非常好,脸上还挂着笑容,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啦,我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和兄长大人一起上演私奔这种戏码,因此正在品味这种喜出望外的感觉罢了。」

「……去!」

恭介心想你竟好意思说这种话,然后叹了口气;接着他直接赏了凛的额头一记手刀。他嘴里还用受不了的语气在碎碎念「完全不知道别人的感受,还光会说风凉话」。

「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了吧?」

「您是说教学参观的事?那当然啦,和兄长有关的事我没有一样是不知道的。从头上的发旋到下面的包皮系带——」

「这种事就不必提了……真是的,你既然早知道就跟我说一声啊。」

「您在说什么蠢话?我要是说了,兄长大人不就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了?那就一点都不有趣了。」

「你明知故犯啊!」

恭介破口大骂,然后又开始今天已经不知道做过几次的唉声叹气。虽然现在只是早上第一节课刚结束而已,不过这码事他压根就不在意,反而又叹了口气。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就没办法啦。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

「嗯?您说的接下来的事是什么意思?」

「已经够了,你就回高中部去吧。说到底哥哥或姊姊也就罢了,从来没听说过妹妹以监护人的身分来参加教学参观的。」

「妹妹就不行吗?即便我比您年长也不行?」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对了,别再扯什么自己比较年长啦,这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嗯,那我就以兄长的情妇身分出席不就得了?没什么啦,虽然这事还没有成真,但只要之后补上就没问题了吧。」

「问题可大了,情妇也不能参加教学参观啊。」

「不对哦?刚刚我身旁就有一个情妇啊,不过看样子事实上应该是继母吧。」

「咦?」

恭介愣了一下,然后他仔细斟酌凛这句话—大约隔了一息,他才厘清这其中的人际关系。

「不不,那应该是指父亲的情人才对吧。如果是的话,虽然的确会有形形色色的问题,但就一般情况来说她的确是监护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就如您所说的,亲妹妹成为您的情人也会有形形色色的问题,不过借用一下兄长大人刚刚说过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你这种说法不论何时都会有问题吧。啊,不管了!我都说可以了,你快给找回自己的教室去!」

「我拒绝。」

「等等——」

面对凛斩钉截铁的拒绝,恭介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她不是在说笑,也不是抛媚眼来欺瞒,而是十分直率地当面拒绝;至今为止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现在才放着不管未免太不负责任,眼前的事态已经不只是我和兄长大人之间的事了。」

「所以啦,你干嘛现在才说这种话来耍帅啊……」

恭介抱头惨叫,凛则顽固地主张自己绝不让步;事情坏就坏在凛是个说不让步就绝对不会妥协的死硬派。她只有在该退一步时才会很干脆地让步,就眼下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唉……我知道了,你要留下可以,但是拜托你给我老实点。」

「嗯,我会把这个当成您给我的任务,保持符合常识的举止。我们不就是这样约定的吗?」

「你是说真的吗……」

如果她这么说的话……虽然恭介稍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非得确认一下不可。

「嗯,我以兄长大人的名义来发誓。」

「我都说过几百遍了,要发誓就用自己的名义——」

「那我就先回去了,兄长大人。」

「喂,等一下——」

「啊,顺便说一声,下个月我这边也会有教学参观,因此到时候就拜托兄长大人了。高中部是每年一次,所以请您一定要出席哦。」

丢下这么一番话,凛就快步先走人了;把还在头大的恭介就这样丢在原地。

「唉,真是的,这下该怎么办啊……」

恭介又想抱头了,而且他还很想仰天大吼一声「怎么会变成这样啊!」。没想到居然会有教学参观,而且凛还以监护人的身分出席了;再说就算叫她收手,她也不会听话的。

唯一还值得欣慰的就是凛还愿意维持符合常识的行为举止;但是这个约定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只要回头想想就会令人极度不安。

「看来很辛苦嘛。」

「呜哇—!」

突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时恭介虽然心里还蛮烦躁的,但却因为大吃一惊而把这种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去。

什么人!他立刻做出动作稍大的转身,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穿着设计稍嫌怪异的黑色洋装的白发少女。

「你、你是……」

「流离。」

「咦?」

「天涯流离啦……我不叫『你』,我叫天涯流离。」

看样子她似乎是把恭介那句话的意思理解成「你是谁?」了。她边把白发往上拨边张开宛如涂上白粉的浅红色嘴唇报上名字。

「呃?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恭介重整自己的心思,和她面对面后发问。

「你今天不是请假吗?」

「嗯,我请假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生病了不是应该在家里休息吗?」

「嗯,我的确生病了。名叫『双亲不在型教学参观拒绝症』的病。」

「双亲不在……型?」

这是什么玩意啊?恭介把她说的看似病名的这句话重覆了一遍。

「别名,装病请假……」

「喂,你这家伙!」

是这样的话那就早点说啊!恭介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接下来他马上注意到她刚刚提到的「双亲不在」这个字眼。

「你……没有父母吗?」

「对,他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流离看向不同的方向。她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和眼神,会让人产生「是吗,原来是这回事啊」的感觉。

「是吗……他们去很远的地方了啊。」

恭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毫无焦点地随意游移视线;因为她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就像——

「我爸爸去群马单人就职了。」

「啊呜?」

恭介发出听起来很蠢的声音。

「我胡~扯的。」

「咦?啊。那么果然是……」

「嗯,他不是一个人去。我妈妈因为担心他,所以也一起跟去了。」

「是这样啊,早说嘛!话说回来,真正的情况到底是如何?」

「你要问什么?」

「我是说你的父母啦,到底是哪边?」

「所谓『哪边』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问得明确点我也很伤脑筋。」

「这次你真的头痛这个了?那就是说他们还活着是吧,而且是夫妇现在一起住在群马。」

「没错啊?不然你以为在哪里?」

流离用发楞的表情看着他。

「还说什么哪里啊,你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别的地方铁定会让人以为是那么回事吧?」

「那边是和群马接壤的国境啊。」

「你说得还真笼统啊。还有,这里和群马间没有什么国境啦!」

「咦?那里可是群马哦?不是有到现在也有长颈鹿和大象在公路上四处闲逛、传说中的GUNMA嘛。」

「嗯,总之你先向群马人和之后才到那裎去的双亲道歉吧。」

「群马人们,真对不起。」

流离照他的吩咐,转向她刚刚面对的群马方位鞠躬,她这种和妹妹完全不同的率真举止让恭介感到稍微有点困惑。

「但是,对父母的话我打死也不道歉。」

然而当流离抬起头来再面对他时,却表明她在另一方面宁折不弯的强烈意志。「打死也不干」这种说法让恭介歪着头思考起来。

「咦?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这样教我的:除了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不孝行为之外,不准向父母道歉。他们说『要道歉的话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还说『因为你还小,所以不管惹出除此之外的任何麻烦都没关系』。因为我和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血亲。」

「原来如此。」

虽然流离的台词很令人意外,但恭介却不加思索地接受了;先前他心里的困惑也一点都不剩地消失了。她的说法虽然稍嫌极端了点,他也并非完全不想唱反调,但他却认为这也称得上是一种道理。

「你这种观点还蛮有趣的。」

「是吗?」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回答。一般情况下我应该是会被人说三道四才对。」

「这个嘛,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想你的说法和我的价值观还蛮接近的,所以我能接受;只是这样而已。」

「是这样啊。」

当他们俩像这样交谈时,从校舍中传来钟声。凡是日本人都知道,这首曲子一响起,就表示要上课了。

「哎呀,我得赶回去上课了。」

恭介连忙转身,想要跑回教室去:但是他却发现背后的流离根本没动,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你不回教室去吗?」

「嗯,因为我今天请病假啊。」

「……也对,那就后会有期了。」

流离没有回答,但是轻轻点了点头。恭介也对她微笑了一下,接着就迈开脚步跑回去了。

她说得没错啊,正因是血亲,所以不管惹什么麻烦都没关系。

恭介就这样一边彷佛是在嘴里咕哝似地自言自语,一边全力跑回教室去。

即便是这样,惹麻烦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恭介抱紧自己的头,烦恼到想要当场拔腿开溜的程度。从以前开始,他之所以会这样抱头长叹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写作妹妹,但他很想念成瘟神」的凛。

在教室里的所有人全都傻眼了。不论是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学生们还是聚集在他们背后身为监护人的父兄都一样集体失声,还因为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而愣住。

然后终于接受现状的人陆续把视线集中到恭介身上。

——那是怎么回事啊!

