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次是想委托你帮我寻找不在场证明。」
听到我的请求后,美谷时乃眨了眨眼。
「是寻找不在场证明吗?」
这里是美谷钟表店,鲤川商店街中一间不起眼的商店。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提出了三次委托,而三次委托的内容都是不在场证明的破解。至于为什么我要破解不在场证明,那是因为,我是县警搜查一课的刑警。在我负责的事件中,一旦遇上了我无法破解的不在场证明,我都会厚着脸皮来到这里,请求店主帮我破解。这间既负责修理钟表,又帮人破解不在场证明的店铺,恐怕在全日本也是独一份的。
现任的店主时乃,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一直穿着修理钟表的工作服,个子不高,长相总是能让人联想到兔子,虽然看上去不大靠得住,却已经多次出色地完成了我的委托。这次是我的第四次委托,不过内容与前几次有所不同。
「你的店里除了贴了『破解不在场证明』之外,还有『寻找不在场证明』的广告吗?这次我就是想来委托你这样的工作。」
时乃鞠了个躬,对我道谢。
「寻找不在场证明的工作,我的祖父几乎没有教过我,所以我也不清楚是否能让您满意……」
「没关系,拜托你了。」
时乃把绿茶放在我面前,回到柜台的对面坐好后,对我露出了微笑。
「那就请您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2
十月十八日上午十点多,位于那野市黑仏街的一处商品公寓「MAISON出云」的605号房,有人发现三十三岁的房主河谷敏子被杀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
敏子是私人钢琴教师。在605号房的两间六叠大小的卧室中,敏子专门在其中一间房内铺设了隔音设备,并在房间中放置了一台三角钢琴,当做自己的钢琴教室。早上十点前来上课的学生按了数次门铃之后却没有回应,随即又发现门没有上锁。感到可疑的学生走进房间,在教室里发现了敏子的尸体。
负责这起事件的,是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第四小组,也就是我目前所在的部门。
敏子的后脑部有数个带有棱角的伤口,脖子被窗帘的流苏紧紧勒住。而现场教室的三角钢琴的边角附着有血迹,司法解剖的结果证实,死者头部的伤痕和钢琴边角的形状完全一致。而从死者后脑的伤口处检测出了活体反应,则说明犯人先是揪住敏子的头部多次撞击钢琴令她失去意识后,又使用窗帘的流苏将其杀死。因为沉重的钢琴无法轻易搬动,所以警方判断,教室就是杀人事件的第一现场。
警方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前一天,十七号的上午九点至正午。现场教室由于铺设了隔音设备,因此隔壁的居民没有听见死者的哀嚎或是争执的声响。而十七号的周二,音乐教室不上课。因此当天没有人来找过敏子,一直到第二天尸体才被发现。
搜查员在她的房间中找到了学生的名册,逐个询问了这些学生。然而,作为钢琴教师,学生们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没有任何人说她的坏话。
发现尸体的翌日,十九号,接近中午的时候,一位名叫芝田和之的男性造访了设立在管辖区警署的搜查总部。一般情况下,搜查一课的各个组长在刚开始的现场探查之后,都需要留在总部,以起到发布指令的作用。而碰巧,留在总部的牧村警部接待了芝田。
芝田是一位四十岁左右、长相俊朗的男性。他是那野市宇井街一个名为「里乐赘处」的按摩店的老板。
「我看了今天的早报才得知这个消息,前天的中午,河谷敏子女士被杀害了,对吧?河谷女士其实是我们店的常客,前天早上还来过我们店里。」
「大概是什么时候?」牧村警部问道。
「从开店的早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她来店里做了一个小时的按摩。」
从按摩店所在的宇井街到敏子公寓所在的黑仏街,开车大约只要十分钟。
「河谷女士是开车去你们店的吗?」
「不,她是骑自行车来的。」
如果是自行车的话,那么她从按摩店回家,大概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就算是刚好在十一点整离开按摩店,回到家也要十一点二十分左右了。也就是说,犯人作案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到正午之间。
「河谷女士跟你提到过,有什么人要去她家中拜访吗?」
「好像没提到过。」
「那她有和什么人起过争执吗?」
芝田有些犹豫。
「我不清楚这些事情该不该说……」
「没关系,不管是多小的事情也行,请告诉我。」
「她好像和她妹妹吵过架。」
「为了什么事情吵架?」
「有关于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房屋和土地的事情有过争执。有家建筑公司想要在那片土地上建造公寓,河谷女士的态度是想要卖出土地,而遭到了她妹妹的强烈反对……好像是她妹妹对那片土地很有感情,至今还住在那里。」
「请问你是否知道,她妹妹住在哪里?」
「好像听她提到过,是在须崎街。」
「她妹妹的名字叫什么?」
「好像是叫……纯子吧。」
3
还在找学生们询问情况的我和下乡巡查部长,接到了牧村警部打来的电话。于是我们更改计划,先去被害人妹妹的家中拜访。我们先是去了管辖须崎街的派出所,询问了河谷纯子的居住地。
那是位于住宅区一角的一个独栋、二层楼的洋房。从外观规模看上去,应该是那种有三个卧室的房型。像应该是客厅一侧的垃圾口旁边,有个可以停得下一辆汽车的车棚。不过里面没有汽车,而是只有一辆自行车停靠在正中央。建有车棚,就说明房主以前应该有私家车,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处理掉了。房子的两侧和后面都围上了高高的围墙,整体给人一种封闭的印象。
