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经过前几天那个光怪陆离、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件之后,我的生活就突然有了转变……
……其实并没有发生这种戏剧化的事情。
竹轮麸一直都没有回来,说不定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我的左胸上还残留着三支排列成「森」字形的十字架的疤痕,也就是《守护刻印》。
但是,我并没有像故事中的主角一样,涌现出一直隐藏在体内的特殊力量,而是一如往常地过着悠悠哉哉的生活。
我会在半夜练习发射龟派气功,也有集中精神打坐,还日夜钻研在不打开周刊杂志封页的情况下,能不能直接看到里面的内容。此外,在考试的时候,我还打从心底盼望自动作答的能力可以觉醒过来。然而,我现在并没有开发出任何能力。真是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因此,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或许是一场恶梦也说不定。
我开始抱持起这个想法。
一直到今天的这一个瞬间为止。
○ ○
哔哔哔。
哔哔哔。
「……吵死了。」
哔。
我伸出手,让闹钟再也叫不出来。真是的,闹钟这东西实在不解情趣,有够过分的。一大早就发出尖锐的声响,试图妨碍我的睡眠,真是完全没有人性的东西。
于是,我就这样翻过身,随之立刻就被汹涌袭来的睡意淹没,我的意识再度往深眠的大海陷入——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房门被打开了。
虽然我发现了,但更为强烈的睡意使我并未做出反应。
窗帘唰地被拉了开来,早晨的阳光直射而入。我感到剌眼,便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哥哥,起床了。」
有人将我摇来摇去。
「唔嗯,再五分钟。」
「不行唷,哥哥。好了,快起来。」
又一阵摇晃。
「唔嗯,再十分钟。」
「时间变长了耶,哥哥。你再不赶快起来的话,就会迟到唷。」
「再让我睡一下啦,爱澄。」
「你在说什么呀,哥哥?小铃不是爱澄,是铃兰唷。」
「……嗄?」
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然后睁开眼睛。于是,我的睡意一口气就烟消云散了。
我的眼前……
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女生。
我觉得她的身高应该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吧。
她有一双大眼,脸颊圆圆的,虽然一头光滑秀发剪成了短发,但左右两侧的头发稍微长了些,并绑成了辫子。
然后,最令人费解的是……
她穿着学校的制式泳装,还系着白色的围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竭尽全力地大叫了。
「呜咿!?」
那孩子也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哥哥?」
我因为过于惊吓而滚落到床下,但我立刻重新站起来,迅速躲到房间一角,然后摆出那个李小龙创始的最强格斗技·截拳道的姿势。
「你、你是哪位?」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而那个陌生女孩则疑惑地歪着头,她左右两侧的辫子忽地晃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呀,哥哥?小铃是你妹妹铃兰呀。」
「妹妹……我的?」
现在是什么状况?什么状况?什么状况啊!
「我是独生子耶,我才没有妹妹。」
那个叫作铃兰并自称是我妹妹的少女眨了眨大眼。
接着,她盈盈一笑,小步走到我面前,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又小又柔软。
「讨厌啦,哥哥,你还没睡醒吗?」
「嗄?」
「好啦,我已经做好早餐了。」
她轻轻拉着我。
这是怎样啊?这是怎样啊?这到底是怎样啊!
「话说回来,请问你为什么要做那副打扮呢?」
她的肩膀像是稍微推一下就会脱臼一样。
那微微隆起的胸部,纤细的腰身,如同白芦笋般的双脚。
还有学校泳装搭配围裙这种诡异到不行的打扮。
我完全不懂这种组合的意义在哪。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很像中年男子会想出来的主意……
听我这么一问之后,那个自称是我妹妹的人就突然红着脸绞起围裙的下摆。
「这、这是因为哥哥说过『你来叫伟大的哥哥起床的时候,必须穿上学校泳装才行,耶嘿嘿。』……」
那种哥哥或许还是砍掉重练比较好吧。
就在进行这些对话的期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这孩子可能真的是我妹妹。
正确一点来说,她或许是爸妈其中一人的私生女。
至于学校泳装配围裙的打扮嘛,大概是用来缓和气氛的玩笑之类的吧。我可是绅士,再怎么样都不会说出那种蠢蛋发言,而且我的确也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话。
「先等一下。」
我对自称是我妹妹的铃兰说道,然后抓起手机走进厕所。
我决定先打电话给妈妈。
『哎呀,早安,小直。有什么事吗?一早就打电话过来。』
「早安,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铃兰是谁的孩子?」
『干嘛呀?突然问这个问题。』
「今天早上,有一个叫作铃兰的女生来我家,说自己是我的妹妹。」
『你睡昏头了吗?』
妈妈感觉很错愕地说道。
「什么意思?」
我不懂她是什么意思。睡意这种东西早就消散光了。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啊。」
妈妈在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
『我说你啊,有没有头痛或头晕之类身体上的转变?或者是最近很容易忘记事情之类的,什么都可以说。』
「不,没有那些状况……干嘛这么问?」
真要说的话,就是前几天被魔术师之类的人袭击了而已。
『我在想,是不是半年前的意外到现在才出现了类似后遗症的症状。』
半年前意外的后遗症?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小铃是我们家的小孩呀,她是爸妈心爱的孩子,那不就是你的妹妹吗?难道你要说你忘了?』
我惊讶得僵在原地十秒左右。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如果你是开玩笑的话,我可是会生气哦。但如果你没有在开玩笑,而是认真这么问的话……我得和爸爸商量一下,你可能需要去医院接受精密检查。』
我并不是在开什么玩笑。
但是,她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时,有人敲了敲厕所门,发出「叩叩」的声音。
「哥哥,你没事吧?」
我连忙回答:「我马上出来。」
然后也对妈妈简短地说:「对不起,我只是脑子有点混乱而已。」说完便挂了电话。
当我开门之后,就看到铃兰一脸担心地站在那里。她已经将身上的学校泳装换成一般的衣服,让我多少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吗,哥哥?」
「不,什么事也没有。」
餐桌上摆着纳豆和白饭,还有煎鲑鱼片、凉拌菠菜和豆腐嫩芽味噌汤。虽然现在并非和一个自称是我妹妹的陌生人面对面吃早餐的时候,但我无法战胜空空如也的肚子,只好一边戒备着,一边窣窣窣地喝着味噌汤。
「真、真好喝!这种上乘的风味,是市售的和风高汤所没有的,味噌的香气也没有跑掉。」
「小铃有确实用昆布熬煮高汤唷,加入味噌后也没有再让它煮滚过。」
「你很厉害嘛。」
「耶嘿嘿,为了讨哥哥的欢心,小铃下过一番功夫唷。」
铃兰露出羞涩的笑容。
什、什么啊,可恶,好可爱。
结果我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了。
但是,由于我出乎意料地花了太多时间吃早餐,所以必须赶快换上制服才行。而后我背起书包,将脚踏车的钥匙放进口袋中。
就在我穿上鞋子,正打算出门的时候……
「哥哥。」
铃兰唤了我一声。
「嗯?」
我一回头,就看到铃兰站在我面前,她闭着眼睛将下巴微微抬了起来,还将双手放在胸前。
「是、是要……干嘛?」
「那、那个,呃……唔咿。」
铃兰一脸害羞地垂下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不就是那个相当有名,而且可与「早上迟到时撞到了转学生」和「要先洗澡吗?还是先吃饭?或者要先、选、我、呢?」并称的桥段——「出门前的吻别」吗?
……但这种无耻的情境是怎样?于是我退后了一步。
「哥哥?」
铃兰仰起头,用那双像吉娃娃一样水润饱满的眼眸看着我。
这种撒娇的破坏力是怎么回事啊!