恭介有种仿佛自己已经学会读心术的错觉。因为他们就是以强烈到这种程度的视线和十分明显的困惑神色把心声表现出来。

「那么要开始上课了,班长,发令吧。」

站在讲台上的人发出沉稳又有力的声音,但是被指名的班长却没有反应。

那并不是因为她想反抗,只是因为困惑;证据就是之前上课时都拉长声音在发号施令的马尾班长以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举手发问。

「那个……为什么是你来上课?」

「嗯?因为这一堂是我的课啊。」

「咦?但你不是御厨同学的……」

班长此话一出,这下连同学们的视线都往恭介这边移过来了。学生加上监护人合计超过五十人的视线一口气倾注在自己身上,恭介瞬间就被压倒,身体也不由得往后仰。

「嗯,我是兄长大人最爱的妹妹御厨凛哦。有什么问题吗?」

她还是老样子翘起嘴角露出大胆的微笑,以妄自尊大的态度大放厥词。站在讲台上的凛的黑长发还是和刚刚一样,不过身上穿的并非高中部制服而是换成便服,其上还套了一件白大挂。

而且她还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装饰用眼镜,这身打扮看起就像个会在各种创作中登场的样板型保健室老师。

「不是,问题是……」

班长一边话说得吞吞吐吐,一边再度以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恭介。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就写着「她是你妹妹吧,快想个办法啊!」。

恭介很想逃走,他很想什么都不管,一路逃到凛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去。

但是这种想法他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就抛在脑后了。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向凛发问。

「你在那里搞什么鬼?还有,你干嘛打扮成这样?」

「嗯,我虽然穿着白衣,但很遗憾不是要和兄长大人玩您最喜欢的扮医生游戏哦。从现在开始我要替大家上课了。」

一听凛这么说,教室里到处都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其中几乎都是在指责恭介那「扮医生游戏」这个兴趣。

「别随便捏造事实啦!话说回来我不是要问这个,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扮老师!」

「我才没有假扮呢,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中学部教师哦。哎,虽然是非常任教师就是了。」

「啊?」

恭介听到她的话后愣住了。他还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三月时我从中学部毕业后就立刻当上老师了,也就是说,今年是我当老师的第一年。本校的官方网页上也确实记载了我的名字哦,不信的人可以现在去确认一下。」

凛这么一说,就有好几个学生拿出手机开始调查了;然后就到处传来「真的耶……」、「不妙,我好像之前就看过她」、「赶快载下来当桌布」之类的声音。

看来这事似乎是真的,于是恭介的头好像又痛起来了;他还顺便连表示要下载当桌布的那个男生的声音都牢牢记住了。

「你怎么会跑去当老师——话说这是想当就能当的职业吗?」

「嗯,之前我和理事长商量运动短裤的事时就和他成了忘年交……啊,放心吧兄长大人,我和他的交情中不参杂爱情与肉体关系;只不过这种话题实在太无聊,我就干脆略过了。」

「不准给我略过!这个部分才最重要吧!」

「一言以蔽之,我们的关系就建立在运动短裤上啦。」

「这个我知道啊!」

恭介一声大喝,让教室里又开始骚动起来。

「嗯,兄长大人,您该不会是忘了我的头脑和实绩有多好了吧?别说区区中学教师,就算要当大学的名誉教授也没问题哦。」

「啊,我真的忘了。」

恭介的回答听起来十分平淡。因为她和自己太亲近,再说他实在被形形色色的无妄之灾给虐惨了,所以他常常忘了自己的妹妹虽然是个大变态,但也拥有堪称天才级的头脑。虽然他还没听说这两年来她又累积了多少丰功伟业,不过至少在两年前恭介陷入人工冬眠时,她已经拥有好几个博士学位和发明专利了。

正如她所说的,就凭她的知识和头脑,要当中学教师绝对够格。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可以退下了,换原本的老师来上课吧。」

「虽然我很想听从兄长大人的要求,但那是不可能的。石山老师在大约五分钟前就因为突发急病而早退了。」

「你说老师突发急病?」

恭介皱着眉头反问。因为他昨天还上过石山这位老师的课,所以多少还记得对方。这位老师可是正当壮年,虽然长相稍嫌凶了点,但也有一副和长相很搭的壮硕好体格。

可是这位老师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突发急病的人啊。

「……到底是什么病?」

「产假。」

「产假根本就不是突然发作的急病吧!而且说到底,那也不是生病啊!」

对于大力吐懵的恭介,有其他学生说出「话说回来,石山老师根本就是个男的吧……」这句话。

恭介听到后垂头丧气。自己吐槽时居然吐错了地方,连带原本想一口气反驳的气势也瞬间消散了。

「那么班长,发令吧。」

事实上恭介已经高举白旗,所以凛重新以响亮的声音下令。

受命的班长虽然和平常一样发号施令,但可以感受到她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其侧脸看起来也多少有点复杂。

她表现在脸上的困惑其实也是全班所有人此时共通的情绪,但这种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

凛这堂课的确教得似模似样。她讲话时原本就很擅长发表充满自信的主张,再者她说的内容也没有天才常有的那种完全不顾理论的跳跃式解说,而是非常简单明了的说明;加上她既沉稳又悦耳的声音更是大大加分。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作者的意图其实是三号。懂吗?」

「那个……老、老师?」

「嗯?有事吗,班长?」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二号吗?」

「你说的没错。」

「还有……到目前为止的也是这样耶。」

「嗯,发现得好。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的问题我告诉你们的答案全都是错的。」

教室里顿时响起宛如惨叫的抗议,但是凛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反而在讲台前傲然挺立,正面对学生们呛了回去。

「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家伙都要给我用力反省,因为如果你认为我错了就不要闭嘴而是当面告诉我。那些等到别人提醒才发现被骗而惨叫的家伙更该给我用力反省,你们都要给我养成别说是老师、只要是别人给你的答案都至少要用自己的思考来质疑一次的习惯,因为老师并不是万能的。」

依照听的人不同,有人会认为凛这种教法下的药稍嫌太猛了点,是很有可能遭到抗议;但也的确有人喜欢这种教法。很快班上就看到几个很积极的学生每当凛发问并告诉他们答案时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言。

虽然有很多学生还处于被压倒的状态下,不过从这时起就和上一堂课不同,他们产生出自然的活力。

聚集在教室后方的监护人们之间也逐渐有了对凛改观的倾向,至少他们原本轻视凛只是一介女高中生的视线已经完全消失了;感受到这一点的恭介心情变得挺微妙的。

「那么接下来这里……兄长大人,请您来读吧。」

「咦?啊,啊啊……」

凛突然指名了恭介。虽然他对「兄长大人」这个称呼颇有不满,但还是遵照上课的流程,被点到就顺其自然地拿着课本站起来朗读她指定的部分。

「嗯,很完美。这样的话兄长大人可以到我家来干妹妹哦。」

「我家的妹妹不就是你吗!」

恭介边吐槽边坐下,其他学生们听到这种对话都哄堂大笑。从他们的反应看来,应该是把凛这句话当成为了缓和课堂气氛而随口开的玩笑;但恭介知道她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说真的。

「那么接下来,兄长大人来读吧。」

「又是我?」

「再来这个问题……兄长大人来回答吧。」

「你到底想点我点几次啊,给我差不多一点!」

在之后的课堂上,凛经常指名恭介。虽然她也有看到其他学生举手,但就算恭介故意不举手,她也照样认准了恭介一直指名他。

而她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就是敌视恭介的人逐渐变得越来越多。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看到凛这样刻意关照恭介,把他当成眼中钉的人数也持续攀升;特别是已经中了凛的毒而两三下就变成她的信徒的那几个比较积极的学生,甚至已经火大到快要从眼睛里喷出火来的地步。

而恭介也已经做好到毕业为止部得过这种苦日子的心理准备了。

等到放学之后,恭介今天也宛如逃难般冲出教室。因为教室里弥漫着和昨天不一样意义的格格不入气氛,让他实在待不下去。

为了追求心灵慰藉和安宁,他自然就往社团室社走过去。当他穿过连接通道来到这层楼的最里面时,就听到有声音从薄薄的门板后面传出来。

他虽然把手放在门把上,但当他要转动它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从门后传来的声音和平常大不相同,让他觉得很不安。

「真是好久不见了,凛学姊。」

「嗯,昨天那件事我得向你道谢。因为你话说得够巧妙,所以兄长大人才不必太过担心。」

「不,我充其量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完全没有说谎啊。」

「说谎的精髓就是不说谎呀。不过实际上我是得救了,这是事实。」

说谎?恭介顿时疑心大起,还觉得越来越难走进去;他以为她们说的是昨天的社团活动的事。

「但是,御厨学长能确实复活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以为他会搞不好会那样一直被冻住呢。」

「不会有那种事啦,从冷冻到解冻的程序我已经做过好几次实验了,我有自信百分之百会成功;况且问题根本不在那里吧。」

「如果御厨学长知道你干的好事,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呢?」

「…………」

社团室里的谈话中断了。看来凛似乎是无言以对,所以只能保持沉默;这给人一种简直像是她在争论中败阵的感觉。

对这回事最惊讶的不是别人,就是恭介自己;因为他可是从来没见过凛在辩论中哑口无言的模样呢。

她不但会雄辩滔滔,而且还会扯一堆她独特的超常识理论。不要说他有生以来从没见过凛在口头上甘拜下风了,他根本想都没想过会有这种事。

对这种情形他先是震惊,然后就开始回想争论的内容。

(如果我知道凛干的好事,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当他在脑海里重温深雪说的话后,就发现她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像是妹妹曾经对他做过某些背信弃义的事情似的。

再者凛居然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了。这种状况看起来像是她被人戳到痛处,所以才无言以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恭介越来越想知道这段话里的「事实」是什么了。于是他屏气凝神,仔细倾听房里的谈话。

(等等,我这样做简直就是——)

在这一瞬间,恭介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在做什么了。他站在门的另一边倾听房间里的人交谈。

这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窃听。

「自己正在窃听妹妹的秘密」这个事实沉重地压在他心上。这一点也不公平,恭介一这么想就立刻塞住自己的耳朵,宛如逃亡般离开了现场。

他从社团室大楼跑到教学大楼,回到3-A的教室。当他伸手想开门时,却有人比他更早从里面打开门,而且还有个男生从里面冲出来:因为快相撞所以他连忙躲开,但对方却完全不理他而飞奔离开了。

