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监首日──
「请听听老夫的罪过。」
冷不防如此开口的,是嘴上的八字胡又白又浓密的异国老人,年纪应该有超过七十岁。
他用不算很流畅的日文自称叫加诺。
「起初老夫是因为在这国家没钱吃饭,于是干了几桩简单的车内窃盗。老夫从以前就唯独手脚还算灵活,在祖国是靠修理机械糊口的。所以……刚才讲到哪了?哦对,后来有一天在熟人怂恿下,老夫干起了比较赚钱的勾当。事情不难,只要趁着半夜去高级住宅区走一趟,找辆看起来值钱的车子稍微借来卖到国外去就行了。当然组织上头有老板,卖来的钱大半都是那边拿走,但即便如此,剩下到老夫手头的钱依然不少……呃不,抱歉。」
加诺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把过去的赚钱勾当越讲越愉快,顿时感到惭愧地咳了一下。
「老夫永远不会忘记,就在第四次工作的夜晚。那天老夫一样顺利解开车门锁,和同伴一起坐进车内。当天是轮到老夫负责驾驶……而就在这时,车子的主人听到声音,从家里跑出来看,害老夫急得马上让车子起步了。然后那车主……唉,老夫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到那种地步。没错,他竟然张开双手挡到紧急起步的车子前方,结果……」
加诺的右手拳头用力捶打左手手心。
「撞个正着,当场毙命了。那男人被撞飞了五公尺以上,身体就像扭成奇怪方向的人偶一样瘫软地摔在地上滚动。老夫驾驶的车子也撞到电线杆,变得无法行驶。当然也就卖不了钱了。老夫自己则是在车祸冲撞的当下整张脸撞在挡风玻璃上,意识变得模模糊糊,只能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些年轻的工作伙伴们匆匆下车逃走的模样。简单讲,就是他们丢下了咱这个老糊涂。日本警察很勤快,老夫没多久就被赶到现场的警察抓到,送上法庭。就这样,加诺这个男人的人生便结束了。而且因为那场车祸,老夫也失去了右眼。」
他缓缓摘下自己的右边眼球,放在手掌上给我们看。简直像个动作熟练的魔术师。
「这眼睛已经啥也看不见了,不过……唉,即便如此,直到今日老夫依然每天晚上都会看见……被老夫撞死的那个男人。就在这眼睛里……什么话也不说地默默站着。像个人偶一样。不管老夫怎么道歉、怎么忏悔、怎么后悔,他都不会消失……回头想想,这或许是老夫当年舍弃了即将灭亡的祖国,胆小地选择逃亡所应受的惩罚吧。假如有一天祖国得以重建,老夫真希望有生之年能用这双脚再一次踏在故乡的土地……虽是这么想……但恐怕无望了吧。」
加诺用左眼望着放在手掌上的右眼,深深叹息。
他就这么陷入沉默。看来他的自白已经结束了。
「呃……感觉真是一段相当壮烈的人生。谢谢你说给我们听。你今晚一定可以睡得很好的。」
坐在加诺旁边的男子慰劳他似地如此表示。
「是啊,就在刚才,你的罪已经被净化了。没错。」
「对,而且你都献上那个右眼了,受害者肯定也会原谅你啦。」
在男子的那句话起头下,其他参加者也对加诺敷衍地安慰了几句。
好啦,下一个换谁发言?
我偷偷窥探其他人的状况。
在这间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有十二张椅子朝内摆成一个圆形,十二名男子坐在上面。
加诺是其中之一。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男人们接着轮流讲起关于自身的事情。
有的像加诺一样表白自己的罪状。
有的谈起最近在人际关系上的烦恼。
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处站着一名女性监狱警卫,默默监视我们团体心理治疗。
没错,这是一场团体心理治疗。
大家聚在一起面对面,表白各自的烦恼或罪过,并互相安慰。虽然我因为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太清楚,但据说每个礼拜都会在这房间举行的样子。
「那么下一个可以轮到我讲吗?」
接着举手的是坐在我左边的男子。
身材瘦瘦高高,有点驼背。
发型绝妙而奇异。
「我啊,也有杀过人。不过跟加诺先生的状况不太一样。我是在自己的期望下那么做的。」
「一个人吗?」
对于如此冲击性的自白大家却不为所动,不知是谁开口如此询问。
你杀掉的是一个人吗?
