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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我在找杀害狮鹫的凶手。」爱丽丝开口。

「意思是,你在寻找自我?」疯帽匠一脸讪笑。

「不,我不是在寻找自我,我找的是凶手。」

「看来,你打算继续摆出自己不是凶手的姿态。」三月兔笑得轻浮。

「你们认定我就是凶手吧。」

「嗳,谁教你是杀害蛋头人的凶手。」疯帽匠出声。

「蛋头人也不是我杀的。」

「那件案子罪证确凿,有目击证人。」

「他又没看到我向蛋头人下手。」

「噢,也对。可是,案发时只有你和蛋头人在场,白兔的证词已够充分。」

「我不在现场。」

「真是这样,你就提出证据。」

「既然这么笃定,为何不马上逮捕我?」

「我们在放长线钓大鱼。」三月兔解释。「搞不好能找到你其余罪行的证据。」

「其余罪行是指什么?」

「就是除了调查中的案子以外的罪行。」

「我不是想知道词汇的意思,我在问你,其余罪行是指杀害狮鹫吗?」

「咦,你真的杀了狮鹫?」三月兔的眼珠迸出。

「刚刚否认过,我没杀他。」

「可是,你方才确实说『其余罪行是指杀害狮鹫』。」三月兔紧咬不放。

「咦,她招了?」疯帽匠发出欢呼。「顺利破案啦。」

「我没说那种话。我没杀害蛋头人,也没杀害狮鹫!」

「你在兜圈子啊,趁早放弃吧。」三月兔抱怨。

「要招认根本没犯的罪,我才不干。」

「我们得打破僵局。」比尔开口。「这句话很艰深吧?帅不帅?我用对了吗?」

「用是用对了,可是毫无帮助。」

「那你给个提案啊。」比尔不满地噘起嘴。

「唔……」爱丽丝陷入沉思。「首先,说明一下狮鹫死时的情况吧。」

「我们还想问你呢。」疯帽匠回答。「没有目瞬证人,当时的情况只有凶手知道。」

「我是指尸体的情况。」

「『死时的情况』和『尸体的情况』完全是两件事。」比尔应道。

「是啦。」爱丽丝无力地承认。「刚刚是我不对。」

「三月兔,听见没?」疯帽匠尖叫。「爱丽丝终于认罪!」

「强调过好几遍,我没杀人,也不是在招供。」

「但你确实承认『是我不对』。」

「没错,不过,那句话跟蛋头人和狮鹫的死无关。」

「搞什么,真失望。」三月兔一脸无趣。

「总之,先告诉我们尸体的情况。」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狮鹫倒在海岸,早就断气。」疯帽匠回答。

「尸体上没任何特殊之处吗?」

「不知道。」

「你不是调查过尸体?」

「虽然检查过,但没看得很仔细,太麻烦了。」

「要是没干劲,为何要接下搜查工作?」

「咦,谁接下搜查工作?」

「你们两个啊。」

「是吗?」

「不是吗?」

「嗳……」

「这么一想,你们又不是警察,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们不是啊。」三月兔应道。「这不是废话吗?你看过兔子当警察吗?」

「你看过帽子商人当警察吗?」疯帽匠附和。

「那你们为何要进行搜查?」

「当然是觉得好玩。」疯帽匠和三月兔搭着彼此的肩膀。

「什么嘛,原来你们毫无权限。」爱丽丝儍眼。「既然如此,就算你们盯上我,也不必担心会遭到逮捕。」

「那可不一定。」柴郡猫的脸突然出现在爱丽丝眼前三公分的地方。

「哇,吓我一跳!你要现身,好歹说一声。」

「先打招呼,不就吓不到你?」

「为何要吓我?」

「当然是觉得好玩啊。」疯帽匠、三月兔和柴郡猫搭着彼此的肩膀。

「看起来很愉快,让我加入吧。」比尔提出要求。

「不行。」疯帽匠立刻拒绝。

「为什么?」

「谁要和蜥蜴勾肩搭背?太恶心了。」

「真过分。爱丽丝,帮我讲讲他们。」

「你不需要和他们一起吓我。」

「可是,似乎挺好玩。」

「不能光凭好不好玩来采取行动。」

「爱丽丝,你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柴郡猫插话。

「发生什么状况?」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从坏消息开始说吧。」

「女王正式任命疯帽匠为连环命案的搜查官。」

「咦,俺呢?俺呢?」三月兔大声嚷嚷。

「没你的份。发情的兔子只会闹场,派不上用处。」

「疯帽匠的脑袋也不正常啊。」

「这里的人大抵如此,不成问题。」

「喂,三月兔不是搜查官,就是好消息吗?」

「怎么会,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消息。」

「太棒了,还有好消息。」爱丽丝双眼发亮。「是怎样的内容?」

「公爵夫人对女王的决定提出异议,说『疯帽匠打一开始就怀疑爱丽丝,这样的人无法公正进行搜查』。」

「嗯,她人挺不错的。」

「你和公爵夫人很熟吗?」柴郡猫问。

「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公爵夫人不熟,不过,最近和另一个世界的她谈过话。」比尔回答。