怎么回事?他从打开的门探头看看里面,就发现广阔的教室中有个白发少女孤独地伫立在那陉。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恭介想起之前下课时才碰到她,而且还聊了一阵子;于是他走进教室里,还顺手把门关上。

「因为今天的课都上完了,我才来闲逛的。」

「你说很闲,那怎么不回家呢?」

「回家就更闲,而且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转学的。」

是这样吗?恭介边喃喃自语边回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打算暂时在这里打发时间然后再回社团室去。

而流离就在他前方的座位上以跪坐的姿势坐下了。

「咦?你有事吗?」

「很闲。」

「……你是想打发时间才陪我的吗?」

流离轻轻点了点头。因为动作姿势莫名地可爱,所以恭介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装成若无其事,并没有表露出来。

「呼,那么在吐团活动开始前随你高兴吧。」

然而他的声音却略微失控了,这是他刚刚突然萌发的那一股春意导致的。

幸好看样子流离并没有发现,还是一脸平静地和他聊天。

「你要去参加社团活动吗?」

「嗯,是社团室社的活动。」

恭介在流离发出疑问之前就迅速地把杜团室社的成立经过和活动内容向她说明了一下。因为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这种社团活动,无法像棒球社那样一说人家就立刻「原来如此」像这样反应过来,所以他要解说社团室社的事时就必须尽可能钜细靡遗地贴心讲解。然后他再进一步告诉她这是自己成立的社团、包含妹妹在内的成员的事,还有他们曾经在社团室里做过的几件事。

流离虽然一脸老实,但还是用缺乏感情波动的眼神听着恭介的说明。

过了一阵子以后,她才宛如低声喃喃自语般问道。

「做那些事……有趣吗?」

「这个嘛,还蛮有趣的……不对,是非常有趣!应该是啦。」

「你妹妹也乐在其中?」

「倒不如说她才是最乐在其中的人吧?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常常生龙活虎地搞出各种花样啊。」

「是吗……」

流离边喃喃自语,边转向窗户那边;她宛如在眺望远方的眼神看似在想什么心事。不久后她就维持这个姿势对恭介发问了。

「如果那个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消失?你是说废社吧。」

流离轻轻点头,然后小声念着「也包括那个吧」。

「嗯,我会怎样呢?或许会觉得寂寞吧。」

「只是这样?」

「你说只是这样……」

难道你说的还包括其他东西吗?恭介歪着头思考流离的质问。虽说当他知道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社团在自己两年没上学之后居然还存在这件事时真的很高兴,但那不过是单纯的社团而已。就算废社了他只要再成立新的社团,或是营造一个可以让这些人聚集的地方就行了。

所以恭介就回了她一句「嗯,只是这样」。

流离凝视这样回答的恭介好一阵子,然后才表示「我知道了」并轻轻地点点头。接着就什么都不再说了。莫名其妙突然沉重起来的气氛终于让恭介受不了了,于是他刻意说出「我得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并站起来;当他走到门前时心想至少该说声再见,于是转过身来——

「咦?」

当他转过身来就发现流离已经不在那里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里空荡荡的,简直像是她一开始就不在这里似的。

恭介有种像是被人设局谁骗的感觉。他把教室里里外外环顾了好几遍,试图找出她在哪里。

离开教窒之后,他还为了慎重起见先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消磨了点时间后才去社团室。在志鹤抵达后,先前凛和深雪酝酿出来的严肃氛围已经完全消失,很快转变成和乐融融的气氛。

恭介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附和三人先前在聊的无脑话题。

「那么,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呢?」

当四人享用过红茶和点心之后,恭介就说出了这句话。此话一出,凛立刻面带微笑,志鸥「啪」的一声双手合掌,深雪则像是替闰蜜高兴般眯起眼睛,还为了泡新的茶而站起来。

「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嗯,我们来生小孩如何,兄长大人?」

「志鹤呢?」

十分干脆地忽略了凛的求爱后,他转向志鹤询问。

「有!」

志鹤就和率直的小学生一样举手发言。

「我想钓鱼!」

「钓鱼?」

这什么意思?恭介歪着头思考起来。到目前为止社团室社虽然做过形形色色的活动,甚至其中还有部分引发了不能等闲视之的麻烦,不过这些活动的主旨都能以「能在社团室内做的事」来一以贯之。

然而相较之下,钓鱼算是户外活动,这可是彻底颠覆社团室社成立宗旨的想法。虽说坊间是有在室内营运的钓鱼场,但在社团室里可没办法搞出那种玩意。

想到这里,恭介就看向作为硅产的电视;然后他就想莫非她指的是游戏?

「嗯,这好像蛮不错的。」

「是吧?那就决定要钓鱼了!」

志鹤用宛如棉花糖的甜美声音说道。然后她和凛就站起来把金属折叠椅折好之后靠在墙边,端茶回来的深雪也把它暂时摆到旁边,帮忙把会议桌给搬开。

她们在干嘛,怎么开始整理房间了?恭介虽然对社员们的行动颇有疑问,但他总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他也效法大家把自己的椅子娜开。

社团室的中央很快就被整理干净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

「嗯,兄长大人您站在那里很危险哦,还是退开点比较好。」

「这样吗?」

恭介照她说的一路退到背靠墙壁,凛看到之后立刻「啪」地弹了弹指。

这个声音一出,恭介刚刚站着的社团室中央响起了「喀喇」一声打开了。地板和在电视综艺节目里能看到的机关一样左右打开.露出了一个四方形的洞穴。正如刚刚凛所说的,如果他还站在那里的话就会像节目里的搞笑艺人那样摔下去。

「喂喂……」

这种情形连恭介也不由得看到傻眼。

「把社团室改造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因为改造社团室也是能在社团室里做的事嘛。」

「不对,话虽如此……」

「您还真爱操心呢,兄长大人。这可是确实经过顾问许可哦,所以没问题啦。」

「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了。」

听到凛说的话之后,恭介就知道她不晓得又使了什么手段,所以就死了一半的心不管了。

「这个……这是用来干嘛的?」

「钓鱼啊!」

志鹤笑容满面地说道,旁边的深雪还从柜子里拿出钓竿递给她。

一看到这种情形,恭介就一脸匪夷所思地窥探洞穴里面;结果他一看过去,就发现那里已经变成积满水的池塘了。

「喂喂……这是怎么搞的啊?」

「这是我改造的。」

凛一脸不当回事地大放厥词。

「这是为了验证『到底能不能在学校的社团室里钓鱼』这件事才做出来的哦。刚好楼下的房间空出来了,所以我就以让社团室杜也能使用那里为前提施加改造了。」

「喂,雕说得那么干脆好不好……」

「小凛学姊一个晚上就完成了哦。」

「喂,别说得那么干脆好不好!」

「来,这是给社长用的。」

深雪一脸平静地把钓竿递过来。

「咦?连我也有份?」

「是,这是社长的。我们可是准备万全哦。」

「是吗……」

恭介看着手上的钓竿:心里总觉得蛮高兴的。

「如果兄长大人也想钓鱼的话随时都可以哦,因为这里对本社成员是随时开放的。」

「嗯,就像这样!」

这么说的志鹤开始「啪叽」、「啪叽」地弹起指来。虽说她弹指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明显是失败了,但是洞穴仍然依照这个声音开开开关。

当恭介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所有社员们就聚集在洞穴旁边各自开始垂钓。恭介效法女生们把交给他的饵挂在鱼钩上,然后把钓丝垂进了洞穴里。凛和志鹤则彷佛是在堤防上一样,不但坐下还把脚伸进洞穴里,恭介看了以后也有样学样;不过对于在社团室里帘地而坐时居然还能把脚垂得更低这回事,他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就是了。

「话说回来,这样真的钓得到鱼吗?」

「嗯,这里面确实有鱼哦。您就当作下面有个巨大的鱼槽就是了。再来就看兄长大人的本领了。」

「是这样啊?大家之前就钓过了吧,那有真的钓到鱼吗?」

「有钓到哦,志鹤的技术还相当好呢。」

「嘿~」

这还真令人意外,恭介边钦佩边看着志鹤的脸。她害羞地笑了。

「不过小深深才是最会钓鱼的人哦。」

「原来深雪这么擅长钓鱼啊……咦,你在做什么?」

把话题扯到深雪身上的恭介被她的行动吓了一跳。相对于其他三人都在垂钓,但只有深雪手上没有钓竿;而且她不知从哪拿出炭炉,还把木炭放进去生火。

「啊,我是在做好一钓到鱼就能马上烤来吃的准备。」

「咦?能吃吗?」

「您有什么好吃惊的啊,兄长大人。把钓到的东西吃掉,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还是说您想像平常对我那样抓住以后再放生?」

「我可不记得以前有抓住你啊。」

「这是认知上的不同啦。基于这个理由,兄长大人就赶快把以前就钩到的我吃掉吧!」

「那我今天就把你放生了。不过原来是这样,要烤来吃啊?」

恭介一边碎碎念,一边打量着钓竿、钓丝和炭炉…心里也朦朦胧胧地浮现了某个画面。

「是吗,钓上来就吃掉?而且看这副阵仗,也太熟门熟路了……看样子你们之前就开过烤鱼趴了是吧?」

「没有哦。」

志鹤摇头。

「之前我们只有钓鱼而已。」

「是吗?那么今天的活动主题就定为脸证一下『在社团室里吃在社团室钓到的鱼到底好不好吃』这回事吧。」

恭介提出作为吐团室社活动的方针,志鹤听了以后笑逐颜开,还用力点了点头。

「嗯!」

「好,那就开始钓吧。啊,可是要杀鱼的时候怎么办?」

「交给我就行了。」

深雪以平稳的声音回答。

「我连菜刀和和砧板都准备好了。」

「你会杀鱼吗?」

「试试看吧。」

「小深深的料理本领可是非~常好哦!」

「哼,说到爱妻便当,肯定是我的本领更高,兄长大人您应该知道才对。」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啊。对了,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你下次要是再给我做出像昨天那种便当,我一定会海扁你一顿。」

