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初夏的阳光洒落而下,耳边传来麻雀轻轻的鸣叫声。
「三柴直道——输出全力!」
「你很吵耶。」
「真是的,快一点啦!这样会迟到耶!」
我一边听着爱澄的怒吼,一边嘎吱嘎吱地踩着脚踏车的踏板。
我坐在脚踏车的前座上,而爱澄则站在后座上。她像是在按什么按钮似地不断戳着我的头顶。
「住手啦!」
「我说明一下吧,在紧急情况之下,搭载了氮气加速器的三柴直道可以发挥出时速两百公里的行进速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话说回来,爱澄你也不该拿出吸尘器吧。」
因为这样,我们现在就快迟到了。
「错的是直道你吧,我叫了你好几次都不起来。」
「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的确一点印象也没有。据爱澄所说,不管她叫了我几次,我都一直回她「唔~再让我睡五分钟就好。」这种像是※矶野鲣会说的话,所以她就怒不可遏地拿出吸尘器,毅然采取了刚才那种暴行。(译注:漫画《海螺小姐》里的角色。)
「而且当直道露出痛苦的模样时,我的内心深处啊,就会紧紧揪一下呢。」
「你这个小恶魔。」
我被吸尘器吸过的左脸颊还传来阵阵剌痛。我出门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的脸颊上多了一个红圈圈。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呀。」
「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我就打算斩断我们青梅竹马的缘分了。」
「直道你既然已经是高二生了,那就差不多该学着自己起床了啦。」
「奇怪的是,我买的闹钟好像一直都是坏的。我睡前明明已经设定好时间了,但它完全没有响,我怀疑这会不会是政府的阴谋之类的。」
「是直道自己睡昏头按掉的吧?」
「怎么可能?不会有那种事啦。」
「你就是这样啊。」
爱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一个不成材的青梅竹马真辛苦。」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又不用勉强自己来叫我起床。」
当我这么一说之后,爱澄就发出「唔」的一声,然后小声嘟嚷着「那是因为……」之类的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那、那是因为我很温柔呀,就连邻居之间都在流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有一半是由※百服宁组成的呢。」(译注:一种止痛药锭(bufferin),在日本的广告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百服宁的一半是由温柔组成的」。)
「我没听过那种传闻耶。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构成你的成分中,温柔就剩四分之一而已吧。」
「姆啊!」
「不小心搞错了吧?」
「哼!吵死了吵死了!镇痛效果也只剩四分之一啦!」
爱澄一边辩解着,一边不断捏着我还留有红色圆印的左脸颊。
「住手啦,不可以使用暴力。」
「如果你再顶嘴的话,我就把你的制服长裤剪成短裤!」
「你是要我用那种无耻的打扮上学吗!?」
「总之,是伯母对我说过『小直就拜托你罗』,所以我不能让你迟到呀,毕竟迟到就是留级的开始!」
「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的父母每天都在大学的研究室里埋首进行「藻类」的研究。他们两人都对「藻类」很着迷,除了日本的「藻类」以外,他们还会到国外采集稀有的「藻类」,因此经常不在家。于是,我的母亲就对她全心信任的爱澄说些「请你让这个蠢材重生吧」之类的话,然后把备用钥匙交给了爱澄。
爱澄在这股莫名的使命感驱使之下,就像这样每天都来叫我起床了。
「喂,骑快一点啦。在我出声催你的五分钟之前,你就必须要有所察觉而率先行动才行呀。」
爱澄一边说着毫无道理的话,一边又捏起了我的脸颊。
「就说这样很危险了,要是我骑歪了就会发生意外耶。」
「那你就在不影响安全的情况下骑快一点啦。」
于是,在我以不影响安全的情况下骑快一点之后,总算及时抵达了学校。我把脚踏车停在一年级的停车场,然后跑向了鞋柜。有很多学生都是刚好赶上时间,所以鞋柜这边很拥挤。「啊!」
爱澄忽然叫了一声,我看向她之后,就发现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有东西忘了拿吗?」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直道和平时不同,看起来有一种崩坏的画作的感觉。」
「……你这是霸凌吧,绝对是霸凌。」
「你制服衬衫的钮扣没有扣对哦?」
听爱澄这么说了之后,我低头一看,就发现衬衫的钮扣的确扣错了顺序。
「咦,真的欸。」
我完全没有发现,大概是因为我赶着出门吧,赶到连早餐的红豆面包都是混着牛奶吞下去的。
「你真的是很邋遢耶。」
爱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副「你看吧」的模样,接着便朝我伸出了那纤细的指头,先帮我将扣错的钮扣解开后,再扣到正确的位置上。
「不、不用了,我自己扣就好了啦。」
「好了,别乱动。」
一阵甜香轻轻地窜入我的鼻间。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爱澄的长睫毛。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难为情。
说起来,其他的学生都在偷看这里。
其实我的青梅竹马是一个相当有名的人物。
一条邸是市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豪宅,那是一栋充满※大正浪漫风情的洋房。据说一条家在古时候与英国王室有所渊源,是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因此爱澄就是千金小姐。只要她不说话的话,其实她拥有一张端庄清丽的脸庞,而且举止也很高雅。(译注:日本于大正时期接受大量的外来文化冲击,因而发展出日风西化、和洋融合的艺术特色。)
虽然我们高中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但因为制服是由知名设计师设计出来的,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为此而来报考我们学校,爱澄似乎也是这样。
「我说直道啊,你没有我真的不行耶。」
爱澄低声碎念着。
「喏,扣好了」
爱澄轻拍了一下我的胸膛,嘻嘻一笑,只见她手腕上的发圈轻轻晃动着。
那样的笑靥令我感到一阵难为情。
「多、多谢啦。」
我将视线从爱澄身上移开。
我有点不太擅长应付这个精力过度充沛、异常可爱又偶尔会疏于防备的青梅竹马。我们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一起,所以这几乎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和爱澄也因此都没有交过男女朋友。
虽然很多人会问我们是不是在交往,但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在交往,只不过是青梅竹马而已。
这也不奇怪,就算我们是青梅竹马,身为千金小姐的爱澄和平凡到极点的我实在太不相配了。虽然我们感情很好,但我不能因此会错意,人要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对爱澄来说,我应该就像是一个不受教的弟弟一样。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手去拿室内鞋,与此同时,我看到某个淡粉色的东西掉了下来,轻轻地落在了踏板上,于是我就捡了起来。
「啊。」
我不禁发出了声音。
「咦,怎么了?」
爱澄似乎没有发现刚才有东西掉了下来。
「不,没、没什么。」
我立刻如此答道,然后把捡起来的东西塞进口袋里面藏了起来。
「???」
爱澄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就说没什么了,好了,我们赶快走吧。」
「直道真奇怪。」
这个东西在我拿室内鞋的时候掉了下来。
不会错的,这一定就是恶名昭彰的情书。
○ ○
不不不,先等一下啦。
到目前为止,我有被异性主动示好的经验吗?不,并没有。
因此,虽然这样是贸然断定,但这应该不是什么情书,而是挑战书之类的。如果你问我有状没有收过挑战书的话,其实我也没有收过,不过比起情书,挑战书的可能性似乎还比较高。
举例来说,可能是喜欢爱澄的男生对我发出的「赌上爱澄来一决胜负吧!」这一类宣言。
虽然这很像早期校园漫画会有的发展,但我意外地觉得很有可能。
在二年级的男生之间,我们班的爱澄和三班的细雪麻乃同学可以说是共同瓜分了人气。不过,细雪同学还有亲卫队这种东西,所以应该更胜一筹,而且听说她在推特上的追随者也有五万人左右……细雪麻乃,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撇开此事不谈。
虽然身为青梅竹马的我这么说感觉像在偏袒自己人,不过,爱澄是一个美少女。
她个性积极开朗,和她聊天很开心,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而且她明明是好人家的千金,却不因此骄傲自满。
她曾经救过遭受恐吓的他校学生,就连不良集团都对她礼让三分。除此之外,她还追过骑着轻型机车逃跑的抢劫犯,将对方痛打一顿,以及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从月台掉到轨道上的小孩子。关于爱澄的传说怎么举也举不完。
连我自己也不例外,同样是被爱澄救过的其中一人。
啊,现在要谈的不是爱澄的事情。
而是关于这封挑战书(暂定)。
不过,挑战书上面会贴「❤」这种贴纸吗?
淡粉红色的信封上写着「三柴直道同学收」这几个字。
在早上的班会空档之中,我在桌子下偷偷打开了挑战书的信封。
只见里面放着类似留言卡的纸张。
给三柴直道同学
请你放学后来第二图书室。
我等你。
上面的字写得圆圆的,非常可爱,另有一番电子邮件所没有的乐趣。
只是到处都找不到寄件者的名字。
这不是爱澄的笔迹,她的字会往右上扬起,比较像男生的字,毕竟她拥有书道五段的实力。此外,她也有空手道六段、剑道五段、弓道三段、一百公尺跑十二秒整等纪录,顺便说她还拿到了※剑玉检定二级。(译注:剑玉为日本传统的托球游戏,而后发展为一种极限运动,在日本有级位与段数的检定。)
所谓的第二图书室,就是专门保管被图书室淘汰、就算销毁也不奇怪的书籍的特别教室,平常不会有人在那里。
难道说,对方是图书委员之类的?