我们多次按响门铃,却无人应答。本以为家中没人,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请问是哪位?」的回应声。
「我们是县警搜查一课的刑警。来询问你一些有关你姊姊的事情。」
「……我知道了。请稍等。」
在等待五分钟后,河谷纯子终于打开了门。她身材非常纤瘦,年纪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虽然眼睛有些红肿,不过五官很端正,长相清秀。
在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虽然这应该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但我总有种在哪里见过她的印象。可能是和她姊姊敏子长得像吧。当然,姐妹俩长相很相似,不过我有种感觉,她与另外的某人也很相似。
我们告诉她姊姊被杀的消息后,她用僵硬的表情回答我们:
「……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你没想过联系搜查总部吗?」下乡巡查部长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有想过联系员警。」
她小声地回答道。没有立刻联系员警,看来姊妹不合的确是事实。
「抱歉,能告诉我前天上午九点至正午这段时间内,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吗?」
「……上午九点到正午,对吗?」
纯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慌张的神情。
「……那段时间,我应该是在家里睡觉。」
「在睡觉?」下乡巡查部长的表情有些吃惊。
「──我在酒吧上班,一般回到家都是在淩晨一点左右。所以,我一直都是早上六点钟睡觉,下午两点左右起床的。」
「所以你刚刚是在睡觉,对吗?十分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
「你是一个人住吗?」
纯子点点头。也就是说,案发当日,她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冒昧地问一下,你和你姊姊关于这栋房子发生过争执吧?」
「──是的。姊姊不喜欢这个家,所以很早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了。但是我对这里有感情,不想把它卖掉……」
看着纯子慌乱的神情,我感到十分可疑。眼前这位女性一定所有隐瞒。她应该是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人。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必须拿出更加确实的证据,才能够让她说出实情。
接下来,我们去了纯子上班的酒吧「Noir」。那是位于那野车站东南方最为繁华的区域──左卫门街,某栋大楼地下的高级酒吧。如果要进一次这种酒吧,恐怕我们刑警每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都要「不翼而飞」吧。
我们到达酒吧的时候,店里还在做开店前的准备工作,不过所幸,老板娘也在。老板娘年纪约在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性。我们询问了她纯子在案发当天的行程和上班时候的样子。
于是,我们立刻便得知了纯子前天晚上没有上班的消息,而且是未经批准的擅自缺勤。关于此事,老板娘并未发火,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上班一直很认真,之前从来没有旷过工。昨晚她准时来上班,向我诚恳地道了歉。不过我问她有关前天晚上发生什么的时候,她就开始含糊其辞了……」
我们在询问她敏子被杀的时间段内做了什么的时候,她明显流露出了慌乱的神情,而且案发当天旷工──我和下乡巡查部长对视了一眼。
会不会是河谷纯子因为当天杀了人,所以晚上没有心思上班,也不敢面对同事和老板娘呢?犯下杀人罪行的人,往往会害怕因自己态度上的细微变化,让周围的人怀疑或是看穿自己。所以在案发当晚,她才会无端旷工。明明可以打电话给老板娘,说自己身体不适想要请假,可她连电话都不敢打。应该是害怕自己在电话里声音的细微变化会让对方察觉吧。
看着下乡巡查部长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和我想到一块了。
「前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娘有些不安地问道。
「前天中午之前,纯子女士的姊姊在自己家中被杀害了。」
老板娘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们该不会怀疑是纯子做的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难道纯子女士和她姊姊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下乡巡查部长佯装不知情,故意问道。而老板娘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的神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刑警先生你的问法,像是故意让人觉得是纯子就是杀人凶手一样!总之!我瞭解的纯子是不会杀人的,我可以肯定!」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再次造访了纯子家。她开门迎接了我们,表情略显不安。
「我们去问了『Noir』的老板娘,据说你前天晚上无故旷工了,是吗?」下乡巡查部长问道。
