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比尔叫喊着在城镇上乱窜。
「吵死了,你这个畜生!」潘塔隆不耐烦地怒骂。
「蜥蜴先生,你在吵什么?」玛莉停下脚步望着比尔。
「我再也受不了啦!!」矮小精壮的中年男子冲出家里。「你每天都照三餐嚷嚷!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死!!」
「卢涅‧加迪亚克,别说这么恐怖的话。」斯居戴里平静地开口。
「女士,您好。」加迪亚克态度恭谨,「但我实在无法忍受那尖锐的声音。」
「即使如此,动用暴力也是错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
「你只要用言语跟他好好沟通就行。」斯居戴里提出建议。「比尔,冷静一点。」
「可是,斯居戴里女士,现在不是该冷静的时候。」
「发生什么事?」
「我死掉了!!」
「你若不是幽灵,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不对!!不是我,是另一个我。」
「原来井森死在地球上了。」
「没错。」
「比尔,没那么严重。」
「斯居戴里女士,这话怎么讲?」
「之前不也发生过一次?死掉的不是你,而是井森。你不会死,井森也会复活。」
「我知道。」比尔应道。
「那你干么吵吵闹闹?」
「因为我死掉了。」
「你是指井森死掉?刚才我听到了,这不构成任何问题。」
「不对,问题大了!!」
「是什么问题?」
「就是我不想死。死掉非常痛,又很可怕!!」
「真可怜,你很痛啊。」
「木桩从这里刺进去,」比尔指着下巴底部,「然后斜斜往上戳,戳破喉咙深处,感觉插入脑袋时,我就断线了。」
「这样不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不是,木桩像慢动作般缓缓插进去,我痛得快死掉。不过,我确实是死了。」
「你痛得快死掉,之后就真的死了。」
「我害怕得不得了。因为我死过一次,知道又要死了。濒死之际,真的会非常害怕,怕到什么都做不了。但毕竟当时我正在坠落,就算不害怕也无能为力。」
「你该不会掉进同一个坑洞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真是个超乎想像的呆瓜。」加迪亚克双眼圆瞪。「谁会掉进同一个坑洞里两次?」
「井森站在坑洞边缘时,没提高警觉吗?」
「他很小心,却被某人推下去。」
「凶手是谁?」
「什么凶手?」
「就是杀害井森的凶手。他极可能晓得克拉拉失踪的内情。」
「怎么说?」
「想想井森为何遇害就会明白。当时你在调查坑洞吧?」
「对啊。如果地球的克拉拉真的死了,表示有人移走遗体,我在调查有没有蛛丝马迹。」
「这只蜥蜴挺灵光的。」加迪亚克十分佩服。
「想到刚才那主意的是井森。他是我的阿梵达,是脑筋锐利的人类。对了,脑筋锐利是指头发像刀子一样吗?」
「我问你,要是井森找出线索,谁会感到困扰?」
「那一带掉钱的人吗?」比尔回答。
「当然是移走地球克拉拉遗体的人啊!」一直听着比尔和斯居戴里的交谈,玛莉十分烦躁,终于忍不住加入讨论。
「原来如此。」比尔击掌。「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当初要是知道,就会记得看推我的是谁。」
「所以……你没看到吗?」玛莉大吼。
「真是个超乎想像的呆瓜。」加迪亚克重复刚才的评语。
「当下我觉得快死了,没空闲留意推我的谁。」
比尔忿忿不平。「不过,要是我注意到就好了。下次被杀时,我会看个仔细。」
「比尔,你还想被杀啊?」斯居戴里目瞪口呆。
「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被杀,但不是常说『有二就有三』吗?」
「这句谚语是有几分道理。原本发生频率不高的事,若是持续发生,就不该视为偶然。如果掷锻子永远出现同一面,不会是偶然,要想到骰子有蹊跷。被某人杀害的经验非常稀罕,如果一再发生,应当察觉其中有共通的原因,接下来很可能还是有人要你的命。」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之后还会有人要井森的命。你得小心别再遇害,努力揪出犯人的真实身分。」
「要加油的不是我,而是井森。不过,你刚才这句话会透过我传给井森。」
「女士,请问……」玛莉开口:「我能说说自己的推理吗?」
「玛莉,当然可以。」
「克拉拉──自然指的这个世界的克拉拉,会不会早就死了?」
「真是大胆的推理。」
「但只有这种可能性。」
「你推理的根据是……?」
「如果这个世界的克拉拉还活着,地球的克拉拉就算死掉也会复活吧。」
「是啊。不知为何,规则就变成这样了。」
「换句话说,若是这个世界的克拉拉还活着,地球克拉拉的遗体就不存在。」
「理论上是这样。」
「既然如此,犯人为何不愿让人调查坑洞?遗体消灭的同时,地球克拉拉坠落一事也会消灭。理论上,有关坠落的证据都会消失无踪。」
「你说得对。」
「这么一来,结论不就是地球克拉拉的遗体确实存在,坠落意外也实际发生了吗?」