男子回答:
「九十九个人。」
虽然没人发出声音,但在场的人都明显动摇起来。
「唬烂。」
一名手臂刺青的魁梧男子稍微呛了一句。
「不过没关系。在这里炫耀犯罪就跟打招呼没两样。然后呢,你希望透过告白自己的罪过以获得原谅就是了。」
「没那种事!我单纯只是希望让大家知道这件事而已。希望大家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是个多么无可原谅又无药可救的人。这场团体治疗也只是陪人来参加看看罢了。完毕。」
自称杀过九十九人的男子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自己的话题。
现场呈现一片尴尬的沉默。
真伤脑筋啊。
我从摺叠椅后面偷偷拉了一下男子的衣袖,压低声音对他窃语:
「喂,小泣,你再怎么说也灌水灌太多了吧?虽然是有讲好要演得稍微有个样子,但凡事都该有个限度啊。」
听到我如此小声抗议,男子──哀野泣似乎很愉快地咧嘴一笑:
「我的服务精神过头了?」
真受不了这个人……
「那边的小哥又是如何?」
正当我懊恼抱头的时候,刺青男子接着对我如此搭话。看来他把原本放在小泣身上的注意力顺势移转到我身上来了。
「我吗?」
「你从刚才就半句话都不吭啊。我瞧你应该还很年轻,但是却特地半途参加这个聚会,可见你心中也抱着什么烦恼吧?」
「呃……」
「你讲讲看吧。这里就是为此准备的场所。」
「没错,用不着客气。不管什么内容大家都愿意听的。」
「加油!」
大家见我陷入沉思,纷纷为我送上激励的话语。
我不禁再次感到在意,对站在阴影中的狱警又偷瞄了一眼。
对方似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那么……我就讲一件事。」
几经思索后,我索性尝试把一直深藏心中的秘密讲出来看看:
「我──其实曾经死过。」
「你是说类似出车祸而意识昏迷,徘徊生死边缘之类的?」
「不,是真的死亡过。好几次。」
现场顿时充满温暖的笑容。
「我被杀掉过好几次、好几次,每次又会复活过来──」
「是喔是喔,那可真辛苦啊。然后呢?我好奇问一下,地狱是怎么样的地方?在天堂也有Wi─Fi可以上网吗?」
刺青男一脸愉快地前后摇晃着椅子。
「请等等!我是真的很烦恼啊!相信我!」
我忍不住从椅子站起来,拍打自己胸口。
结果有只手轻轻地放到我肩膀上。
「哎呀~阿朔,你太棒啦。我的第一百名牺牲者就决定是你了!」
「连小泣也不信!」
就在这时,萤光灯「啪!」一声点亮,让房间骤然明亮。
时间到。
团体治疗结束了。
「哈~最后让我笑了一场啦~」
参加者打着呵欠陆续离开房间。
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排成圆圈。
也罢,我本来就不觉得有人会相信。
我只是想说反正会被当成笑话,所以试着讲讲看而已。
然而心中最深的苦恼却这样被人嘲笑,即便是演技也会让人有点沮丧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小泣拍了一下我的背。
「监狱的心理治疗,真是一场不错的经验呢。应该可以活用到漫画题材上。好啦,阿朔,我们也走吧。」
「呃、嗯……」
离开房间之前,我最后再次转头看向房间角落的女性狱警──不,莉莉忒雅。
她姿势极为端正地站在那里,用一对彷佛不放过世上任何一丝不正行为的干练眼眸看着我。
我只透过表情对那样的莉莉忒雅表示。
──莉莉忒雅,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没关系啦。
结果她也只透过眼神回应。
──朔也大人,居然在这种场合把自己体质的事情讲出来,请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抱歉。我莫名被气氛感染啦。
最后,咱们家的助手莉莉忒雅动了一下她艳丽的双唇:
「好笨的人。」
(插图009)
□
从这场奇妙的团体心理治疗往前回溯约半天。
这天,我与莉莉忒雅在更前一天来到了位于东北某县的温泉旅馆。
那是在漫画家朋友哀野泣,也就是小泣的邀请下一同前来的。
然后在这趟旅行中不知是否该说不出所料,我们又被卷入了一桩事件中。
虽然那也是一桩相当累人的事件,但毕竟不是这次的主题,姑且就略过详细内容了。
总之发生许多状况总算解决了事件──当我们隔天在旅馆前讨论要打道回府的时候……
从上空忽然出现一架直升机,降落到我们眼前。
我连惊讶都还来不及,就从机上出现了几名壮硕的男子,一声招呼也不打便对我表示:
「你是追月朔也吧。请你现在立刻跟我们来。」
「请问你们是?」
「我们会在机上跟你说明。要是不快点,漫吕木也会性命不保。」