「您要海屦我一顿?」

凛瞪大双眼。这时的她目光炯炯,看起来和圣诞节前夕的小孩子差不多。

「在我们那个业界里这个可是奖赏啊,可以吗兄长大人?」

「好吧,那我就不理你吧,一星期不跟你讲话。」

「在我们那个业界里这个可是奖赏啊,可以吗兄长大人?」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妨试试跟她切断兄妹关系如何?」

「呜!」

「这正是盲点,干得好深雪!没错,下次你再搞出那种飞机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不不不不不要啊,兄长大人!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行!再说断绝关系什么的在法律上根本没有效力。就算您做了那种事,我也还是兄、兄兄兄长大人的妹妹啊!」

「哇,小凛学姊慌张起来了。」

「她的最大弱点还真出人意料之外呢。」

「似乎是这样啊。不过还真亏深雪你能注意到。很好,志鹤,给她一个奖赏抱抱吧。」

「是~。我抱!」

「等、等一下啦志鹤!不要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啦!很危险耶,不要啦!」

「呜哇,小深深今天弹性也很好耶。」

「没、没有这回事啦,我哪有什么弹性啦!」

「志鹤,你喜欢弹性好的东西吗?」

「嗯,我最喜欢小深深的弹~性了!」

「就这么回事啦,深雪。」

「等……怎么这样……」

「兄长大人,我不会承认那种事的!」

「那就不要再扯些有的没的。」

恭介一边补上一句「知道了吗」,一边不经意地把钓丝拉起来,结果上面既没有饵也没有鱼,只有空荡荡的鱼钩在发光;但他也没特别放在心上。

他心情愉快地笑笑,挂上新的饵后再度把钩丝垂入洞穴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闹得太起劲了,即使深雪准备万全,但所有人都没钧到半条鱼;最后连她都改变主意下场垂钓,把第四条钓丝垂进了洞穴里。

「话说回来……」

恭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重新转向凛那边。

「你在高中部有参加什么社团吗?」

「没有啊,我没加入任何社团。因为除了有兄长大人在的社团之外我都没兴趣。」

恭介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正贴得紧紧的两个女生。

「那志鹤和深雪呢?明年上了高中部之后你们两有什么想加入的社团吗?」

「我没有哦。」

虽然深雪嘴上是说没有,但她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能和志鹤在一起的社团」。

和好友相比起来,志鹤的答案倒是相当直率。

「我想和小恭学长参加同一个社团!」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说得这么率直,恭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摆出一副知道连自己也在笑的脸,然后高声发表宣言。

「是吗?那我们上高中部以后就再度成立社团室社吧!」

「好啊!」

「知道了。」

两位学妹异口同声地答应了。凛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她嘴角含笑就知道她的言外走意是「当然我也会参加」。

「既然如此,那么很多事都必须从头开始了。首先是顾问怎么办?凛,你能不能在高中部请个老师来担任顾问?」

「嗯?对了,兄长大人您还不知道吗?」

听到凛这么说,他只用表示「怎么回事?」的眼神来反问。

「我已经是社团室社的顾问了。」

「……咦?」

恭介一听到她这句话就愣住了。

「你是顾问?」

「嗯,既然我都当上非常任讲师那就顺便兼任一下了。」

「这么说来,你的确是教师啊。」

恭介的脑海里浮现了今天早上在教室里的情形。他虽然想遗忘,但却被迫回想起来,于是立刻赏了凛一记手刀。

「兄长大人您干嘛啊?」

「这是奖赏,你就收下吧。」

「是吗,谢谢。」

凛很老实地接受了恭介的说法,他虽然觉得这种情况蛮恶心的,但也没再继续吐槽下去。

「不过这样正好,既然是这么回事的话,就算在高中部也让你来当顾问就行了。」

「嗯,我在高中部也有个讲师的头街,交给我就没问题了,兄长大人。」

「不过话说回来,让学生当顾问真的不要紧吗?」

「没问题啦,校规里可没有半条写说学生不可以当顾问,只要是讲师就行了。」

「哎呀,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生学生兼教师这种事嘛。我拉!啊,饵又被吃掉了!」

「我对高中部校长的弱……,不对,我和那家伙一直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所以我可以请他给我点便宜行事的特权。」

「喂喂,你还蛮可靠的嘛。」

「嗯,交给我就行了,兄长大人。」

「那个……话虽如此,不过我还有个提案。」

「怎~么了,小深深?」

「就是社团名称,如果进了高中部的话能不能把『社团室社』改成『社团活动社』?」

这是什么意思?恭介想了一下。社团室社的社团活动是「能在社团室里做的事」,那么社团活动社的话就是——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做更多五花八门的事了。不必局限在社团室里,只要是能当成社团活动的事部可以做;你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这样我们甚至还可以外出哦。」

「学妹二号啊,虽然你的主意听起来不错,但我要以顾问的身分给你打回票。」

「为什么?」

「兄长大人您忘了吗?当初这个社团为什么会取名叫『社团室社』呢?只要思考一下来龙去脉,您应该就知道为什么我不会让您轻言成立什么『社团活动社』了。」

「你说什么?」

恭介拿着钓竿、歪着头开始思考,尝试搜寻位于记忆里某个角落的东西。

「您应该想起来了吧。当初之所以会有这个杜团,不就是因为我想要一间能当成和兄长大人打情骂俏而不会有人来碍事的空间的社团室吗?」

「……啊,的确有这回事。」

听到凛的说法之后,恭介才清楚地回想起自己的记忆。刚开始组织社团的时候的确有这回事。因为这种话他平常实在听过太多次,所以他老早就忘记这档事了。

恭介直接转向深雪那边对她微笑。

「那么进了高中部后,我们就成立『社团活动社』吧。」

「兄长大人?」

虽然凛很罕见地把声音拉高了八度,但恭介压根理都不理她。

「不过嘛,『社团活动社』这个名字听起来会不会有点太笼统了?」

「没错、没错啊!学妹一号,你说得好!就是这样啦,兄长大人。什么事都要做这样不好,在有限制的情况下尝试形形色色的想法才会有趣不是吗?」

「自主限制游戏吗?哎,说得也是。」

「我说的没错吧!所以啦——」

「既然如此,那就加上禁止兄妹交谈的限制如何?我们就以这条限制为前提来研究可以当成社团活动的事吧。」

「喔喔,干得好深雪!」

「学妹二号!?」

恭介立刻冒出一句「那我们现在马上来研究一下吧!」,让凛再度发出惨叫;他们就这样热热闹闹、喧喧嚷嚷地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由于这次垂钓以全无收获的战绩告终,所有人都发誓下次要一雪前耻;这一天的社团活动就这样宣告结束。

御厨兄妹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他们家离学校很远,因此在早春的这个时期,不管怎么走,半路上都会碰到太阳西下而得踩着细长的影子前进。

在这种情况下,恭介和身边的妹妹相比就一副看似有气无力的模样。

「唉,令天真是糟透了。」

「嗯?有人敢欺负兄长大人吗?在社团室社里是不可能的,那果然是您的同班同学吧。为了防范这种情形出现,我还特意便了点手段,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亲自去上课;结果这些都是白费工夫吗?」

「你给我注意到我会这么惨的主要原因就是那个啊!最后还给我装腔作势。」

恭介塌着肩膀、两手无力地下垂,无精打采地垂头丧气;他这会儿走路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和被盛夏的暑气弄得精疲力竭差不多,对妹妹吐槽时也缺乏平常的气势。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当兄妹俩结束社团活动后,就有几个恭介的同班同学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仔细看看,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之前凛上课时表现特别积极的学生。

他们表示希望能和凛一起回家,可是眼里只容得下哥哥的凛当然很冷淡地拒绝了;于是他们对她的好感就在情绪反弹之下转变成对恭介的敌意。

正因之前还发生了这种事,所以虽然恭介并没有被人直接怎么样,但处于这种险恶气氛里可是会让人精神衰弱的。

「兄长大人说的话还是一样太难懂了……不过我可以感受到深刻的爱意,所以我就当这是好事吧。」

「你的曲解能力也还是一样强过头啊……明明啥好事也没有,但我也没有办法,就算了吧。」

恭介边模仿妹妹的语气讲话,边「唉」地叹了口气并挺直背脊。他会一直陷在刚刚那个状态也是没办法的事,至今恭介被妹妹卷入麻烦时的确会马上会萎靡不振,但相对的他要振作起来也很快。

「话说回来,你上课的感觉还挺好的嘛。这种教学手法不是很高明吗?」

因为有同班同学主动来向凛攀谈,让恭介想起她上课时的情形。虽说如果每天都被人那样摆布他可顶不住,但他认为要是偶尔来一次或许也是不错的课堂体验。

「那是当然,这可是兄长大人教我的手法哦。」

「我教的?」

这怎么回事?他转头看着身旁的凛。她的侧脸在夕阳照耀下看起来脸颊酡红,奇妙地酝酿出一股性感的气息。

「嗯,因为兄长大人从以前开始就总是不肯说出真正的心意,都要我绞尽脑汁来猜猜看嘛。我就想过很多次明明您只要老实点直接说喜欢我或是爱我就好了说。」

「咦?你是这样解释的吗?」

「哎,托这种情形的福,后来我在猜测兄长大人的心意的过程里对这份感情就越来越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就这层意义来看也算是个好结果吧。」