我当然没有上学前亲吻妹妹的习惯。这是当然的,因为我本来应该连妹妹都没有才对。
「好、好啦,我知道了。」
虽然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现在打算采取息事宁人的方式。
只见铃兰再度闭上眼睛,嘟起了嘴唇。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慌慌张张地将手放在铃兰的肩膀上,然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这样就可以了吧。」
「唔唔唔……好吧。」
我放心地叹了口气。
接着,我骑上脚踏车,朝学校奔驰而去。
○ ○
当我一抵达学校,就奔往了缝纫室,而非教室。那个地方也是手工艺社的社团教室。我的青梅竹马应该会在那里才对。
「爱澄!」
我没敲门就打开了门。
只见爱澄站在那里,被几个女孩子包围着。她身上几乎只剩下内衣,看来应该正在量尺寸。
「不,我不是故意的。」
「快滚出去啦!」
一本厚重的『少年GANGAN』朝我飞过来,书角撞到我脸上。
言归正传。
「所以你找我干嘛?」
爱澄一副高高在上般地坐在折叠椅上,瞪着跪坐在地的我。处在这个位置的话,爱澄的膝盖就离我非常近,连贴在大腿上的OK绷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虽然除了爱澄之外,还有其他手工艺社的女生在,但在我要求让我们两人单独说话之后,其他人就离开了。不过,我好像听到「会是告白吗?」、「是告白吧。」和「怎么办?要偷听吗?」之类,弓起了一点骚动的对话。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后,我就对爱澄说了今天早上的事情。
也就是我一醒来,就看到一个叫作铃兰的谜之少女在三柴家任意横行的事情。
她似乎是我妹妹。
但我并没有什么妹妹。
然后,当我打电话和母亲确认后,她就说搞错的人是我才对。
「呐,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爱澄双手交叉在胸前。早晨的阳光从窗户洒进缝纫室,将她那头焦糖色的头发映照得闪闪发亮。
「虽然在经过前几天的那件事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那个叫作铃兰的女生该不会也是魔术师吧?」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爱澄。因为如果是爱澄的话,我觉得她应该能够设法解决这个状况。
然而……
「魔术师?」
爱澄高高扬起声音,然后喀哒一声,一副要从椅子上摔下来的模样。
「……干嘛突然这样啊?你那是上个世纪才会有的反应耶。」
「那不重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爱澄夸张地叹了一口大气。
「我说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魔术师吧?」
你才是到底在说些什么咧。我这么想着。
只见爱澄盘起腿。
「那终究是虚构出来的吧?不过,如果有魔术或魔法之类的,感觉也满好玩的。」
「虚构出来的……」
「对啊。」
「等、等一下,你不是『冥葬会』的《千年魔女》吗?」
「那是什么?」
「你问我是什么……那么,《凶戒原则》和《守护刻印》呢?」
「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罹患中二病,这样以后会很辛苦哦?」
「你没资格说我啦!对了,还有这个啊,这个!」
我当场就解开了衬衫钮扣。
「半年前,当我体内的《凶戒原则》失控时,你施加封印后所留下的记号,就是这个长得像『森』字的形状……」
「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只见撩起来的衬衫下面,那个直到昨天应该都还留在稍微高于心脏之处的烫疤已经消失无踪。
「为什么!」
「直道,你还好吧?」
爱澄投向我的视线像是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一样。
「……对了,你大腿上的OK绷!」
当我朝爱澄的大腿伸出手后,脸就被用力踢了一脚,她的室内鞋狠狠地压在我脸上。
「你这个登徒子!我要惩罚你!」
「不、不是啦,那下面——」
当我才刚说到一半,爱澄就将OK绷撕下来了。
「这只是被虫咬而肿起来的伤口而已。」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
「而且小铃就是你的妹妹啊,你在说什么像是失忆了的话啊?」
爱澄伸出食指戳了戳我的额头。她那个时常戴在手上的发圈碰到了我的额头。
「那种勤快又可爱的妹妹可不常见哦。除了她之外,也差不多就剩『库洛魔法使』里的小樱或『男人真命苦』里的小樱可以选了。要是你说自己没有妹妹的话,那小铃未免也太可怜了。请你对小铃和全国想当小铃哥哥的人道歉。」
我完全听不懂爱澄的比喻。
「铃兰是我妹妹?」
「直道,你真的没事吗?你有点奇怪哦?」
爱澄紧紧蹙起眉,凝视着我的脸庞。
「……啊,嗯。」
我感到一阵晕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脸色很差耶,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吧?」
「……大概是刚才被『GANGAN』砸到的关系吧。」
「唔。」
「不,抱歉,我好像是搞错什么了,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我站起身,脚步不太稳……
「你没事吧?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嗯,抱歉打扰你了。」
我只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缝纫室。
这时,细雪麻乃与亲卫队正好从我面前走过去,就像高官出巡一样。她那一头漂亮的黑发上戴着红色的蝴蝶结发箍,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稍微下垂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相传为年级第一,不对,是校内第一的美少女与其亲卫队。虽然这幅景象还满常见的,但我心中还是默默地觉得实在很惊人。
我没有走向教室,而是朝体育馆前进,打开自来水哗啦哗啦地用力洗脸。水珠滴落下来,也稍微弄湿了衬衫。
我就这样发呆了起来。
蝉正在鸣叫。话说昨天有蝉鸣吗?
我想不起来。
我昨天是怎么和铃兰相处的呢?
我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钟声响了。
我知道必须去教室才行,但身体却没有行动。
「我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啊……」
我突然想起早上妈妈对我说的话。
——我说你啊,有没有头痛或头晕之类身体上的转变?
——我在想,是不是半年前的意外到现在才出现了类似后遗症的症状。
半年前的新年前夕,我被卷进小学母校的倒塌意外中,结果就因此住院了。
但是,我连事发之前的记忆都没有。
虽然医生说应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但我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大脑神经回路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前阵子那件和爱澄有关的事情,或许全都是我的妄想之类的。
在现实生活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和爱澄相互确认过的羁绊,也全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而且。
我还忘记了重要的妹妹。
○ ○
话说回来,那种事情会在现实中发生吗?
虽然我知道一些有心理疾病的人,会主张自己应该有失散已久的妹妹,但我的情况是不记得自己有妹妹。
唔嗯……
而且我没有把握自己的记忆绝对是正确的,这一点有点恐怖。
人类的记忆本来就很不可靠。事实上,我既没有遇到意外时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每天早上有按过闹钟。
说起来,爱澄那家伙今天早上没有来叫我起床呢……
放学后,由于我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做,于是就直接回家了。骑脚踏车从学校到我家只要二十分钟左右(公车会绕远路,反而更花时间),所以我立刻就回到家了。
我从脚踏车上下来,仰头看着自己家。
我家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我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这里明明应该是我熟悉的地方,现在却好像陌生人的家一样。
这里面有我那个充满谜团的妹妹。我所不记得的妹妹。
……还是去别的地方晃晃好了。
胆小的我跨上脚踏车的坐垫。
而就在这个时候——
「欢迎回来,哥哥。」
——身后有一道声音叫住了我。
「唔……我、我回来了。」
我缓缓回过头,就看到提着购物篮的铃兰站在那里。
「真早呢,哥哥。」
铃兰盈盈一笑,左右两侧的辫子晃了一下。
我也回她一个嘿嘿傻笑。
「啊,嗯,是啊。」
因为这时候逃走也很不自然,所以我就跟在铃兰后面踏进家里了。
一穿过玄关,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
「这、这是怎样啊!?」
我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了,于是我用力揉揉眼睛,再确认一次眼前的景象。
家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仿佛是新屋子。虽然以前也没有特别脏,但现在就像是整个焕然新般。
玄关装饰着插在花瓶里的花,走廊亮得几近剌眼。
「穿吧,哥哥。」
铃兰准备了我的拖鞋。我平常明明都不穿拖鞋的。
「啊,谢了。」
铃兰啪哒啪哒地踩着拖鞋,走到和客厅相连的厨房里,将购物篮放在桌子上。
「晚餐煮哥哥最喜欢的亲子丼哦。」
「啊,嗯。」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爱吃的食物?因为是妹妹吗?
理所当然的,客厅也整理得很干净,不见任何尘埃。木质地板和窗户都闪闪发亮着。
「你打扫过了啊?」
「嗯,小铃打算在哥哥回来前,把所有地方都打扫干净……还有,那个……」
铃兰一边将购物篮里的食材拿出来,一边状似害羞地说着。她的耳朵和脸颊都染上一层淡淡红晕。
「那个,呃,哥、哥哥的房间小铃也稍微打扫过了。」
我瞬间失去了血色。
「这、这代表……」
「哥哥,那个,虽然那对小铃来说还太早了,但是,小铃会加油的。」
「呜哇啊啊!」
我跑出了客厅,爬上楼梯,然后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我的房间也像是整个焕然一新般被打扫得很干净,可以说简直就不像我的房间。
而且,那些东西整齐地摆在桌子旁边。
「呜啊!」
我受到过大的打击,便吐出血,当场跪倒在地。
这究竟是多严重的事态啊。竟然被妹妹看到我的女体研究报告书和活动纪录DVD。不对,这毕竟是出于研究热忱而收集的,绝对没有什么邪念。要是被她误会,我会很伤脑筋。
「你又到底要加什么油啊?」
我喃喃说道。
总之,我先将研究报告书和DVD放到不起眼的地方。
然后回到一楼。
只见铃兰系着围裙,已经在开始准备晚餐了。
我闲得无聊,又不能悠哉地打电动。
由于实在没办法,因此虽然时间有点早,但我打算先去烧个洗澡水,于是便朝浴室前进。接着,我就发现连浴缸都被刷得干净无比,感觉反而比全新的时候还要干净。毛巾也找不到任何应该会残留的霉菌。
太完美了。
事到如今,乃来我也没打任何其他能做的事情,便只能转开水龙头,让热水流入浴缸。
「该怎么办啊……」
结果时间就在我闲着没事做的期间慢慢流逝,当我正坐立难安时……
「哥哥,晚餐准备好罗。」
似乎可以吃晚餐了。
我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来到餐桌,只见眼前摆着散发出甜香的滑嫩亲子丼、炸豆腐和芝麻拌四季豆。
「我、我开动了。」
「好好品尝吧。」
我双手合十之后,就吃了一口亲子丼。
「好、好好吃。这是什么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亲子丼。」
我开始狼吞虎咽地将亲子丼吃下肚。
「耶嘿嘿。」
铃兰害羞了起来。
她的每个动作都很可爱。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小铃今天在肉贩那边买了才刚蒙主宠召的鸡肉唷。」
「…………」
那种说法会稍微减退一点食欲……
「啊,哥哥。」
「咦,干嘛?」
坐在我对面的铃兰突然将手伸过来。
「脸颊沾到饭粒了唷。」
她轻轻地拈起饭粒,然后一口吃了下去。
在旁人眼中,我的脸现在应该比邮筒还红吧。
这不就像是新婚夫妻一样吗?