「……是的。」
「为什么会旷工?我听说你之前从来没旷过工。连老板娘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哦。」
「……其实,那天我睡过头了。」
「睡过头?上班时间是几点?」
「晚上六点。开店时间是七点。」
「那天你和平时一样,都是早上六点左右睡下的,对吧?一直睡到晚上六点钟以后吗?」
「……是的。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深夜零点了。」
「你睡了超过将近十八个小时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突然睡了那么久,你就没感觉奇怪吗?你是不是在说谎?其实你并没有睡过头,那是你的借口!」
「……我没有说谎。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真的已经快到深夜零点了。」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这位女性有所隐瞒。隐瞒的会是自己案发当天睡过头的事情吗?不,绝对不是。她还有别的事隐瞒。
「昨天你去上班的时候,老板娘也问过你,前天晚上为什么没来上班吧?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自己睡过头了呢?」
纯子的嘴唇有些颤抖。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向我们投来了决绝的眼神。
「……我说实话。」
是要认罪吗?我不禁有些紧张,下乡巡查部长的神情则毫无波澜。
在我们的注视下,纯子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之所以没跟老板娘说自己睡过头,是因为我睡过头的理由有些吓人……」
「睡过头的原因?」
「……事实上,我长期因为梦游病而苦恼。前天,梦游病也恰好发作了。在发病的时候,我会起床到处走动……才会因为疲劳而睡过头,直到将近深夜零点才起床。」
「把梦游症强行归结成睡过头的理由,是不是有些过于跳跃了?是不是有其他的理由,让你怀疑自己梦游症发作了?」
「……我手上沾了血迹。」
「……诶?」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手上和睡衣袖口都沾有血迹。」
「并不是你自己的血,对吗?」
「是的。我身上没有任何皮外伤。那么到底是谁的血,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手上呢……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好像是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纯子身体有些发抖。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漂浮在空中,还被人抚摸了脸颊、被人按了身体、还被人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平时的梦根本不会梦到这些,唯独前天做了这些梦──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梦游发作,我起床到处乱逛,才会做这些梦?」
纯子继续说道。
「……我在今天的晨报上,看见了姊姊被杀害的消息。」
「你怎么看?」
「我认为,很可能是我干的。说不定我梦游病发作后,去姊姊那里把她杀了。我手上的血迹,说不定正是姊姊的……」
「你和你姊姊的关系差到恨不得杀了她?」
「……不,我和她虽然有矛盾,但远远不至于想杀了她。我们的争执只是这间房子是否该卖掉,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亲姊姊。但是,我害怕,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说不定理性的一面会被压抑,只有一部分情感爆发开来……」
「可是你也没有汽车吧。以梦游的状态,又是怎么去你姊姊家的呢?从你住的地方到你姊姊公寓所在的黑仏街,可是有不短的距离。」
「去附近坐巴士的话,大约十五分钟就能到我姊姊家了。」
「你醒来的时候穿着睡衣,上面还沾着血迹吧?睡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把它扔掉了。」
「穿着睡衣乘巴士,很奇怪吧?你应该还在外面披了件秋天穿的外套吧。你检查过外套上是否沾有血迹了吗?」
「检查过了。不过上面没沾有任何血迹。」
我和下乡巡查部长面面相觑。因为梦游症发作,所以很可能杀了人……该把这些话当成是杀人的供词吗?不过,我从未听说过在梦游的状态下杀人的实例。更何况,人类在梦游症发作的时候,运动能力要比平时更低下才对。这样就更不可能杀人了。
下乡巡查部长恳请纯子把外套交给警方鉴定,她在稍作犹豫之后,点头答应了。想必对她来说,自己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从杀害姊姊的不安折磨中获得解脱吧。
我在返回设立在管辖区警署的搜查总部的路上,也终于回想起,觉得纯子似曾相识的理由了。
她和我高中时代暗恋的女孩,有那么点相像。
4
梦游症的发作是纯子的谎言,这是搜查总部给出的意见。纯子原本应该就没有患过梦游症。
事实上,纯子应该是因为某件事去拜访姊姊敏子,两人产生了争执。纯子在冲动之下杀死了她姊姊。毕竟有多人都能证明,姊妹的关系不和。因此姊姊敏子被杀后,自己一定会被怀疑。然而,杀人完全是出于冲动,自己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于是,她便装作自己患有梦游症,这样即使被逮捕,也能够伪装成自己具有精神障碍而不具备承担罪责的条件,从而躲过法律的制裁!