「咦—?难道之所以会有现在这种状况竟是我作茧自缚吗?」

「嗯,如果要问谁绑住了我,那肯定是兄长大人哦。」

「我说这两者意思不一样吧……。」

恭介虽然习惯性地草率吐槽,但他也立刻就垂头丧气起来。没想到凛之所以会成天嚷嚷「好喜欢、好喜欢兄长大人」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自己,以前他可从来没想过这回事。

然而恭介这种想法也只维持了一瞬间而已,他的脑海里很快就有个想法宛如白色雷光般闪现。

「……啊,原来你说谎啊?」

「嗯,您发现得太晚罗,兄长大人。」

凛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看样子她是把先前的教学方法依样画葫芦地用在恭介身上了。

「我对兄长大人的感情是天生如此,就算是我心爱的兄长大人也休想左右我的思念啦!」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有点高兴,但又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啊。」

「我可是非常高兴哦!兄长大人能发现刚刚那个谎言我真的很高兴啊。嗯!」

「……你以为我当你哥哥当了几年啊。我不是说过『就算不想了解也会了解』吗?」

「嗯,这就是有妹妹的无上幸福嘛。基于这个原因,跟我勾手好吗?」

「我之前也说过叫你讲话不要没头没脑的吧……」

「和我勾手不好吗?那我晚上就勾引您一起叠罗汉——」

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前,一记手刀就以更快的速度敲在她的额头上;恭介趁这个机会把她可以想见的耍蠢抢先封死了。

「你如果再跟我扯什么『加了晚上这个字眼以后听起来就很色』之类的鸟话我就海扁你一顿啊!」

此话一出,凛就以混杂了惊讶与寂寞的表情面向恭介。

「呼,那就没办——」

「来吧。」

恭介边这么说,边把靠凛那方的手肘弯起来让手臂呈现轮形。

「嗯?这是要干嘛啊,兄长大人?」

「你不是想和我勾手吗?」

「……咦?」

凛露出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她的脸上可说写着「没想到您居然会同意」这几个字。

「如果你不想勾手那就算了。」

「没、没这回事!我勾、我要勾手啊!就算会在这里当场挂点我也要勾手!」

凛连忙这样回答他。虽然她的说法有够夸张,但这段话里却没玩什么梗。

「你说得太过火了吧!只不过是勾个手而已耶。」

「嗯、嗯嗯,说得也是。」

凛盯着恭介的手臂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就猛然一口气扑过去抓得死紧;那模样看起来和打美式足球时的冲撞也差不多。虽说或许有人会觉得看这势头搞不好恭介会被顺手推倒在草丛里面也说不定,但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这种情形,凛只是单纯死抓着恭介的手,还连脸都贴上去而已。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不晓得为什么她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恭介暗暗叹息:搞不好接下来她又要冒出「我湿了」之类的鬼话。

「凛。」

「咦?怎、怎么了兄长大人?」

「很痛耶,你抱这么紧是想要对我施展关节技吗?」

正如他所说的,眼下凛的确是紧紧地死抱着他的手;而且她的出力大到宛如铁钳,让握住的部位周围的肌肤都变白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物理性伤害,于是他忍不住向凛抱怨。

「啊、啊啊,抱歉……」

凛似乎说了什么,但隔了一息之后她就抬起头来,摆出大胆的微笑看着他。

「哎呀,您说这里会痛还真是不解风情啊,兄长大人。难得您都可以碰到我的胸部了说。」

「你果然是要搞这种飞机啊!去,给我放手!我再也不跟你勾手了!」

他一时兴起的大发慈悲还是以失败告终。虽然凛抱住他的手的力道和刚才相比是弱了很多,但相对的却是如她所说会碰到胸部、连脸颊都贴了过来,而且和先前不一样,给他的感觉是在舒服和不舒服之间游移。

特别是她丰满的胸部实在不妙。因为当恭介碰到这里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胯下兴奋到会痛,于是他大惊之下连忙把凛的手甩开了。虽然她鼓起脸颊、嘴上抱怨连连,而恭介把她的抱怨都堵回去之后,两人间又恢复成平常的回家情形了。

回到家的两人吃完晚餐后,恭介表示要先去洗澡而走进浴室。他边哼着歌边在更衣室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进入了雾气蒸腾的浴室里;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那里有其他任何裸体的存庄。

不久前他要进浴室时凛正好接到一通电话,而且他雕刚还确认过她正在讲电话;而且在脱衣服前他还打开门确认过浴室里面有没有人。

恭介向来都认为在不谨慎到这种程度就无法确保安全的洗澡时间内应该要尽情地乐在其中。这间运用了乡下多到有剩的土地建造的浴室占地八叠,不但其空间之宽广在都会里是绝不可能出现,还有大到能稍微游泳一下的大浴池;而充满整间浴室的雾气则是从其中注满的热水里冒出来的,

恭介花了点时间把身体洗一遍之后,就直接跳进浴池里。他把双手双脚往外撑开,整假身体呈「大」字形在浴池里完全放松。

他整个人浸在热水里面,感到身体里累碛的疲劳彷佛就这样都被溶化了。他在水里泡了好一阵子,然后身体在热水里不动,并直接伸出手把窗户「喀喇喀喇」地打开。浴室里累积的雾气陆续透过窗户被吸到外面去,相对的外面流进来的空气则把发热的肌肤和头部恰到好处地冷却下来。

恭介再度在浴池里让热水浸到肩膀,并倾听每当初春时就会出现的虫声大合唱。

「啊~,好舒服……能这样悠哉悠哉地渡过的时间……」

恭介喃喃自语到这里就觉得「不妙」。这简直像是要发生某事的前兆——这种想法立刻迅速充满他的脑海。

后来事态的发展简直像是他天生霉星高照似地,根本就没有给他余裕去转念头来想「别想太多」这回事。

「兄长大人!」

以狂妄自大的语气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就是凛。她以不用说大家都知道这才是这里的正式装扮——也就是一丝不挂的模样傲然站在浴室门口。

「等——你干嘛、呜噗——」

由于透过所剩无几的雾气可以看到对面纯粹的肌肤色,恭介不由自主地猛然往后仰,导致后脑勺一下撞在浴室的墙上。据说这间浴室是在几十年前改建的,墙壁和地板都贴着磁砖,导致他撞到墙壁的后脑勺上传来阵阵抽痛。

「您没事吧,兄长大人?呜,有雾气害我看不清楚啊!」

「咦?」

恭介听到凛这句话后微微睁眼,就发现由于浴室里多少还有点雾气,所以他也看不太清楚她的摸样。

突然发现这点的恭介忍着后脑勺的疼痛,「晔啦」一下迅速站起来把窗户关上,然后一把抓住附近的莲蓬头并使劲转开红色的水龙头;这下就有大量的热水一日气涌了出来,在二度变成密室的浴室里散布了大量雾气。

做完这些事后恭介立刻再度确认,就发现虽然他还是和之前一样能看到肌肤色,但其轮廓却变得很模糊了,因此恭介暂且算是放心了。

「原来如此,兄长大人喜欢这种情境啊。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准备摄影机。」

「给我等等!为什么都变成这样了还要准备摄影机啊?」

「嗯,所谓雾气这种玩意在出影碟版时就要拿掉,这不就是市场上的惯例吗?在此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兄长大人,我认为都非得确实拍下影片并做成影碟不可。拿掉雾气之后就能看到兄长大人粉红色的两点,那不是最棒的情况吗?」

「你在鬼扯什么啊,不准给我搞这种飞机啦!」

「可是……」

「没有可是!」

当他「唰」的一下把身体遮住时,凛边嚷嚷「哎呀呀」边故意耸了耸肩。虽说室内有雾气,但是恭介还是想避免和她面对面,所以兢边转头看不同方向边质问对方。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还用得着问,我只是想和兄长大人一起洗澡而已啊?不论是我还是兄长大人都还未成年,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小孩。一对还小的兄妹一起洗澡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世上有所谓『青春期』这种玩意吧,所以怎么可能一起洗澡啦!」

「放心吧,兄长大人。」

「呜哇,又是这句『放心吧』!」

恭介抱住头,完全不想听她这句已经算是口头禅的台词之后的话。

但是凛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渡过青春期的男女很快就不会在意那种事了。顺便提一下,现在的文字媒体上提到『男女』这个字眼时都会附上小字『兄妹』来说明,因此不用担心啦。」

「在社会上这才是大问题吧……算了,你快去给我穿件衣服吧。」

「穿衣服?」

「反正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会硬闯进来吧,所以你就去给我穿些能遮住身体的东西再来。」

「嗯,能遮住身体就行了是吧?」

凛想了一下,就离开了浴室,然后很快又回来了。

「我已经遮住身体罗,这样可以吧?兄长大人。」

「我看看……混帐,你要我是吧!」

如果这里有张桌子,那么恭介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翻桌;可是这里没有,他只好用手捧起一把热水毫不犹豫地用力往站在门口的凛泼过去。