我为了驱除这股难为情的感觉,便更加大口地扒饭。
「好吃,再来一碗!」
——话说回来,我完全被笼络了……
我在干嘛啊。现在可不是被驯服的时候。
在吃完温馨的晚餐后,我就在房间里打坐,一边集中精神一边沉思着。必须想办法解决现在这种令人费解的状况才行。
我目前该做的……是什么?
仔细想想,并没有任何让我伤脑筋的事情。
硬要说的话,就是模糊不清的记忆,只有这一点而已。
如果我忘记自己有妹妹,而且连前阵子和爱澄一起遭遇的事情也是妄想的话,那我真的感到有点不安。
但是,也只有这样而已。我对接受这件事有什么好抵抗的呢?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会有盯上我的可怕魔术师出现。只要和温柔可爱的妹妹融洽地过着正常生活就好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
不过,那感觉也很奇怪。不对,要说奇怪的话,之前的事件更加奇怪。但尽管如此,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该说是难以镇定吗?
我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而这股不安感是源自于什么东西呢?想到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和爱澄说到话。除了早上我去缝纫室的时候,我和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交集。
今天早上是铃兰来叫我起床的。
但是,以往应该都是爱澄来叫我起床才对。
我当然也有好好地自己起床过。而每当这个时候,爱澄就会露出一副极为遗憾的模样……
既然铃兰每天都会来叫我起床的话,爱澄应该就不会来叫我了。她或许也没有备用钥匙吧。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爱澄所散发出的氛围也和往常不同。虽然还不到冷淡的程度,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东西……
当我想着这些事情时,脑子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咚的一声,我的身体差点歪倒在地,我连忙重整态势。口水也差点从嘴巴流出来,于是我便用手擦了擦。似乎是因为我肚子很饱又闭上眼睛的关系,所以睡意才会如排山倒海般向我袭卷而来。
我为了醒醒脑,就决定去洗澡了。
于是,我拿着换洗衣物向浴室前进。
这时,我察觉到一个和洗澡有关的严重问题。
那就是通称,撞见洗澡的一幕——以学术性专门用语来说,就是大雄的际遇。
大略来说,那是指在异性(静香)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误闯的事件。不过,我是觉得静香洗太多次澡了。
暂且不谈这一点,要是我在这个时候撞见铃兰洗澡的画面的话,那就不妙了。
我希望我是适合全年龄的存在。
因此,我先用眼睛确认浴室的灯光。这是非常有用的方法。晚上洗澡的时候一定要开灯,这很理所当然。
只见浴室的灯没有开。也就是说,没有人在里面。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大意。我谨慎再谨慎地敲敲门。早上我就是因为突然闯进缝纫室才会吃上苦头。我可是一个能够确实吸取教训的男人。
没人回应。
果然没有人在。
我因此而放下心中的大石,也感觉到一抹落寞,同时在更衣室脱下衣服,推开浴室的雾状玻璃门,然后噗通一声,泡进浴缸中。
「真是天堂。」
我就这样暂时发呆了一下,而睡意也再度袭来。
然而,突然之间。
浴室的门啪嚓一声被打开了。
「哇啊啊啊啊!你、你在干嘛啊!」
全身包着浴巾的铃兰就站在那里。
我连忙将毛巾拉进浴缸里,围在腰间。
因为我长期一个人生活,所以并没有锁浴室门的习惯。太大意了。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呃,那个,小铃想帮忙刷哥哥的背。」
铃兰的双颊泛着淡淡红晕,忸忸怩怩地说道。
「不、不了,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
「不用跟我客气唷,哥哥。只要能帮上哥哥的忙,小铃什么都愿意做。」
「不不不。」
「而、而且,白天在哥哥房间看到的书里面,也有这种剧情。」
「不行,你不能看那种东西!」
正确来说,我还没满十八岁,所以也不能看。
「总、总之,有很多不妥的地方啦。而且浴巾的防御力也很低,你就这样去冒险看看啊,一开始就会被史莱姆之类的怪物干掉哦。」
「不用担心这一点呀,你看。」
铃兰扯下了浴巾。
「咿——呃,欸?」
浴巾下面是学校泳装。
「哦,原来是早上那件啊。」
我再次确认了她那小巧的胸部,还有仿佛白芦笋般的双腿。
我的妹妹到底几岁呢?国中生左右吗?
说起来,我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应该不是不知道,而是想不起来吧?
她白天……没有去学校吧。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的疑问被丢在一旁,只见铃兰二话不说就拉起我的手,让我坐在塑胶椅上。她在洗身体用的海绵上挤满沐浴乳,开始用力在我背上刷了起来。
「舒服吗,哥哥?」
「啊,嗯,很舒服喔。」
现在这状况是怎样?我无法理解。
这时。
「——!」
呼啲。
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背上——并不柔软。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种微妙的弹性。这不就是会在第二次性征时期隆起,传闻中叫作乳房的东西吗……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啊,那个,小铃在哥哥的DVD里看到是这样——」
「不可以这样!我禁止你这么做!」
我的宣言盖过了铃兰所说的话。这真的不行!
而铃兰则被我的怒吼吓了一跳。
接着,她就失落地垂下头。左右两边的辫子也消沉地低垂着。
「对、对不起,小铃是想要让哥哥高兴……」
她好像就快哭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头上出现了类似樱桃小丸子里面的阴影效果。
妹妹是这么麻烦的存在吗?
「唉,抱歉抱歉,对不起吼了你。」
「小铃对哥哥造成麻烦了吧?小铃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呢。」
「没有那种事,没有那种事啦。」
「真的吗?」
铃兰抬起视线看我,那一双像是吉娃娃的美丽黑眼眸充满了泪光。
「真的真的,所以你别哭啦。」
我轻轻地拍着铃兰的头。
「好吗?」
只见铃兰点了点头。
我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有点沮丧。
在那之后……
在铃兰技巧性的话术诱导之下,我不知为何就和她一起泡澡了。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连自己不知道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由于浴缸很窄,所以我们的身体靠得很近。
铃兰像是坐在我的大腿上一样,缩成双手抱膝的姿势。
「泡、泡澡真、真棒呢,啊哈哈♪」
说着,我就哼起了歌曲。
「哥哥,很舒服呢。」
「啊,是啊,嗯。」
我感到一震头晕。
铃兰让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鸭子玩偶漂在水上玩着。只要戳戳鸭屁股,鸭子就会以一副「你这家伙在干嘛啊?」的模样游出去。
假设铃兰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也没有她是我妹妹的记忆。因此,她是一个和我几乎算是初次见面的年幼异性。而年幼的异性对我来说,就和外星人没两样。
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啊!
「啊,真是的!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啊!」
我一边溅出大量的水花,一边站起身来。
「唔咿?」
我脸上顿失血色。
○ ○
「嗯?」
当我起来之后,湿毛巾就从我额头上掉了下来。
我好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上半身打着赤膊,但下半身有穿内裤……还是别深究好了。由于旁边叠着T恤和短裤,我便将它们穿上去。
我因为泡太久而在浴室晕倒了。嗯,我不知为何有这个记忆。
而这就代表是铃兰将我抬到这里的吗?我们的身高有差距,她应该相当辛苦吧。我看了看四周。
但并没有在客厅里找到铃兰的身影。
灯还开着。
现在几点了呢?一想到这,我便抬头看时钟。现在刚过晚上十点。
我站起身来,脚步还有点不稳。
铃兰会在二楼吗?