思及此,我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或许这并不是挑战书,而是假情书。对方只是因为处罚游戏之类的原因而把我叫出来,要是我当真的话,对方就会说「你认真个什么劲儿啊?很恶心耶。」这种话。
……光是想像了一下,我就快哭了。
啊,不行不行,我还是稍微乐观一点吧。
在都市传说之中,也有一种人的一生会有三次桃花期的说法,所以现在桃花期就降临在我身上了也说不定。
或许,有一位心地纯洁的少女察觉到我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就算想加以掩饰也藏不住的正直感,所以鼓起全副勇气写下了这封情书。不过,说是情书,其实也只是约我见面而已,但就别计较这一点了。
……嗯?不对,等一下,还有其他可能性喔。既然没有寄件者的名字,就表示对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分。噢,对方难不成是男的!
于是,我就在脑子里充满这些胡思乱想念头的情况之下,度过了一天。
今天真是平静。
而就在放学前的班会结束之后……
「呐,直道。」
爱澄唤了我一声,让我吓了一跳。
「什、什么事啊?」
「我要去一趟手工艺社……你又是怎么了?」
「不,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应该说真的没什么。」
「唔,我总觉得你很可疑哦,鬼鬼祟祟的。」爱澄迅速地眯起了双眸。
「才不可疑咧,你用字典查『清正廉洁』这个词汇,就会发现上面写着『其义同于三柴直道』哦。」
「我的※妖怪天线正在哔哔哔地响着呢。」(译注:出自漫画《鬼太郎》里主角鬼太郎的特殊能力,只要感应到妖气时,头上就会立起一根头发。)
爱澄抓起自己的头发不断拉着,然后若有所思地将脸凑了过来。
「好、好了,你不是要去手工艺社吗?」
我为了岔开话题,便提起了另一件事。
「她们都已经在等你了耶。」
有三个女学生站在门边,她们是手工艺社的女生。
「啊,说得也是!我们要讨论服装的事情!」
由于爱澄是运动健将,所以来自运动社团的邀请络绎不绝,但她不知为何全都拒绝了。不过,她偶尔会去手工艺社露个面。
「我才没有时间在这里管直道呢!」
「是哦是哦?」
「我才没有时间在这里管终究是三次元的直道呢!」
「你也不用换个说法重说一次吧?」
「你这个※废立体!」(译注:原文「駄立体」是迷恋二次元异性的人对三次元异性的辱称。)
爱澄辱骂了我一下之后,就拨了拨那头焦糖色的长发,匆匆离开了教室。
我在教室坐立不安地等回家的人潮都散得差不多后,便前往第二图书室。
当我抵达时,第二图书室的周边已经都没有人了,这里明明是在学校里面,却非常安静。我在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便打开了门。
○ ○
温和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第二图书室窗边的长桌积了些许灰尘,而她,就坐在桌沿上。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她看到打开门的我之后,便如此说道。她是一个留着短发、有圆圆大眼的可爱女孩子。她身上穿的并非我们学校的制服,而是黑色百褶裙搭配整洁的白衬衫。这时,她从桌沿上下来,轻巧地站起身。
「啊,呃……」
我突然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生。
「那个,是你写信给我的吧?」
当我这么一问之后,她便抿嘴一笑。
「是呀。」
她看起来并没有搞错人,会不会只是我没有印象,其实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呢?但她长得这么可爱,只要见过一次面的话,我应该就不会忘记才对。
「直道现在是在想『这个讨人喜欢的可爱女孩子是谁?』吧?」
「抱、抱歉。」
我道歉的同时,内心也因为被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直呼名字而一阵慌乱。而且,这个女生说自己是讨人喜欢的可爱女孩子耶。
「不用道歉啦,直道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
「是这样啊?」
「嗯。不过,我对直道非常了解唷,了解得很彻底。」
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她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她。
既然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正当我打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轻轻地朝我跳过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个子比我矮一点的她仰起头来看我。
只见她盈盈一笑。
然后扑倒了我。
「欸?」
我没能承受住她的攻势,就这样被扑倒在地上,腰部受到强力的撞击。
而她则压在我身上。
「等、等一下啦!」
这发展也未免太迅速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天色还这么亮……不过,虽然我连忙想站起身来,却因为她压在我身上而无法如愿。
「放心,交给我吧。」她笑着眯着眼睛说道。
这是怎样啊?这是怎样啊?这到底是怎样啊!
「我呀,很喜欢男孩子的味道哦。」
她悄声说出这句话,并将脸埋进我的胸膛里。
「你、你要干嘛!」
这时,她抬起脸来,堵住了我的嘴唇。
我顿时无法呼吸。
她的嘴唇很柔软。
接着,她的舌头分开我的唇瓣,侵入了进来。
不、不行了,我感到一阵晕眩,仿佛引起了贫血的症状。我心跳变得更加激烈,四肢也麻得要命,全身就和因为感冒而卧床不起的时候一样沉重无比,根本无法动弹……咦?总觉得有哪里很不对劲耶。
「……?」
然而,她完全不管我的异状,竟然径自开始解开我的扣子。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虽然我想发出抗议声,但声音却出不来。
很不对劲。
有哪里很不对劲。
这一切都很不对劲。
当我无法做出任何反抗的时候,上半身就裸露在外了。
而在我身上的她则低沉地「嗯……」了一声。
「看起来很美味呢。」
咿!
只见她伸出食指触碰了我的嘴唇,然后慢慢地滑落而下,经过我的下巴,顺着喉咙而下,直来到锁骨……
就在这个瞬间,传来「啪滋」一声,似乎迸出了类似静电的东西。
她马上和我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那只触碰过我的食指,此刻正慢慢落下血滴。她又低沉地「嗯……」了一声,将受伤的食指含入口中。
「原来是设下了《守护刻印》,在魔术结界之外就会发动呀。」
我完全听不懂她所说的话。
她刚才打算触碰的,是我半年前发生意外时留在左胸的烫疤。
「你是怎样啊!」
我突然可以出声了,身体也能动了,于是我连忙站起身来,将衬衫拉拢后对她抗议道。
「真是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啊?」
「比起我的身分,你是谁才更重要吧。」
她又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我只是个平凡的男高中生,还是个空窗期=年龄的处男,不行吗!」
「这么想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是说我失忆的时候体验过了是不是!」
闻言,她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啊,不是,我失言了。」
她似乎把刚才的对话当作没发生过,又接着开口了。
「我是想要被封印在你体内的《凶戒原则》哦。」
她这么说道。
我的思考回路瞬间被冻结住了。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咦,什么?凶戒原则?」
「不错,就是魔力炉《凶戒原则》,既然你没在用的话,就给我吧?」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这个人似乎是重度的中二病患者。真可怜,她好像没办法区分现实和妄想之间的差异。
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像我这种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家伙,不可能会收到什么情书。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我会收到的一定只有补习班的广告单和诅咒信这些东西而已啊。
「唉,不好意思,我无法奉陪下去了,再见。」
我决定立刻离开这里,便转过身去,匆忙走向门口想打开第二图书室的门。
但不知为何,门丝毫没有动静。
「上、上锁了?」
等等,这里可是室内,就算从外面上锁,只要从里面转动门把,就可以把门打开……不是应该这样才对吗!
「……打不开。」
「没用的。这个空间已经完全和外界隔离了,没有我的许可是无法到外面去的。」
即使没办法开门出去,我也有其他方法。只要从窗户跳下去就好,虽然这样有点危险,但这里是二楼,应该还是能逃得出去的。不过,窗外却是一片黑暗,远比夜色还要暗,像是一切都被染上黑色一样,景色本身已经不存在了。窗外的世界——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啊?」
我转向她,希望她说明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她则轻轻一笑,将右手举至与肩齐平,和地板呈现水平状态。
「魔术式展开·《猫乃手丧狩体》起动——」
她说出一串谜样的话语之后,她的右臂就发出银白色的光芒,与此同时,一只相形之下粗大了许多的半透明〈手臂〉像是要包覆住她的手一样显现出来。
「——傲气狂化完成——」
那只像是重叠在她右手臂上的半透明〈手臂〉正发出光辉。
当她扬手一挥,那只半透明〈手臂〉也随之作出相同的动作。
只见书架倾倒下来,脱落的纸张在空中飘散着。
「这、这是怎样啊?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对眼前所见无法置信。
「——尽数夺来!」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就被那只半透明的巨大〈手臂〉抓了起来,双脚脱离了地面。我全身被勒得发出嘎吱声响,虽然我勉强挣扎了几下,但完全抵抗不了。
「好、好痛苦……」
「你是男人吧?别发出那种丢脸的声音啦,害我都兴奋起来了呢。」
她就这样用巨大的右手抓住我,然后用左手再次试图碰触我左胸上的烫疤。
啪滋。
又发出了一道类似静电的声响。
「不愧是《千年魔女》的《刻印》,力量相当强大。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要让你再虚弱一点才行呢?」
接着,她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抱歉哦,直道,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要折断你的几根骨头喔。」
她干脆地说出了这番荒唐的话。
「不要,不行不行,你在说什么啊?」
「别担心,我会拿捏力道,不会让你死的。」
「不是那个问题啦!」
我知道她在右手施加了力气,我的身体被掐得发出嘎吱声响。
「呃啊!」
我连声音都发不太出来,既无法吸气,也无法吐气,这情况绝对不妙。
「还要再用力一点吗?」
这是怎样啊?未免太莫名其妙了。如果是恶梦的话,那就快让我醒来啊!