而另一方面,作为钢琴教师,敏子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也并未与学生们有过任何争执。与朋友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和她发生过争执的,除了纯子以外没有其他人。鉴于以上原因,警方的搜查方向主要围绕着纯子是犯人展开。
至于纯子提供的外套,并未从上面检测出任何血迹。警方也走访了纯子附近的居民进行询问,不巧的是,没有任何人看见她在十七号上午九点到正午之间出过门。
虽然,逮捕纯子所需的关键性证据依然没有发现,不过,警方对于她的包围网则渐渐缩紧。
然而,搜查总部内对纯子是犯人的意见越是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可,我就越觉得她并非犯人。
当她在说自己可能是患有梦游症杀害了自己姊姊的时候,她脸上惊恐的表情非常真实,不像是演戏。虽然我在第一次见到她时,曾怀疑她是真凶,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不,与其说是不觉得她是犯人,不如说是心里不愿把她当成犯人,可能正因为她长得有点像我高中时代暗恋的对象,所以才会这么想。当然,这些话我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作为一名刑警,竟然会有如此感情用事的想法,真是不够格。
二十一号晚上的搜查会议上,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好意思,如果纯子是犯人的话,那么她关于案发当天,一直睡到深夜零点的证词让我有些在意。」
「怎么了?」牧村警部问道。
「如果纯子一直是下午两点钟起床,而唯独那一天睡到了半夜,我怀疑,是不是她被人灌了安眠药?」
「安眠药?是谁、为什么要灌她喝下安眠药呢?」
「我认为是真正的犯人,为了把罪名嫁祸给她!」
「你是说,她并不是犯人吗?」
「我认为是有这种可能性的。犯人为了把罪名嫁祸给纯子,故意选择她睡觉、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段进行杀人。然而,纯子在当天并不一定会睡觉。如果她没有睡觉,而是选择了外出,且被人目击到的话,那么纯子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无法嫁祸于她了。所以,犯人让纯子喝下了安眠药,保证她能够在自己行凶的时候一定睡着。」
「你想多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真的一觉睡到了深夜零点之前才醒。所以她才会说自己的梦游症发作。轻信嫌疑人没有任何证据的证词,还怀疑有人灌她喝下安眠药,你也太容易被骗了。」
下乡巡查部长和其他搜查员也表示赞同。
至今为止,可以推翻纯子是犯人假设的证据还太少。我决定不听从搜查总部的搜查方向,单独行动。但是,一旦被发现的话一定会遭到警告处分,所以必须选择上班之外的时间段行动。
「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事件呀!」
时乃在柜台对面笑着对我说道。听起来像是讽刺的语言,看她的表情却像是真心这么想的。我咳嗽一声,继续说了起来。
原本,纯子会被搜查员所怀疑,就是因为与被害人敏子围绕从父母那里继承的房屋和土地的使用权产生了纠纷──「里乐赘处」的老板芝田和之的证词。难不成,他会是犯人,而为了让纯子被警方怀疑,故意这么作证的吗?
虽然不清楚芝田杀害敏子的动机,但首先需要调查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于是在二十一号晚上,搜查会议结束之后,我便立刻冲进了计程车,向着芝田经营的按摩店进发。
「里乐赘处」位于一栋五层商用楼的一楼,旁边就是一个大停车场。我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按摩店刚好下班的时间。店内有三个面积为三叠的小房间,每个房间内都铺设了一张按摩床。每张床上都盖着长长的床单,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店门前有一个收银台,不过没有专门的收银人员,而是每个按摩师在帮客人按摩完以后,直接去收银台收取费用。
我向芝田询问了十七号那天敏子在按摩店的情形,而他也很和气地回答了我。
「河谷女士是在上午十点,我刚开店就过来了。和往常一样,她选择了一个小时的按摩。刚开始的三十分钟,是我亲自给她按摩的。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其他按摩师负责的,最后十分钟我再次亲自上阵。」
「另外那位按摩师,能帮我叫过来吗?」
被叫过来的那个按摩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看上去认真耿直的男性。他姓田川。
「是的,我负责其中二十分钟的按摩。我是个新人,所以负责全部一个小时的按摩还是有些心里没底……所以,老板一般会负责刚开始的三十分钟和最后十分钟,把中间的二十分钟按摩交给我负责。不知是不是按摩很舒服,河谷女士一直睡得很沉。」
「你看见河谷女士离开了吗?」
「没看见。我那时正在其他房间里,替其他客人进行按摩。」
芝田苦笑着插话道。
「难不成,刑警先生怀疑是我在这里杀害了河谷女士吗?就在和田川交接之后的最后十分钟之内吗?所以才会询问田川有没有看到河谷女士离开,是吗?」
「不,我并没有这种想法……」
「我看报纸上说,河谷女士被杀害的现场是在她家的公寓吧。好像是用钢琴撞了她的后脑好几次后,再把她勒死的吧。我在这里又怎么能够作案呢?」
正是如此。考虑到钢琴的边角所造成的伤痕,芝田是绝不可能在按摩店里杀害敏子的。然而,他有可能在按摩最后的十分钟之内让对方无法反抗,再把她监禁起来。事实上,田川也没看见敏子离开。接下来,芝田就在按摩结束至正午的这段时间内,把她带回她自己的公寓内杀害了。
「河谷女士离开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那之后你又做了什么?」