我觉得,姑且还是告诉她一声我醒来了比较好。
也要感谢她把我抬出来才行。
话虽如此,我还真是没出息,竟然因为那样就脑充血而昏倒。
我就这样一边陷入淡淡的自我厌恶感中,一边爬上楼梯。
二楼有我的房间和父母的卧房,还有一间写着「小铃的房间」的寝室。
根据我的记忆,那里原本应该是爸爸的书房才对……
我姑且轻轻举起手,打算敲敲门。
房内传来了声音。
「……是,正按照计划进行中。」
那是铃兰的声音。还有其他人在吗……不对,她或许是在讲电话。
所谓的计划是什么呢?
我不由得开始侧耳倾听。
「没有问题,他现在似乎什么都还没发现。」
……他?这难道指的是我吗?
一这么想,我的背脊突然窜起一阵寒意。
铃兰,你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我轻轻放下原本举起来打算敲门的手,然后留意不发出声响,小心翼翼地转开门把。虽然擅自偷看女孩子的房间很低级,但我觉得现在并不是顾虑那种原则的时候。
「以妹妹的身分展开的同居生活也很顺利。虽然他似乎多少还怀有一点生疏感,但已经渐渐开始接受妹妹的存在了。」
在门被打开一条细缝的房间内,我看到了铃兰的身影。她将学校泳装换成平常的衣服,现在似乎正在和一只巨大的青蛙说话。
……青蛙?
※就是站在药局前面的那种。(译注:日本药局经常会在门口摆一只微笑青蛙,为「兴和株式会社」这间制药厂的吉祥物。)
为什么?
而铃兰则跪坐在地板上。
「所以可以视为第一阶段成功了吧?」
青蛙说话了。不知为何是低沉的男性声音。
「是的。」
铃兰严肃地点点头。
「那么,《心中屋》,马上转移到第二阶段吧。」
青蛙将铃兰称为《心中屋》。那是什么意思?
「恕我直言,我认为这样有点操之过急。」
「在分秒必争的现在,没有什么过不过急的。」
「但是,为了促成他觉醒,必须要有更加坚固的信赖关系。」
「另一边还处在胶着状态中。除了让他回归现场以外,没有其他让战况好转的方法了。」
「我明白这一点。但要是被他拒绝的话,那就无计可施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也将会无法再修复。」
「到时就实行计划B吧。」
「计划B……但是,那不是会造成《献给虚梦的供物》爆发吗?半年前也失败了。」
『※献给虚于的供物』,似乎的确有这本小说的样子。(译注:为著名作家中井英夫的代表作,名列日本推理四大奇书之一。日文的「梦」和「无」皆念作「mu」。)
「如果变成那样,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心中屋》。我知道你倾慕他,但有时也必须采取强硬的手段才行。」
「可是……」
「我重申一次,最坏的情况就是实行计划B。」
青蛙说道。
「将他——三柴直道杀掉。」
嘎吱。
在听到青蛙那句话之后,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结果地板就发出声响了。
而铃兰当然没漏听这道声响。
她转过头来,目光像是在瞪我一样。
「哦,哥哥,你听到了呢。」
她这么说着,缓缓站起来。
「啊,不是……」
「不可以唷,竟然偷听。」
不妙,总之就是不妙,这绝对不妙,我得逃走才行。
我连忙跑下楼梯。
该怎么办才好?
对了,我可以去找爱澄!如果是爱澄的话,一定能帮我。我穿上鞋子,急忙打开玄关大门。
这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险些掉下去的时候,即时踩住了脚步。
「可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家外面变成悬崖了。
我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
无论是右边邻居、左边邻居还是对面邻居,全都不见了。
只有我家孤零零地立在峭壁上面。
「这是、骗人的吧?」
「哥哥。」
听到叫唤声后,我转头看向后面。
铃兰就站在那里。
一个自称是我妹妹,但我却不记得的女孩子。
「刚、刚才那是怎样啊?你是谁啊?那只青蛙又是什么来历啊?」
「唉,好不容易才建立起良好关系的。」
铃兰以极为冰冷的嗓音说道。只见她朝我前进一步。
虽然我打算退后一步,但这样便会掉下去,所以我没办法再后退了。铃兰在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后,就轻轻地抱住我,而我则害怕得无法动弹。
「你、你想怎样?」
「是计划B哦,哥哥。」
「计划……B。」
「一起死吧,哥哥。」
铃兰就这样紧抱着我,跳下了悬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嗄?」
这时,我张开双眼,整个人弹了起来。
同时,我的头砰地一声撞到了东西。
「呃啊!」
「唔咿!」
我暂时失去了意识。
「没、没事吧,哥哥?」
我半睁着眼一看,就发现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上半身打赤膊,下半身则穿着一件内裤,时钟的针指在刚过十点的位置。
看来似乎是铃兰让我枕在她的大腿上。
只见铃兰一边按着额头,一边担心似地看着我。
「啊,没事……呃,咦?」
我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我刚才不是正和铃兰一起坠入黑暗之中吗……
「哥哥,你一直在说梦话耶?」
「说梦话?」
「嗯。」
原来刚才的那些是梦啊?
可恶,※梦结局明明已经被手塚治虫先生禁止了。(译注:漫画家手塚治虫将梦结局视为漫画的禁忌。)
「不记得了吗?哥哥你在浴室昏倒了,所以小铃就把你拖到这里。」
原来如此,我是泡澡泡到脑充血了。
「小、小铃没有看、看下面哦!」
铃兰的脸颊染上如※樱田麸般的粉红色,这么说道。(译注:添加食用色素的粉红色鱼松。)
我觉得这完全是看到了才会露出的表情。不过就算被看到,我也没有损失。但如果强迫她看的话,我的社会信用度应该会明显下降。
我缓缓坐起上半身。
却虚软无力地掉到木质地板上。
「哥、哥哥?」
「不行,※脸弄湿了,使不出力气。」
「小铃立刻去※烤新的脸!」(译注:「脸弄湿而使不出力气」原引申为因为一点小事而没精神,但在漫画《面包超人》中,由于面包超人怕水,脸被泼湿就会失去力气,需要果酱爷爷烤新的面包来更换。)
只见铃兰啪哒啪哒地踩着拖鞋奔向厨房。
「啊,哥哥,没有酵母了耶!也没有红豆!」
铃兰那惊慌失措的声音传进我耳中。
「糟了,哥哥会死掉。小铃现在就去买酵母!」
妹妹啊,冷静点。
「不,你先给我一杯水。」
我河虾铃兰倒给我的水,然后歇了口气。如果一直都只穿一件内裤的话,有可能会感冒,所以我穿上了T恤和短裤。
「真的没事吗,哥哥?」
「大概。」
铃兰还是一脸不安地看着我。
她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在为我担心。
因此,我的心有点痛。
刚才的梦,虽然只是一场梦,但也未免太可怕了。
我竟然梦到铃兰企图杀我。
太可怕了。
我确实没有关于妹妹的记忆。但是,这个像这样打从心底重视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取走我的性命?
错的人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真的很令人心烦。
「你刚才说了好多梦话,是做了什么梦呢?」
铃兰凝视着我的脸庞。
而我稍微想了一下后……
「我忘了。」
我这么回答了。
「……是吗。」
铃兰不可能是坏人。
我将手轻轻放在铃兰头上。
但因为我也感到有点难为情,就稍微粗暴地揉了揉她的头。
「唔咿,哥哥?」
「明天星期六不用上课,要不要去哪里玩?」
当我这么一提议后,铃兰就双眼发光地将身子探了过来。
「真的吗,哥哥?」
「真的啊,你想去哪里?」
「嗯——」
于是,我们隔天就前往位于横滨港湾未来地区的日清杯面博物馆(安藤百福发明纪念馆)。
铃兰从早上就很有精神,甚至在走去最近的车站时,她还拉着我的手催我快一点。昨天晚上也一直在犹豫要穿哪件衣服,拖到很晚才睡。尽管如此,她还是早上五点就起来准备早餐,然后又开始犹豫要穿哪件衣服。
「呐,这件怎么样呀,哥哥?」
铃兰穿着一件黑色连身裙说道。
「嗯,我觉得很可爱。」
「那这样呢?」
铃兰穿上粉红色的针织棉上衣,搭配轻飘飘的白色短裙。
「嗯,这样也很可爱。」
「真是的,哪一种最可爱呀?」
铃兰鼓起脸颊说道。
「第一名不好选,那就选第二名吧。」
我如此建议。
最后,她就选了稍微带点摇滚风的七分袖T恤和牛仔迷你裙。果然去玩的时候,还是穿方便活动的衣服比较好。
日清杯面博物馆是一栋相当独特的设施。
里面还会举行「我的杯面工厂」这种有趣的活动,可以制作出世界独一无二的自创杯面。
那就是在杯子上写字或画喜欢的插图,然后将面放进去,再搭配喜欢的汤头和食材。
我和铃兰当然也参加了这个活动。
由于杯子是圆状的,所以在上面画东西相当困难。
坐在我旁边的铃兰一脸认真地握着麦克笔。
「你画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铃兰的杯子,就发现上面画了一个眼睛里有星星的王子殿下,就像以前会出现在少女漫画中的人物一样。
「这是哥哥。」
「我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吗?」
「嗯,闪闪发光着。」
我莫名害臊了起来。
「哥哥是救世主大人,打倒邪恶组织而拯救了世界。」
「那是什么啊?」
「哥哥画了什么呢?」
「我写了一半的般若心经,怎么样,我的字很好看吧?」
铃兰眨了眨大眼。
「嗯,小铃觉得这样很棒哊。」
她的声音好像冷淡了一点,这是为什么呢?