我在心中如此呐喊着,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过我眼前。
它翩翩飞舞着,看起来就像是火苗一样。
而且不只有这一只而已,还有许多红色的蝴蝶交窜飞舞着。
当我看见这一幕的下一瞬间——
「《火蝶风月》——点火!」
红色蝴蝶聚集在抓住我的银白色巨大《手臂》上——然后爆裂开来。
「呜哇!」
我被爆炸的强风吹了开来,虽然遭受到猛烈的撞击,但幸好应该没有受伤,只有难看地滚落在地时稍微撞到了头而已。
我立刻抬起头来,然后就目击到了某个东西。
从虚空中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后面什么也没有,所以看起来像是只有手悬浮在空中而已。
「唔,卡住了……不行,看我的。」
空中就像是有一道细细的裂缝一样。
而那道裂缝仿佛被扯了开来。
只见第二只手从明明本该是空无一物的空中伸出来了。
「这、这次又是什么啊……」
接着,那个裂开的洞继续扩张开。
「……什么!?」
我这次真的吓呆了,因为我从那个洞里看见了爱澄的脸庞。
「差点就来不及了呢,直道,你没事吧?」
「啊,嗯……」
我愣愣地答道。
「好。」
爱澄像是吊单杠似地从空中的洞穴探出身子,然后就这样唰地一声,背对着我落在地上。爱澄的打扮很奇特,她穿着所谓的女仆服,围裙和裙子上都缀着大量的荷叶边。
不过,和常见的女仆服(不对,其实在日常生活中根本不会常常看到女仆服。)不同,她背上长出了一对翅膀,右边是恶魔的大翅膀,左边则是天使的小翅膀。
爱澄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就老实地待在那里别动。」
她露出了无惧的笑容。
紧接着,她立刻转向了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
「现在是惩罚时间。」
她将手指关节折得劈啪作响。
「呿,是《千年魔女》啊?」
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看到爱澄之后,就唾弃似地说道。
「你竟然进得来我的代理世界啊。」
「小菜一碟而已,倒不如说是酱料一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有同感。
「哼,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啦。」
爱澄这么宣布完之后,就从某个地方抽出了类似塔罗牌的卡片,然后呼地朝卡片吹出一口气,便见卡片突然化成了无数只蝴蝶。
「我是不会让你接近直道的。」
只见蝶群一起袭向了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同时,对方也挥起了〈手臂〉。
这时,发生了一阵爆炸,我用双手保护住脸,爆炸的气浪朝我袭来。
在漫天飞舞的灰尘之中,她的〈手臂〉伸了过来。
爱澄朝右边跳过去,原以为她要避开〈手臂〉,却见她就这样冲到了对方面前。比起避开那只长长的〈手臂〉,她选掸往内进攻,并集中起力量,以上勾拳的诀窍打出一记掌击。
然而,对方却以不像人类该有的身手躲开了,同时也不忘用〈手臂〉作出攻击。她的目标并不是爱澄,而是我,但我没能反应过来。当我暗叫不妙的下一瞬间,就被爱澄抱着滚到了地上,头、肩膀以及背脊都遭受到了撞击,而书架、长桌及椅子都倒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爱澄立刻就重整态势,瞪着她看。
「你这个卑鄙小人!」
「随你怎么说。」
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状似愉悦地说道,并朝我看了过来。
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眸笑得眯了起来。
这才不好笑。
于是,爱澄又抽出一张卡片。
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挥起了巨大的〈手臂〉,但她并没有再度展开攻势,而是将巨大的〈手臂〉胡乱地挥向墙壁,只见墙壁就像是和室拉门的门纸被戳破一样,被挖出了一个洞。
「我下次再来吧,直道,再见罗❤」
「站住!」
当爱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名字不明的女孩子已经从墙上被打穿的洞穴跳出去了。
虽然爱澄马上就追了过去……
「嘎噢!」
她因为脸撞上墙壁而被弹出去,然后重重地跌坐在地。
洞穴消失了。回过神来,才发现那里已然变回寻常的第二图书室了。
外面的景色也都恢复原状了,可以听到校舍附近传来棒球社跑步的吆喝声与管乐社的演奏声。
模样像是火苗的红蝶在爱澄的周遭飞来飞去,仿佛在担心她一样。
「痛痛痛痛……」
爱澄一边摸着屁股,一边站起身来。
我抬头看向了爱澄。要是有「世界丑态王竞赛」的话,以我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定可以获选为日本代表。
「这是怎么一回事?」
○ ○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是魔术师。」
爱澄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我举起手刀,朝爱澄那光滑的额头用力地劈了下去。
「好痛……你在搞什么啊!」
爱澄回揍了我一下,她的拳头陷进我的脸颊里。
「啊,不痛……痛死啦!」
这不是梦,虽然不太真实,但并不是梦,毫无疑问不是梦。
场所没有改变,我在第二图书室里。只见徐徐微风吹起了窗帘,而被刚才那个女孩子所破坏的书架和书籍全都恢复了原状,真是不可思议。
「你说你是魔术师?」
我一边抚着被揍过的脸颊,一边问道。
「对。」
爱澄严肃地点了点头。
「魔术师现在手术中,魔术师现在手术中,魔术师现在手术中,你说说看这句话。」
「魔术西现在手系中……咳咳。」
她竟然用咳嗽来含混带过。
「这和魔术师没关系吧?」
「魔术师喔,以故事的要素来说,还真无聊。太普通了,给你三十分。」
「你就是不信呢。」
「我就是不信啊。」
爱澄双手环胸,「唔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的反应和我预期的一样,还真无聊。太普通了,给你负三十分。」
「是这样哦?」
「但就算是直道,只要看过这个之后,就不得不相信了吧?」
「看什么?」
爱澄坐到长桌上。
「直道你稍微蹲低一点。」
「嗄?是可以啦,但要干嘛?」
我就照她所说的,当场蹲下来。
然后,爱澄就将右脚抬到长桌上。
我连忙移开视线。
「你、你在干嘛啊!」
当爱澄抬起脚后,裙子的遮蔽度就大幅下降,看得到她的裙下风光。于是爱澄也慌慌张张地用力压住了裙摆。
「等一下,你在看哪里啦!你这个色鬼直道!未进化的人类!」
不是她自己要我蹲下来的吗?而且刚才还说过类似「现在给你看还太早了」的话。我照做还被骂,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吧。
「我是要你看这里!」
爱澄指了指贴在大腿上的OK绷。虽然我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但爱澄她那里总是会贴着一片OK绷。
「你仔细看好了。」
爱澄瞬间将OK绷撕了下来。
而在OK绷下的皮肤上……
显露出一个奇妙的花纹。
那奇妙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三支十字架。
我立刻撩起自己的榇衫,确认了一下遗留在左胸上的烫疤。只见那里有三个「✟」像汉字的「森」一样排在一起。
「一模一样……」
我身上的烫疤,和爱澄大腿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吧?」
「才不是什么巧合,这是我为了封印直道的〈魔力〉而施加上去的。」
「我的……〈魔力〉?」
爱澄将OK绷贴回大腿上,然后倏地站了起来。
「你还记得半年前的事情吗?」
「半年、前——」
听说,我在半年前的新年前夕被卷入了重大意外之中。
其实我不记得了。
我在已废弃的小学母校的倒塌意外中受伤,暂时住院了一阵子。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待在那个地方。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而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医生说我应该是在意外的冲击之下,才会导致出现暂时性失忆之类的症状,但从事发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半年,我还是想不起当时的事情。
顺道一提,小学校舍倒塌的原因至今未明。校舍并没有太过老旧,也没有地层下陷的情
况,更没有发生瓦斯气爆等意外,所以校舍倒塌的原因真的是一团谜。
在那次意外中受伤的只有我一个而已,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当我从瓦砾山中被救出来时,奇迹似地并没有身受危及性命的重伤,而且也没留下会造成生活不便的后遗症。