「十一点之后又来了其他客人,所以我又接着去工作了。给那位客人按摩的时间也是一个小时。」
「是位什么样的客人?」
「客人名叫诸井友代。」
「能告诉我这位客人的地址吗?」
「不好意思,本店采用的是会员制,对于会员的个人资讯需要保密……」
芝田有些不大高兴。
「──你是不是怀疑我十一点以后的证词是说谎?难不成你想说,我十一点以后去了河谷女士的公寓把她杀害了?」
「为了证明你的无辜,请你把对方住址告诉我。」
芝田有些不大情愿地答应了,接着便告诉了我诸井友代的地址。
「在你帮诸井按摩的时候,中途也换了按摩师吗?」
「是的。」田川点点头,说道:
「同样,中间的二十分钟是由我负责的。」
芝田忍不住再次插嘴:
「你怀疑我趁着这二十分钟赶去河谷女士的公寓里,行凶之后再赶回来吗?那是不可能的。从这里到河谷女士的公寓开车需要十分钟,加上行凶的时间,二十分钟是来不及的。」
离开「里乐赘处」后,我便立刻前往诸井知代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这个时段拜访别人不太礼貌,不过对我来说,我迫切地想要确认芝田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诸井友代住在距离「里乐赘处」步行约十分钟左右的一处安静闲适的住宅区中。我对着正门口的对讲机,告知了对方自己刑警的身分,以及想要瞭解「里乐赘处」老板芝田和之的情况后,大门便打开,五十岁左右的男女二人走了出来。
「我就是诸井知代……」
长着一张圆脸,身材有些微胖的女性带着怀疑的目光说道。旁边瘦削的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大概是因为时间不早,以防有危险,所以二人才一块出来的。
「这么晚了还打扰,十分抱歉。我想问一下,十月十七号的上午十一点左右,你去过『里乐赘处』吗?我想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不好意思,为什么会问那天的事……?」
「虽然具体细节无法透露,但芝田先生跟某个事件有关联,所以,我想要瞭解一下他在当天的行动。」
「芝田先生是嫌疑人吗?」
诸井知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看,我就说吧!那个男人本来就很可疑啊。」
丈夫插嘴道。而诸井知代则急忙喊道:「老公你别说话!」
「并非他有嫌疑,而是为了证明他与事件无关,所以才来询问你们的。」
「我明白了,请进来说话吧。」
诸井知代说着,带着我进入玄关后,来到了位于右侧的日式房间内。
「老公,把茶端来。」她向着走廊处叫道,那边的丈夫则回答道「马上就端来」。接着,她又转过头,对我说:「请你提问吧。」
「十七号上午十一点,你在那里做了一个小时的按摩,对吗?」
「是的。」
「那个时候,帮你按摩的人是芝田先生吗?」
「刚开始的三十分钟是芝田先生。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新来的那个叫田川的。最后的十分钟又换回了芝田先生。还是芝田先生按摩舒服,跟新来的就是不一样。」
诸井的证词和我刚刚在「里乐赘处」中听到的证词一致。看她坦然的态度,想必应该不可能说谎。也就是说,芝田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他应该不是犯人。
「我问你,你现在调查的这个,和芝田先生有关的事件,到底是什么呀?」
诸井知代颇有兴趣地问我。
「不好意思,事件的具体细节我无法……」
「难不成,是那个钢琴老师被杀的事件吗?」
我有些吃惊地看向了诸井知代。她立刻愉快地笑了起来。
「我果然猜得没错!」
「……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个钢琴老师啊,我经常能在『里乐赘处』看到她。因为她是个美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在看电视上新闻的时候,出现了被害人的照片,我当时就觉得像了……」
真是恐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我倒是觉得,那个被害人,是因为与芝田先生的情感纠葛而被人杀害的!」
「情感纠葛?」
诸井突然说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假设,我有些震惊。
「没错。芝田先生长得很帅,不是吗?为了见他而去他店里按摩的女人多得很!虽然我也是那其中一个。不过,我估计那个钢琴老师也迷上了芝田先生,然后被其他吃醋的女客人给杀了!」
「你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吗?」
「这我又怎么会知道?」
「但你认为芝田先生和那位钢琴老师之间有男女关系,对吧?」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就算两人真是那种关系,我猜芝田先生也不可能过于投入感情的。」
「为什么这么说?」
「他可不敢跟自己老婆造次。他老婆是个有钱人,连『里乐赘处』的开店资金都是他老婆给的……」
自己老婆很有钱,所以不敢忤逆……
芝田的动机找到了。芝田和常客河谷敏子之间有男女关系,想必是河谷敏子要求他与妻子离婚,然后和自己结婚吧。如果真的离婚的话,芝田连饭碗都会丢,前途更是一片惨淡。于是,他才决定杀害敏子。
而诸井知代完全没有考虑过芝田自己就是犯人的可能性,可能是因为当时她就在店里,所以觉得芝田有不在场证明吧。
确实,芝田有不在场证明。但同时,他也有犯案的动机。我向夫妻二人道谢后便离开了。
接下来,我再次造访了纯子工作的酒吧「Noir」。我到达的时候刚过零点,算准了酒吧刚要关门的时间。大晚上的,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开始因为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了。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关门……哎呀,这不是之前的刑警先生吗?」