完成自创泡面后,我们就去吃午餐了。这里可以吃到世界各地的泡面。由于一碗只有一半的份量,所以可以品尝到许多种味道。
呼噜呼噜,嚼嚼。
呼噜呼噜,嚼嚼。
「嗯,这是没有尝过的味道,满合胃口的。」
「我这碗也很好吃唷。」
「哦,让我尝尝看。」
「好呀,来,张开嘴巴。」
于是我猛然僵住了。
只见坐在我对面的铃兰用竹筷夹起适量的泡面,朝我这边伸了过来。
突然之间,我开始思考周遭的人会如何看待这个画面。
我们看起来像兄妹吗?
还是像一对情侣呢?
我之所以会找铃兰出来玩,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因此想起我们两人一起出去玩的记忆。
令人遗憾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恢复记忆的征兆。
「怎么了呢,哥哥?」
「啊,嗯,没事哦。」
我就像笨蛋情侣一样大口吃进了她递过来的泡面。老实说,因为太难为情了,所以我完全吃不出味道。
「小铃也可以吃哥哥的吗?」
「可以啊,给你。」
我将自己的盘子轻轻地推给铃兰。
于是,铃兰的眼眸又像吉娃娃一样变得水汪汪的。
她的眼神像是在说「喂我」一样,对我施加无形的压力。
一般兄妹不会做这种事情吧?我没有妹妹的相关记忆,所以眼前的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而和这个人互相喂东西吃的话,我就会心跳加速。但因为我们是兄妹,照理说,这种程度的行为就导致心跳加速实在很奇怪。虽然兄妹喂彼此吃饭也很奇怪,但意识到妹妹是个异性则更加奇怪。以某种意义来说,这是身心不健康。
「好、好吧。」
我下定了决心。
「来,张开嘴巴。」
我夹起一口面,轻轻递到铃兰嘴里。
铃兰的嘴唇被汤汁濡湿,有一点诱人。
「啊唔……嚼嚼。好好吃呢!」
铃兰嫣然一笑。
我看到那张笑靥后,便不好意思地搔起头来。
○ ○
我们离开杯面博物馆后,就前往一间走路不到五分钟便能抵达的游乐园。
然后就在那里疯狂地搭了三次云霄飞车。
虽然铃兰咯咯笑着,但我的双腿正在打颤。丢脸的是,我对这方面不太擅长。
我像软体动物一样筋疲力尽地瘫在长椅上。之前是在浴室泡到脑充血,现在又搭云霄飞车搭到头晕,连我都觉得自己很没用。
「没事吧,哥哥?」
「休息一下就好了。」
「对不起。」
铃兰沮丧地垂下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她左右两边的辫子也很没有精神。
「别放在心上,这又没什么。」
「但是……啊,既然这样,小铃就去买饮料吧。」
原本低着头的铃兰突然抬起头来。
「唔嗯,那就拜托你了,铃兰二等兵。」
铃兰向我敬完礼后,就轻快地跑走了。
我目送她离去,然后仰头看着天空。
一望无际的天空蓝得像假的一样,看着看着,总觉得好像快沉入其中似的。
我不记得的妹妹铃兰。
不会来叫我起床的爱澄。
铃兰和青蛙的诡异交谈。
这些事情在我脑中盘旋着。
我的脑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直道!」
我突然听见一道声音,便将视线往下移动。
只见我眼前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她身上穿着浅水蓝色的罩衫,看起来像晴天娃娃一样,总感觉很惹人怜爱。肩上则背着一个黄色的斜背小包包,胸前别着郁金香形状的名牌。
「呃,是迷路的小孩吗?」
在远足的路上不小心走散之类的?
「你是笨蛋吗?仔细看清楚,是我啊,是我!」
小女孩喊了好几次「我」,然后指着自己的脸。
这是新的诈骗手法吗?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做这种事?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好了,飞高高飞高高。」
我抓起这个幼稚圜小孩的腋下,将她高高地抬起,然后再放下。小女孩非常轻。
「那就去走失中心吧,哥哥带你过去哦。」
「烦死了,笨蛋直道!」
小女孩用力踹了我的小腿一下。
「呜噢!」
我当场蹲了下来。
「是、是怎样啦?」
「你给我过来一下。」
小女孩抓住我的手,由于我们身高有差距,所以我得弯下腰才行。小女孩的手像枫叶一样小。
「等、等一下,干嘛啦?」
小女孩不断用力拉着我。
「喂、喂!」
当小女孩将票券交给工作人员后,就这样拉着我搭上摩天轮。
一个男高中生和年幼少女,待在摩天轮的密闭车厢中。
……这好像不太妙吧?要是被这孩子的父母或带队老师发现的话,我不就会被视作拥有极度违反社会伦常之兴趣的危险人物,然后被带到警察局去吗?一想到这,我的脸色就发白了。
而她看起来完全没有顾及到我的心情……
「总之现在可以安心了。」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模样和她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称。不过,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所以没办法在眉间挤出皱纹来,那里一片光滑。
「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朝眼前的小女孩问道。
「你瞎了吗?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被一个小女孩怒骂还真是一种莫名新鲜的体验。
「是我啊!爱澄啊!」
「爱、澄……?」
「一条爱澄!你难道要说你忘了吗?」
小女孩挺起胸膛,让我看她那别在胸前的郁金香形状的名牌。
只见上面写着「一条爱澄」。
这个小女孩是爱澄?
「不不不,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我认识的爱澄是……嗯,咦?」
我仔细地看了小女孩的脸庞。
她有一头焦糖色的浅色发丝,饱满的脸颊,还有粉红色的嘴唇。
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伸出手,触碰那个自称是爱澄的小女孩的脸颊。小孩子的肌肤很柔嫩。先戳戳,再捏捏。戳戳,捏捏。
「你在干嘛啊?笨蛋直道!」
小小的拳头用力地陷进我的侧腹里。
「呃啊……呜呜,这种不像小女孩的重击……的、的确是爱澄啊。」
小女孩爱澄就像完成一项工作的※次元大介一样,轻轻地在拳头上吹了一口气。(译注:漫画《鲁邦三世》中的人物,是一流职业枪手。)
她挺直身体站在座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我。
「你终于明白了呢。」
「骗人的吧?为什么你会变这么小啊?」
「这个尺寸已经是极限了。」
「什么极限啊?你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说明一下。」
爱澄的表情很正经。但是,当她「嘿哟」一声,重新在座位上坐好的时候,那副模样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她的脚碰不到地板,所以正摇摇晃晃着。
「可以了吗?仔细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嗯?啊,好。」
我点点头之后,爱澄就突然用小小的指头指着我。
「你啊,这两天一直深陷在原因不明的昏睡状态当中。」
「昏睡状态?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识很清楚。现在不也正在和爱澄说话吗?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嗄?」
「这里是某个人准备好的代理世界,你的意识被强行连接到这里了。」
「我听不太懂耶。」
「简单来说,你正在做一个别人制造出来的〈梦〉。」
「梦?你是说,这全都是梦吗?」
我看向摩天轮外面。车厢正在慢慢上升。横滨地标大厦傲然耸立着,而海洋则反射着阳光,发出闪闪光芒。许多人走在路上,有亲子、情侣和小孩子们。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梦?真令人不敢置信。
「我知道要你马上相信很强人所难……虽然我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爱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是『异物(程式错误)』呀,为了不被察觉到,变小比较安全。要是被发现的话,我就会被排除掉。」
「排除掉?」
「就是被杀掉。」
外貌为小女孩的爱澄说出了这句令人不安的话。
但是,有必要打扮成幼稚园生的模样吗?