「玛莉,那是你的结论。」
「女士的结论不一样吗?」
「我保留结论,毕竟必要的情报尚未收齐。」
「在我看来已足够。犯人想湮灭证据,包含地球克拉拉的遗体,代表地球克拉拉的死亡并未遭到取消。因为霍夫曼宇宙的克拉拉也死了。」
「玛莉,谢谢你。我瞭解你的推论了。」
「有没有漏洞?」
「漏洞?」
「我是在问你,我的推理有没有漏洞?」
「这个啊。问我有没有,我会说没有。」
「听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安心?为什么?」
「这表示我还有点推理能力。」
「玛莉,没有漏洞和正确是两回事。」
「什么意思?」
「你觉得明天会放晴吗?」
「怎么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这是为了向你说明。回答我,你觉得明天会放晴吗?」
「我想想,」玛莉思索片刻,「应该会放晴吧?」
「理由呢?」
「这阵子都是晴天,看来天气没有变坏的倾向。」
「你的推理没什么漏洞。玛莉,对不对?」
「对。」
「可是,实际上明天会不会放晴,要等到明天才知道,不是吗?」
「话是没错,但明天一定会放晴吧。」
「比方,假如你明天预定去野餐,便得预测明天会不会放晴。」
「当然。」
「但若明天是个普通的日子,为什么非预测明天的天气不可?」
「不知道,大概是出于好奇吧?」
「会不会放晴,明天就能弄清楚。与其硬要预测明天的天气,不如默默等待明天的到来,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没必要为克拉拉的生死进行推理吗?」
「对。即使不推理,找到克拉拉就知道了。」
「但要找到她,可能得费许多工夫。」
「是啊,可能得费许多工夫。」斯居戴里沉思。
「女士,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不能费许多工夫的理由。为什么我们不能费许多工夫寻找克拉拉?」
「请试着想想,克拉拉要是遇害,背后一定有行凶的犯人。然而,那个犯人目前逍遥法外。」
「这是在克拉拉已遇害的情况下。」
「我们应该先判断克拉拉是否遇害。若她尚未遇害,就能慢慢找。若推断她已遇害,比起寻找她,查出犯人更为紧要。根据我的推理,克拉拉已遇害。」
「原来如此。比尔,你怎么看?」
「对不起,我没什么在听。」比尔回答。
「你完全没在听?」
「呃……斯居戴里女士,我零零星星听到一些。」
「那你说说记得的部分就好,我想听你诚实的感想。」
「对不起,我撒了谎。其实,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比尔,撒谎是不对的。但你坦承撒谎很了不起,值得称赞。」
「你这么夸我,真不好意思。」
「别管那只蠢蜥蜴的意见了吧。」玛莉出声。
「可是,他和一个不太骚的人类之间有连结。」斯居戴里应道。「比尔,玛莉认为克拉拉已遇害,我们应该停止寻找克拉拉,先查出凶手,你觉得呢?你认为克拉拉遇害了吗?」
「对,克拉拉一定遇害了。」
「为什么?」
「要是还活着,她也该出现了吧?」
「搞不好她有不方便现身的理由。」
「倒也没错。」
「到底是怎样?」玛莉语气烦躁。「你知道就说出来。」
「我就是不知道才不说。」比尔回答。
「你瞧,比尔什么都不懂。」玛莉得意洋洋。
「你觉得克拉拉死了。」
「是啊。」
「那么,井森怎么想?井森有同感吗?」
「井森似乎有别的看法。」
「别的看法是……?」
「井森想更深入调查命案现场。」
「为什么?」
「他想确认是否有行凶的痕迹。」
「目的呢?」
「我不太清楚井森的思路。当然,我记得他在想什么,但我的脑袋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也没关系。比尔,井森为何会重视有没有行凶的痕迹?你记得些什么吗?」
「『如果地球的克拉拉死去,表示有人藏起尸体。如果她没死,表示有人将该处布置成命案现场。无论哪一种,都极为可疑。』」
「比尔,谢谢你。」
「不客气。不过,井森的这个想法,是什么意思?」
「他摸不清凶手的动机。为了掌握案件的全貌,必须麓清凶手的动机。」
「要是逮到凶手,动机自然会水落石出。」玛莉主张。「首先,针对可能犯案的人,和不可能犯案的人列出清单……」
「如果你不希望这份清单无限延伸,得先厘清动机。头一个必定要列出的,就是有动机的名单。完成后,再分成两份清单就好。」
「动机可以之后再处理。恐吓克拉拉的是她的亲朋好友,要不要先制作克拉拉的亲朋好友清单?当然,我也会出现在清单上。」
「好吧。若是无论如何都想制作清单,玛莉,就麻烦你了。」
「由我制作吗?」
「你不愿意?」
「不,没这回事。但本来不是该由我,而是该由搜查官制作吧?」
「没什么本不本来,认为清单有必要的人去制作就好。」
「……知道了,我来制作清单。」玛莉转过身,快步离去。
「玛莉生气了吗?」
「我可能惹毛她了。」
「为什么你不听玛莉的建议?」
「因为我觉得有件事实在不太对劲。」斯居戴里再度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