唯一留下的,只有这道烫疤而已……
「是因为直道体内的《凶戒原则》失控,才会造成那次意外。」
爱澄严肃地说着,而我则紧盯着她的脸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去拿※翻译蒟篛给我。」(译注:哆啦A梦的道具之一,食用后可以和不同语系的人沟通。)
「我说的是日语。」
「那个《凶戒原则》是什么啊?」
刚才那个女孩子也有提到,但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魔力炉,也就是魔术师的力量泉源,没有魔力炉的人无法成为魔术师。」
「嗄?」
「直道你自己应该没有发现,不过——」
爱澄猛然伸出食指,指向了我。
「——你是魔术师哦。」
「我是魔术师?」
「正确来说,你是拥有那种素质的人,我们称之为《无自觉的魔术师(Innocent)》。」
「纯真无垢(Innocent)啊……」
「我知道突然要你相信这件事很强人所难,其实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哦,也正因此,不可以让一般人知道魔术的存在。我们『冥葬会』就是为此而生的。」
「我的脑子一团乱。」
「『冥葬会』为魔术师协会其中一个派系,主要是负责魔术鉴定、封印、销毁等任务的组织哦。」
「……嗄?」
于是,爱澄说她要从头开始解说。
「欧洲从中世纪开始进行魔女狩猎,而《千年魔女》则在这浩劫之中幸存了下来,一条家便是其后裔。直道你也知道什么是魔女狩猎吧?那是由无知与偏见所招致的大屠杀。事实上,遭受处刑的人几乎都不是什么魔女。而当时的教会存在着一种制度,让他们可以没收魔女的财产,因此,穷困的教会只要捏造事实,指称别人是魔女,就可以夺走其财产。」
真是一段令人痛心的历史。爱澄低声这么说着。
「这件事让真正的魔术师学到了教训,知道魔术或魔法不能公然存在于世上。」
「这是什么意思啊?」
「直道,就算有人告诉你这世界存在着魔法,你也不会相信吧?」
「……我正在怀疑你说的话。」
「这样就没错了,魔术师们成功将这个想法深植于人心了。人们都认为魔术或魔法违反科学原理,不可能真的存在,所以魔女狩猎和魔女审判都是荒唐至极的事情。简单来说,『冥葬会』的工作就是不让魔术广为人知。」
「那你不是告诉我了吗?」
「遇到紧急状况也没有办法。」
「紧急状态啊……」
「我必须保护直道的《凶戒原则》。」
「虽然我不是在自夸,但我又不会使用魔法和魔术。」
「我知道,刚才我也说过了,直道你是《无自觉的魔术师》哦。」
「所以那是什么?」
「所谓《无自觉的魔术师》,是用来统称那些虽然体内寄宿着魔力炉,却还不到魔术师阶段的人。对了,你想想看干电池。」
「干电池?」
「假设这里有两颗三号干电池,然后将这两颗电池都放进直道的口袋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吧?」
「就是这个道理哦,只凭干电池是起不了作用的,要是不将其放进电视遥控器等需要直流电源的装置之中,就没有用处。而干电池等同于魔力炉,电视遥控器则等同于魔术师。」
我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懂。
「那些仅仅拥有魔力炉、却没有能够操纵〈魔力〉的回路的人,就是《无自觉的魔术师》。尽管如此,在正常情况之下不会衍生出什么大问题。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只是把干电池放进口袋之中,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但是,直道的情况比较特别一点。」
「哪里特别?」
「你体内寄宿着异常强大的魔力炉,根据『冥葬会』的资料来看,那是一种称为《凶戒原则》的高端魔力炉。此外,你明明是《无自觉的魔术师》,却起动了魔力炉,还使其失控。」
失控——造成半年前的意外。
喂喂喂……
「现在还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冥葬会』也在持续调查当中。总之,就是直道的《凶戒原则》在半年前那一天突然起动了,这就是那次意外的真相哦。我将你搬到没有人烟的小学校邮舍,为了将损害降至最低,所以我对你施展了封印魔术。」
爱澄指着我的左胸。
「这个直道以为是烫伤的痕迹,其实是一种叫作《守护刻印》的封印魔术所留下的刻印。」
「守护刻印……」
「这个《刻印》能让直道的《凶戒原则》处在封印·停止的状态。此外,要是直道陷入危机,我也能透过《刻印》得知你的状况。」
大致上还满有道理的……大概吧。
「原本这样一来,直道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原本?」
「刚才那家伙,还有那具有特色的〈手臂〉,不会错的,那家伙就叫作《窃猫的爪痕》,是被魔术师协会开除的逃亡魔术师。」
「逃亡魔术师?」
「《窃猫的爪痕》一直都在袭击《无自觉的魔术师》以取回魔力炉。这违反了魔术师协会所制定的〈魔术隐匿令〉与〈魔术师使用魔术干预一般人之禁止令〉,犯下掠夺魔术罪。」
「我是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啦,但收集魔力炉之类的可以干嘛?」
「只要得到了莫大的〈魔力〉,想干嘛就能干嘛。不管是在天上飞,还是破坏地球,或者让死者复生,就连穿梭过去与未来应该都办得到吧。」
「真的假的啊……」
「当然,只收集魔力炉也没用,如果不能驾驭庞大的〈魔力〉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凶戒原则》这种东西,一般魔术师不可能驾驭得了。不过,《窃猫的爪痕》或许已经开发出魔术式可操纵收集来的魔力炉。」
爱澄一脸为难地垂下头。
但她马上又抬起头,凝视着我的双眼。
「我和直道并不是碰巧变成青梅竹马的。」
「嗄?」
「我是以《千年魔女》的身分,一直在监视并保护直道的《凶戒原则》。你的魔力炉并不是寻常之物,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确认过了,『冥葬会』也将你列为需要注意的人物。」
「等一下啦,为什么要这样啊?」
我是需要注意的人物?
「以往都没有发生过问题,但半年前却失控了……」
爱澄咬住了嘴唇。
「是我的过失,我大意了,而且还让你因此被《窃猫的爪痕》盯上。全部都是我的错,现在必须采取一些对策才行。」
爱澄一直都在监视我。
她是为了监视才来接近我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白,我觉得内心似乎受了一点伤。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着自己的脚,只见右脚的室内鞋前端已经脏了。我摸了摸后颈,但并未因此冷静下来。初夏那带有湿气的风吹得太猛烈了。
「突然变成这样,我知道你一定很混乱。」
爱澄像是在安慰我似地说道。
「不过,你应该已经懂了吧?你是《无自觉的魔术师》,而你的《凶戒原则》被人盯上了,对方是《窃猫的爪痕》。我不知道她会使出什么卑鄙手……呐,直道,你没事吧?」
爱澄试图从下面偷看低垂着头的我,这是因为我的肩膀正在颤抖吧。接着,爱澄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呐,直道,你难道在哭吗?」
哭?我吗?为什么?
「呐,直道。」
「呵、呵呵呵。」
「喂,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直道坏掉了。」
「HAHAHAHA!」
我抬起了头。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好笑了,我也只能笑了。
「我才不会被你骗咧!」
我说出口了。
「什么?」
「我很清楚哦,这全是在整人吧?刚才那个人一定是你在手工艺社的朋友,我说得没错吧?想骗我,才没这么容易咧。」
「只是整人的话,怎么可能做得到刚才那些事情呀?」
「那是变戏法,一定是这样没错,还说什么魔法少女咧。」
「才不是魔法少女呢,是魔术师啦!正义的魔术师!」
「魔术师在手术室长州集中手术中。魔术师在手术室长州集中手术中。魔术师在手术室长州集中手术中。你说说看这句话。」
「魔术西在手术系藏州……咳咳。」
「话说回来,你很没有说服力耶。」
「哪里没有?」
「去照一下镜子吧,你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唔啊。」
爱澄紧紧地抓住短裙往下拉,她背上的翅膀正不断摇动着。
「这、这是两回事啦。」
我们学校的手工艺社,又通称为角色扮演社。
去年文化祭的时候,爱澄受到手工艺社和动漫画研究会的学生拜托,因而穿上了角色扮演的服装,从那之后就常常去当他们的模特儿了。
假日好像还会去参加活动之类的……
因此爱澄就这样穿着角色扮演的服装登场了。
而且还是女仆服搭配天使与恶魔的翅膀,让我自觉联想到其他东西,那就是在『罪犯之王』这款格斗游戏中登场的武装女仆所穿着的服装。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浮躁过,而且与其说是浮躁,我根本已经浮起来三公分左右了吧?怎么可能就这样受骗上当啊!
什么正义的魔术师啊?
什么《无自觉的魔术师》啊?
什么《凶戒原则》啊?
