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开冰箱后,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双手环膝地坐在里面。
当时还是小五生的我连忙关上了冰箱门。
我惊吓地想着,为什么冰箱里会有女孩子?但是,我很快就转变念头,因为那种地方不可能会有人在,所以那可能是幽灵。幽灵可不好惹。
不过,小孩子就是好奇心旺盛。
于是,我又一次打开了冰箱门,这次放慢了动作。
果然有女孩子在里面,我并没有看错。
冰箱里的隔板被擅自拆下了。而且这个女孩子手上拿着我打算等一下再吃的布丁。那是上面有一层鲜奶油,味道有点浓厚的布丁。
「你是谁?」
当我这么一问之后,那女孩子就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纤细,并且肌肤非常白皙的女孩子,现在的她甚至白得好像就快要变成透叫y一样。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身裙,由于是双手环膝的姿势,所以我也可以看到她的白色内裤。而且,她正不断吸着鼻子。
「难道说,你在哭吗?」
她一边哭着,一边吃我的布丁。
「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哭呢?你不冷吗?」
我问道。
但是,那女孩子只是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塞着布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那女孩子用力摇了摇头。但是,那固执否认的模样,让人觉得这就是她被别人欺负的证明。
她垂下头来,然后又吸了一下鼻子。
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我觉得正在哭泣的女孩子很可怜。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你还是别放在心上比较好哦。」
我试着安慰她了,但我是小孩子,懂的词汇还很少,所以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呃,下层有香蕉,你要吃吗?」
那女孩子眨了眨濡湿的睫毛,向我点点头。于是我将香蕉拿出来递给她。只见她剥开香蕉皮后,便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之前爱澄也说过哦,不管是多难过的事情,,只要大吃一顿,大哭一场,大睡一觉,就没事了。呐,你还要再吃一根香蕉吗?」
她维持低着头的姿势,又点点头。
「我叫作直道,三柴直道。你叫作什么名字?」
○ ○
——我做了奇怪的梦。
不过,至少我还清楚知道那是梦。
因为前阵子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是几点呢?
今天早上特别冷,我似乎因此才醒了过来。我吸了吸鼻涕,而这时,我发现胸前有什么东西在动。
「什么东西啊?」
我将棉被掀起来。
那是铃兰。她像是无尾熊的孩子一样,紧紧抱着我。
「噢!?」
我吓得睡意全消。
「你、你在干嘛!」
我硬是将铃兰扯开。
「唔咿……啊,哥哥。」
铃兰用力揉了揉双眼,然后打了一个大呵欠。
「因为今天早上很冷嘛。」
铃兰也吸了吸鼻涕。的确,这气温低到不像是七月。因为我是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睡觉,所以身体打了一个寒颤。
「话说回来,小铃,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啊!?」
铃兰只穿着我的一件尺寸很大的衬衫,再加上内裤而已。
「根据统计结果,可以得知男生都希望自己的女友能做这种打扮。怎么样?哥哥,动心了吗?」
「不要说什么动不动心!你是妹妹吧?不要搞错设定了!」
而这时。
「直道!你起来了吗?」
喀锵一声,我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爱澄在看到我们的模样后,当场僵在原地。
「你们在做什么?在床上做什么?」
只见爱澄围着不符时节的围巾,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接着,铃兰就朝我凑了过来,那似有若无、平到极点的胸部碰到了我的胸膛。
「啊啊,被看到了呢,哥哥。小铃和哥哥正在亲热说,啵❤」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啊!」
我打算将凑过来的铃兰推开,她却发出「唔咿」的声音,反抗着我。
「不是这样的,爱澄。这其中的内情既深远又具戏剧性,说不定还可以拍成好莱坞电影。」
为什么我要对爱澄解释这些呢?不,这是因为如果就这样被误解的话,会影响我的名誉。我绝对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男人。
但是,只见我的青梅竹马用冰冷的眼神俯瞰着我,冷到令人怀疑今天早上的低温是不是爱澄暴风雪造成的,然后她开口了。
「肮脏。」
她干脆地摒弃了我的解释。
「不,这是……」
「下流。」
「听我说啦。」
「闭嘴,你这个虫子。」
「你用不着那么说吧?」
「你不要呼吸,光是想到要和你呼吸相同的空气,我就想吐。」
「被你这么一说,就算是我也会受伤的哦?」
爱澄就这样不快地转过身去。
「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呢,那我先去学校了。」
「不,爱澄,你先等一下啦。」
要是这时候让她就这样离开的话,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尴尬。于是,我打算去追爱澄时间,但同间,铃兰就抓住了我的T恤。
「这样不是很好吗?哥哥。那种像婆婆一样罗嗦的人,就随她去吧。」
「哇啊,你别拉我!」
我因此失去了平衡,脸部朝下地跌在木质地板上。「好痛好痛……你在干嘛啊!」
我转过身来,睁开了双眼。
「啊。」
我在爱澄的正下方。
爱澄仿佛是要跨过我的脸似地站在那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姑且先澄清了一下。
「我没有看到草莓之类的东西。」
「你这家伙……」
唰的一声,爱澄的脸变得无比通红。
「有够差劲——————————!」
「噗嘎!」
我被爱澄狠踩一顿后,差点就要一命呜呼了。
○ ○
「呜呜,好冷!」
强烈的寒风吹了过来。
「这气温是怎么一回事啊?」
天空阴沉沉的,感觉好像快下雪了。
吐出的都是白色气息——现在明明是七月。
早上的新闻节目中,气象主播姐姐在播报关东地区的天气预报时,一副这全是自己的责任的模样。听说只有局部地区的气温下降了。
我也从衣橱中拉出长袖的立领制服,如果穿短袖衬衫的话,一定会感冒。
爱澄看起来还是心情欠佳,始终将下半部的脸埋在围巾里,迅速地走在我前头。她也穿着夹克。
「喂,等一下啦!」
我一边牵着脚踏车,一边小跑步地追着爱澄。我马上就追上她,和她并肩走着。
「你在生什么气啊?」
「我又没有在生气。」
「不,你就是在生气啊,你的表情很生气。」
「我只是觉得很冷而已,冷到我的脸都结冻了!」
「嗯,天气是很冷啦。」
但那不是结冻,而是在生气吧?感觉像在玩※文字游戏一样。(译注:在日文中,结冻的发音近似于生气。)
如果一直纠缠下去的话,应该只会让她更生气而已。于是,我就放弃再和她搭话了。
我沉默地走在爱澄身旁。
我推着脚踏车的手都要冻僵了。事到如今,我才想着如果有戴手套就好了。
每个行人都穿着厚重的冬装,很多人都缩着肩膀快速地走在路上,感觉像时间回到了半年前一样。
到昨天为止都还很热,所以身体没办法适应这么急遽的变化。就连茂密的绿树都像是在抗议「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似地,被冷风吹得摇曳摆动。
「呜呜,好冷!」
我又说出了这句今天不知道说了几次的台词。
这时。
我左手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有了热度一样。
打个比方,在寒冷的天气中在外游玩之后,如果回家用暖炉烤一下的话,酥麻的感觉就会M一点一滴地扩散开来,大概就是类似这种感觉。好像就是冻伤吧。
「嗯?」
我看了一下左手,但并未发现特别奇怪的地方,和平常一样。
……不对,那是什么?