但是这样却把情形弄得更糟。

凛身上穿的不但根本不能叫做「衣服」,而且其中到底有没有包含所谓「纤维」这种成分在内都很值得怀疑。

她身上除了三点部位之外,可以说是一丝不挂。在她身上若是用线连结就会形成倒三角形的三点位置贴着OK绷,虽说它的确起了遮掩重要部位的作用,不过这种打扮当然不符合恭介的要求。

再说,恭介的对应方式也不太好。虽然他是基于要吐槽的条件反射而毫不犹豫地用热水泼过去,但是热水泼到凛身上后,却导致OK绷的黏性降低而剥落了。

倒三角形上半的两块被热水冲掉了,贴住下半那一点的却有一半脱落,形成了眼下这个看起来比全裸更糟的模样。

「嗯,原来兄长大人喜欢这种调调啊。这的确也算是一种偷窥狂嘛,您要的是比千钧一发更千钧一发的境界是吧。」

「不对啦!我说你啊,去给我穿得像样点再来。至少要穿上泳装之类的玩意吧!」

「泳装?」

「对,泳装。啊,我先说清楚,丁字裤这种玩意不算数哦。」

「唔,被兄长大人制敌机先了,不可小看。」

「你就不用扯这种好像自己打完一场好比赛的鬼话了。快去给我穿衣服!」

「嗯,那就确实换成市售的女性泳装吧。虽然我还想准备男性泳裤,不过如果在我房间和浴室之间再多跑几趟的话恐怕会感冒啊。」

「这样就好。话说回来,你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不就得了?」

听到她说「确实换成市售的女性泳装」之后,恭介才松了一口气,挥挥手再度把凛赶出浴室。之后他也想过叫凛帮自己拿男性泳裤来,但是因为他对穿上凛准备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有更不妙的预感,结果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凛比之前贴OK绷时花了更长了点的时间,才再度回到浴室。

「让您久等了,兄长大人!我照您的要求穿好了哦!」

他斜眼往她的声音传来的方面瞄过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红色布料制成的玩意。看起来十足诱惑又热情的配色虽然令他不安,但还在容许范围以内。

……但他能容许的也仅止于颜色而已。

「你这……这什么玩意……?」

「嗯哼,这是泳装啊?」

「你说这是泳装……这种泳装……」

「嗯,这件泳装多少算是功能不足,这的确是个缺点。或许它不适合用来在四年一度的大舞台上缔造纪录,但相对的其特征就是很容易穿上哦?」

问题根本不在那里吧!虽然恭介很想这样吐槽,但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那玩意当成「泳装」。

其设计可说是单纯到极点。从包覆股间那少得可怜的布料开始,有两条看起来像是吊带的布料往上延伸,分别挂在白皙的左右双肩上;这个设计看起来就像是在肌肤上画出一个红色的「V」字这样而已。

这种打扮别说穿去参加比赛了,只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马上就会有人报警处理吧。

「我说你……我应该是叫你穿得像样点再来吧……」

「嗯哼,这件泳装很符合我先前向兄长大人确认过的要求哦?这不就是市面上卖的女性泳装吗?」

「啊……唔唔……」

恭介一边呻吟,一边低头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算了。」

「嗯?您刚刚说什么,兄长大人?话说回来,在这个桥段里,性别是不是逆转了啊?」

「我说算了。你穿着那种玩意反而会让我想……,所以还是脱掉吧。」

「是吗?既然兄长大人您这么说……」

凛边翘起嘴角露出狂傲的微笑,然后两三下就把身上那件红色V字形泳装给脱掉了。接着就摆出一副这次志在必得的架势进入浴室,还一直线地往恭介泡在里面的浴池走过来。

恭介立刻一个转身用背脊对着她,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当成最起码的抵抗。

他才刚转身,背后就传来「哗啦」一声听起来还算节制的水声。

「嗯,水温刚刚好。」

「啊,确实如此。」

恭介随口这样回答。他绞紧自己的神经,准备应付凛使出的任何手段。

「糟了,我忘了拿杯子来。」

「杯子?」

「嗯,这可是兄长大人泡过的热水哦!可以想见肯定会有让人长生不老或助产安胎的功效。」

「不准喝!绝对不准喝!」

「嗯,您是要我装样子是吧。您的意思我都懂啦,兄长大人。」

「啊,真是的,不对啦!我是说真的,不准喝!」

「您不是叫我装样子吗?」

「你要真敢喝我就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嗯哼,看来兄长大人已经完全听信学妹二号的馋言了。虽然很遗憾,但既然话说到这地步也没办法啦。既然如此,我姑且用抹的来代替就算了。」

「咦?用抹的?」

她在说什么?恭介忍不住反问。

「嗯,就是用抹的。把溶有兄长大人身体精华的热水像这样——」

恭介斜眼瞄过去时,就看到凛把手摆成杓子形捧起热水,然后把它涂抹在自己的肌肤上。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的确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情形。不仅如此,这在浴室里算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就像到知名温泉泡汤时如果没这么做那肯定会让人觉得太可惜了一样。

可是恭介却觉得看了就厌烦。不用说,这当然是凛刚刚说的那句话所导致的。

「喂,能不能别这样做了?」

「嗯?为什么啊,兄长大人?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不……你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啦。」

「那不就得了。嗯,不过这样泡澡感觉真的很棒呢!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觉得生为日本人真不错,」

「…………」

恭介陷入沉默,还转头不再看凛。她的举动很明显是经过处心积虑地算计后的表现。

面对这种恶质的手段,恭介除了眼不见为净以外别无他法。

哗啦、噗哧噗哧。

这时只有水声听得特别清楚。

「兄长大人。」

过了好一阵子,背后才有人出声。

「让我坐在旁边好吗?」

「……随你便。」

得到许可后,凛就在离恭介大约还有一人左右的空间的位置坐下了。虽说是坐在旁边,但两人间的空隙也很微妙地稍嫌太大了点。

「待在兄长大人身边果然会让我平静下来啊。」

「…………」

对于表示即便光是这样就很满足的她,恭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哈……」

恭介身旁突然响起了诱人的喘息。他虽然反射性地摆出要应付接下来会发生的某些状况的架势,但他的设想却落空了。

「啥,泡澡的感觉真棒。那我就先出去了,兄长大人。您可别因为泡太久而头晕哦。」

「啊,好……」

他瞄了一眼后就回过头来。离开浴池的凛边左右甩动头发边走向门口,从其毫不犹豫的脚步看来似乎眼下她是真的打心底觉得很满足。

当恭介因此而觉得松了一口气时,这时却突然发生了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凛伸手要握住门把的这一瞬间,她的身体彷佛像是翻筋斗似地往后方猛然栽了下去。

潮湿的磁砖和肌肤摩擦发出了「叽!」的一声,高高地翘起来的细长双腿,以及被重力往下扯的上半身。

凛的脚滑了,因此身体也失去平衡。

这一瞬间,在恭介眼中世界的一切彷佛像是完全静止;不论是往后栽倒的凛,以及从猛然抬高的双腿到四下飞散的水沫,在他看来通通都变成慢动作了。因为自己重要的人陷入危饥,所以他的大脑思考也突然加速起来。

但是,恭介能加速的终究只有思考速度而已。虽然他不断对身体下令「快动、快动」想要去撑住她,身体却毫无反应。不,他的身体的确在动,然而却也同样只能做出慢动作。

即便脑子里拼命下令自己的手伸出去,但也伸不到她的身体那里去。

这时他就开始痛恨这间浴室的宽广了。

急死人了,我要去救她!他想大叫,嘴巴却动不了。他从热水里站起来伸出手,手臂划过空中却很明显到不了她那里。

他的脑子里已经浮现之后可以预见的情形,如果凛像这样继续往后倒的话,她的后脑勺将会重重撞在潮湿的地砖上。

然后头部将会大量出血,在潮湿的地上形成血泊。

恭介绝不容许发生这种事,也绝不会让这种情况成为现实。

他咋了咋舌,立刻打消飞扑过去的意思。相对的,他开始更加集中精神,企图用感觉来捕抓在视野内的凛的存在。

恭介的意识逐步扩大,有种世界变得越来越宽广的感觉。他在其中感受到自己心爱的异物,于是立刻强烈地架构出将对方包覆起来的意念。

在下一瞬间,他的后脑勺和肩膀上就传来剧痛,这股疼痛甚至强烈到令他眼前闪过一片白色闪光,遗让他短暂地失去意识。恭介就这样全身脱力,往后一头栽进热水里。

「兄长大人!」

他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凛那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慌张声音,听起来她像是打心底在担心自己。

听到这个声音的恭介心想「太好了」。

(看来她应该是平安无事。)

在一般情况下,后脑勺以那种势头撞到地上应该是无法发出这种声音的。这种真心担忧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让他心痛,但总比发出苦闷的呻吟要好上百倍;此刻在热水中载浮载沉的恭介是这样想的。

「兄长大人!您没事吧,兄长大人?」

凛一边大叫一边跳进浴池,把他抱起来后拼命检查他的身体状况。虽然她看起来多少有点手忙脚乱,但在他眼里这是她还很有精神的证据,这才让他更放心了点。

松了口气的恭介用手撑住浴池底想要把凛推开,但手一用力肩胛骨就响起了令他痛彻心扉的「啪叽」一声。

(肩膀骨折了吗……头部……好像没事……)

恭介依据经验很快就掌握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装出一脸平静地把手放在凛的肩上推开她,重新在浴池里坐起来;他还能在一脸担心地盯着自己看的妹妹眼角里看到某种微微发光的东西。