「你们应该有在哪里偷装针孔摄影机吧?」
一个到处可见的平凡少年在某天突然被卷入脱离日常的事件之中,没错,她们绝对是为了拍下这样的情景才进行如此壮大的整人计划。
「才、才没有呢!我之前只是在试衣,但试到一半OK绷下面突然热了起来,我知道直道遇上了危险,因为要赶着过来才会没有时间换衣服啦!」
「我不相信,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孩子,裙子太短了,爸爸可不允许你这样!」
「不要用那种充满邪念的眼神看我!」
「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唔唔……总之相信我啦,蠢直道!」
她一说完,立刻就用脚上功夫对付我。
只见她以左脚为支点,朝我使出连续踢撃。
「笨蛋,你的内裤露出来啦,呜耶啊呜噗啊噢!」
她以倒立的姿势使出一记回旋踢。
「呃啊噢呜欸嗄呀!」
我被踢飞了出去。
「相信我啦!」
正当我倒在拳击场上时,爱澄就对我使出了※悬吊固定技。(译注:指Romero Speaal,是拳击技的一种,勾住趴在地上的对手的四肢,然后身体往后一倒,将对手悬吊起来。)
「好好好,我信了我信了,请让我对你投注全心全意的信赖!」
○ ○
当爱澄用小铲子将土挖开之后,里面就出现了类似塔罗牌的卡片,好像叫作魔术牌之类的。爱澄换成新卡片后,就像是要恢复原状似地将土盖回去,然后用小铲子在上面拍了几下。
「这样就OK了!」
这里是三柴家,只见爱澄在地皮的四个角落都做了相同的事情。
「什么东西OK了啊?」
「我更新了魔术结界。这样一来,只要察觉到恶意,结界就会通知我,而且应该也能预防一定程度的魔术干涉,所以可以保佑全家平安唷,顺带还有学业进步和生意兴隆的功用。」
「那还真是十分周到呢。」
所以……我们家从以前开始就笼罩在结界之中吗?说起来,刚才那个女孩子好像也说了结界怎样之类的。虽然我不知道卡片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但既然有这么周密的话,那还真厉害。
在那件事之后,爱澄就说:
「在《窃猫的爪痕》盯上直道的期间,我不能放你一个人独处,所以我今天要去住你家哦!」
于是,我们先前往位于高地的一条邸。虽然爱澄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但踩着脚踏车的我可是满头大汗。
出来迎接我和爱澄的是侍奉一条家的正统女仆,南奈美小姐。她将一头及肩的头发束在脑后,脸上戴着无框眼镜,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从我小时候到现在,南小姐的容貌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老化的迹象。她到底几岁了呢?我还满在意的……
不过,那种事情就先摆一边,我在接受南小姐招待的时候,爱澄就去准备了外宿的行李,身上的制服也换成了日常服装,只见她穿着V领的夏日粗针织衫,下半身则搭配一件短裤。
「我家小姐就麻烦您了。」
在南小姐的目送之下,我们出发了。
「直道先生,请您务必不要犯下过错。」
南小姐叮嘱着。
「即使我家小姐再怎么可爱又毫无戒心,请您还是要尽力维持住自己的理性,否则……嘻嘻嘻嘻。」
她的笑容太恐怖了。
在那之后,来到我家的爱澄就设置了结界。
顺便说一下,躲在一条家这个提案一开始就不在考量范围内了。
因为我总觉得南小姐很可怕。
我以前在一条邸玩捉迷藏的时候曾经中过陷阱,差点丢了一条小命。那绝对是在针对我。所以,我觉得还是待在自己家比较安心。
反正我爸妈也很信赖爱澄。
而且,本来就只是要配合爱澄的游戏,所以也不一定要还在一条邸吧。没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魔术师。
「打扰罗!」
爱澄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当作是自己家一样。
我一边拖着爱澄那重得要死的行李,一边跟在她后面进去。
「你行李里头到底装了什么?未免也太重了吧。」
「要是你擅自偷看的话,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到底装了什么啊?重得像是有尸体在里面一样。
咚的一声,我将爱澄的行李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而爱澄则从冰箱中拿出牛奶,倒在我家为她备好的专用玻璃杯里,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呼啊,都渗进五脏六腑里了。」
「你在说什么啊?」
「直道也要喝吗?」
「不用了,我不喝。对了,你嘴巴有一圈白胡子喔。」
当我这么一说之后,爱澄就伸出舌头舔了舔。
「没了吗?」
「嗯?哦,没了……」
我希望她能再矜持一点。不过,也只有我才看得到啦……
然而,爱澄刚才也说过了。
——我和直道并不是碰巧变成青梅竹马的。
既然如此,我和爱澄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不对,不可能会有什么魔术师存在,所以那应该只是类似戏剧台词的东西而已……
虽然我心中这么想着,但或许我看起来很不安吧,就见爱澄……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种废物魔术师,我一下就能捏死她。所以,直道就当作自己骑在※不沉舰史坦汉森肩上吧!」(译注:史坦汉森(Stan Hansen)为著名摔角选手,不沉舰则为其封号。)
「这里应该要说『你就当作自己搭上了铁达尼号』,然后再被吐槽『那不就沉了吗』这种无聊的对话不是吗?而且现在没有高中生会知道史坦汉森啦。」
当我在说话的时候,爱澄突然「哈啾!」了一下,打了个大喷嚏。她打喷嚏的方式真是始终如一。只见她唏唏嗦嗦地吸着鼻涕。
她在这种时候也毫无防备。
「喏,卫生纸。」
「唔嗯。」
爱澄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对了,竹轮麸呢?」
「不知道,大概在哪里睡觉吧。」
竹轮麸是我半年前出院后,在家休养时出现的猫的名字。虽然它没有项圈,看起来像是野猫,但身体圆滚滚的,还不知为何散发出招财猫的气息,所以我觉得它应该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家猫。当时我做了写有「这只猫保管中」的传单,贴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之类的地方,但结果饲主并没有出现,猫咪也就这样赖在我家不走了。
「竹轮麸,快出来!」
我环视了一楼一圈,但没有看到竹轮麸的身影。
「不在耶。」
「难得我想把它翻过来玩呢。」
「你对猫过敏欸。」
爱澄只要和竹轮麸玩过之后,总是会「哈啾!哈啾!」地打喷嚏,刚才的喷嚏也是如此。
「我之前吃过鼻炎药了,差不多也该发挥作用才对。唉,我好想戳竹轮麸的肉球哦!」
「它明明就讨厌你。」
竹轮麸好像觉得爱澄很难应付,总是会一脸厌恶地逃走,而爱澄在追上去之后就会被竹轮麸抓,然后再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
「嘻嘻嘻,我今天准备了秘密武器哦,等我一下。」
爱澄在大包包里面翻找着东西,接着就拿出了猫耳发箍,只见她慢慢地将发箍戴了上去。
「你在干嘛啊?」
「我是猫呀,喵。」
在她发出「喵」声的时候,还做出了类似猫(她本人好像是这么认为的)的动作。
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满可爱的。
「这样一来,竹轮麸应该也会察觉到我是它的友好种族吧,喵。」
「会吗……」
由于竹轮麸不在一楼,我们就到二楼去,在父亲的书房和父母的房间找了一下,但都没找到竹轮麸。
「什么啊,直道,你房间的窗户没关耶!」
爱澄的声音从我的房间传来,于是我便过去看一下。
「看这情形,别说是魔术师了,你还被小偷盯上了耶。」
姑且不论魔术师,要是小偷来的话会让我很伤脑筋。
「真奇怪,我应该有关好窗户才对啊。」
「你是指这是竹轮麸开的吗?」
「就凭猫掌,做得到那种把戏吗?那家伙连手都没有耶。」
「猫本来就没有手了。」
不过,它大概是从这里跑到外面去的吧。毕竟人家说猫咪是阴晴不定的生物,所以它一定是跑去哪里玩了。
「大概吃晚餐的时候就会回来了吧。」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我就揉揉直道来玩吧。」
「唔,你在说什么鬼啊?」
「嘿哟!」
我突然吃了一记扫堂腿,整个人倒在床上。
「喂、喂!」
我倒下之后,爱澄就跳到了我身上。
「又不是第一次了,别害羞嘛。」
在我身上的爱澄不断伸缩着双手十指。
「住、住手!你想干嘛!」
「乖乖听喵的,乖乖听喵的。」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呀哈!肚子好痛!我的腹肌都要裂开了!」
爱澄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不断拍打我的床。
「呜呜,我讨不到老婆了……」
爱澄扒光我的衣服后,就让我换上了她之前穿的武装女仆服。
虽然我和爱澄的身高有差距,但我还是穿得下。尽管如此,裙子这种东西实在令人无法安心。大腿间凉飕飕的,让我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噗噗,直道的脸好红,大腿内侧还微微颤抖着,真可爱。」
「住口,不要用那种充满邪念的眼神看我!」
「嘻嘻嘻,就算你嘴上那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哦。」
「为什么我非做这种打扮不可啊?」
「因为之前的战斗,衣服的缝线松开了,必须缝好才行……噗噗。」
「笑屁啊!就算不用穿上也没关系吧!」
「我想在衣服以立体呈现的状态下观察有没有对称呀,虽然腰围尺寸不一样,不过这样就可以了……噗噗噗。」
「啧,用不着现在做吧?」
我愈来愈觉得什么魔术师之类的都是骗人的。
「反正也很闲,没关系吧。」
语毕,爱澄就准备了针线,开始一针一线地缝补线脱落的部分。
「你乱动会很危险,老实待着哦。」
「我听说,有在玩角色扮演的人,都是用黏着剂之类的东西来做的耶。」
「黏着剂、别针、双面胶、钉书机……这些家伙都不可信。」
爱澄说完这句很有真实感的话之后,就一脸认真地开始着手进行针线工作,头上还戴着猫耳朵。
一针一线。
一针一线。
我很闲,只是迷迷糊糊地呆立在原地,什么事都不用做。
「呐,角色扮演很好玩吗?」
「试了一次之后,我就迷上了。」
「哦……」
「一开始虽然觉得站到人前很害羞,但很快就习惯了。」
她从以前就喜欢受到大家瞩目,或许她还满适合这方面的事情吧。
「你也有在参加活动吧?」
「可以让大家拍很多照片哦。」
「什么!?就穿着这么煽情的服装吗?」
「不要说什么煽情啦。」
「不是,你……」
我再次凝视着我的青梅竹马。
爱澄则面色稍有不满地抬头看我。
虽然我对女仆服之类的没有兴趣,但穿着女仆服的爱澄该怎么说呢……还满可爱的。一回想起来之后……糟了,感觉会出现在梦里……
「……你要适可而止哦?」
「为什么啊?」
「没有,那是因为……」