我左手的小指头上有个红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凝神细看。
下一瞬间,我的左手就被往斜下方拉了过去。
「哇啊!」
我吓得放开了脚踏车,而脚踏车则重重地倒在地上。
但可怕的是……
我的左手被拉到爱澄的裙子下面。
当我这么一想之后,这次就被往上方拉了过去。
这种况简直就像是要掀起人家的裙子一样。
但是,对方可是运动全才、被称作反射神经的※鬼平犯科帐的爱澄。(译注:为日本知名作家池波正太郎的著作,犯科帐是江户时代长崎官府的判决纪录。)
她不允许自己的草莓内裤再次曝露出来,便用大腿牢牢地夹住了我的左手。
……这样好像有点……
「蠢直道!真是邪恶到了最高点!你这个史前人类!」
「不、不是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真的!手就自己动起来了啊!」
「自己动起来?」
「对,自己动起来了。这不是我的意思。」
「你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吗?」
爱澄像是在看一只蟑螂似地看着我。
「这不是借口啦!」
「好了,你咬紧牙关吧,因为我要揍你一顿了!」
「等等,等等!你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一个说出烂借口的男人会有的眼神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爱澄。
爱澄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都因为邪念而混浊了。」
「不可能!哪里找得到像我一样心志高洁的人物啊?不,根本找不到。总之,你先放开我的左手啦。这种情况才猥亵吧!」
一个男高中生将手插入女孩子的裙子当中。就算被逮捕了,我也无法反驳什么。
「嘻嘻嘻,要是我这时候大叫『谁来救救我!』的话,会怎样呢?」
我顿失血色。
「一点也不好笑!」
我企图将左手从爱澄的腿间抽出来。
「咿呀!」
「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啦!」
当我们正在争执不休时……
「可以让开一条路吗?」
一道如冰般冰冷的嗓音向我们说道。
爱澄和我同时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来者有一身像娃娃般的白皙肌肤。
如丝绸般的黑色长发上戴着红色的蝴蝶结发箍。
那双眼角下垂的双眸略带一丝恍惚,像是在做梦般,又像是不把人们放在眼里一样,正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那是细雪麻乃同学。
相传为校内第一的美少女。
由于她就仿佛半个模特儿一样,而且实际上,现在也有亲卫队的队员像是要将她包围起来一样随侍在她身旁。
奇妙的是,还有一个肌肉发达的男学生。只见他走到前面来,开口道:
「麻乃小姐要过去,请你们让开。」
爱澄和我对自己的愚蠢举止感到一阵羞愧,连忙将路让给细雪麻乃一行人。而细雪同学则静静地走了起来,连脚步声都没发出来。
她映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稀薄。
不,今天是这种天气,影子稀薄也没办法吧。
当细雪同学在经过我的时候,便瞥了我一眼。
那明明称不上是瞪视,我却感到背脊发寒。
这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吗……?
即使已经看不到细雪同学的身影了,我还是暂时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爱澄一边发出「嘿哟咻」的声音,一边将我的脚踏车扶起来,然后就这样跨上坐垫,唧唧嘎嘎地踩起踏板。
「啊,喂!不要丢下我啦!」
爱澄只有一瞬间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稍微动动身体,洗涤一下肮脏的心吧。」
她向我吐出了舌头。
接着,就叮铃叮铃地按着车铃扬长而去。
「等等,你在开玩笑吧?喂、喂!等我一下!」
我一边追在爱澄后方,一边确认左手的小指头。刚才我有一瞬间看到的红色东西,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就当作是错觉,并抬起头。
正好在这个时候,白色的东西从我眼前轻轻地飘了过去。
「啊,下雪了。」
○ ○
到了午休时间的时候,整个城市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累积的雪量足以用来做好多雪人或雪屋。
我再重说一次,现在是七月。再怎么反常也有个限度吧。
「这还真惊人。」
我从走廊的窗户看向学校中庭喃喃自语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夸张的大雪。我住的城市即使在严冬都不会下这么多雪,而且现在还是七月,所以不感到惊讶才奇怪。
忽然间……
「蠢直道。」
有人叫了我,我便回过头去,然后就有个东西砸到我脸上。
「唔!」
那是爱澄一直戴在手上的发圈。她好像是以射橡皮筋的方式射过来的。
「……干嘛啊?」
「我有话跟你说,过来一下。」
我们走到没有人在的楼梯间,这里也非常冷。
「所以你要说什么?」
当我这么一问之后,爱澄就将嘴弯成/字形。
「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东西奇怪?」
「这雪下得有点不对劲啊。」
「我的确觉得这种气候很反常啦。」
爱澄大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乐天耶。就是因为这样,三次元的男生才不行啦,而且脚也很短,又有汗臭味。」
「不要说什么臭不臭啦。」
「至少也戴个眼镜,为自己加加分吧。」
爱澄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圆,放在眼睛上。
的确,戴眼镜或许是最简单的角色扮演也说不定。
「眼镜男到底哪里好了啊?那些家伙把眼镜拿下来之后,眼睛就是呈现『3』的形状耶。」
「嗄?就是这样,外行人才令人伤脑筋。身为一个眼镜男,就是随时都必须戴着眼镜才行。在他人面前将眼镜拿下来相当于犯下妨害风化罪,太不知廉耻了。」
「……我突然觉得『裸视』变成猥亵的词汇了。」
「『肉眼』等等的也不能说哦,注意一点吧。」
「我今后会注意。」
爱澄将眼镜的话题搁置一边,然后做了一个有东西从左移至右的动作。
「这种天气一定是某个人干的好事啊!」
「什么某个人干的好事,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盯上直道了。」
爱澄用像是※佛莱明定则的手势指着我。(译注:又称发电机定则,将拇指、食指和中指张开互成九十度,可由此求出导体在磁场下通电时所受的力的方向。)
「有人盯上我了?」
我用像是※安培定律的手势指着自己。(译注:为一种电磁定律,竖起拇指,以大拇指为电流方向,四指弯曲的方向为磁场方向。)
「这么想才是最自然的。」
据爱澄所说,我是《无自觉的魔术师》,体内还寄宿着强力的魔力炉《凶戒原则》之类的。因此,其他魔术师就盯上我了。
但是,这和铃兰说的有点不一样。铃兰说我是正在做梦的救世主,这个世界是《献给虚梦的供物》让我做的〈梦〉。铃兰所属的『不死者同盟』正为了让我觉醒而暗中活动着。
「根据我利用休息时间所调查到的,并没有发现使用魔术的痕迹。」
「所以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与『不死者同盟』有关。」
「但不是已经缔结休战协定了吗?」
「你说得当然也没错。但是,高层人士所决定的事项,并不一定所有的人都会遵守。」
「所以是下面的人擅自行动了啊?」
「我的意思就是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
「那、那该怎么办啊?」
「等一下,直道,你先打电话给那个废物丫头。」
「小铃吗?」
「为什么你要叫得这么亲密啊?」
爱澄将脸凑了过来。
「咦?啊,不是……不知不觉之间就习惯了。」
爱澄冷哼了一声。
「我感觉不到魔术师插手的迹象,这一次就让那个废物丫头去调查『同盟』那一边。」
「原来如此。」
铃兰应该在家才对。于是,我用手机打了家里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三柴家。』
铃兰接听了,完全就像是我家的人一样。
「是我哦,直道。」
『哥哥,怎么了吗?是因为想念小铃才打过来的吗?真可爱呢,哥哥。哥哥实在太可爱了啦,让小铃好想趁你睡觉的时候偷袭唷。因为小铃今天早上也好想用绳子把哥哥全身束缚起来,绑在床上凌辱一番呢,可是小铃拼命忍耐住了哦。不过,用绳子束缚身体很困难呢,小铃会为了哥哥努力学起来的。啊,话说今天很冷呢,好想温暖哥哥唷。小铃在家为哥哥煮了浓汤,所以也希望哥哥温暖一下小铃呢。』
铃兰飞快地说着,我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令人有点不安。
「小铃,拜托了,你稍微听我说一下。」
『什么事呀,哥哥?小铃为了哥哥,什么事都会做哦。啊,小铃知道了,只要把那个自称是魔术师的碍事鬼除掉就好了吧?小事一桩啦,哥哥。我现在就来想一个让她出意外死亡的方法,所以你放心吧。我早就为此准备了三种左右的密室陷阱。只要整合情况并有计划地实行的话,小铃和哥哥就不会被怀疑的。嘻嘻嘻,这次要你好看,《千年魔女》。』
「冷静点,小铃,太阴险了。」
『哥哥不是要我除掉《千年魔女》吗?』
「不是啦。」
『原来如此,是小铃自己搞错了,失败、失败。而这也就是说,那个,是要谈小铃和哥哥的婚礼安排吧?啵❤』
我已经没有自信能和铃兰好好谈话了,便开启手机的扩音功能,然后递给爱澄。
「喂,废物《心中屋》。」
『恶,这个声音是老女人《千年魔女》。』
铃兰极为嫌恶似地说道,我甚至想像得到她的表情。
「你心爱的哥哥在我手上,想要我还给你的话,就听我的话。」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看错你了,《千年魔女》!』
「别说那种无聊的话了,听我说一下。」
『……干嘛?』
「今天下的雪是『不死者同盟』(你们那边)搞的鬼吗?」
『嗄?你想笑死我啊?』
我觉得女人的纷争真可怕。
「什么意思啊?」
『「同盟」和这次的异常气象没有任何关系。此外,若要说是《献给虚梦的供物》出现什么失误所引起的话,这种可能性也非常低。』
「真的吗,小铃?」
这时,我插嘴说道。
『小铃以对哥哥的爱来发誓。』
那种东西有可信度吗?总觉得不是很可靠。
『比起那个,身为「同盟」一员,我可是在怀疑这和自称魔术师(你们)的有没有关联呢。』
「根据我所调查到的,并没有发现任何魔术师的痕迹。」
『你有好好调查过吗?没有看漏了什么?』
「真失礼耶。」
『如果哥哥发生什么事的话,到时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千年魔女》。』
「少废话,《心中屋》。」
语毕,爱澄就切断了电话。
「呃,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原因不清楚。」
爱澄将手机丢回来给我,我连忙接住。
「不要用丢的啦。」
「但是,我并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气象异常,总感觉有一股恶意。」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而是一想到爱澄说的「恶意」说不定是冲着我来的,就觉得很可怕。
「你干嘛一脸忧郁的样子啊?」
爱澄弹了我的额头一下。
「放心吧,我会保护直道的。」
我凝视着爱澄。
「你很帅耶,超有男子气概。」
「嘻嘻嘻,不瞒你说,这个发圈是我的限制器哦。要是拿下来的话,我的身体就会变轻,发挥出真正的力量,这些事情都有写在设定资料集里。」
「真没想到还有那种中二的设定。」
「就算直道是那种会在上学途中企图掀我裙子的无耻男人,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不补上这句话也没关系吧?