「什么意思?说得详细点。」疯帽匠催促。

「就是……」比尔准备解释。

「比尔,那件事暂且别透露。」

「没关系,你说看看。」疯帽匠瞪爱丽丝一眼。

比尔不禁犹豫。「爱丽丝,为何不能透露?」

「告诉这些人,不晓得事态会怎么变化。」

「到底是什么事?」疯帽匠语气焦躁。

「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们。」

「为了你自己好,还是老实说出来。」

「多谢关心。不过,那件事与这个案子无关,别在意。况且,你搜查官的职位已遭驳回……」

「不,他的职位没遭较回。那是公爵夫人的建议,但女王喝斥她后,任命疯帽匠为特别搜查官。」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爱丽丝泫然欲泣。

「对疯帽匠是好消息啊,他一直很想当搜查官。」

「太棒了,我成为真正的搜查官。」

「所谓的『好消息和坏消息』,指的是疯帽匠的好消息和我的坏消息?」

「没错。」

「太过分了,这简直是『坏消息和坏消息』。」

「『坏消息和坏消息』不是挺绕口?」柴郡猫鼓起双颊。

「我有同感。」比尔附和。「『好消息和坏消息』绝对顺口许多。」

「算了,别再计较这件事。疯帽匠,我接受你搜查官的身分。」

「你终于放弃了吗?」

「你希望我放弃吗?」

「当然。」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后,你就会放弃吗?」

「听过你的答案,我再决定。」

「你想问什么?」

「刚刚也提到,就是狮鹫尸体的情况。」

「我回答过,狮鹫倒在地上,身体没有任何异状。」

「没有异状的尸体是不存在的,就像没有人是毫无特征的。再仔细回想,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嘛,硬要说……」疯帽匠抚着下巴,「是牡蛎吧。」

「牡蛎怎么样?」

「牡蛎还在他的嘴里。」

「狮鹫是吃牡蛎中毒吧?牡蛎还在嘴里未免太奇怪。难不成毒性发作前,他吃个不停?有这么多牡蛎可吃吗?」

「正确地说,狮鹫不是食物中毒,是因牡蛎而死。他一口气塞进许多牡蛎,噎住窒息。 」

「这是尸体解剖的结果吗?」

「不,是我听说的。」

「从死去的狮鹫口中听说的?」

「你儍啦,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虽然狮鹫并不是人。」三月兔补上一句。

「有目击者吗?」

「嗯,不算目击者,应该算是凶器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必担心,这家伙大概也不晓得自己在讲什么。 」三月兔安慰道。

「我当然晓得自己在讲什么。」疯帽匠神情愤慨,「我只是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那么,作证的是谁?我认为那个证人非常重要。」

「不,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

「是谁?」

「就是这家伙。」疯帽匠从口袋掏出一块软趴趴的东西。

那东西滴滴答答地淌着黏液。

「那是什么?」

「牡蛎。瞧,这里剩一点碎掉的贝壳。狮鹫想生呑却噎住,不能呼吸。狮鹫在痛苦中试图嚼碎,最后这一只幸存,勉强能说话。」

「说什么?」

「狮鹫上当了,有人告诉他:『把满手活牡蛎一口气塞进嘴里,是极致的美味』。」

「是谁说的?」

「就是牡蛎啊。」

「不是啦,是谁告诉狮鹫的。」

「告诉狮鹫什么?」

「『把满手活牡蛎一口气塞进嘴里,是极致的美味』。」

「真的吗?爱丽丝提出一个好主意。」比尔出声。「我下次试试。」

「比尔,别乱试,会死人的。」

「咦,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爱丽丝,你早就晓得『把满手活牡蛎一口气塞进嘴里会死人』。这是凶手才晓得的事吧?」疯帽匠写下笔记。