「兄长大人,您……没事吧?」

「啊,我没事。我的身体只有够强悍算是优点吧。先别管这个了,你真的没事吗?」

你的伤害都由我承受了,所以应该没事;恭介虽然知道这点,但他总不能完全不问不问。

「别管我的事了……现在兄长大人应该更重——」

「没事吧?」

他打断了凛的话头,再对她重覆刚才的问题。「嘶」地倒吸了一口气的凛身体微微颤抖,然后很快就战战兢兢地点头。

「我应该……是没事吧。」

「是吗,那就好。嘿咻……呜!」

他虽然作势要站起来,但肩膀的疼痛却让他蹲了回去。那里不但传来阵阵抽痛,而且还开始发热。

「兄长大人!」

「别瞎嚷嚷,这点小慯不算什么!我以前应该还受过更重的伤吧。」

「可是、可是……」

「与其担心这个,你应该要更小心点才对!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我不在场时发生这种事的话要怎么办啊」

「嗯,对不起,兄长大人……」

「……喂。」

他一记手刀敲在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凛的额头上。不过因为他放轻了力道,所以与其说是敲额头,还不如说是在摸摸头。

虽然那一瞬间因为牵动肩膀而痛起来,但他还是勉强牵动嘴角装出笑脸。

「不必为这点小事道歉。」

「可、可是,我又……」

「这点程度的麻烦还算不上是麻烦啦。再说……」

恭介用敲凛额头的那只手在她的头上不断来回抚摸,而且比刚才敲额头时更用力。

「如果你道歉的话,那我自救你了。因为这样你会让我有痛苦的回忆,所以至少你要说声谢谢,不然我可亏大啦。」

「兄长大人……」

「好啦,快点说『谢谢』吧。」

听到恭介的话后,凛的眼神游移了一阵子,最后才在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情况下开口。

「……谢谢。」

「嗯。」

恭介一副优雅大方的模样放开压在凛头上的手,这种情况看起来简直像是平常两人的立场互换了。

恭介直接再度确认自己受创的程度。就感觉上来看,屑胛骨附近似乎骨折了,不过应该只是产生一点裂缝而已,他认为问题应该还没大到得特别重视的程度。

骨头稍微裂开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够看。在他眼里,要到骨头断成两截或是割伤的伤口深到能看见骨头的这种程度才算是受伤。

而且自打他从人工冬眠醒来以后,身体状况可是好得不得了。虽说在进入冬眠前身体到处都有出了问题的徵兆,但现在那种状况完全消失了;他心想正是因为身体状况很好,才能做到眼下这种地步吧。

当他心里在想这些事时,之前无精打采的凛已经走到更衣室擦乾身体,换上准备好的衣服,然后猛然转身面向他;在这段期间她似乎成功转换心情,当她回过头来时已经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真是的,兄长大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多管闲事』啊!」

「嗯。自古以来,要医治因为受伤而昏迷不醒的公主殿下,照惯例都得靠王子的吻啊,这一点您当然知道吧。」

「哦,有这种惯例啊。」

「因此我雕刚才想要装成偶然在兄长大人面前身负重伤,好让您自动来吻我……结果还没受伤就被您救了,这样就没办法啦。」

「不不,我才不会吻你。」

「即便只要您一个吻就能让任何重伤痊愈也不行?」

「你还真以为世上会有这种便宜可捡?」

恭介随口应付她几句,然后以强烈的语气大吼一声。

他觉得既然她想把事情装成这样,那他非得配合一下不可。

「嗯,那还真遗憾。我本来以为这样就能和兄长大人接吻了,看来以后得想点别的办法啊。」

「不准想!以后也完全不准给我动这种歪脑筋!」

「对了,今后我们兄妹俩就去入美国籍如何?只要我便点手段就能立刻拿到绿卡哦。」

「……就算我成了老美也不会吻你的。」

在兄妹斗嘴的期间,凛似乎把自己的仪容整理好了,然后留下一句「那我先出去了」就听到她打开更衣室的门离开的声音;听到这个动静的恭介便自言自语「我也该出去了」,接着就离开浴池走进更衣室。

「啊,对了,凛。」

「嗯?」

「拿去。」

恭介把装在洗手台旁边的多孔插座型窃听器拆了下来,然后把它扔给被他叫回来后只露了个脸的凛。虽然他早上发现时只是维持原样放着不管,但眼下刚好凛也在,就随手拆下来交给她了。

「以后不要再装这种东西了。」

「嗯?这什么东西?」

凛用双手接住了多孔插座后就盯着它打量了一下。

「别跟我装傻,你就是用这个来窃听我的吧。」

「……我可没做这种事啊。」

「咦?」

凛皱着眉头否认了恭介的说法。一听到她这句话,原本擦乾身体后正把汗衫套在身上的恭介的动作就瞬间凝住了。

凛虽然曾经对他搞过形形色色的花样,但只要他拿出证据去追究,她倒从来没有装儍不承认过;而且她可是那种会反过来威胁苦主的狠角色。

这样的她却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这是怎么回事?」

恭介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由现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形。

当他们对家里进行详细调查后,在恭介平常根本没使用的房间里还发现了另外三个同型的窃听器。由于不论哪一具窃听器都是全新的,从积灰尘的情形看来安装完毕后似乎还没过多久。

凛凝视着在桌上一字排开的几个窃听器。

「嗯,真不愧是兄长大人。您这种感应能力可是厉害到会让此道专家脸色发青啊。」

「因为以前三不五时就会被某人窃听或偷拍嘛,就算很不情愿也会变成能看出哪里有问题了。」

「嗯,看来这是某些宵小之辈安装的。明明兄长大人的偷拍照片和窃听录音都是只属于我的,居然有人瞻敢给我擅自偷录!」

「我看你还是先去照照镜子再说这种话吧!还有,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好不好!」

「嗯,请您大可放心,兄长大人,我只有在晚上自慰时才会用到那些玩意啦,而且我已经把它们通通处理掉了,完全没留下哦。」

「我倒是因而留下精神创伤就是了。」

「说得好啊兄长大人,给您一块坐垫如何?现在还能替您附上我的体温和体香哦!」

「你听不懂我是在讽刺你吗?还有,别说你的体温了,连体香我都敬谢不敏啊!」

「嗯,兄长大人的门槛越来越低了,感觉还挺不错的。这样的话您应该迟早会对我说『别说你的身体了,连你的爱我都敬谢不敏啊!』这句话哦。」

「呜!」

只是稍微失言居然就被她捉住语病,恭介不由得发出呻吟。

「这种事就别提了,现在该关心这个吧!」

「嗯,我非得揪出那个胆敢偷录兄长大人高潮后的美声的鼠辈不可!」

由于说到一半好像又要离题了,于是恭介就没理她而把多孔插座拿起来,往桌面猛敲下去。其塑胶碎片散落在桌上,凛拿起了从中露出来的东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后开口了。

「这构造还真够原始,不过是小学生的制作水准而已。」

「说具体点啦。」

「嗯,这当然不是以开关来遥控的类型,而是从插座上接电来半永久使用的类型。这种类型的窃骢器由于不需要从外部操作,而且还能发射无指向性电波,要追踪还蛮困难的。」

「是这样吗?」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吧,如果是开关型的话,那么启动时犯人一定得在附近才行,而且只要我想反追踪的话就有可能逮到对方;如果它一直在发射电波的话,那就不可能反追踪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啊。」

恭介点头认同凛的说明。虽然他并不是完全了解窃听技术,但他在感觉上还是能明自如果对方在外面遥控的话就能达到他,但若不是的话我方就束手无策这回事。

「那我们真的没办法反追踪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啦。」

凛立刻这样回答,不过她的嘴角倒是笑意盎然。

「那就动手吧。」

恭介理解了「一般情况下办不到」的真正含意,就马上催促妹妹动手了。他一下令,凛就从桌子底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机器。

这个可以称为矶器的玩意看起来给人一种造型实在稍嫌太过简朴的感觉。它是个手掌大小的黑色盒子,外面装了根银色天线,正中央还有个红色按钮。

「我先问一下,你想用这个做什么?」

「嗯,它能发出和这个窃听器相同周波数的信号。当然不是语音信号。」

「发出信号……但不是语音信号……」

恭介在嘴里反覆念着妹妹说的话。他记得以前也听过一样的说法。

「以前你好像做过同样的事啊……对了,是手矶吧。」

「嗯,不愧是兄长大人。您很清楚我的事嘛!」

恭介微微苦笑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对于这句话他很难随口回答赞同还是否定。

在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一桩小事件中,凛用手机以一样的手法和已经摸清楚底子的敌人的手机连线,然后她透过连线把平常不可能出现的信号传过去,藉此引爆了对方的手机。

她可是非常喜欢玩这种事啊。

看样子她现在似乎是想故技重施。

「你要用那招的话,不靠手机办得到吗?」

「当然没问题,您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兄长大人的妹妹哦!」

凛边这样回答边挺了挺自己的美胸。

「是吗,那就快点搞定吧。」

「嗯!」

凛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上面画了个红色骷髅头的按钮;接着大约慢了一拍,才从远处传来「轰」的一道爆炸声。

「还真的引爆啦!」

恭介发出既像吃惊又像是感叹的叫声。相对的,凛却用似乎有点不满的眼神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位。