「不提那个了,你在这个世界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
这么一问的话,也只有那件事了。
「我有一个妹妹。」
「你是独生子耶。」
「就是说啊。嗯,我是有这种感觉啦。」
「等一下,你有保持清醒吧?」
「我不知道。虽然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哪有什么妹妹,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搞错似的,不管是妈妈,还有你都一样,啊,应该说这个〈梦〉世界的爱澄吧。总之,那家伙也说铃兰是我的妹妹。她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半年前的意外所留下的后遗症发作了,我才会忘记自己有妹妹。喏,我当时的记忆很模糊不清,所以就渐渐觉得或许有这个可能……这全都是梦吗?」
昨天与今天和铃兰一起度过的时光也都是梦吗?
无论是开心的事情,还是好吃的料理,一切都是梦。
「还有他兴状吗?」
「我想想……对了,我做了一次奇怪的梦。不过,在〈梦〉里做梦好像满复杂的,总之,那是一个怪梦。不对,或许那不是梦……唉,真是的,我搞不懂了。」
「梦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妹妹在和青蛙摆饰说话,那只青蛙将我妹妹称为《心中屋》。此外,还有什么《献给虚无的供物》会怎样之类的,然后计划的第一阶段又怎样之类的,结果就提到最糟糕的情况便是实行计划B。」
「计划B?」
「他们说,就是把我杀掉。」
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梦而已,以为自己是因为泡澡泡到昏倒,才会做恶梦。
「唔嗯。」
爱澄将小小的手抵在下巴上。
「《心中屋》……《献给虚梦的供物》……原来如此啊。」
她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你知道吗?呐,那孩子是什么人啊?是魔术师吗?」
「在我说明之前,我们要先从这里逃出去才行。」
「怎么逃出去?」
「直道,你相信我吗?」
爱澄认真地看着我。
她那双大眼中的眼神很坚定。这个爱澄才是我所熟悉的爱澄。不会有错的。
如果搞错的话,那我就不配当爱澄的青梅竹马了,要我归还青梅竹马的宝座也可以。
我咽下一口唾沬。
「嗯,我相信你啊。」
我说完后,爱澄就从黄色包包里拿出卡牌——魔术牌。由于小女孩爱澄的手很小,所以魔术牌相形之下看起来很大。
哧哧几声,爱澄将魔术牌撕破了。
「你吞下这个。」
她将破掉的魔术牌递给我。
「欸?吞下这个?」
「没错。」
「为什么啊?」
「因为这张卡脾里蕴含着我的魔力。好了,不要拖拖拉拉的。」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爱澄的卡牌,不安地塞进嘴里,由于不管怎么嚼都没有味道,所以我勉强吞下去了。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一只山羊一样。不过,听说山羊没办法消化纸张的样子。
「我吞下去了,接下来要干嘛?」
这时,爱澄的脸就泛起淡淡的红晕。
「要接吻。」
她这么宣布了。
我立刻举起手刀,朝小女孩那圆滑的额头用力劈下去。
「嘎噢!」
「说什么鬼话啊,你这个早熟的小鬼!明明还在念幼稚圜,再等一百年吧你!」
「才不是咧!我也很不愿意啊!但是,这是为了逃出这里的必要程序!而且我只有外表是幼稚园生而已!」
「没必要这么做吧!」
「听人说话啦!」
爱澄举起小小的拳头,再度揍了我的侧腹。
「呃啊!」
「你冷静点了吗?」
「冷静了。」
「听好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可以逃出这个代理世界。但是,我得带直道一起出去。所以,你的精神必须暂时靠近我才行。换句话说,你要暂时和我同化。你吞下了寄宿着我魔力的卡牌,所以底子已经整合好了,接下来就是交换彼此的唾液。」
「什么交换唾液,感觉好生动。」
「吵死了,蠢直道,总之就来做吧!」
语毕,爱澄就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脸颊。
「唔啊。」
爱澄就这样靠近我的脸,她那小小的粉色唇瓣离我愈来愈近。
她的脸很红,连耳垂都红起来了。
哇啊,我要和一个小女孩接吻了。
或者说,我要和爱澄接吻了!
就在这个时候。
车厢剧烈摇晃了一下。
一瞬间,我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车厢——就掉下去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一直在大叫,但爱澄很快就采取了行动。
「《铿锵蝶群》——拔刀!」
她对从包包里拿出的魔术牌轻轻吹了口气。
接着,魔术牌一瞬间就化为巨剑的形状。
爱澄用小手挥舞巨剑,像是在切西瓜一样将车厢从内侧直接切为两半。
「抓住我!」
爱澄叫道。
于是我拼命地紧抱住她的身体。
爱澄往坠落的车厢残骸蹬了一脚,高高地跳了起来。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丢脸的叫声。
爱澄降落在云霄飞车的轨道上。
我也紧紧地抓住轨道。
这里相当高。我抬起脸,不看脚下。
而这时——
感觉像是有一根羽毛从天空飘落一样,只见铃兰轻盈地降落下来。
她在数公尺之外的地方与我们对峙着。
「这样不行唷,哥哥。」
铃兰开口了。
「对那么小的孩子出手的话,可是会被逮捕的唷。」
她脸上浮现一抹冰冷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啊?」
我这么问道,但铃兰并未回答。
爱澄将剑尖指向铃兰。
「你是『不死者同盟』的一员吧?」
『不死者同盟』?那是什么?
「你就是『冥葬会』的魔术师,那位《千年魔女》吧?」
爱澄冷哼一声。
当我一回神,就发现世界仿佛已经毁灭般地充满寂静的氛围。明明刚才有摩天轮的车厢掉了下去,周围却没有传出任何惨叫声。我战战兢兢地往下一看,就发现没有任何人在,无论是一家人、情侣还是工作人员都不见了。而天空仍旧蓝得像是假的一样,啊,原来如此,那确实是假的。于是,我终于理解了。
我一边抓着轨道,一边直视着铃兰。
「你、你也是图谋《凶戒原则》的魔术师吗?」
闻言,铃兰便嘻嘻笑了起来。
「才没有什么魔术师呢,各个,《凶戒原则》也不存在呀。」
她叹了一口气,喃喃念道:「好不容易才进行得这么顺利的。」
那是什么意思?
照爱澄所说,我似乎是《无自觉的魔术师》。虽然具备《凶戒原则》这种强力的魔力炉但并没有办法使用魔术……
「呐,哥哥。哥哥相信是『现实』的那个世界呀,其实是『某个人』梦里的世界唷。」
铃兰突然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番话。
「『真正的世界』呀,并没有这么和平哦。」
「你是什么意思?」
当我一问,铃兰就露出些许哀伤的表情。
「你真的不记得了呢。」
她难过地低声说道。
「你没有必要听,直道。」
爱澄举剑上前一步,只见火焰以蝴蝶的形状燃烧着。
「先等一下。」
闻言,爱澄露出看似不满的表情。
「我想听她说,想让她告诉我。毕竟我是被卷进来的,应该还有这一点权利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当我对铃兰这么一问之后,她就先闭上一次双眼,然后开口道:
「是巨大陨石的坠落。」
她如此说着。
「那让世界迎来了黑暗时代。整个地球都被厚重的云层所包覆,再也没办法看见太阳。于是,人们的生活产生了剧变。」
铃兰的语气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较为成熟。
「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很难想像吧。无法种植农作物造成粮食短缺,疾病也蔓延了开来。文明已然退化,军部统治着被阻隔开来的各个地区,并控制着人们。不过,受到虐待的人们反抗统治者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部分饱受暴政所苦的民众起兵暴动,与军部产生冲突。而在这之下,受到最大伤害的则是孩子们。你能想像得到吗?那是一个连小孩子都要拿起武器的世界,和敌我并没有关系,很残酷呢。」
铃兰静静地继续说着。
「但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打算终结那种生活,而我们都支持那个人。他就是救世主,是一个比谁都要慈悲为怀、拥有勇气的人。要是没有他的话,世界就没办法改变。」
这时,铃兰的声音变得低沉。
「然而,出现了内奸。因为他实在太善良了,所以就中了那个内奸所设置的陷阱《献给虚梦的供物》。」
「《献给虚梦的供物》……」
「那是一种强制催眠装置,会在脑中展开架空领域并封闭起来。一旦陷入睡眠状态,最后会连自己在睡觉的这个事实都察觉不到,只能一直做着永无休止的梦。」
「永无休止的梦……」
「没错,正在作梦的救世主。」
铃兰立刻指向了我。
「就是你。」
「……我?」
「对,想起来吧。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是我们的救世主,这个世界是由你的〈梦〉构成的。」
「胡说八道!」
爱澄说着。
「那家伙正试图欺骗直道。」
「欺骗……」
我仰头看着爱澄。…………
「所谓的『不死者同盟』,就是一群深信根本就不存在的『真正的世界』或『真正的自己』之类的狂热者所组成的危险集团。虽然听说世界上存在着同盟支持者,但全都是些认为自己不会死亡的家伙。」
爱澄瞪着铃兰。
铃兰也瞪回去。
「那是事实,我们并不会死。从〈梦〉中觉醒的人,由于有了自觉,所以不会死亡。那正是世界是〈梦〉的证据。」
「愚蠢至极,不过是集团洗脑罢了。」
「要让我说的话,所谓的魔术师,也不过是由于世界是一场〈梦〉,才得以存在。」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简直就要引起恐慌了。
我是救世主?