目送最后四位客人走出店门,穿着和服的老板娘看到了我,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工作到这么晚呀?」
「有些事情,我想要找纯子瞭解一下。」
老板娘有些不高兴,她撇着嘴说道:
「你们警方还在怀疑纯子吗?」
「至少我没有在怀疑她。」
「──咦,为什么?」
「你能叫纯子女士出来一下吗?」
老板娘沉默着点点头,走进了店内。不一会儿,身穿白色长裙的纯子就出现在我面前,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十七号的早上,在睡觉之前,你吃过或喝过什么东西吗?」
「我喝了一点酒。我一直都会在睡前喝一点……」
「只喝了酒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可能,酒里被人下了安眠药?」
「──安眠药?会是谁做这种事……」
「当然是真凶。我认为你是被真凶给嫁祸了。」
她眼睛瞪得很大,在沉默半晌后,才小声对我道了谢。
「但是,想要在酒里下安眠药,必须进入我家才行。我的备用钥匙一直都是自己保管的,没有给过任何人,所以,我觉得不大可能……」
「真的没给过任何人吗?」
「我能肯定。」
「你有没有在下班回到家以后,发现家里有人进入过的迹象?」
「没有发现过。」
犯人偷偷潜入纯子家中的方法暂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检查酒瓶里是否有安眠药。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准备直接回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可以跟你一起过去,把酒瓶借给我检验一下吗?」
「……现在吗?」
「抱歉,我知道现在时间很晚。但我想尽快知道,酒瓶里是否有安眠药的成分。如果现在就去你家拿到酒瓶的话,明天一大早就能立刻交给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朋友检验了。搜查总部大部分的人都倾向于认为你是犯人。所以我想尽快证明,你是被犯人嫁祸的……」
纯子犹豫了片刻后,便下定决心,说道:
「……我明白了。我换衣服需要十五分钟,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话毕,她便提着白色长裙回到了店里。
我便在这条只有醉汉来回走过的深夜马路上静静地等待着。一整天的疲惫感向我侵袭而来。某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中徘徊──你真是太蠢了!我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杂念。
刚好在十五分钟后,纯子便从店里走了出来。她披着一件驼绒的秋季外套,老板娘也跟着走出了店门。
「刑警先生真是个好人。下次你有空的话来我们店里,我给你算半价。」
「不,那样就算是对公务员行贿了……」我苦笑着拒绝了。
纯子叫下了一辆计程车,我们一起坐了进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过话。司机透过后视镜,向我们投来了有些好奇的目光。
在距离自己家约一百米开外的地方,纯子就让司机停下了车。大概是因为自己是独居女性,所以她尽量不想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住处吧。我本想支付打车的费用,不过她对我说:「店里有发给我们计程车券的。」并将其递给了司机。
计程车开走之后,我们便并排走在寂静的夜路上。在到达了纯子家门口后,我开口道:
「我就在门外面等你吧。」
纯子打开门进入房间后,不久便提着一个装有酒瓶的塑胶袋走了出来。我接过袋子后,向她道了谢。
「……不进来喝杯茶再走吗?」
纯子小声地说道。我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如果答应她的话,很可能会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有这种预感。
我跟她道过晚安之后,便独自一人走上了深夜的小路。
第二天一早,在前往设立在管辖区警署的搜查总部之前,我去了一趟在县警内的科学搜查研究所上班的友人家中,把昨晚拿到的酒瓶递给了友人,拜托他道:
「你赶紧帮我调查一下,里面有没有安眠药的成分。」
「啊?一大早的,你在说什么?」友人翻了翻白眼。
「总之拜托了,帮我尽快调查一下。」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去科搜研?难不成,这个是违法的证物……?」
「你别想这么多。只是想让你尽快调查出结果而已。」
「检查证物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你稍微等等吧。」
看着友人不情不愿的表情,我便拿出他不愿提及的丑事作为要挟;当然,作为帮助我的回报,晚饭会请他吃任何他想吃的东西。
「我说你还配做刑警吗!」友人刚开始还负隅顽抗,没过多久便屈服了。
一整天我都处于无法冷静的状态。在傍晚时分,我终于接到了友人打来的电话。
「里面没有检测出安眠药哦。」
「真的吗?」
「真的没有。」
「是吗……谢了。」
「喂,不是说好晚饭想吃什么你都会请的吗?可别忘了哦!」
「……好啊。你就好好考虑考虑吧。」我挂断了电话。
这个结果令我有些丧气,不过,我立刻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就算酒瓶里没有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也并不能代表纯子喝下的酒里一定没有安眠药。有可能是犯人在她喝下酒以后,把掺着安眠药的酒瓶换成了普通的酒瓶。不,她饮用的那种酒的牌子不大常见,因此犯人可能无法事先准备同样的酒瓶。所以犯人可能把瓶内掺有安眠药的酒全部倒掉,仔细清洗之后倒入了等量的其他酒。不是品酒师的纯子,应该很难喝出类似品种的酒之间的差别。
然而,要怎么证明犯人做过这些伪装工作呢?不仅如此,犯人又是怎么进入纯子家中的呢?
到底该如何证明她的清白呢?到底该如何找回她「丢失的不在场证明」呢?