下午停课了。
因为这里和雪国不同,只要稍微下一点雪的话,就会瘫痪交通设施。
也就是说,在还能回去的时候,就要赶快回家。
我实在没有在雪中骑脚踏车的勇气,所以爱澄和我就选择搭公车了。但由于下雪的关系,公车开得很慢,不管我们怎么等,公车就是迟迟不来,而且在公车站等公车的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多。于是,爱澄只好无可奈何地打电给请南小姐开车来接。之所以会说无可奈何,是因为爱澄不怎么喜欢让人开车接送。不过,这种情况要另当别论吧。然而,雪似乎堵塞了道路,所以车子开不过来。
『真的是非常抱歉,小姐。』
我可以稍微听到一点从手机那头传出来的声音。
『因此,不肖者南奈美,打算切腹谢罪。』
「不,你不用这么做啦。」
虽然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我们决定从这里走路回家。
连脚趾前端都冷了起来,鼻水也好像要结冻了。
城市被染成了清一色的白,就像身在雪迷宫里一样。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雪花像蒲公英的棉絮似地接连不断飘落而下。如果雪下成这样的话,就超脱了美丽的范围,令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突然之间……
「嘎噢!」
咚隆一声,耳边传来类似酱菜石从阳台坠下来的沉重声响,我便转过头去。
「喂,你没事吧?」
只见爱澄似乎在雪上滑倒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好痛好痛……我、我的尾椎骨……」
我整个人转过来,朝她伸出手。
「喏,抓住吧。」
「唔、嗯。」
我抓住爱澄的手,将她拉起身来。爱澄将身上的细雪拍落下来。
「我听到咚隆一声很大的声音耶,你还好吧?」
「咚隆?你有什么证据吗?」
「要什么证据,我就听到了啊。」
「那是你听错了,明明就是呼溜一声,像天使的羽毛一样轻巧的声音。」
「堆积在屋顶上的雪都唰唰唰地掉下来了耶。」
「我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因果关系。」
「算了,无所谓。好了,我们走吧。」
我就这样握着爱澄的手走着,要是她再滑倒的话,那就糟了。
「哼、哼!真自大。小时候明明都是我在拉你的。」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却没有甩开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脸红了。
「那时身高也比我矮,肚子还圆滚滚的。」
「真怀念呢,那是发生※应仁之乱的时候吧?」(译注:为日本室町时代的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在任期间发生的一次内乱。)
「你是哪个时代的人啊?」
我们就像这样走着。
而这时。
我又感觉到左手传来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我凝神细看着自己的左手。
「你怎么了?」
「总觉得左手怪怪的。」
「唔,你又打算继续早上的事情吗?」
爱澄在和我隔开一段距离后,就摆出了拳撃姿势。
「不是,真的怪怪的。好像很热,又好像很痒……」
爱澄也看向我的左手。
「你在说什么类似『冷静点,我的左手』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左手又擅自行动了。
它无视我的意志,朝爱澄的脖子伸了过去。
「……!?」
我连忙用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总算在掐住爱澄的脖子之前压制住了。
「咦,直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好像不太妙。」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大概只会觉得我的动作看起来很奇怪,但这真的不太妙。如果刚才我的右手不够快的话,我现在应该就勒住爱澄的脖子了吧?想到这,我背上就流下冷汗。
「你的左手怎么了?」
「从早上就很奇怪,我早就说过了吧!」
「我以为你只是个色狼罢了。」
「太过分了!」
在我们说着这些无聊的对话时,左手又违反我的意志,朝爱澄伸了过去。
我明明使劲站住脚了,却被左手拉了过去,在雪上唰唰唰地滑着。
这以物理的角度来看,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吧?
「你、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想办法。」
爱澄抽出了魔术牌。
但是,魔术牌在碰触到我的左手时,立刻就燃烧起来,化为了灰烬。
「骗人,为什么啊!?」
同时,我左手的小指上浮现出一个鲜红色的戒指。
那戒指闪耀着不祥的红光,令人联想到血。
「这是怎样啊?」
戒指上有一条锁链,同样是夺具红色。只见谨一路笔直地往露前方延伸过去,不知道会延续到哪里,前方看不太清楚。
「直道,你是怎么了啊?」
「我不知道,只是从早上就很奇怪。」
诡异的七月雪。
直到昨天应该都不存在的左手异样感。
这两件事有关连吗?
锁链拉着我,而我则慢慢地被拖过去。
爱澄朝我扑过来,像是要和我一起拔河一样拉起锁链。但就在这种时候,爱澄的胸部碰到了我的背……
「再踩稳一点啦,你是男生吧!」
「不行了,我的肩膀好像要脱臼了。」
「我来切断锁链。」
爱澄又拿出一张魔术牌。
「铿锵蝶群——拔刀!」
只见她吹了一口气后,魔术牌瞬间就化为一把巨大的炎剑。
「嘿呀!」
爱澄举剑朝锁链斩下。
锵啷。
爱澄的剑被轻易地弹开了。
一瞬间飞舞起来的火花化为小蝴蝶的形状,然后便消失了。
爱澄再次挥剑砍下。
但是,就在这时候,我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拉了开来。
「哇啊!呜呀!」
「啊,等等!」
我已经连站都没办法站好,直接倒在雪上。然后就这样被绑在左手小指上的锁链拖走了。
「救救我!」
「等一下!」
爱澄打算追上我,却滑倒了。
「你振作一点啊!」
「吵死了,笨蛋直道!」
爱澄大喝一声,跳起身来,紧紧抱住了我。
○ ○
不过,也只有这样了。
我们无计可施,只能一直被锁链拉着。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当我正在想,我们到底会怎么样的时候……
碰!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撞到了我的头,同时间,锁链的力道也减弱了。
「好痛……这是哪里?」
我站起来打量着周遭环境。
一整片银白世界在眼前蔓延开来,剌骨的寒风吹起了白雪,在空中飞舞着。
然后——
「唔嗯,这栋建筑相当华丽呢。」
爱澄指着耸立在我们眼前的洋房说道。不知为何,那外观令人联想到了修道院,大概是因为被雪覆盖住的关系吧。这栋洋房和爱澄家差不多大,而附近看不到其他住宅。
当然,这种建筑物并不存在于我们所居住的城市里。我是这么想的。
「这里是那个叫什么代理世界还是架空领域之类的地方吗?」
我向爱澄问道。
我之前曾被带进铃兰所创造出的『梦的世界』,所以我觉得现在就和当时的状况一样。因为我们是在被锁链拖行的时候闯进来的。
爱澄蹙起秀眉,将沾在身上的细雪拍掉。
「我不知道。但说得也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并不是我们的城市。」
放眼望去,尽是皑皑雪景。而在这之中,只有一栋洋房孤零零地矗立着。
我看向左手的小指。
那上面已经没有红色戒指和锁链了。
「我们是被带过来的吗?」
「并不是我们,而是直道吧。」
她这么说着,然后这次和刚才不一样,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爱澄的手也很冰冷。
尽管如此,在握住彼此的手之后,就觉得很温暖。
「别担心,因为有我和你在一起啊。」
「很可靠呢,小爱。」
爱澄稍微动了动嘴唇。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因为你突然用以前的方式叫我,所以我有点……」
「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我所崇拜的小爱哦。」
「为、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说出那种难为情的台词啊?」
她喃喃念着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里好冷哦,虽然不知道是谁招待我们来的,但我们先进去里面吧。」
她像是要重振精神似地说着,然后走在我前头。
我们都来到这里了,该不会屋子上锁了吧?虽然我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安,但门确实可以打开,而门的铰链在摩擦的时候发出了沉重的嘎咿声。
玄关大厅充满了光芒,而且很暖和。当我们踏进一步之后,沾在身上的雪就融化为水,滴滴答答地滴在感觉很贵的绒毯上。
「打扰了!」
我大声喊道。
「等等,你在干嘛啦?」
「啊,没有,我在想擅自进来可能会被骂。」
爱澄一脸无言地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啊……」
「没什么,总之,我们到里面搜索一下吧。」
于是,我们首先在一楼的各处看看。
我们先走进去的房间好像是餐厅的样子。里面有一张木制长桌,上面排列着烛台,每一个烛台都点着火,火焰微微地晃动着。我们没看到有任何人在这里。更里面的地方则是相当宽阔的厨房,而那里果然也没有人在。
「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
爱澄说着,就将厨房里的平底锅递给我,似乎是要我在情况危急的时候用这个东西战斗,也可以用来当盾牌。
而爱澄自己则拿着魔术牌。
一楼还有厕所、接待室、浴室和书库,而且都没有人在,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虽然有一扇门通往庭院,但从窗外看出去的话,只有冰雕而已。然后就是雪、雪、还有雪,一片雪白。
我们巡视完整个一楼。
「接下来是二楼。」
「在那之前,我先去一下厕所。」
「这种时候你在干嘛啊!很没有紧张感耶!」
「我也没办法啊,因为很冷嘛。」
因此,我们折回到有厕所的地方,当我迅速解决完而走出来后,爱澄就说「我也上一下好了。」之类的,便也去上了厕所。
「什么啊,你还不是一样。」
「吵死了!」
接着,她一边回头看着我,一边说道:
「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偷看的话,我就阉了你。」
爱澄的双手像是※巴尔坦星人一样比出了剪刀的手势。(译注:为日本科幻影集《超人力霸王》中登场的外星人,双手为剪刀状。)
「竟然说那种可怕的事情。」
厕所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随后又传来喀锵一声上锁的声音。
我就这样握着平底锅靠在墙上,然后滑落下来坐着。
我叹了一口气。
我最近真的是一直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爱澄说我是无自觉的魔术师,铃兰说我是正在做梦的救世主。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望着左手,刚才确实看到了红色戒指和锁链,而且我明明没有要动的意思,却还是擅自动了。
最后就被拖来这种地方了……
为什么我会被带来这种地方呢?