虽然还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对方提出这个名字,我就无从拒绝了。
简单讲就是名为征求协助的实质绑架。
要前往的目的地──据说是北海道。
我作梦也没想到来北方旅行竟然会被带往更北方的地区。
移动途中,主要向我说明状况的是那些男人之中看起来最年长的一名西装男子。
「敝姓吾植,是沃尔夫小队的队长。」
「沃尔夫……狼?」
「这是在警察机关内编制的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对策小组。专门追捕七只小羊。」
「哦哦,原来是警方的人。所以你们才会知道漫吕木先生。」
「毕竟他也是我们的成员。」
「什么!?」
直升机上的其他男人们似乎全都是沃尔夫小队的成员。
「这架直升机的目的地是屈斜路监狱。漫吕木现在被关在那里。」
「监狱?请问他做什么坏事被抓了吗?明明是刑警?」
「是啊,不过他是被费莉塞特抓的。」
「那不就是那七人之中的……」
「你果然在某种程度上详知内幕。或许该说不愧是追月断也的儿子吧。」
「吾植先生也认识我老爸?」
「虽然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是在这边的世界想要不认识他还比较难啊。」
这边的世界──那是指台面上的世界?还是台面下?
「不过现在那不是重点。问题在于屈斜路监狱。那地方现在被费莉塞特从内部完全封锁了。」
「监狱被封锁?」
那种事情究竟要怎么办到?
「对方似乎掌控了监狱的内部系统,谁都无法进去,谁也都无法出来。」
以一座监狱来说,「谁都无法出来」好像应该是值得夸奖的事情才对,但现在想必不是那样的问题吧。
「目前法务省尚无法将这样的丑事公开,因此对报导机关做了管制措施。」
「毕竟要是监狱遭到劫持这种事情被世人知道,简直会把面子都丢光啦。」
「然而那也是迟早的问题。因此我们为了尽早夺回监狱而展开了行动。」
听起来沃尔夫小队也在各方面被逼急了。
所以才会用这样强硬的手段把我带上直升机的吧。
「本来漫吕木是为了从那家伙口中问出情报而前往那座监狱的……」
「哦哦,然后就被关在里面了。」
「至于费莉塞特提出的要求只有一点:把追月断也的儿子──追月朔也带过来。」
我不自觉咽了一下喉咙。
「我吗?为什么?」
「不知道。那家伙透过委托狱方人员传话的方式与我们警察取得联络,但始终只有主张一点──总之把人带过来,要讲的事情当面再讲。」
「我该不会要被碎尸万段吧……」
因为我在到处调查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吗?
还是说,对方经由夏露蒂娜之类的管道得知我的体质并产生了兴趣?
「那家伙过去与各国军队交锋,是个能够将对手一一歼灭或击退的强者。只要对方有那意思,想要把你一个人如何处理掉都是易如反掌吧。」
「请别吓我啊。」
不过像这样重新复习对方的经历──或者说犯罪史?──就能明白费莉塞特为什么会名列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之一了。
那样的对手如今指名道姓要与我见面。
老实说,这时候的我有够忐忑不安。
虽然知道自己迟早必须与对方见面,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现况下,唯有费莉塞特看上的人物才能获准穿过监狱大门,不过既然是对方亲自指名的你,应该就能潜入其中。当然,我们也有好几度尝试从外侧入侵,然而屈斜路监狱是个无论从内或外都难攻不破的场所。假如要硬拼,光是事前准备就必须消耗大量时间、费用以及性命。」
不过现在回头想想,与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扯上关系的事情,至今没有一次是不突然的。
他们不会像露营场的接送人一样好心等待我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么答案自是不用说。
「我明白了。请让我去吧。」
接着经过几个小时,以直线距离来算大约飞行了五百公里。
沃尔夫小队的一人忽然指向窗外表示:「看见了。」
于是我和莉莉忒雅脸贴着脸望向窗外,见到下方一片宏伟的大自然全景。
映出蓝天的湖面。
是屈斜路湖。
在湖的中央附近,有一座异样的圆顶建筑坐镇在那里。
底下是一座湖中岛,现在被当成圆顶建筑的地基。
由于没有其他可以拿来比较参考的东西,光靠目测有点难以判断它实际的巨大程度。
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时,吾植先生用莫名认真的语气说道:
「那边可以看见的就是屈斜路(KutsuSyaRo)……不,通称夏洛克(Sya-rokku)监狱。」
瞧他讲得像个风趣的观光导游一样。
□
「欢迎远道而来。您就是追月朔也先生吧?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在铁栅栏内侧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一名年轻的男性狱警。
「我是这里的监狱警卫,敝姓妻木。」
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明显憔悴。大概是因为在遭到封锁的监狱中每天处于极限状态的缘故。
「我这就带您前往费莉塞特的地方。」
简短问候一结束,他便走在前头为我们带路。
长长的走廊不断延续。因为有一点弯曲的关系,看不到前方的终点。莫名有种压迫感。
地板整面都是玻璃材质,看起来彷佛绽放白光。不,应该是真的在底下埋有照明灯具。因此相对地在天花板看不到什么俗气的萤光灯之类,整体设计得相当讲究。
「既然正面大门会顺利打开,让各位能够像这样进到里面来,便证明了费莉塞特想招待的人物确实是各位不会错。」
「……但愿对方会看上我们啦。」
至于沃尔夫小队那些人嘛,他们把我们送到这里后就马上掉头离开了。虽然有种把事情都丢给我们的感觉,但毕竟费莉塞特不允许他们访问,因此这也是不得已的。
「呃,妻木先生,从刚才一路走过来我就在想了,这地方该怎么说呢?感觉不太像是监狱。不知该说很现代……或者甚至有点近未来的感觉。」
「因为这地方是五年前才刚建好的,而且当初的设计概念就是那样没错。充满未来感。」
「未来、是吗?」
老实说,以监狱的设计概念来讲有点让人不太明白。
「就趁这机会让我为各位介绍一下吧。这地方叫屈斜路监狱,是建筑于屈斜路湖上的圆顶设施,也是日本最先进且最巨大的监狱。进出路径唯有西侧那座与湖岸相连的桥。除此之外就只能像各位一样经由空路,或者靠小艇之类经由水路了。」
他表示整座湖到处都有设置严密的监视系统。
意思应该就是说休想轻易越狱吧。
不管怎么说,总之我明白这里似乎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监狱。
听着妻木先生介绍的同时,我们穿过了好几道戒备森严的门。
「各位,请往这边走。」
妻木先生动作熟练地打开最后一道门。
里面是一间莫名宽敞而空旷的房间。
不只这样,无论地板、墙壁或天花板全都是平滑的纯白色。或许这样比喻很奇怪,但感觉就像传统能剧中戴的面具一样。房内没有什么能够当成参考点的东西,导致距离感有点错乱。
漫吕木薰太就在这样一间房间中。
他一脸无聊地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不过一见到我和莉莉忒雅便当场跳了起来。
「总算来了!」
「漫吕木先生,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受不了。」
「整座设施都被封锁起来,我也无能为力啊。」
「你看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或者应该说,脸色甚至比平常还好。
「漫吕木大人,很高兴见到你平安无事。」
「托福啦。我被监禁在这里三天……每天固定时间都会有人送餐食来嘛。」
连胡子都会让我剃,简直是VIP待遇了──漫吕木如此反讽着。
「你平常生活是过得多不正常啦……话说回来,这次突然被叫过来害我吓一大跳啊。」
「关于这点真的很抱歉……把你也拖累了。」
「呃不,毕竟这次的对手很特殊嘛……再说,对方是指名道姓要叫我过来的对吧?那么我就不是被拖累,而是当事人啦。」
「由于事态紧急,警方也没有余力做准备工作。但尽管如此还是只花三天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可见上头那些人也多少努力了一下。」
「事情原委我已经听说了。漫吕木先生升迁了是吧?」
「我只是被硬塞到对策小组而已啦。薪水没变,而且特别津贴还在交涉中……呃,现在重点不是这个啦。我说朔也……」
「嗯?」
漫吕木一脸狐疑地看向我左边。
这里要先讲一下,莉莉忒雅站在我右边,而妻木先生则是在房间入口旁。
「莉莉忒雅是助手所以跟你一起到这里来了。这点我可以理解。但这个男人又是谁?」
他说着,伸手指向站在我左边的人物。
对了。关于这点我还必须说明一下啊。
「哦哦……这个人是──」
「初次见面。」
我才开口就被打断。
「敝姓哀野,是朔也老师的实习助手。漫吕木刑警,还请多多关照。」
小泣捏起漫吕木指向自己的指尖上下摇晃。那是当成在握手吗?