世界是《献给虚梦的供物》让我做的梦?
铃兰打算让我醒过来?
铃兰所说的话和爱澄的说明实在相差太多了。
她想欺骗我吗?但那又是为了什么?
铃兰的视线从爱澄身上移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半年前,我们和你接触了。」
「半年、前……」
那是指新年前夕那天的……
「『不死者同盟』试图破坏《献给虚梦的供物》,逃脱〈梦〉的世界,结果就发生了那个学校的倒塌事件。是我们将你叫到那个地方去的。」
我又抬头看爱澄。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不是《凶戒原则》的失控所造成的吗?
「遗憾的是,我们并未成功破坏《献给虚梦的供物》,也没能让你醒过来。我们是为了促成你觉醒,所以才会像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求求你,请你想起来!」
铃兰拼命地大声说道。
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铃兰像是对我这副模样感到灰心一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进行得这么顺利,真遗憾。」
说完,铃兰就拿出大口径手枪。那种手枪常常在电影或漫画中登场,不过对女孩子的手来说实在太重了。
「很、很危险耶,把那种东西放下来啦。」
但是,铃兰却露出一副似乎因我说出的话而受到了伤害的表情。
「这是你的枪喔。」
她难受地眯起双眼。
「只要扣过一次扳机,就会习惯杀人这种事情,所以绝对不能扣下。你是这么告诉我的。」
铃兰低声说着我所不记得的她与我的回忆。
「竟然要求我一定要用这把枪杀你,你真的很过分。」
糟了,铃兰是认真的。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会开枪。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你醒来的话……」
铃兰给放到扳机上的手指施加了力量。
这时。
「听着,直道。」
爱澄悄声说着。
「我一下指令,你就跳下去。」
「从、从议?」
这里相当高。虽然被子弹打中就完了,但掉下去也好不到哪去。
「相信我。」
我仰头看着爱澄。爱澄并未看向我,她就这样一直看着铃兰。她的表情很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我、我知道了,我相信爱澄。」
当我这么回答的时候……
「求求你,醒过来吧。」
铃兰也同时开口了。
「快跳!」
在爱澄发出指令后,我就从本来抓着的轨道上跳了下去。
子弹发射出来了。
爱澄则挥舞着剑。
我在下坠的同时,抬头看着她们两人。
就像那种一格格的播放式影片一样,全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爱澄将豆子般大的子弹斩为两半。
漂亮!
接着,她面向正难看地坠落的我,纵身跳下。
一鼓作气的爱澄瞬间就抱紧了我。
然后……
「将贪睡的青梅竹马叫起床是我的责任哦。」
她吻了我。
○ ○
影像出现了杂音。这种感觉就像是电影看到一半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而被其他作品覆盖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正在跑。正在逃跑。而我正追着对方……?
穿过住宅区,弯过公园的转角,跑上了斜坡。路上行人都穿着厚重的衣物,而我吐出的气息是白色的。太阳斜照着,将我脚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我要去哪里呢?
影像又传出杂音,画面突然更换了。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待在屋子里。
室内布满了灰尘,垂吊在天花板的灯坏了。矮小的桌椅、纸箱和玩具之类的东西都堆在后方。
我对这些有印象。这里是……教室,是我小时候就读的小学。
难道说——
这是……我所失去的、半年前的记忆……吗?
有一个人站在教室正中央。
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我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知道那个人穿着我们高中的制服。
而且是女生制服。
『你是谁?』
我问道。应该说是半年前的我问道。
于是,那个人轻轻地举起手,手里握着一个形状奇怪的枪。枪口的部分很大,感觉很像玩具。那枪口朝向了我。
糟了!
虽然我这么想,但现在的我所感受到的意志并未被反映出来。
所以,这果然是类似品质差的电影之类的——
砰!
○ ○
「呜啊!」
我惊讶地弹了起来。
「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受到影响?」
耳边传来爱澄的声音,于是我转向她。她已经不是幼稚园生的模样了。那蓬松的焦糖色长发、大大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与粉色唇瓣,还有左手上的发圈,是我认识的高中生爱澄。
书架、书桌、衣橱。墙壁上贴着爱澄为了新年的新春试笔而写的文字「疾风怒涛」,还装饰着小学去修学旅行时在日光所买的白木木刀。这是我的房间。并不是铃兰打扫过的那个过于整洁的房间,确实是我的房间。
我好像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我想,应该没事。」
虽然脑海刚才似乎一瞬间闪过了什么,但我一醒来后就忘了。只有腰有点痛,应该是睡太久的缘故吧。
仔细一看,爱澄正紧紧握着我的手。
「真是的,别再让我担心了哦。」
爱澄呼出一口气。
「你很担心我啊?」
我凝视着爱澄的手。
「才、才没有呢!」
爱澄看似慌张地放开手,不高兴地撇过头去。
总感觉有点可爱耶。
我这么想着,同时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我咽下一口唾沬。
爱澄对我有这么温柔吗?
这会不会又是梦的延续呢?
我凝神细看,试图分清楚眼前的人是爱澄本人,还是假冒的。
「你、你怎么了啊?」
「我觉得真正的爱澄,胸部应该更大一点。」
下一瞬间,爱澄的拳头就揍了我的侧腹。
我稍微飞了起来,接着坠落。
我在床上蜷缩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样?醒了吗?」
「醒、醒了……」
太好了,这里是现实世界,已经不是梦境了。不对,如果照铃兰所说的话,这应该是我所做的〈梦〉。
我姑且确认一下左胸的烫疤。太好了,的确还在。
于是我抬起头。
这时。
「不准动。」
铃兰将巨大的枪架在爱澄的后脑勺上。
「我大意了。」
爱澄一脸不快地啐道。
就像我们回到这里一样,铃兰也来到这里了。至于她是从哪里进来的,去思考这种问题也没用。因为这家伙不是普通人。
「喂、喂!」
就在我打算踏出一步时……
「你没听到吗?我说不准动。」
在听到铃兰这句话后,我停住了脚步。
「住手,请你住手,我求你了。」
闻言,铃兰又露出了看似受伤的表情。
「这个女人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所以请你别伤害她。」
「你已经放弃战斗了吗?像这样,选择在这个只有自己安全的世界里生活?」
「我……」
我并没有铃兰所说的那些记忆。不,说起来,我连爱澄所说的魔术的世界也不清楚。我应该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才对。
「我原以为,只要在建立起信赖关系后再说明的话,你就会想起来。但是,你并没有想起来呢。你逃进这个虚幻的梦中世界里了。」
「我……」
「你这个胆小鬼!」
铃兰她——哭了。
一颗颗斗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掉落。
「我之前很崇拜你,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然而,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我所认识的你了。你放弃当一名战士,现在只是个残兵败将。」
铃兰将某个东西丢了出去,而那东西掉在地板上滚动着。
滚着滚着就滚到了我脚边,是一个装满液体的小瓶子。
「那是即效性的毒药喔。」
铃兰说道。
「喝下去的话,就可以无痛苦地死去。」
我凝视着瓶子。
「你喝下那个吧。」
「不行啊,直道。要是你敢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放心,相信我吧。你并不会真的死掉。这里终究只是《献给虚梦的供物》让你看见的〈梦〉世界。就算在这里死亡,你也会在『真正的世界』醒来。」
「不能这么做!啊,你干嘛捡起来啊!」
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咕咚地摇着。
「这样很好。」
铃兰以冰冷的嗓音说道。
「哪里好了!直道!」
爱澄试图朝我跳过来,但铃兰揪住她的头发,阻止了她。
「放开爱澄。」
我看着铃兰的双眼说道。
「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你醒来的话,《千年魔女》自然会得到解放,因为这个〈梦〉世界本身就舍出动消失。」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笨蛋!蠢直道!呆子!」
爱澄叫嚷着。
「爱澄。」
这次换我朝爱澄出声了。
「相信我吧。」
语毕,我就打开瓶子的盖子。
虽然液体没有颜色,但一将它凑近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甜香。
「好了,快点喝下去吧。」
铃兰催促着。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吸进大量氧气后,再吐出来。
这里是虚幻的世界。一个我所梦到的、被呈现出来的〈梦〉世界。