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又和半年前的意外有关系吗……不,怎么可能。
什么《凶戒原则》的失控,什么《不死者同盟》计划的惊吓疗法。
我只觉得那是什么鬼啊。
我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并不是故事主角。
不管是爱澄还是铃兰都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哪个地方搞错了。
事实上,我跟们什么都没做啊。
她们两人都使用了我所没有的奇异力量。虽然不合科学也不符现实,但既然亲眼见识到了,就很难去否定。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在她们两人接近我之前就是这样了,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
我既没有引以为傲的特技,也没有类似灵感的东西。
自从懂事之后,我还没有经历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体验……
想到这,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梦。
虽然梦这种东西在醒来之后就会立刻忘记,但我还记得今天早上的梦。那是我在念小学的时候所经历过的真实故事。
但是,我好久都没有想起来了。
那一天,放学回家的我想着要吃布丁,便打开了冰箱。
结果就看到里面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惊人的经历……
那女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吃我的布丁。那到底是什么呢?果然是幽灵吧?但是,那只发生过一次而已,她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还是说,是我捏造了自己的记忆吗?其实这是我在电视上的灵异节目看到的内容,我却错将其当成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了之类的。因为我的记忆不可靠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但是,我好像有和她说话。
就在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没错,我问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她说自己叫作什么呢……
「我想不起来……啊,你很慢耶。」
我站起来,敲了敲厕所门。
但无人回应。
「喂!爱澄,快一点啦。」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敲了敲门。
但还是无人回应。
「……爱澄?」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我并不是动了什么邪念,要是被误会我会很伤脑筋。而里面——并没有声音。
欸,这样不太妙吧?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
「爱澄,你怎么了?回答我啊!」
虽然我转了转门把,但我刚才有听到爱澄上锁的声音,所以门如我所料地打不开。
「可恶。」
我扔掉平底锅,用力撞门。
被弹回来了。
再撞。
被弹回来了。
再撞。
被弹回来了。
我的肩膀痛了起来,正当我觉得自己一定撞到内出血的时候,门就发出了嘎吱声响。很好,还差一点。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距离不长,但我助跑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一撞,而门就因此被我撞坏了。我踉踉跄跄地踩进了里面。
「爱澄!」
但是——爱澄并不在这里。
「喂喂,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一直待在门前,应该没有人出入才对。
我拍打着厕所的墙壁,觉得说不定会有密道之类的,或是像忍者屋里那种会旋转的墙壁。然而,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这下不得了了。」
虽然我自己这么说不太好,但说穿了,我并不是战力之一。要是身为先锋的爱澄不在的话,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而已。
我拿出手机。
我在想,如果能连络上铃兰的话,或许她就能来帮我。
「……为什么会这样啊?」
手机没有讯号。虽然我四处找了一下可以接收到电波的地方,但一直都没有讯号。我想求救也无门。
尽管如此,我不能在这时候夹着尾巴逃走。而且我一个人大概也回不去。必须去找爱澄才行。
虽然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爱澄应该是被潜伏在这栋屋子里的人掳走了吧。那家伙一定就是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人。
「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我捡起掉在走廊的平底锅,自暴自弃地轻轻挥了三次。
「好、好吧!」
我举着平底锅以便随时都能做出挥击,然后独自在屋子里到处走着。我再次回到一楼确认看看,但到处都没有爱澄的踪影。
这就是说,是在楼上了。
我爬上有扶手的华丽楼梯,既然没有任何预备知识和作战方法,我就从眼前的房间开始逐一检查。
「爱澄?你在吗?喂!」
但是,她不在任何一个房间里。我渐渐害怕了起来。明明消失的是爱澄,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迷路的小孩。
这时,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头痛到像是要裂开一样,我放开平底锅,将手撑在墙上。
「可、恶,是怎样啊?在这种时候……」
我的左眼疼痛起来。
同时,一幕奇妙的影像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脑海中?
不对。
是左眼。
那是在一个充满灰尘的教室里面,也就是我和爱澄以前就读的小学,现在已经消失了。只见矮小的桌椅堆积在教室后方,而消气的足球、极为干燥的破抹布还有板擦之类的则掉在地上。
我之前也有像这样突然看到奇怪影像穿插进来的经验。没错,就是在被铃兰袭击,因而从云霄飞车的轨道跳出去的时候。
我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
这果然是我在半年前的新年前夕所遭遇的事情吗?
不对,这样就太奇怪了。
要说哪里奇怪,就是我眼前的人是我耶?
如果这是我半年前的记忆的话,为什么我会看着自己啊?
……视角错位了吗?之前的视角确实是在半年前的我身上。但是,现在是和我面前的人所看到的画面同步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以这种方式回想记忆很不正常吧……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我就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
『你是谁啊?』
我所看到的半年前的我说出了和之前一样的台词。
这时,我这边的人就举起了手枪,枪口对着半年前的我。
不行,快住手!虽然我这么央求着,但现在的我果然爱莫能助。
『□□□□□』
某个人的声音传来,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砰!
影像再次中断。我的头也渐渐不疼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我喃喃自语着,盖住左眼。
刚才那是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吧……应该是这样没错。暂且不管视角错位,如果刚才那真的是我半年前的记忆,那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呢?
是封印了失控的《凶戒原则》的爱澄吗……还是说,是企图夺取我性命的铃兰呢?那个人朝我举起了枪,所以铃兰的可能性比较……不,之前当影像穿插进来的时候,我记得对方好像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所以,是爱澄吗?爱澄对我举起了枪……?
如果最后的声音我能听得更清楚就好了……
就在我咬牙的瞬间,所有的照明设备突然都灭了。
「呜噢!什么啦,可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又是怎样啊?」
四周变得一片黑暗,我当场就动不了了。这里感觉比鬼屋还可怕。
突然之间。
我旁边的灯光恢复了。而以此为开端,其它灯光也接二连三地照顺序亮了起来,简直像是在说「往这边来」一样。
我咽下一口唾沫。
「好、好,就去看看吧。」
我捡起平底锅,朝有灯光的方向迈出步伐。
不久后,我抵达一间房间。我转了转门把,这扇门并没有上锁,轻易地就打开了。
「爱澄?」
我战战兢兢地喊道。这里好像是寝室的样子,一张装有华丽纱幔的特大床就座落在房间的正中央。
而且,有人站在床边。
「爱澄?」
我又唤了一次。
但是,那并不是爱澄。那一头如丝绸般光滑的黑发,戴着红色的蝴蝶结发箍,一身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然后,是那双冰冷的眼神。
「细雪同学?」
站在那里的人,是穿着制服的细雪麻乃同学。
我连忙将举起来的平底锅藏到身后。
「细雪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难道说,她也在这场雪中遇难了吗?所以才会到这栋屋子避难之类的。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亲卫队的踪影。她/个人迷路了吗?