我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美谷钟表店」来。事不宜迟,虽然有些惭愧,但只能借助时乃的推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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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了。凭我的本事,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正确的假设。在烦恼许久之后,只能来这里拜托你了……」
「感谢您如此信任我!」
时乃笑着说。
「我已成功逆转时间──我已经找到了,纯子女士丢失的不在场证明。」
我傻傻地看着她。
「──你已经找到她的不在场证明了吗?」
「是的。当然,我也知道犯人是谁了。」
时乃满不在乎地说道。
「正如您假设的那样,我也认为是纯子女士被灌下了安眠药。至于让她喝下安眠药的方法,因为在十七号的早上,纯子在入睡前只喝过一点酒,因此安眠药只可能被下在了酒瓶里。那么便产生了新的疑问──犯人又是如何进入纯子家中的呢?据纯子所说,她没有把备用钥匙给过其他任何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就不可能有人进得去她的家门。」
「确实是这样。我头疼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不过,您和纯子女士,都忽略了一个可以进入她家里的关键人物。」
「诶,到底是谁?」
「她的姊姊,敏子女士。纯子女士和她是亲姐妹,而纯子女士所居住的地方原本也是敏子女士的家,因此,敏子女士一定也有钥匙。」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是,请等一下。敏子可是被害人啊?为什么她要喂自己的妹妹喝下安眠药呢?」
「因为敏子女士正是犯人的同伙。」
「──同伙?」
「是的,犯人在利用了敏子女士之后,便立刻变脸,将其杀害──不,应该说,杀死敏子女士本来就是犯人的真正计划。」
时乃的推理让我大感意外,我的嘴巴张得很大,一时间忘记合上!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犯人为什么需要让纯子女士喝下安眠药呢?」
「为什么?……因为纯子那天并不一定会睡着。如果她没有睡觉,而是心血来潮外出的话,说不定会被人看见。这样纯子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够成立,犯人也就无法嫁祸于她了。所以犯人才要在酒里掺入安眠药,让她在自己行凶的时候睡着,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的确是犯人的目的。但就算需要让她睡着,掺入的安眠药的量未免也太多了。纯子女士可是从早上六点一直睡到了深夜将近零点,睡了将近十八个小时哦!就算是为了保证自己在行凶的时候,纯子能够睡着,但真的需要让她睡这么久吗?因此,犯人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是的。我回想起纯子女士当时的证词──她在十七号所做过的梦。」
──漂浮在空中,被人抚摸了脸颊、被人按了身体,还被人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这就是梦境的内容。
「对于纯子女士的梦境,我并非像解梦那样,判断梦中的事物所象征的内容,而是有更实际而且具体的解释。漂浮在空中,会不会是现实中她被人搬运的反映呢?也就是说,因为犯人把熟睡中的纯子女士搬去了某个地方,而她在梦中就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了。
「至于第二个梦,『被人抚摸了脸颊』。同为女性,我猜想这代表的是化妆。在脸上涂抹乳霜的时候,的确像是被人抚摸了脸颊。」
我看向时乃像是兔子一般的脸庞。然而,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化妆的迹象。
「难道纯子在被人搬出家门的时候,还被人化了妆吗?我不太明白。」
「那么,我们先看第三个梦。『被人按了身体』,听到这个,您能联想到什么呢?」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
「──是按摩吗?」
时乃笑着点点头。
「是的。而且在与事件相关的人士中,的确有按摩师的存在──『里乐赘处』的店长,芝田和之先生。也就是说,纯子女士的梦境,实际上是自己在熟睡中被人搬出家门、被化了妆、又被人带到『里乐赘处』接受了按摩所作出的反映。正因为如此,所以犯人才需要给她喝下大量的安眠药,以保证她不会在中途醒来。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店长芝田先生一个人。」
「但是,芝田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工夫去做这些事呢?我完全不明白。」
「您不是一度怀疑过,芝田先生就是犯人吗?但是,他有着不在场证明,所以您才把他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芝田先生之所以要让纯子女士睡着,正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正想问他是如何造的不在场证明,突然这时,大脑灵光一闪。
「……原来是这样啊!他是为了在『里乐赘处』里,把纯子伪装成敏子啊!」
「正是如此。接下来我将还原整个事件的全貌:事件前一天,十六号的晚上,趁着纯子女士去酒吧上班的时候,芝田先生偷偷进入了纯子女士的家中,在酒瓶里掺入了大量的安眠药,或是替换了事先准备好的,掺入了安眠药的相同酒瓶。