「这种事谁都晓得。」

「不,狮鹫和这只蠢蜥蜴就不晓得。」柴郡猫反驳。

「咦,蠢蜥蜴在哪里?」比尔东张西望。

「别管蠢蜥蜴了。更重要的是,告诉狮鹫这件事的是谁?」

「我不知道。」

「为何不问?」

「这是我的自由。」

「问了就能厘清凶手的身分啊。」

「不问我也知道凶手就是你。」

「唉,如果牡蛎还活着,我就能亲自询问。」

「那你就问一问吧。」疯帽匠将掌中的牡蛎伸向前。

「死人不是不会说话?」

「是死牡蛎啦。」三月兔吐槽。

「不,不是死牡蛎,是活牡蛎。」疯帽匠纠正。

「咦,什么意思?」比尔问。

「这家伙还剩一口气。」

「怎么可能……」爱丽丝倒抽一口气。

「牡蛎先生,你能说话吗?」

「嗯,爱丽丝,我能说话。」牡蛎回答。

「你看见凶手了吗?」

「爱丽丝,我看见凶手了。」牡蛎费力地挤出声音。

「凶手是你认识的人吗?」

「爱丽丝,我认识凶手。」

「你也晓得他的名字?」

「爱丽丝,我也晓得凶手的名字。」

「那你现在公开凶手的名字。」

「爱丽丝……」

「活牡蛎,我收下了!」比尔将疯帽匠掌中的牡蛎一咕噜吸进嘴里。

爱丽丝无法理解眼前的突发状况,茫然瞪着比尔。

比尔的唇角溢出汁液。

「噢,真是美味。」比尔一脸陶醉。

「比尔,你在干嘛!」爱丽丝发出哀号。

「嗯?我在吃活牡蛎啊。这是我的最爱。」

「你在搞什么?」疯帽匠怒吼,不停往裤子上抹。「怎么突然舔别人的手?弄得我黏答答。」

「活牡蛎的汁液早就把你的手弄得黏答答。」比尔反驳。

「是吗?不好意思。」疯帽匠老实道歉。

「刚刚牡蛎正要说出凶手的名字。」爱丽丝神情迷茫。

「不,我听得很清楚。」疯帽匠应道。「被吃掉前,牡蛎明白说出『爱丽丝』。」

「那不是凶手的名字。」

「你问牡蛎凶手的名字,然后,他的答案是『爱丽丝』。」

「那不是他的答案。他先喊我的名字,准备说出凶手的名字。」

「你有证据吗?」

「这……」

「死牡蛎不会说话。」比尔插话。「不过,牡蛎的嘴巴长在哪里?」

「还胡扯?你惹出大事了。」爱丽丝身躯微微发颤。

「我怎么啦?」

「他没有杀意。」爱丽丝向疯帽匠解释,「你知道比尔的。」

「你在说什么?」疯帽匠愣愣地问。

「你准备以杀人罪嫌逮捕比尔吧?」

疯帽匠望向三月兔和柴郡猫。「你们知道爱丽丝在说什么吗?」

三月兔举手,「爱丽丝说『你准备以杀人罪嫌逮捕比尔吧』。」

「我知道。但我想问的是,她为何这么说?」

「爱丽丝以为你准备以杀人罪嫌逮捕比尔。」

「我知道。但我想问的是,她为何这么想?」

三月兔思索片刻,耸耸肩。「你不该问俺,问爱丽丝比较快。 」

「对你而言,算是不错的答案了。」疯帽匠点点头。「就是这么回事。爱丽丝,你怎会想到那里?」

「还有什么理由?比尔刚刚在我们面前杀害牡蛎啊。」

「正确地说,比尔是吃掉他吧?」

「对,正确地说,比尔是吃掉他。」

「要是吃活牡蛎会遭到逮捕,我们根本不能吃饭。」

「虽然是这样,但牡蛎会讲人话……」

「『人话』是什么意思?那纯粹是人类的自大吧?」三月兔反驳。

「没错。至少在这个世界,人类属于少数派。」比尔声援三月兔。

「总之,在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动物都会说话。」

「真失礼,你以为只有动物吗?」爱丽丝脚边的虎皮百合发出抱怨。

「对了,在这里连植物都会说话。不管吃什么,都是吃下会说话的东西。」

「当然。如果吃掉会说话的东西就算谋杀,这个世界的居民都得判死刑。」

「结论就是,比尔无罪?」

「比尔没犯罪,自然是无罪。」疯帽匠断定。

「噢,那就太好了。」爱丽丝松一口气。「不过牡蛎死掉,这倒不好了。」

「你也该有点常识。」

爱丽丝注意到时,柴郡猫已出现在身旁。

「只要吃下肚,就不算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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