我不喜欢其他男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她,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总感觉像是暴露出占有欲一样,很令人难为情。而且爱澄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是以青梅竹马的身分在担心你啊。要是你被卷进奇怪的纠纷之中,那就麻烦了吧?」
「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啊,而且我的暴露程度又没有很高。」
「要是有危险的家伙变成跟踪狂之类的该怎么办啊?」
「我会用正义的拳头打飞他。」
爱澄握紧了拳头。
说得也是。
爱澄强得足以揍飞区区一个跟踪狂,跑得也比我还快。
「你好像白担心了。」
也对,因为我没办法为爱澄做什么。
「不过,我很高兴你为我担心哦。」
爱澄朝我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唷,直道。」
我总觉得很难为情,便将视线从爱澄身上移开。
但是,当我想到爱澄在面对相机时,一定也都是露出这个笑容之后,心情就变得郁郁不快了起来。
小时候的我一直都窝在房间里打电动,是一个内向又有点阴沉的小孩。我的朋友很少,几乎不会去外面玩,一直到小学五年级都是个肥嘟嘟的小胖子。我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地里说我是肥猪。
而主动朝当时的我搭话的人,就是一条爱澄。
某一天午休,我在教室的角落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怪杰佐罗力』。(译注:著名的日本童书。)
「呐,你要不要一起踢足球?」
虽然耳边响起了爱澄的声音,但我一开始不认为她是在和我说话。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一条家的千金小姐。而且很受大家欢迎,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不可能会和我这种人说话的。
但是,爱澄就站在我面前,朝我说话了。
「……难道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对呀。」
爱澄拉起我充满手汗的手,然后说:「这是当然的啦,小直。」
「小直……?」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女孩子牵住手。
被找去一起玩也是第一次,被称呼为小直也是第一次。
「那个,我不会踢足球耶。」
我几乎快哭出来似地说道。
「我们要和隔壁班决胜负,但现在还少一个人,你就来帮帮忙吧。」
爱澄强行将我拉至操场,而想当然地,大家在看到我之后,都露出了极为嫌恶的表情。因
为我是那种在体育课时也总是跑在大家后面的小孩,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不让小直加入的话,爱澄以后就不和大家一起踢足球了哦!」
那些同班同学不能失去爱澄,因此只好让我加入了。
那一天,我赐了人生第一次的足球。
虽然没有帮到队伍。
但爱澄很帅气。
她不仅非常可爱,还帅得要命。她就是我的英雄。
在爱澄找我去玩的那段期间,我逐渐痩了下来,体力也有所提升。
不管是我家还是爱澄家,父母都常常不在,所以我们一起度过放学后的时间的频率也愈来愈高。一起打电动,一起看漫画,一起吃晚饭。
我很崇拜爱澄,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但是,我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变得和她一样。
也有人说我是跟屁虫,但只要能和爱澄变成好朋友,我也不在意被他人那么说。
不可思议地,我们相当合得来。
「如果遇到困难的话,就要告诉爱澄哦。爱澄会帮小直打飞那个欺负你的人!」
「不可以使用暴力啦,小爱。」
我和爱澄是青梅竹马,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简直就像是真正的姐弟一样。
对我来说,她是正义的伙伴。
——我和直道并不是碰巧变成青梅竹马的。
真奇怪,这句话像一根针似地剌着我。爱澄和我之间的关系真的是被设计好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来说,爱澄是什么呢?而我对爱澄来说,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这时,我突然察觉到爱澄穿的夏日针织衫领口敞得太开了,而且我还可以偷看到她的内衣。
是、是乳沟……
太没戒心了。
太不经意了。
我遵照南小姐的嘱咐,立刻别开了脸。
「啊,等一下!就说乱动会很危险了!」
噗嘶。
爱澄手上的针剌进了我的手背。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歉,你没事吧?」
「要、要死了,我已经要死了。」
我浑身虚脱地坐到床上。
「什么啦,很夸张耶。」
「啊,我渐渐失去意识了……」
「明明就没有大出血,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必须留下死亡讯息才行,犯人是爱、澄。」
「是直道自己乱动的吧?真是的,很没出息耶。」
爱澄说完就拉起我的手,在上面亲了一下。
简直像是骑士和公主一样。虽然立场颠倒了。
爱澄轻轻地握住我受伤的手。
她光是这么做,我就觉得好像没那么痛了。
说起来,在我以前很胖的时候,刚开始踢球常常会摔跤磨破膝盖。
胆怯的我常常在哭,而爱澄就会说「痛痛加倍吧!」之类的玩笑话,害我哭得更大声我们就读的小学和新学校合并,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建筑物也遭到了破坏。
对于那时候的事情,我总觉得非常怀念。
○ ○
奇迹似地捡回一条命的我,在换上一般的衣服后便来到了厨房。这时间差不多该来准备晚餐了。
「你要做什么呢?」
爱澄在我后面偷看着。这家伙还戴着猫耳发箍,似乎还满喜欢的。
虽然爱澄是运动全才,成绩也稳定保持在中上到上中的程度,可以算是无所不能,但只有料理方面很不拿手。这个女孩子都不会去测量份量,所以常常导致调味过浓或过淡。最重要的是,她太笨拙了。如果是要用到火的料理,通常都会烧焦。而且,她又不会优先烹调较不容易熟的食材,所以最后会导致只有那种食材还是生的。
因此,我早就告诉过爱澄不用她帮忙。
「只要累积经验的话,我也会进步啊。」
这是爱澄的主张。虽然她说得没错,但在她进步之前,我有可能会食物中毒。
至少在三柴家里面,不可以将食材交给爱澄。
「你想吃什么?」
「随便,反正我又不挑食,而且直道做的菜都很好吃呀。」
「那就做炒饭吧。」
「咦,炒饭啊?」
这家伙。
做菜对从小父母就常常不在家的我来说,虽然还不到引以为傲的程度,但还算满厉害的。炒饭是我较擅长的一道料理,就算冰箱里没什么了不起的食材也能做。
「需要我帮什么吗?」
当我在切碎火腿和洋葱的时候,爱澄就在我旁边转来转去,然后突然抓起火腿来吃。
「我还拿着菜刀,这样很危险欸。马上就好了,你去对面等着。」
「可是很无聊嘛。」
爱澄不满地鼓起脸颊。
「你可以看电视啊。」
只要不碍事就行。
「没有喵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那你去打匀两颗蛋。」
「知道了喵,队长。」
当爱澄在打蛋的时候,我就拿出了平底锅,一口气开强火热锅。接着,我将事先加过沙拉油的白饭倒进去,再倒进蛋液,然后粗略地炒了一下。灵活地运用手腕将米饭炒匀是做炒饭的诀窍。等加入切碎的火腿和洋葱后,再稍微翻炒一下。
「然后是鸡粉。」
就在我打算伸出手的时候——
「放美乃滋不是比较好吃吗?」
爱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嗄?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不要妨碍我啦。」
「我觉得一定会很好吃!」
爱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罐美乃滋。出现了,外行人常有的美乃滋信仰。无论是什么东西,他们都觉得只要加上美乃滋就好了。
「等我做好之后,你再自己加就好了吧?到时我就不会管你了,随你爱怎么加就怎么加。」
「你就当作被我骗一次吧。」
「不要,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好了,听我的。」
爱澄不断朝我挤过来。
「这样很危险啦!」
而且她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了。饶了我吧。
「美乃滋就是正义!」
爱澄说完这句话,就使劲地用屁股推开我。
「啊,笨蛋,很危险!」
我的身体撞到了平底锅的把手。
而灼热的平底锅就因此翻倒了。
我立刻抱住爱澄。
「——!」
我的左手一瞬间传来一阵剧痛。
平底锅掉在地板上,里面的东西全都散了开来。
「糟、糟了,必须赶快冰敷才行。」
我怀中的爱澄如此说着,然后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了魔术牌。
「笨蛋!」
我大声斥责爱澄,而她则吓得缩起了身子。
「你在干嘛啊!我不是说很危险了吗!为什么要来妨碍我啊!」
「对、对不起。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吃。比起那个,你得先冰敷才行。」
爱澄轻轻地将魔术牌递给我。
但我粗暴地将她的手挥开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怎、怎么了啊!」
我扭开水龙头,将手臂伸向流出来的水。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很烦。你也考虑一下陪你玩的人的心情吧!」
「你、你用不着说那种话吧!」
我假装因为水声而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呐,直道……」
爱澄叫着我,从后面轻轻地扯了扯我的榇衫。
「……那个,对不起。」
但我没理她。
「是、是怎样啊,我明明都已经好好道歉了。」
我还是不理她。
「哼、哼!随便你啦!笨蛋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回应,只侧耳倾听着水声。
而爱澄又大声地「哼」了一次之后,便离开厨房了。
我没有回头看她。
我将手臂抽回来,就见皮肤已经呈现红肿了,传来阵阵剌痛。我用毛巾轻轻包住手臂,然后去取出急救箱,拿软膏涂抹伤口,再将纱布放上去后,用胶带贴起来。
真是飞来横祸。
仔细一想,我从早上开始就不太走运。今天是不吉利的日子吗?
我朝客厅看了一眼,就看到爱澄正在包包里翻找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武装女仆的服装,看来似乎是翻倒炒饭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她难道没有带其他衣服来了吗?