「这个爆炸小得出人意料,看来顶多只能把对方炸成爆炸头而已。」

「不不,就算是普通的爆炸也没办法炸出那种搞笑发型吧。」

恭介吐槽,稍微放心了。姑且不论她的表现方式,但从凛脸上不满的表情来看,似乎可以确定这次爆炸的规模的确很小。

即便对方是窃听犯,但若要把对方炸成重伤,他可下不了手。

「那么,我们走吧,兄长大人。」

「啊?」

「您在发什么呆啊,现在该去抓犯人了。那个受信器不就在附近而已吗?」

「喔,是吗?」

恭介点头并站起来,和凛一起离开家到外面去。然后他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就看到远处升起一道小小的烟柱。

当两人往那里前进时,凛突然问恭介。

「兄长大人,您最近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

恭介宛如鹦鹉学舌股重覆了一次。

「嗯,奇怪的事。」

「就算你这样说,但我可是当了两年的浦岛太郎啊,在我看来,不管什么事都很奇怪耶。你干嘛问这个?」

「嗯……我总觉得这次窃听的目标就是兄长大人啊。」

「是这样吗?」

「嗯,这是女人的直觉哦。」

「这倒是很可疑啊。」

对于凛说的「没错吧?」这句话,恭介回了她一句「我指的是你讲的那句话」。

「为什么,兄长大人您不相信我吗?」

「这种感觉就像某位伟人所说的『真实就是一把伤人的利刃』吧。」

恭介刻意把头转到其他方向,摆出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在喃喃自语。

「好过分,您太过分了!兄长大人!」

「哎呀,这个……就算你说是女人的直觉,可是说到底家里本来就已经到处都装了这类玩意嘛。」

「不对,这次很明显对方是在打兄长大人的主意。企图从我身边抢走兄长大人的狐狸精味道实在很重啊!」

「啊,是是。」

恭介只是随口应了两声,因为这件事的规模在凛的口中已经大幅缩水了。

如果要说得夸张一点,把这件事当成有人觊觎凛的发明或是她本人所搞出来的阴谋产物就已经很令人头痛了,而话说回来,若除了凛之外还有人怀着这种企图把歪脑筋动到恭介身上的话,那也同样很令人火大。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终于走到了爆炸中心点。荒废许久的田地已经变成长到腰际的杂草无限四处蔓延的土地。虽然在那里可以看到还在冒烟的电子仪器被扔在地上,但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人已经跑了吗?」

「哎,对方的确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逃走啊。」

兄妹俩都能预测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有太惊讶。因为这里离他们家可是有段距离,从爆炸发生到他们赶到这里,事实上已经过了将近三分钟;这段时间足够让犯人逃离现场了。

「……哼,线索就只有这个受信器吗?」

「这可以当成线索啊?看来你真的是干劲十足耶。」

「嗯,我就让您见识一下女人的感情能做些什么吧。」

「不不,我想见识的是你在科学方面的手段啊。」

「不提这个,兄长大人您对安装这些玩意的鼠辈没有什么头绪吗?」

「应该说太多了,我很伤脑筋呢。」

恭介看着凛苦笑。如果只考量头绪这一点的话,眼前这个妹妹就是头号嫌疑犯。

「哎,还真的想不出来啊。」

「是吗?那您可得小心了。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鼠辈以后还不知道会改以怎样的形式来和我们接触。因为兄长大人是那种很容易中仙人跳的人,更该多注意一点。」

「我哪会上那种当啊!」

恭介立刻大声抗议,而凛则轻蔑地瞄了他一眼,还回了一句「因为兄长大人很闷骚啊」。然后她将几乎全部烧光的电子仪器残骸回收起来,再回头走回家里去。

当恭介跟在凛身后踏出第一步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难道……他并不是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他越想心里的头绪就越是纷至沓来。

「为了以防万一,兄长大人也带着这个来护身比较好。」

「嗯?」

凛的声音打断了恭介的思考,他回过头就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把只比手掌稍长、隐隐泛着寒光的短刀递了过来。

「喂喂,这玩意太危险了吧!你是要我用这个跟人家对砍吗?」

「没问题啦,兄长大人。这玩意几乎可以说是切不断任何东西哦。」

凛一边说一边用指头去压刀尖,而指头一压到刀尖,整个刀刃就缩进刀柄里了。

如果再看仔细点,就会觉得这把刀很像在派对等场合使用的搞笑玩具。

「虽说没有危险性是很好,但这种玩意哪能用来护身啊?不遏应该还能拿来威吓敌人吧?」

「不对哦,兄长大人。我刚刚是说这把刀没有杀伤力,但可没说它没有攻击力哦。」

「嗯?这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

凛的话一说完,就把指尖放开让刀刃弹出来;之后刀尖上在黑暗中闪现了几点火星,让根本没有开锋的刀身缠绕着一丝蓝光。

「喂喂,这什么玩意啊?」

「嗯,我把它命名为『雷刃』。哎呀,别吐槽这个名字嘛,兄长大人!不管怎么说我是在两年前做出它的,那时我可还是个如假包换的中二才会取这个名字啊。顺便提一下,它的名字写成汉字就是『亲妹妹电击——』」

「那种东西就不用提了。不过话说回来,雷刀,这还真是——」

恭介没有捿过凛递过来的这把刀,而是盯着它打量。仔细看看它的外表,还挺像那种能在玩具店等地买到、刀身会伸缩的整人玩具;甚至有些地方的涂装剥落、还能看到底下的白色塑胶,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廉价商品。可是每当凛按下刀柄上的开关时,刀身上就会闪现蓝色的火花。

恭介心想虽然这东西外表看似玩具,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电击枪。

「但是这样也好,或许这玩意正适合用来护身呢。但要是被警察发现不会有危险吗——」

「嗯,这点兄长大人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我把这个功能设计成只有我和兄长大人能使用哦。」

「只有我和你能用?搞什么,难道你还加了指纹认证吗?」

恭介把刀从凛的手上拿过来,然后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它。

「是很类似,但不太对哦。我加上了条件认证——不对,应该说关系认证比较正确吧?」

「我听不懂啦,拜托讲得简单明了点。」

「嗯,这和我还是正牌中二时制造它这一点也有关。当初我设计这把刀的基本概念就是『会选择使用者的魔剑』。预设的条件有两项,第一就是有亲哥哥的妹妹可以使用——也就是我。」

「哦,是这样啊?」

恭介心想,结果另一项条件还不就是有妹妹的哥哥吗?虽然他完全不懂这是依照什么原理做出来的系统,但他很清楚凛的确拥有能把这种听起来很蠢的设定不当一回事地塞进产品里的构思能力和技术实力。

「也好,我就当作以防万一把它带在身上吧。」

恭介边这么说边试着按下按钮。

结果——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电流通过全身,让他发出惨叫。他的视野一瞬间就变成全白,而且浑身脱力地跪倒在砂石路上。

「兄长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恭介的身体在经常被凛当成各种试验的对象后已经变得非常耐打,所以他可以立刻站起来质问凛。

「为什么我会被电!」

「正因我的设计概念是魔剑,所以只不过是不符合条件的人使用就会发生这棰情形而已啦……」

眼下这种情形似乎对她来说也是个意外,所以她说明的时候眯着眼睛,一副看起来就很心虚的模样。

「你这概念实在有够麻烦耶!话说回来,那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啊?既然你可以使用,那就表示我不符合另一项条件是吧。」

「嗯……其实是只有『让妹妹怀孕的哥哥』才能……」

「我丢——!」

凛的话还没有说完,恭介就使劲把手上的刀随便往外一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机器出问题而自行启动,它在空中发出了一阵火花之后就画出了一道抛物线并消失在草丛里了。

「啊……兄长大人您做什么啊!」

「少罗嗦,这种蠢到爆的条件怎么可能达成啊!再说我原本就不会对你出手了,就更别提什么狗屁怀孕啦!」

「嗯……我还以为只要我有假性怀孕的迹象就能满足条件啊……真抱歉啊兄长大人,今后我一定会把条件明确改成『会对妹妹发情的哥哥』。」

「你想害我再被电一次吗!」

「不要紧啦,我相信兄长大人一定可以驾驭这种宛如悍马般的武器。能把具备特性的搭档用到得心应手才称得上是主角呀!」

「虽然这种台词你可以说得若无其事,但我要是真把这种玩意用到得心应手,那就表示我在社会上会被当成十恶不赦的禽兽啊!」

「可是兄长大人,如果您无法用到得心应手就表示您在物理层面上会被电死哦。」

「不准给我摆出一副提出好事后得意洋洋的脸!」

妹妹的作风还是老样子,有够出人意表。恭介一边持续吐楷并发出甘拜下风的叹息,一边走回家去,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刚刚那玩意摸起来像是塑胶做的,但没想到你居然能让电流通过那种绝缘体啊。」

「呼呼,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再说,是谁规定绝缘体不能通电的啊?」

「喂喂,你这也是老师该说的话吗?就是因为不能通电才叫绝缘体嘛。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说『是谁规定塑胶不能通电的啊?』才对吧。」

「是谁规定塑胶不能通电的啊?」

「你居然给我照本宣科……」

恭介再度「唉」的一声深深叹了口气。

「拜托一下,以后你如果要做这种坑意的话,麻烦设个更正经点的条件。听懂没?正经点的啊!」

「嗯,放心交给我吧。话又说回来,能回应兄长大人的要求的我……实在很值得赞赏不是吗?我营造出了一个牺牲奉献的好女人形象吧!」

「哪有。」

「是吗,看来我得更加牺牲奉献了。嗯,放心交给我吧,兄长大人!」

「不必啦,你给我打住啊!」

兄妹俩边和平常一样斗嘴边走回家里,但是恭介的脑海里仍然有个疑虑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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