就算在这里死掉,我也只会在『真正的世界』里醒来而已。
如果事实真如铃兰所说的话,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握住瓶子的手慢慢渗出手汗。老实说,我很怕。心底某处也默默地在想,真想立刻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而逃跑。
「直、道。」
爱澄唤了我的名字,她的眼神看似不安地动荡着。我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做好了觉悟。
我将瓶子举到嘴边。
「对不起!」
我并未喝下,而是朝铃兰的脸丢了过去。
「——!?」
瓶子里的液体洒了出来,将铃兰的头发弄湿了。
她的身子一缩,放开了爱澄的头发。
「做得好,直道!」
爱澄像是在做前滚翻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和铃兰拉开一段距离,同时抽出魔术牌,吹了一口气。
「《火蝶风月》——点火!」
魔术牌化为无数只蝴蝶。
「来吧,让我好好疼爱一番吧,小姑娘!做好觉悟吧!」
说出这番话的爱澄与其说是正义的伙伴,不如说更像邪恶的化身。
然后——
铃兰被散播星火的蝶群包围起来。
陷入进退维谷的情况。
于是,她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住、住手!你在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不真实的景象,我慌张地朝铃兰伸出手。
「不要过来!」
铃兰发出尖锐的叫声,她左右两边的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
「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做的话,那就好了。」
「喂,我说住手!」
「放心,只要看到我这么做,你就会相信了。我不会死的,因为这里是你的〈梦〉中世界。」
「不要做那种蠢事!」
爱澄也这么说道。
「就算你这么做也没用!」
「对啊,住手吧!」
「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真的不会有事的。如此一来,你应该也会相信我,到时我们就一起回去吧。然后,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引导愚笨的我们。放心吧,你一定会想起来的,你现在只是有点累罢了。当你快要跌倒的时候,我会全力扶持你的。在你朝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就这么下定决心了。所以——」
铃兰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就由我来为你成为供物。」
铃兰往手指施加了力量。
她闭上双眼。
从那眼中流出了泪水。
接着,她扣下扳机。
而我——
在铃兰扣下扳机之前,就抱紧了那小小的身躯。
「放、放开我!」
「不要。」
铃兰那小小的身子确实很温暖。
至少,我不认为这是〈梦〉。
我轻轻地从上方握住铃兰的手枪。
「好了,住手吧。」
「放开我!」
「偏不放。」
「我、我可以连你也一起射死。」
「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如果这样真的能拯救世界的话,你尽管试试看。」
铃兰的手在颤抖。
结果,她并没有扣下扳机。
我慢慢地从她手中抽走手枪。
「好了,住手吧,停下来,不要做这种悲伤的事情了,我求你。」
铃兰全身都在颤抖,简直像是耐不住寒冷、耐不住孤独一样。
我又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我希望能稍微缓和一下她的颤抖。
「你……小铃死的话,哥哥可是会哭的喔。」
铃兰将脸埋进我的胸膛,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在她停止哭泣前,都一直抚摸着她的头。
○ ○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由于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我贪睡到过了中午才醒,然后打算去吃个饭而来到一楼,结果就看到餐桌上放着那个东西。
只见一个巨大的浅碟上,摆着一支直笛。
「太莫名其妙了。」
我喃喃说道,将直笛拿起来。这让我还满怀念的,不知道我还记不记得指法。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视线。只见举着摄影机的铃兰站在冰箱后方,一直拍着我。
「你在干嘛?」
「继续呀,哥哥。」
「不,哪有什么继不继续的。话说回来,这是什么?」
我举起直笛挥了挥。
「直笛呀。」
「这我知道啊。」
「因为小铃确实地做过调查了。男生都对自己心仪的女生的直笛抱有不寻常的高度兴趣,
没错吧?」
「——嗄?」
「小铃觉得,哥哥一定对小铃的直笛抱有非常大的兴趣,因此小铃打算像这样留下证据收藏起来。所以,请你继续吧。」
昨天,在经过那件事之后……
「暂时签下休战协定了。」
铃兰和不知道从哪搬来的青蛙摆饰达成协议后,就这么说道。看来那只青蛙果然会说话……
「这是『不死者同盟』的干部与『冥葬会』的高层之间签订的正式决定事项。今后,只要还维持着这份休战协定,我和自称是魔法师的《千年魔女》就会避开一切不必要的争斗。」
据铃兰所说,魔术师本来就不存在于世上,终究只会存在于〈梦〉中。所谓的『冥葬会』,则是一群出现错误的自觉,因而在〈梦〉中拥有〈力量〉的人所组成的悲哀集团。
但由爱澄来说的话,则是完全相反。她说『不死者同盟』才是一群由深信虚构之『真正的世界』确实存在的狂热者所组成的危险集团。他们为了从这个错误的世界里逃出去,而一直在反复进行试验,属于一种《无自觉的魔术师》。
暂且撇开这件事不谈。
「原来如此,总之真是太好了。」
当我放心地这么说之后,爱澄就将嘴凹成/字形,说:「一点也不好。」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这个废物丫头说今后哦!今后。还有今后耶,今后。」
「今后?」
「为了破坏那个让你做梦的《献给虚梦的供物》,将你从〈梦〉的世界中解救出来,我今后也会以妹妹的身分和你一起生活。」
「…………嗄?」
铃兰跪坐在地板上,将双手伸到前面以※三指着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译注:三指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主要为女性郑重地行礼时所使用。)
「小女子不才,但还请您之后多多包涵指教。」
「啊,不会。谢谢,你太客气了。」
……这是怎样啊?
抬起头的铃兰朝我移了过来,接着突然紧紧抱住我的手臂。
「所以就请多指教罗,哥哥。」
「等一下,你给我放开啦!」
爱澄试图将铃兰拉走。
「哪来的阿姨呀,住手好吗?」
「阿、阿姨!?」
「哥哥一定也比较喜欢年轻的女孩子啦,老女人就闪边去吧。」
「你这个废物丫头,看我杀了你!」
爱澄拿出魔术牌,而铃兰则举起沙漠之鹰手枪。
「哇啊啊啊啊!住手啦你们!」
我插进她们之间。
「不是说要避开一切不必要的争斗吗!」
「这是必要的争斗哦,就算这种主动上门推销的挑衅比我期望的零售价格还贵,我也要买下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嚣张了,《千年魔女》。」
「闭嘴,《心中屋》。」
昨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幸好爸妈偶尔才会回家,就算铃兰住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吧。只是,和一个女孩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真的没关系吗?我因此感到有点烦恼。
「好了,哥哥,请尽情地舔小铃的直笛吧。」
小铃不断出声催促着。
我则用手刀敲了一下铃兰的额头。
「唔咿!」
真是的,我的日常生活已经被搞得乱七八糟了。
据爱澄所说,我是无自觉的魔术师。
而据铃兰所说,我是正在做梦的救世主。
虽然我在半年前的新年前夕发生意外,却没有相关记忆。
至少是无法完整地想起来。
爱澄主张那是因为《凶戒原则》失控,而且是她救了我。
铃兰则说,是『不死者同盟』为了破坏《献给虚梦的供物》才袭击了我。真奇怪。
所有的一切都很奇怪。
如果我是故事主角的话,或许会活跃在这两人所主张的其中一个世界。但不可能同时出现。
因为这两人的意见相互矛盾。
是其中一个人在说谎吗?
我没办法这么认为。
事实上,我也一直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事件当中。
既然这样,就算没有人在说谎,也有可能是其中一边搞错了吧?
是谁呢?
不,并非如此。
她们两人都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哪个地方搞错了吧。
因为,我身上没有丝毫的奇异力量或革命家才能啊。
这样的我不适合当故事主角。
没错吧?
「唔,如果直笛不行的话,那口风琴怎么样呢,哥哥?」
铃兰说道。
我凝视着铃兰。
我没办法想起铃兰口中的『真正的世界』。听说在那个世界的我,是拯救了许多人的救世主。但是,我并没有印象。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不是我啊,搞错人了。
铃兰所倾慕的人是可能存在于某处的『救世主』,而不是我。她该示好的对象,并不是我。
所以我不能会错意。
「怎么了吗,哥哥?」
铃兰歪着头,两侧的辫子晃了一下。
「没事。」
我再次用手刀敲了一下妹妹的额头。
「唔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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