只见爱澄从包包里拿出游戏主机,接上了电视。难怪那个包包会那么重。
然后她板着脸起动了游戏机。
我回到厨房,收拾散落一地、没办法再吃的炒饭。当我在整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真的有点过分。
虽然我是一时气昏头才会说出那种话,但我其实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喃道:
「晚餐就吃超商便当好了。」
当我全部清好后,就又去看了一下客厅,之间爱澄还是猫耳武装女仆的模样,正哒哒哒地连续按着手把按键。
我将钱包塞进后面的口袋,穿上布鞋,没告诉爱澄一声就悄悄地出门了。
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站着看完『Magazine』后,就买了两个烧肉便当和当作饭后点心的法式泡芙。这一餐就我请客吧。
我一走出外面,就听到捕蚊灯正啪叽啪叽地响着。
这让我联想到白天那件不太真实的事情。把我叫出来的那个女生,在打算碰触我左胸上的烫疤时,烫疤出现了类似抗拒的反应。而根据爱澄的说明,这道烫疤是一种称作《守护刻印》的魔术刻印,封印并保护着我体内的魔力炉《凶戒原则》。
「……有够荒谬。」
我慢吞吞地踏上回家的路。不知道爱澄是不是还在生气。
说起来,爱澄那家伙在我家的四个角落埋了魔术牌,造出结界之类的东西,我却擅自跑出来了。不过算了,反正也只是在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而已。
月租停车场旁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静静地伫立着,它的灯光朦胧地映照着四周。附近没有任何行人,非常安静。
而就在我经过自动贩卖机前面时……
「晚安,直道。」
白天的那个女生现身了。
就是那个穿着白衬衫和黑短裙的短发女生。
「……」
我竟然遇到这么难缠的人。老实说,我现在没有理她的心情。
「抱歉,我现在赶时间。」
我只说完这些,就试图要从她旁边过去。
但是,她并未容许我这么做。
「魔术式展开·《猫乃手丧授体》起动。傲气狂化完成。」
又来了。只见她的右臂发出银白色的光芒,被一只半透明的巨大〈手臂〉包覆起来。那到底是哪来的把戏?
「尽数夺来!」
眼见那只〈手臂〉伸长过来,我立刻跳到一旁躲开,左臂的烫伤传来一阵剌痛。
「好痛……啊!」
由于刚才那一躲,塑胶袋里的东西都被压烂了。
「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快赔我!」
「吃超商便当未免太可怜了,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做给你吃哦,只要直道你乖乖把《凶戒原则》给我就可以了。」
「真受不了,那种设定已经够了,这一切都是在整人吧?坦白说,这造成我的困扰了。」
闻言,她眯起了双眼。
「你没有从《千年魔女》那边得到说明吗?」
「我听过了,那也是整人计划的一部分吧?你们这角色扮演做得还真周密。」
「角色扮演……呵呵,没错。」
她扬起右边的〈手臂〉,朝我挥过来。
「呜哇!」
我滚开来躲过,而烫伤的部分又更痛了。
只见上一刻我还待着的地方,已经被开出了一个大洞。
我背上流满冷汗。
「没错,这是只有运用手法和机关的角色扮演,你就陪我玩一下嘛。」
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才对,不可能的,明明不可能会发生的!
「放心,反正这一切都是游戏,所以你不会有事的。」
她又挥了一下〈手臂〉。
我难看地倒在地上,而她挥臂所造成的风压则毫不客气地吹过我的脸颊。
好奇怪,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
这是在整人吧?
这里头应该藏有什么把戏吧?
这只是单纯的角色扮演游戏而已吧?
摄影机在哪啊?
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啊?
……难道说,这是认真的吗?
我真的被魔术师盯上了吗?
只见她举起〈手臂〉——猛然朝我挥过来。
我还坐在柏油路上,逃也逃不掉。于是,我只能立刻用力闭上双眼,将双手伸到前面护住头。
但是,她的〈手臂〉并没有碰到我。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
「……爱澄。」
爱澄背对我站着。只见那个武装女仆背上的天使与恶魔翅膀正摇动着。而且她手中握着一把大剑,是那把剑挡下了短发女的〈手臂〉。
「嘿呀!」
爱澄大喝一声,同时划过一道闪光,将〈手臂〉弹了回去。只见短发女和爱澄隔开了距离,爱澄的剑也当场化为蝶群飞散而去。
「真慢呢,《千年魔女》。」
「正义的伙伴都是在关键时刻才会登场的,《窃猫的爪痕》。」
「是啊,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你是什么意思?」
爱澄举起魔术牌轻轻吹了一下,就见卡牌化为无数只炎蝶,防守在爱澄身边。
「我就是在等你现身哦,《千年魔女》。」
「什么?」
「魔术式展开·《猫贰故蛮》起动。」
当她咏唱完的瞬间,我的身体就无法动弹了。
我的心跳愈来愈激烈,像贫血一样感到头晕,全身备感沉重。
这是……没错,就和她强吻我的时候一样。
「爱……澄。」
「直道?你怎么了啊?」
我不知道。身体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但我连这种感觉都没办法告诉她。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从超商的塑胶袋里拿出了竹筷子,然后用双手使劲握住,对准了脖子。
「直道!」
「就算是那种东西,只要伤到颈动脉就会死哦。」
「啧!」
「好了,《千年魔女》。如果你不想让直道受伤的话,就解除《刻印》吧。」
哦,原来是这样。于是我就像旁观者一样如此想着。
刚开始被她堵住嘴唇的时候,我的身体就没办法自由行动。而那个魔术就这样一直潜伏在我体内。
如此一来,也就能理解她白天袭击我的时候,会这么干脆地逃跑的原因了。她从一开始就虚构故事
打算要让爱澄解除《守护刻印》,第一次袭击只是在铺路。嗯嗯,漫画或小说就会有这样的场面。
「不行。」
爱澄回道。
「要是直道的《凶戒原则》再次运作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虽然半年前只犠牲了一栋建筑物,但这次可不一定能以这种程度收场。」
「那是失控的情况吧,我不会失手的,毕竟我也不想伤害直道呀,只要借我一下〈力量〉就好了。」
「得到与自身不相衬的〈力量〉,只会加速走向灭亡之途。」
「所谓的魔术师,就是无论何时都要以『更好』为目标吧?不对,普通人类也是如此,他们为了满足一切欲望而发展科学技术至今,就和魔术师一样。」
她说到这里,忽然眯起眼睛一笑。
「啊,我懂了,原来如此,你也想将那个〈力量〉留在身边呢。」
「不对!才不是那样!」
爱澄激动地反驳着。
「说是要执行『冥葬会』的任务,却长期放置《无自觉的魔术师》的强力魔力炉不管,这是因为你要驾驭那个〈力量〉并占为己有吧?然而,却因此引发了半年前的意外。呀哈,那也是你造成的吧?」
「才不是!我……」
「真是优柔寡断。」
下一秒,〈手臂〉就袭向了爱澄。
爱澄的身体撞上了墙壁。
我的脑中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
「只能凭力量让你听话了呢。」
她又挥起了那巨大的〈手臂〉。
我仍旧举着筷子对准喉咙站在原地,像个白痴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是肥嘟嘟的胖子时所发生的事情。
○ ○
我那天早上去上学时,就看到爱澄将头探进了已经废弃的焚化炉中。她将裙子卷了起来,内裤都被看光了。
「小爱,你在做什么?」
我在爱澄身后说道,而她则被我的声音吓到,锵的一声,头撞到了焚化炉的盖子。只见她如边泪眼汪汪地喊着「好痛……」一边回头看我。
「什么啊,原来是小直。」
「你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爱澄答道。
于是我又问了一次:「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
「在这种地方?」我这么一说后,爱澄就用「对啊。」含糊带过。
她的脸颊沾满了煤灰。
「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爱澄固执地拒绝了我的帮忙。
「钟声差不多要响了耶,我们一起找比较快。」
「……是没错啦。」
「我来帮你吧,你在找什么?」
当我这么一问之后,爱澄就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派轻松地答道:
「……室内鞋。」
「咦?」
「我早上来学校后,就发现室内鞋不见了,呀哈哈。」
我不敢置信,因为我以为大家都喜欢爱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头咬住嘴唇。
爱澄还穿着运动鞋。
当我低下头之后,不知怎地就鼻头一酸,我感到一阵慌乱。
我的脸好烫,手也在颤抖。
「我帮你找。」
我好不容易才这么说道。
于是,我们两人在找遍了学校之后,就在体育馆旁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爱澄的室内鞋。
我们没有告诉老师这件事。
「和我约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由于爱澄这么说了,所以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如果告诉其他人的话,我觉得爱澄的名誉就会受损。这应该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我握住爱澄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住了。
「我是小爱的伙伴,永远永远都是小爱的伙伴。」
爱澄在那一天和之后的日子都与往常无异。
她很坚强。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但是,她也很脆弱。
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前。
当我朝她出声的时候,她应该是故意让自己的头撞到焚化炉的盖子的。她当时大概在哭吧,而且不想让我知道,打算在我面前故作坚强。因此,她就假装自己是撞到头才露出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知道是这样。
那一天,远比爱澄脆弱的我,即使不能保护爱澄,仍发誓要成为一个能让她依靠的男人。所以——
——所以。
我一使劲,让无法任意行动的双手指节喀喀作响……
然后将竹筷子折断了。
我全身筋骨及肌肉都在抗议着,头痛得像是血管要破裂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出了全副毅力。
「可……恶啊!」
或许,爱澄之所以主动向我搭话,是因为我是《无自觉的魔术师》。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爱澄应该也不可能会和我这种人说话。
当时的我是个阴沉的小鬼,和我当朋友一点都不好玩。
爱澄一定是因为要执行任务,迫于无奈才来和我说话的吧。
但是,那又怎样呢?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
我才不管什么魔术师或整人游戏之类的。
我很高兴,单纯觉得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来和我说话。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拉了我一把。谢谢你愿意当我的青梅竹马。
我并不是正义的伙伴。
然而,我是爱澄的伙伴。无论是那一天,现在或者今后,一直都会是。
「你要对我的青梅竹马做什么!我绝不允许!」
「直道!」
爱澄叫着。
「怎么可能!?」
短发女也扬起了嗓音。
但是,那超大的〈手臂〉朝爱澄挥了下去。
要是真的被打中的话,连我也会遭殃,但我现在已经忘了那份胆怯。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向前猛冲过去,并发出像笨蛋一样的声音。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澄周遭围绕着一群红蝶。
「直道,不行!」
我冲到爱澄的前面。
那东西叫作《凶戒原则》吗?