「那个,细雪同学。爱澄……呃,我是说一条爱澄,她是我们班的女生,你有没有看到她呢?」
我一边问着,一边踏进房间里。
「我原本是和她在一起的,但走散了——」
瞬间,传来巨大的啪当一声,门关起来了。我吓得转过头去。这时,又传来喀锵一声,门上锁了。
咦?欸!
我战战兢兢地再度看向细雪同学。
「欢迎前来此地,三柴直道大人。」
细雪同学撩起裙摆,优雅地向我行了礼。
然后轻轻一笑。
不妙,这情况不妙。我好像知道这种情况喔。
有就有二,无三不成礼的法则。
「我等直道大人好久了。」
细雪同学的嘴边噙着笑容说道。
「等我?什么意思?」
我后退一步。
「你明明知道的。」
「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哦,是吗?」
细雪同学嘴边的笑意消失,将一头黑色长发拨到身后。
「既然如此,我就用这个方式让你知道吧。」
细雪同学朝什么都没有的空中用力抓了一下,接着,像勾起什么东西一样拉了回来。
然后。
「哇啊啊啊!」
我的左手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用力拉起。我双脚悬空,被丢到了空中,平底锅也因此掉了下去。
咚!
我掉在了床上,虽然没有感到疼痛……
「这、这是怎样啊?」
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得到左手小指上的红色戒指,戒指上挂着一条锁链,并朝细雪同学的方向延伸过去。我刚才以为细雪同学是在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抓了一下,但现在仔细一看,锁链一直延伸到她手中。
「我们都有承袭自『不从之神』的《命运红锁》哦,直道大人。」
说着,细雪同学就跨到了我身上。
她的制服短裙卷了上来,白皙的脚压着我,因此我没办法坐起身体。
「不、不从之神……?」
「对,是『雪女』。」
「那、那到底是……」
「也可以称作被遗忘的神明一族。」
「神、神明?」
「你不用这么紧张也没关系哦。」
细雪同学不理会陷入恐慌的我,径自像是追击似地继续说道:
「来吧,直道大人,我们来生孩子吧。」
我脑袋一片空白。
「生小……欸?嗄?」
「你的脸都红透了呢,直道大人。」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太突然了,完全没有脉络可循。
「我对细雪同学一点也不了解,细雪同学也不了解我吧?」
「不,我非常了解你。」
「就是说啊,像我这样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咦?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非常了解你。」
「那、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婚约关系〉呀。」
「是的。」
「※一夜酱菜?」
「那是指只腌一个晚上的酱菜,后来引申为念书或工作上的临时抱佛脚。」
「※井伊直弼?」(译注:两者发音皆近似于婚约关系。)
「那是江户幕府的大老。井伊直弼因安政大狱而被激愤的水户藩士暗杀,此事称为樱田门外之变。我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未婚夫妻〉。」
我的思绪暂时停止了。
婚约关系,也就是互有婚约,意同于订婚对象和未婚夫妻。本来是用于彼此的父母亲商量后决定的情况。
「完全没有人告诉我有这种事情!」
当我这么说后,细雪同学那清丽的脸庞就稍微扭曲了一点。
「我想也是呢。」
「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的母亲救了一个在山中昏倒的男人。」
「嗄?」
一百年前……你的母亲几岁啊?虽然我心里这么想,却决定不插嘴。
「我的母亲打算吃掉那个男人。」
细雪同学轻易地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啊,虽然说是吃掉,但并不是性暗示,而是真的把他当作食物吃掉。」
「但是,听说那个男人拼命地求饶了。我的母亲说,他明明很帅,这么做看起来实在很没出息。」
「是、是吗?」
「因此,我的母亲就和他约好了一件事情,作为饶他一命的代价。」
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也只感到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献出三柴一族之中最优秀的男人当作女婿。」
「难、难道说,那个人是……」
「没错,就是直道大人。」
细雪同学指着我。
「这并不是单纯的口头约定,而是有确实立下契约。」
「契约?」
「是的。」
锵啷一声,细雪同学勾了勾和我的左手小指连在一起的红色锁链。
「由这个《命运红锁》维系在一起的人,就是适合当我丈夫的〈未婚夫〉。」
啊,现在一看之下,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命运红线〉啊。
「这样你了解了吗?」
「不,完全不了解。」
「呿,真是个低智商烂人。」
「咦?」
「什么都没有。」
当细雪同学再度露出笑容后,就开始脱我的制服。
「啊,喂!」
「怎么了吗?」
「不对,细雪同学才是在干嘛吧?」
「我打算继续生孩子的动作。」
「生、生孩……」
「就是性行为呀,也叫作上床,将男性的阴茎部放进女性的——」
「就算你不说明我也懂!」
「我很讨厌直道大人。」
「……嗄?」
「我一直在想,你这个混帐臭虫,怎么不快点去死啊。」
「我刚才有一瞬间差点因为语言暴力而死掉。」
「半年前,我曾经企图暗杀掉直道大人……不对,是解除婚约关系。」
这个人是怎样啊?完全摸不清她的个性……嗯?
「半年前?」
又是半年前啊?我厌烦地说道。
「是的,我认为只要破坏维系着我们的《锁》,就可以断绝这个关系,因此便付诸实行了。我将直道大人带到没有人烟的废弃学校……」
「之、之后呢?」
「如你所见,我失败了。」
坐在我上面的细雪同学粗暴地摇了摇〈锁〉。
锵啷锵啷,响起了坚硬的声响。
连接在我身上的〈锁〉现在确实地存在着。但是,在连到细雪同学身上的途中便模糊了起来,一下子就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单方面地摇着锁链的关系,我总觉得,与其说这是命运的红线,不如说是连接着饲主与宠物的锁链。
「破坏锁链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这是『雪女』的秘宝,还因此毁了一间学校,造成相当严重的事态呢。」
「不,先等一下,你是说……」
若是这样,她说的话不就和爱澄与铃兰所说的重叠了吗?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啊……
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件事不重要。
「细、细雪同学是对于和我的〈婚约〉关系感到不满吧?」
「正是如此,为什么我要和你这种与排水沟的滑腻物质差不多的人结婚呢?哎,真是脏死了。」
「……我、我知道了,我们就把这个由父母亲还是祖先缔结下来的婚约废除吧。嗯,这样就解决了,所以……」
先从我身上下来吧,这样对我的眼睛不好。
「没那么简单。」
细雪同学盖过我的声音,说道:
「《命运红锁》的咒力是不可违抗的,我们都被下咒了。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坠入情网。」
「是、是这样吗?」
或许还满像媚药的。
「没错,我如今也在想要将除霉喷雾剂泼在你身上的这种心情,以及想要用晒衣夹夹住你的眼皮这种少女心之间摇摆不定。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
我,点也不懂。
「那要怎么办才好?」
「再尝试破坏〈锁〉一次。」
「之前不是失败了吗?」
「对,所以我要试试看其他方法。」
「你要怎么做?」
「致力于和你生孩子。」
「又跳回原本的话题了啊!」
「你真的是很罗嗦,总之先继续下去。」
「哇啊啊啊!」
我拼命挣扎着,阻止细雪同学的手。而细雪同学那双仿佛在做梦似的垂眸则闪过几丝厉色。
「你是有什么好不满的?」
「不是那个问题啦。」
「对我怀有幻想的男人多到不行。」
嗯,这说得也没错。事实上,我也很在意她那白皙弹嫩的大腿,或是撑起制服的胸部。
「你明明可以尽情享用这些……难道说,直道大人是偏好男色吗?」
「并不是那样啦。」
「啊,请你放心吧,虽然我是处女,但我很喜欢阅读『女医教你学会真正舒服的床事高级篇』。」
「我不需要知道这种报告啦!」
「请你不要大吼,不卫生的口水会喷出来,令人非常不快。」
我的心好像受到重挫了……
「总、总之不行啦,这种事情,那个,要和打从心底喜欢的对象做才行。」