「十七号淩晨一点前,纯子女士回到了家。她在六点前喝下了掺有安眠药的酒,睡了下去。因为安眠药,所以她比往常睡得更沉。
「芝田先生算好纯子女士睡着的时间,进入了她的家中。他把熟睡中的纯子女士搬上了自己的车子。纯子家的边上不是有个车棚吗?想必他就是把车子停在了车棚里,从客厅的垃圾口将她搬到了车上。加上房子周围有高高的围墙,周围的邻居应该很难有人看到吧。
「芝田先生把纯子女士搬上汽车后,便开车前往敏子女士的公寓。在公寓的停车场,芝田先生把敏子女士叫了过来,让她给熟睡的纯子女士化上了与自己一样的妆容。姊妹俩长相本来就很相似,再加上敏子女士自己擅长化妆,因此化完妆后的纯子女士看上去和敏子几乎一模一样。敏子女士在事件里作为同伙的主要职责,一是给芝田先生纯子家中的钥匙,二是给纯子女士化上跟自己相同的妆容。」
「芝田让她做这些,难道敏子不会觉得奇怪吗?」
「正如您之前推测的那样,对敏子女士来说,她的目的是让芝田先生离婚,和自己结婚。而芝田先生告诉敏子女士的,便是杀害自己妻子的计划──如果你想要和我结婚,就去杀了我的妻子吧。这样,你就需要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把你的妹妹弄睡着之后再化上和你一样的妆,装作你来我的店里按摩,你趁着这段时间去杀了我的妻子……想必芝田先生就是这么欺骗敏子女士的吧。」
说到这,时乃的表情有些阴沉。
「……接着,芝田先生把纯子女士安置在车中,跟着敏子女士去了她位于六楼的公寓内,并在音乐教室里杀害了她。这时,他先是揪着敏子女士的头多次撞击三角钢琴的边角后,又拽下窗帘的流苏勒死了她,这么做是为了让人坚信,杀人事件发生的第一现场就是音乐教室。对于敏子女士来说,她始终认为自己是芝田先生的同伙,做梦都没想到,芝田先生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杀死自己。杀人事件发生的真正时间,应该是在上午的九点至九点半之间。」
警方所推测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至正午,所以九点至九点半被杀,与解剖结果是一致的。
「接下来,芝田先生便开着车,把熟睡的纯子女士载到了『里乐赘处』。他把车子停在旁边的停车场,把纯子女士搬到了店里的按摩室里。按摩店位于大楼的一楼,有被人看到的风险,所以芝田先生可能把她藏在纸箱中,伪装成按摩器具,并用手推车搬运到了店里。此时还没有开店,因此新人田川先生此时还没上班,不必担心会被他看见。接下来,他脱下纯子女士的睡衣,给她换上了按摩店客人所穿的衣服。当田川先生来上班之后,芝田先生便和他抱怨敏子女士在开店之前就已经来了,于是,十点至十点半之间,芝田先生在按摩室内,装作给纯子女士按摩。十点半之后,田川先生又给熟睡的纯子女士──而他认为自己眼前的人是敏子女士──按摩了二十分钟。」
我回想起田川先生的证词──「不知是不是按摩很舒服,河谷女士一直睡得很沉。」
「按摩中睡着的客人不在少数,所以田川先生也没有察觉出异样。而且纯子女士经过了化妆,看起来跟敏子女士一模一样。最后的十分钟,按摩师重新换回了芝田先生。而这次,芝田先生把纯子女士藏在了床下,因为床单几乎垂到地面,因此藏在床下的纯子女士没有被发现。接下来,他装成一副已经送敏子女士离开的假象。『里乐赘处』没有专门的收银人员,田川先生当时又在其他房间替其他客人按摩,所以芝田先生不用担心自己的伪装会被戳穿。
「在那之后,直到警方推测的敏子女士死亡时间的下限之间,芝田先生一直在按摩店内工作。这样田川先生和其他客人就能够证明他一直没离开过店内。又因为被害人的现场状况,证明第一现场一定是在敏子女士的公寓,所以芝田先生是不可能在按摩店杀害敏子女士后,再把她的尸体搬到公寓里去的;同时,短短的二十分钟也不够芝田先生从按摩店赶到公寓,进行杀人后再赶回来。这样一来,芝田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便能够成立了。
「在这段时间内,熟睡的纯子女士一直都被藏在按摩室的床下。所以才会有她的第四个梦境──被人关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里。这也是现实对于梦境的反射。
「晚上,在关店之后,芝田先生这才把纯子女士脸上的的化妆洗去,给她穿上睡衣,把她搬回了自己家。当然,他在离开前让纯子女士的手和睡衣的袖口沾上敏子女士的血迹,让她以为是自己的梦游症发作。此时距离行凶已经好几个小时,采集的血液应该早已风干,因此芝田事先在血液里加入了可以抵抗凝固的柠檬酸钠。如果警方能够检验纯子女士身上的血迹,想必能在其中发现柠檬酸钠的成分,不过芝田有自信,纯子一定会把自己手洗干净、把睡衣扔掉的。沾上血液的工作说到底,只是为了在精神上逼迫纯子女士,让她认为自己是犯人,并且陷入自责情绪的手段而已。至于纯子女士有梦游病史,应该是从敏子女士那里听说的吧。
「也就是说,芝田先生的犯罪计划其实是有双层结构的:第一层,是趁着纯子女士睡着的时候行凶,让她没有不在场证明,以此嫁祸给她;第二层,是利用熟睡的纯子女士,将其伪装成敏子女士,以混淆敏子女士的死亡时间,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了混淆敏子女士的死亡时间,尸体被发现得越晚越好,所以芝田先生特意选择了敏子女士没有课的那天作案,那天不会有任何人来公寓找她。」
芝田被顺利逮捕了。警方在「里乐赘处」的按摩室床下发现了纯子的指纹,因此证明了她曾经被藏在那里。当警方把证据放在芝田眼前后,他没过多久就全部招供了。
杀人动机正如我猜想的那样。与他有男女关系的敏子,逼着他和妻子离婚后和她结婚,因此自己才动手杀了她。行凶的具体细节,正如时乃所推理的那样,也让我越来越震惊于她的推理才能。想要和她交往的男性,一定要抱着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觉悟才行。
顺带一提,我和纯子之间也没有后续的发展。因为我得知,她是有意中人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