半年前就是那家伙失控,把校舍破坏掉的吧?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既然有那种密技的话,那就给我做点什么啊!
我用力闭上了双眼。
…………
…………
「…………嗯?」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只见挥过来的〈手臂〉将我旁边的墙壁像剥香蕉皮一样挖了下去。我再次深感不妙,要是稍有差错,我就死了。
我一边用力喘着气……
「为什么?」
一边这么问了。
遗憾的是,似乎并不是沉睡在我体内的能力觉醒了。
也就是说,是她故意打偏了。
「要是不小心弄伤了你,《凶戒原则》恐怕会再次失控,那我会很伤脑筋。我终究想要妥善利用那个〈力量〉,为此才打算解除《刻印》,总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吧?」
「我听不太懂。」
没想到,我似乎发挥了盾牌的效果。
「而且……」
她又说道:
「一个明知莽撞却还挺身面对困难的男生,意外地可爱呢。」
那巨大的〈手臂〉渐渐从她的手臂上消失。她放弃了吗?
「《千年魔女》。」
她朝我身后的爱澄喊道,而爱澄则按着侧腹站起身来。
「什么事啊,《窃猫的爪痕》!」
「即使我在这里撤退,还是会有其他家伙来夺取他的〈力量〉。如果你真的想保护直道的话,应该将他送进隔离设施吧?」
「那、那是因为……」
「隔离设施?你们在说什么?」
我插进了她们两人的话题当中。
「将直道所拥有的魔力炉放任不管,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送进协会的设施隔离才是理所当然的处置。」
「那是什么意思啊?」
「要说的话,直道就是一颗会移动的炸弹。」
「我是炸弹……?」
「没那个必要,直道由我来保护,我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待在隔离设施当中的。」
爱澄站到我身前。
「哎呀,我觉得你保护不了他耶?没有伴随相当实力的理想论真是丑恶。」
「我可以!我就保护给你看!才不会输给你!」
爱澄举起了卡牌。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短发女便扬声笑了出来。
「要是你未来会因为这个选择而后悔就好了。」
「直道由我来保护!我才不会后悔!」
她这次看向了我,张口打算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只摇摇头说道:「碍事鬼就该消失。」我想,这应该不是她本来要说的话才对。
「嘻嘻,期望你们能得到胜利,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她微微一笑。
「但愿,你们的败北会多于胜利一次。」
只见她轻巧地向后一翻……消失了。
当她消失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看起来很像猫。
像是那只住在我家的猫……
「得救了。」
得救了吗?不过,我想暂且是脱离了危机。
我连忙走到爱澄面前。
「喂,爱澄,你没事吧?」
「啊,嗯,我没事。」
「是吗?那就好了。」
「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啊?」
「明明我就待在你身边,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没能保护好直道,明明说好要保护你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我这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爱澄一边喊着,一边不断敲打自己的头,我制止了她。
「没有那种事啦,多亏爱澄我才能得救耶,我很感谢你。」
当我说完之后,爱澄那家伙就换成打我了。
「痛痛痛,很痛耶,干嘛啦!」
「你明明不相信我……不,其实我觉得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直道应该过着正常的生活才对,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我本来就希望你什么都不要知道。」
我轻轻地,握住爱澄她那柔嫩的手。
「爱澄一直在保护我啊。我之所以能够过着正常的生活,都是你的功劳吧?」
如果我真的这么危险,像是一颗会移动的炸弹,那就算被送进隔离设施也不奇怪。但是,一定是爱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暗中阻止了这件事。
我这么想应该没错吧。
「当爱澄说你和我并不是碰巧成为青梅竹马的时候,老实说,我受到了满大的打击,因为我一直认为是你拯救了我。」
「……对不起。」
「动机是什么都无所谓,能和爱澄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如果我没有认识爱澄的话,或许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我非常感谢你,所以振作起来吧,你可是我崇拜的对象耶。」
「~~~~!」
爱澄双颊通红,又揍了我一次。
「痛痛痛,就说很痛了,你是怎样啦?」
「你、你是想让我哭吧,只不过是直道而已,还敢这么自大!」
「你语无伦次了,喂。」
事情都发展至此了,我不会、也不能说这是整人游戏。虽然我还是难以置信,但这世上似乎真的存在着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就一点一滴地慢慢接受吧。
「你以后别再一个人承受了,有什么事也告诉我吧,虽然我大概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
「因为我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都会是你的伙伴。」
由于报废的烧肉便当和法式泡芙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所以我还是拿回家丢进垃圾桶里面。
「对不起。」
我双手合十,低下了头。浪费食物的话,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
不过,我现在实在没有煮晚餐的心情,便将就一下吃泡面吧。
于是,我在水壶里注入水,放在炉火上。
爱澄则乖乖地坐在餐桌边。我总觉得她看起来很沮丧,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件武装女仆服的缘故吧。在经过刚才的事情后,那件衣服好像又脏了一些。
虽然爱澄刚才还不断在殴打我,但当话题转到晚餐之后,她一定想起打翻炒饭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才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你有受伤吗?」
我朝她出声。
「只有一点擦伤而已。」
爱澄看似不快地回道。我用力搔了搔头。
「不是,我指的是刚才打翻平底锅的时候,你有没有被烫到?」
「……怎、怎样啊,你是打算翻旧帐吗?好啊,我们就来一决胜负。」
「为什么你要跟我吵架啊?」
「是直道先找碴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
「那件事我很抱歉。我说得太过火了,态度糟到不行,我为此向你道歉。我只是担心你会被烫伤,所以才会着急起来。万一烫到了,不就会留下疤痕吗?但真是太好了,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不起。」
闻言,爱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可是,直道你被烫伤了,对吧?」
「我没有大碍,只要你没受伤就好了。」
我想起以前老是因为追爱澄而跌倒受伤,而软弱的我总是哭个不停。
「很痛吧?」
「不痛。」
「怎么可能——」
「就说不痛了,至少让我耍一下帅吧。」
我笑着向她挤出自己的臂肌,虽然大概不是很可靠。
爱澄的眼眸深处轻轻晃荡着。
「直、道。」
「嗯?」
「那个……那个啊,对、对不起……呜呜。」
「爱澄?」
「对不……对不起……唔,呜。」
「喂喂,你干嘛哭啊?」
「呜,因为、因为,呜呜。」
我将手轻轻放在爱澄的头上,只见她背上的翅膀正摇动着。
「怎么啦?突然变得这么温顺。」
「什么温顺,呜,听到这个词,我就联想到,呜呜,※在蛞蝓身上倒盐巴之后,蛞蝓就会缩小。」(译注:温顺的日文读音近似盐)
「你一边吸鼻子一边说什么鬼话啊?」
「听说在蛞蝓身上倒糖它也会缩起来,呜。」
「我打从心底觉得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这时,水壶咻咻地冒出了水蒸气。
「喏,别再哭了。水都煮开了,你要吃泡面吧?」
「呜呜,我要吃。」
「好,多吃一点吧。」
「我连直道的份也要吃掉。」
「不,也让我吃吧。」
我拍了拍她的头。
「话说回来。」
我像是顺道一提似地说道。
「……嗯。」
「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什么角色扮演,但爱澄你啊,非常适合呢。」
「……噢,嗯……谢谢。」
「说适合也很奇怪,我的意思是,该怎么说呢……」
或许直接说可爱就好了,但我觉得很难为情,因此说不出口。
「不过,你穿这样走在街上,感觉会被警察盘查。」
「……到那个时候,我就说是一个叫作三柴直道的人逼我穿上的。」
「不行不行不行!」
水壶咻咻地响着,差不多该关火了。我如此想着,便离开爱澄身边。
于是,爱澄就拉住了我的衬衫。
「那、那个啊,直道。」
「嗯?」
「我和直道,呃,之所以能一直在一起,并不只是出于任务的缘故哦……那个,我呃……我……」
爱澄凝视我的双眼。
她的眼神很坚定,且因为刚才的泪水而闪闪发光着。
「我啊,对直道——」
这时,我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那就是爱澄身上有一条线延伸了出来。
但我没有多想,就抓住那条线用力一拉。
「啊,不行,要是拉掉那个的话——」
「咦?」
线的另一端连接着爱澄的衣服,于是就听到噗哧噗哧的声音响起,只见爱澄所穿的裙子可以说是搞笑般地被解体了——
布料唰地掉在地上。
「……水蓝色条纹。」
「呜、哪,不、不要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听到某处传来了猫叫声,但应该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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