「你无须介意,反正我会杀了你。」
「……我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听到了非常危险的发言耶。」
「我会杀了你。」
咿。
「和『雪女』发生关系的男人会变成冰雕。一旦变成那样,直道大人就活不了了吧。我不仅可以破坏《锁》,同时还能除掉可恨的未婚夫,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个头啦!」
「顺便让我吸走你的精气吧。因为我让这种季节飘起大雪,所以有点疲累,必须补给营养才行。」
「岂有此理!」
「反正就是这样。」
细雪同学将双手合十。
「我要开动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竭尽全力挣扎着,因此总算是将细雪同学推开了。我就这样滚下了床。
然后摆出※一子相传的暗杀拳·北斗神拳的动作。(编注:出自漫画『北斗神拳。』)
「哎呀,难道你想和我一决胜负吗?」
细雪同学的眼眸闪过一道光芒。
「啊,不是……」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细雪麻乃实在太疯狂了。
我拼命地跑向门口,虽然好像有上锁,但只要和撞厕所门的时候一样撞破就好了。我拼命助跑起来,使出一记飞踢——但以失败收场。
「呃啊!」
我被〈锁〉拉住,猛然扑倒在地。
「死到临头还不肯乖乖就范。」
细雪同学沿着〈锁〉向我走了过来。
然后又跪下来压在倒着的我身上。
「唔。」
她的脸离我异常地近。
我看到她那似乎很柔软的唇瓣。
她甜美的气息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
流泻下来的黑色长发则搔着我的脖子。
我用力闭上眼睛。
「这是直道大人的最后一次了,所以随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哦。」
「呜呜。」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当被动的一方呢?」
我睁开双眼,抓住迫近我的细雪同学的双肩,将她推回去。
「不、不行!不要、不要这么做!」
「你让我受到一点打击了,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不是那个问题……」
「亲卫队的那些人,只要被我捏或用自动笔戳的话,就会感到非常开心呢。」
关我屁事。
「啊,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那个女人吧?」
细雪同学说道。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
「爱澄!对了,你把爱澄怎么了!」
没错,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于是我又更加用力地推开细雪同学。
细雪同学露出了像是扫兴的表情,然后无情地拍开我的手,站起身来。
「你还真是关心《千年魔女》呢。」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要是你对她不利的话,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声音在颤抖耶?」
「唔。」
细雪同学哼笑了一声,便走往设有暖炉的墙壁。暖炉旁边挂着一支拨火棒……不对,仔细一看,那只是看起来像拨火棒而已,其实好像是拉杆。只见细雪同学将拉杆拉往自己的方向。
这时,墙壁产生一百八十度旋转了,这才真的像忍者屋一样。
「蠢直道!」
「爱澄!」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大声叫我蠢直道啊?不过算了。
爱澄被设置在墙上的冰锁扣住了双手,看起来没办法离开那里。由于她着急地踢着双脚,所以裙子都飘起来了。
我打算奔向爱澄。
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成功。
因为我的左手突然被拉住了。
「可恶!」
我知道是细雪同学灵活地操纵〈锁〉,将我拉得离爱澄远远的。虽然我看不太清楚,但〈锁〉似乎有绕过纱幔床的床柱,所以我一直被拉到了床边,然后停了下来。
「你在干嘛啊,蠢直道!」
「这是我要说的吧!为什么你突然就不见了啊?」
「我稍微大意了。」
「我一直在找你耶,还因为这样连我都被抓起来了。」
「吵死了吵死了!明明是直道,少说那种自大的话!」
「你们感情真好。」
细雪同学戏谑似地笑了。
「细雪麻乃,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和那个蠢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听到爱澄那挑衅的话之后,细雪同学却没有回应。不仅如此,她连看都不看爱澄一眼。
没错,细雪同学始终在看我。
「喂,你干嘛无视我啊?话说回来,快把我的卡牌还我啦!」
爱澄用来当作杀手锏的魔术牌好像被细雪同学没收了。这也是当然的,细雪同学不可能会让她带着武器。一想到这,我就发现细雪同学的裙子口袋鼓出了卡片的形状。
细雪同学用妖艳的瞳眸凝视着我——然后举起冰刀对准爱澄的脖子。
「住手!」
虽然我打算站起来,但〈锁〉绑得太紧,我根本办不到。只能跪在地上又喊了一次「住手!」。
「我明明想在你临死前留给你一个美好回忆的。不过算了,比起那个,这种方式好像比较好。」
「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求求你住手!」
「放心吧,这终究只是谈判罢了。如果杀了人质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直道。」爱澄小声念着我的名字。而我则举起右手,要她别出声。
「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和我接吻就可以了。」
「这样就好了吗?」
「没错,让我吸取你的精气※然后你身心皆会遭到冰冻,变成我的雕像,这样就行了。」
「你会放过爱澄吧?」
「我答应你。」
我瞪着细雪同学。
「不要答应她,直道!她不可能会遵守约定的!」
虽然爱澄如此叫嚷着,但我不理会。
「……我知道了,不管是接吻还是什么我都会做。」
「蠢直道!不要答应她!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将你丢脸的往事暴露出来!你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唔!」
细雪同学在爱澄嘴里塞了一块布,让她闭嘴了。
「你喜欢自己主动吗?还是比较喜欢被动呢?」
「随便,因为我又不喜欢你。虽然你或许长得很可爱,但也只有外表,根本没有内在。」
闻言,细雪同学沉默了一下,然后……
「你说什么?」她用危险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很可怜的女孩子。你一定没有朋友吧?大家都只喜欢你美丽的外表,根本没有人真的喜欢你这个人,我真同情你。」
不知是否因感到气愤的缘故,细雪同学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失礼的话!」
「我就是为了伤害你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的目的好像达成了,真令人开心。」
我将视线移向爱澄。
只见爱澄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一边奋力挣扎着。
抱歉了,爱澄。我并不是爱澄和铃兰口中那种厉害的男人。我什么力量也没有,只是个无趣的高中生而已,也没办法让不可思议的力量觉醒以拯救大家。
所以,为了救爱澄,我只能这么做了。
真的,很抱歉。
这时,细雪同学缩短了和我之间的距离。
「我、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啊!」
细雪同学似乎为了取回自己的步调,便用力哼了一声。
「但是,让《千年魔女》看的话,意外地还满令人痛快的。」
我没有回答。
爱澄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一边挣扎着。只见她呸地一声,吐出了塞在口中的布,然后叫了一声「蠢直道!」。
「就由我来送你前往黄泉路上的伴手礼。」
细雪同学悄声说着,然后凑近我的脸。
她像怜惜似地轻轻捧起我的脸,我感觉到冰冷的气息吹拂过来。
「笨蛋笨蛋笨蛋!你这么做的话,我就和你断绝青梅竹马的关系!你可是要付违约金的哦!我会让你债台高筑哦!」
你才是在说什么蠢话啊?
「我不允许你自作主张!我不允许这种事情!绝对不行!因为,直道和我——」
爱澄大叫着,拼命挣扎。
但是,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细雪同学的嘴唇和我的嘴唇交叠了。简直就像是冰凉甜美的冰淇淋一样——
「!?」
我抱紧细雪同学纤细的身子。
这是为了拿回爱澄的魔术牌。
细雪同学惊讶地抽离了我的嘴唇。
明明只有一瞬间碰触到彼此的嘴唇而已,我却感觉自己的体力迅速流失了。就像是刚跑完整趟马拉松一样。
原来这就是所谓被吸走精气的感觉啊。
我的寿命确实缩短了呢。
但是,在这短暂的空档之中,我将卡牌丢了出去。
丢给爱澄。
「想点办法吧,《千年魔女》!」
而被束缚住的爱澄,虽然手没办法自由行动,但嘴巴已经自由了。
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气,然后用力地吹向魔术牌。
「《火蝶风月》——点火!」
魔术牌化为了炎蝶。
「呿!」
当细雪同学转过头的时候,束缚住爱澄的东西已经被无数蝶群融化了。磷粉在空中飞舞着,浮现出一幕幽玄的情景。
「你就笨拙地被我救吧,直道!」
爱澄用力踏出一步,在她脚边熊熊燃烧的蝴蝶就像引爆剂一样爆裂开来,她自己则像一发子弹似地飞出去。
「《铿锵蝶群》——拔刀!」
她举起被炎蝶包覆奶,逼近细雪同学。
「停下来,魔术师!」
我被细雪同学用冰刀架住,成为了盾牌。
爱澄的剑恰好停在我眼前。
再多前进五公分的话,我大概就死了吧。
我身后是细雪同学的冰刀,前面则是爱澄的炎剑。
她们两人将我包夹起来,互相瞪视着彼此。
我由于被吸走了精气,所以双腿无法出力,当场就瘫倒下来。
我们之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火势熊熊燃烧着,发出啪唧啪唧的声响,像是在为那两人的攻防战拍手一样似乎是爱澄创造出的蝴蝶将室内的火势蔓延开来了。
火光映照着爱澄的脸庞。
我咽下一口唾沫。
而这就像是下了一道指令似地,爱澄开口道:
「你是什么身分?」
「你才是什么身分?」
「我是这家伙的青梅竹马。」
「哎呀,我可是〈未婚妻〉哦。」
「嗄?是你会错意了吧?」
「你才是。」
于是,她们两人又沉默了下来。我在这段期间没有任何动作,一直静静地待着。我想不到该说什么。
这时,爱澄又说道:
「我就姑且接受你的主张。」
「接受我的主张?」
「由我来帮你解除那个什么《命运红锁》的魔咒。」
「哼,就凭你——」
「我办得到。」
爱澄盖过细雪同学的声音,这么说着。
「虽然当然没办法立刻就解除,但只要集结『冥葬会』所有人的智慧,应该就有希望解除。这样一来,你也不必骚扰直道,对吧?」
「没错,的确如此。」
「既然这样——」
「但是,我们可没有时间慢慢等。」
「什么意思啊?」
「《命运红锁》的咒力是不可违抗的,只要维系在一起的时间愈长,彼此的感情就会愈深,就像我们现在说话的时候,连这一个瞬间也是。」
「那是什么啊?」
「连灵魂都能侵犯并使之言听计从的魔咒,就是《命运红锁》。」
我缓缓地看向了左手。
套在小指上的红色戒指,以及延伸出来的红色锁链。
现在已经确实存在着质量,我可以看得到了。
也就是说,我是细雪同学的〈未婚夫〉……吗?
总有一天,我会喜欢上细雪同学。
细雪同学也会喜欢上我。
就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正一步步地坠入情网。
「你也觉得很伤脑筋吧?」
爱澄用力瞪着细雪同学。
「你是什么意思啊?」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或许,我还有一个可以解除魔咒的方法。」
「是什么方法?」
爱澄这么问道,但细雪同学没有回答,而是将对准我的冰刀收了回来。
然后直接将我踢了出去。
「哇啊!」
「嘎噢!」
我害爱澄和我一起笨拙地跌在了地上。尽管如此,我还是立刻重整态势,转向细雪同学的方向。
只见冰刀正滴滴答答地滴下水珠,在炎热的火焰之下融化了。
此外,因为热度而融化的,不是只有刀子而已。
「因为你的关系,一切都要结束了,《千年魔女》。」
细雪同学就像是流出了大量的汗水一样,也正渐渐融化着。
火势蔓延得异常迅速,窗帘被烧落了下来,绒毯也烧了起来,于是连天花板都遭受波及。当我们回过神来,四面八方已经被火势包围了。
必须尽早逃出这里才行。
「细雪同学!」
「不要靠近我,脏死了。」
「现在事态这么紧急,你还在说什么啊?」
细雪同学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我看。
「只要我消失的话,你就能得到解脱。」
「那是怎样啊?你是什么意思?」
我正打算向细雪同学的方向迈出一步时,几乎就在同时间,纱幔床就坍塌下来,将我的去路堵住了。火焰燃烧起来,我退了一步。
「直道!」
爱澄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充满了汗水。
「得赶快从这里出去才行!」
「我知道,细雪同学也快点过来这里,我们一起逃走吧!」
「不要。」、
「……你在说什——」
「我、说、不、要。」
细雪同学滴滴答答地化为水珠,被火焰映照着的脸庞相当苍白。
然后,她露出一抹微笑。
「好了,你们快逃吧。」
「细雪同学……」
「哎,我希望你不要会错意。」
她撩起正在慢慢融化的头发,用平板的嗓音说道:
「我并不是因为《锁》的影响而喜欢上你之后才想救你,只是布丁的回礼而已。那个时候,我……不,还是别谈这件事好了。」
这时,我终于想起来了。
唉,为什么我会忘记呢?
「你是——」
——我叫作直道,三柴直道,你叫作什么名字?
——麻乃。我叫作细雪麻乃。
她是那个偷我布丁的女孩子。
那个独自一人抱膝哭泣的女孩子。
我的〈未婚妻〉。
「直道!」
爱澄拉着我。
「哎,好热好热,真是热呢。」
细雪同学慢慢融化了,她一边挥手掮脸,一边说……
「如果是你的话,我——」
我并没有听到细雪同学最后所说的话。爱澄打破了窗户,我们便跳到了屋外,下面堆积着厚厚的雪,发挥出缓冲的作用,所以我和爱澄并没有大碍。
我从下面仰望着洋房,只见洋房眨眼间就遭到火舌吞噬。
我与爱澄就这样沉默地握着手,望着持续燃烧的洋房。
雪静悄悄地继续下着。
不久后火势变小,同时雪也停了。
我一回过神来,就发现我们站在建立于山中的祠堂前,无论是洋房还是其他东西都消失了。
○ ○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是和冰箱中的女孩子一起翻花绳的梦。
她没有朋友。
总是一个人在远处看着大家玩在一块。
不知道她是碰巧出现在我家,或者真是命运使然。
因为我总是开着冰箱没关,所以被妈妈骂了。
但是,我对妈妈说,因为她很怕热,所以我不能让步。她和我都不太会玩翻花绳。
因为我们是现代的小孩,所以也没办法。
在我们玩的时候,我和她的手被红色的花绳缠住了。
解不开呢。她说。
解不开欸。我也笑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梦。
○ ○
我察觉到铃兰走进我的房间,便睁开了双眼。
「呿!」
「你为什么要咂嘴啊?」
「是你的错觉唷,哥哥。」
「唉,我连想要安心地贪睡都没办法啊。」
从早上开始,气温就很高。我好像流了相当多的汗。
当我看向窗外,就发现雪也融化消失了。
我家门前停着一辆银色的轿跑车,是南小姐驾驶的车。
爱澄从里面走出来,似乎是察觉到我站在窗边,便露出如向日葵般的笑靥,向我挥挥手。我打开窗户。
「早啊!」
「早安,直道。真稀奇耶,你竟然自己起床了。」
「因为我察觉到危险了啊。」
「唔,是那个废物丫头吗?」
向日葵黯淡了下来。
「你可以用钥匙进来哦,我也马上就下去。」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是吗?
我关上窗户,抓起替换的衬衫。这时,铃兰朝我身上的短裤伸出手,由于她使劲一拉,所以我的裤子差点就要被她脱了。
「哇啊,你在干嘛?」
「小铃打算帮哥哥换衣服呀。」
「不用帮我啦!」
「呿!」
「你为什么要哂嘴啊?」
「是你的错觉唷,哥哥。」
「够了,我要换衣服了,所以小铃你快出去吧。」
「欸——!」
铃兰不高兴地鼓起脸颊。虽然还满可爱的,但我狠下心将她推到门外去,然后迅速地换好衣服。
而当我正在做这些事的时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楼传来爱澄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我连忙奔出房间,跑下楼梯,打开客厅的门。
爱澄正站在与客厅互通的厨房那边,只见她一边指着冰箱,一边颤抖着。
比我先到一步的铃兰正呆呆地伫立在爱澄旁边。
「怎么了?」
我也朝冰箱走了过去,就在这时——
我看到有一只脚从冰箱中伸出来了。
那是一只白皙的脚。一开始是左脚,接着右脚也伸了出来,放在地板上。
冰箱的门挡住视线,所以我只看得到脚而已……
「哥、哥哥,这、这这这、这个女人是怎样?」
铃兰颤声问道。
同时,冰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站在那里的,是全身一丝不挂的——细雪麻乃。
「呀啊!幽灵!」
我也吓得当场就要跌坐在地了。
那滑顺的黑发与红色的蝴蝶结发箍,一身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还有像是正在做梦般的垂眸,的确是细雪同学。
「哎呀,说幽灵还真是失礼呢,直道大人。」
细雪同学微微一笑,那浑圆姣好的胸部弹了起来。
「哥哥,不可以看!」
铃兰冲过来遮住我的双眼,但不如说是要戳瞎我的双眼。我痛得暂时倒在了木质地板上。
「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不是在那栋屋子里被火势包围,融化消失了吗?」
爱澄向细雪同学问道。
「我的确融化消失了,但并不会因此就死亡。『雪女』就算融化成水,只要冷冻起来的话,就又能复活。」
「谁知道啊!」
「谁知道啊!」
我和爱澄同时说道。
那个有点悲伤的结尾是怎样啊!
「小铃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小铃知道这个女人对哥哥来说是祸害,恶灵退散!」
铃兰像杜宾犬一样发出了低吼。
「就凭一个自称鉢妹的家伙。」
细雪同学嘻嘻地露出妖艳的笑容,看来她似乎也清楚铃兰的事情。
「我们可是〈未婚夫妻〉哦。」
「咦?那不是已经解除……」
我确认了一下左手,就发现小指的根部散发出朦胧红光。
接着,红色戒指浮现出来了,上面连着一条红色锁链,并且延伸向——
「我是直道大人的所有物哦。」
锁链连接到细雪同学脖子上的红色项圈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我还以为一定会连接起彼此的小指,命运的红线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为什么是项圈……」
细雪同学那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股淡淡红潮。
「《命运红锁》是绝对服从的证明,我现在于这里发誓,我的身心都会作为直道大人的奴隶活下去。」
我心中细雪同学的形象在发出声响后,崩裂了。
「请您将我唤为卑贱的母狗吧。」
「唤你个头啦!」
当我这么一喊之后,细雪同学就踉跄了一下。
「啊,不是,对不起。」
我可能说得太过火了。
「啊啊,被您这样怒骂的话,我浑身都会发烫呢。」
「细雪同学,你、你的个性是不是变了?」
本来应该更加盛气凌人才对啊。
「不瞒您说,我其实是M,真正的M,M中的M。每当我看见麦当劳的标志时,都会觉得很幸福。」
「是、是这样吗……」
还真是意外冲击的自白。
「但是,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当我的主人。如果不是具有相当器量的男人,是没办法满足我的被虐狂心理的。因此,我平常都是表现出S的模样。那种会对我的漫骂感到雀跃的男人才配不上我。嘻嘻嘻,这、也算是一种傲娇吧。」
与其说是傲娇,不、如说是傲M。
「直道大人昨晚怒骂我的那些话,啊啊,光是用想的我就沉醉不已。您或许是第一个骂我的男人也说不定。」
细雪同学宛如正在幻想的少女般将双手交握于胸前。
「我说了什么吗?」
「像是『随便,因为我又不喜欢你。』还有『根本没有人真的喜欢你这个人。』以及『我就是为了伤害你才故意这么说的。』之类的。啊啊,真是太美妙了,请再多伤害我的心吧!」
当时细雪同学之所以脸红,并不是在生气……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很奇怪耶!」
「就是说啊!话说回来,你干嘛在哥哥面前全裸啊!穿衣服啦,衣服!有事等你穿完衣服之后再谈!」
爱澄和铃兰对细雪同学说道。
我觉得自己差不多该从这里逃走了,但是——
「哎呀,直道大人要去哪里?」
我被绑在手上的〈锁〉拖住了,逃不了。
「放心吧,我会将直道大人调教成一位了不起的饲主的。」
莫名其妙。
「总、总之,你可以穿一下衣服吗,细雪同学?这样我都不知道要看哪。」
「什么细雪同学,太客套了。请叫我麻乃。」
「咦?啊,嗯。那么,麻乃同学。」
「请再粗暴一点,直呼我的名字吧。」
什么再粗暴一点……
「麻、麻乃。」
爱澄和铃兰都用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好可怕啊!
「那个,麻乃,我希望你穿上衣服。」
「遵命。」
细雪同学——麻乃愉悦地笑了。
○ ○
我们姑且围着餐桌坐下了,气氛相当险恶。就连国会的质询应该都比现在的气氛还会和缓
「我的地盘因为昨天的火灾而烧毁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希望能借住在直道大人的家。不过,请放心,我只要住在和狗屋差不多大的冰箱就可以了。」
穿着制服的麻乃这么说道。
「「我反对我反对我反对!」」
爱澄和铃兰强力地表达反对之意。
「我并没有问你们,我是在征求直道大人的同意。您觉得如何呢,直道大人?」
「咦?啊……那个,你父母呢?」
「母亲正在参加拯救北极熊的活动,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人住。」
麻乃碰触了我的手,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但是,铃兰拍掉了麻乃的手,爱澄则拧了拧我的手背。
「你干嘛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不,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
「如果不能住在屋子里的话,庭院也没关系。没错,真的是像狗屋那样就可以了。」
「不,那才会造成问题。唉,真是的,没办法了。」
碰的一声,只见爱澄拍桌站了起来,然后用力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那是什么意思?是要让这个女人住在家里吗?我坚决反对!」
「不,她之所以没有能住的地方,真要说的话,也是我的错啊。」
麻乃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我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这时,铃兰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沙漠之鹰手枪,对准了我的太阳穴。
「咦?等、等等。」
「哥哥,在小铃数到十之前,说一百次『小铃是我老婆』。」
「这不可能吧?」
而爱澄更是拔出了炎剑,对准了我的喉咙。
「直道,你从这个家搬出去,要是待在这种魔窟的话,会没命的。」
「叫我搬出去,那我是要搬去哪啊?」
「来、来我家就好了啊,我家还有很多房间。」
「既然这样,你就让麻乃去住你家吧。」
爱澄和麻乃的眼神相互交会了一次,然后两人都不快地撇过头去。
「绝对不行。」
「绝对不想。」
「你来就好了,那样我也比较方便保护你。你当然会这么做吧,直道?」
这时,麻乃也造出了一把冰刀,但她是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请选择我吧,否则,我就要在这里自杀。」
「暂停暂停,都给我暂————停!」
「干嘛啊,直道?」
「什么事,哥哥?」
「怎么了呢,直道大人?」
将我称为〈魔术师〉的青梅竹马。
将我称为〈救世主〉的妹妹(自称)。
将我称为〈未婚夫〉的被虐待狂。
我在半年前的新年前夕发生了意外,而我并没有当时的记忆。她们说。
那是我的魔力失控的缘故。
那是为了让我觉醒的缘故。
那是为了断绝姻缘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各自的主张全都互有矛盾。
那么,就是有人在说谎吗?
我没办法这么认为。
她们三人都很认真,认真地器重我的力量。
「直道!」
「哥哥!」
「直道大人!」
那三人叫着我。
「「「选我吧!」」」
和她们一起生活的这几天,我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上,有很多超脱常识范围的奇妙事物。
她们是能够引导故事主角的『女主角』。
而遗憾的是,她们都会错意了。
她们应该引导的主角——并不是我。
没错。她们是在阴错阳差之下才来到我身边。
我说得没错吧?当我被卷入她们的〈事件〉当中时,我有发挥出什么不得了的力量吗?不,并没有,连一次都没有。不管陷入多危急的状况,都没有。
我是个无能的人。归根究柢,只呈现出这唯一一个事实。
她们在故事的进展下,总有一天会坠入情网。而悲哀的是,那个对象并不是我。
「总、总之先准备早餐吧?」
「你是拒绝做出选择吗?说清楚啊,直道!」
「啊,不是啦。」
「哥哥有拯救世界的义务,现在不是沉浸在恋爱喜剧里的时候!」
「就算你这么说……」
「直道大人,您讨厌我吗?啊啊,不过,被冷淡对待也很……呼呼。」
「你倒是很幸福的模样嘛。」
麻烦的是,这三人似乎都是认真的。
半年前的新年前夕,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天,我应该是追着谁而进入小学母校吧。然后在那里和某个人对峙着,而那个人朝我举起了枪。光是这样,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而且,我的视角还不知道为什么产生微妙的错位,似乎和那个与我对峙的人分享了同一视角。
那件事,应该是解释这个奇妙状况的关键吧。
我觉得,这三个人像这样聚集在这里也和那件事脱离不了关系。此外,只要我恢复记忆的话,或许就能解决这个麻烦的状况了。
然而,当前有一件事不得不做。
「抱歉!」
我从位子上站起来,就这样一溜烟地逃跑了。
「站住!」
「等一下啦,哥哥!」
「直道大人!」
爱澄、铃兰和麻乃追在我身后,而我拼命地继续跑着。
就这样,我的平凡学生生活离我而去了。
『Sonw White is Already Dead』 is closed.
三柴直道跑出自己家了。
他身后跟着一条爱澄、铃兰和细雪麻乃这三位个人风格实在非常强烈的女孩子。是流浪者、觉醒者还有雪女这三人。应该说还只有三人而已吗?
「真是伤脑筋呢。」
她说道。
「是啊,真的是很伤脑筋。」
我看着那跑远的四人,喃喃说道。
『Go Straight/Ghost Rated』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