「实习助手……?朔也你啊,又多雇用了一个人?明明只是刚出道的半吊子就这么嚣张。」
「呃……这要说是期间限定的一日体验嘛……或者说形势使然……」
我们在东北那桩事件结束后就紧接着被赶上直升机,但万万没想到──吾植先生匆忙之中,居然让当时跟我在一起的小泣也坐上来了。
我完全没有时间说明小泣是局外人,跟这次的事情没有半点瓜葛。而小泣就这么被误以为是我的助手,听到了一堆本来禁止外传的情报。
至于他本人倒也不晓得为什么,对这状况一直乐在其中。到现在还看起来像是被卷入一场意外冒险之中而兴奋不已的样子。
就在这种紧急状况的一片混乱之中,到头来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小泣当成我的助手之一了。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总觉得应该不太好吧。
「做为一名助手,我会好好取材……呃不对,好好学习侦探的工作。话说回来,这里就是屈斜路监狱啊。我虽然有听过传闻,但真是个厉害的地方!」
我看这人八成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寻找漫画题材吧。
「言归正传,那位把老师叫到这里来的费莉塞特在哪里呢?对方是现在把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之一吧?我巴不得能够亲眼瞧瞧对方长什么样子!但这里好像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会不会是关在其他牢房?」
正如小泣所说,这房间中看不到其他人影,也感觉不到气息。
唯独在房间中央有用透明玻璃隔出一块四方型空间,里面摆了一颗直径约一公尺的球体而已。
那究竟是啥?装饰品吗?
「这房间的主人一直都在那里啦。」
「呃?什么意思?」
就在我听见漫吕木这句似有深意的发言而准备转回头的时候,那颗神秘球体忽然当着我眼前开始变形。
「哇啊啊啊……!居然变形了!」
「瞧朔也这反应,简直就像看见三天前的自己。」漫吕木说道。
几秒钟后,我眼前出现了一具拥有双手双脚的人型机器人。变化简直就在转眼之间。
而且巨大得让人必须抬头仰望的程度。
我忍不住问漫吕木:
「喂,难道费莉塞特……不是人类?」
「似乎是机器人喔。」
「是机器人呢~」小泣说。
「原来是机器呀。」莉莉忒雅说。
「很惊讶对吧?而且据说还是结合了一大堆科技精华的特制品。」
「……懂了。」
掌控整座监狱的内部系统──
实际上并非人类的费莉塞特确实有可能办到这点。
「欢迎莅临夏洛克监狱。」
这就是费莉塞特发出的第一声。充满无机质感而低沉,宛如透过软体程式发出来的机械声音。
「我就是费莉塞特。回归者(Revenant)……不,追月朔也。好久不见。」
「……回归者?」
「别在意。那只是我从以前擅自这么称呼你而已。」
「从以前?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吧?」
而且它刚才还说了──好久不见。
「哦哦,抱歉。过去只是我单方面看着你而已,你并不认识我。」
看着?
「那是我被收监到这里来之前的事情。我利用全世界的网路,能够潜入各个地方的摄影机。然后你是断也的儿子,我同样透过镜头一直在观察你。」
原来我一直被看着吗?
这种事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但总之我明白了,费莉塞特似乎也知道关于我体质的事情。
「意思说费莉塞特是因为偷窥而被老爸抓的?」
哔吭哔吭哔吭。
从费莉塞特的身体忽然发出奇妙的蜂鸣器声响。
这是什么?
我忍不住窥视漫吕木的反应,但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应该是在笑吧?我猜啦。」
小泣说着,走到我旁边。
「哇~……这就是传闻中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之一啊。我第一次看到。」
他仰望着费莉塞特,感慨万千地如此表示。那废话,要是他本来就见过对方,我才要吓一跳呢。
「初次见面,费莉塞特……小姐吗?我叫哀野泣。」
小泣感觉战战兢兢地对费莉塞特搭话。而费莉塞特彷佛在观察那样的小泣般,默默望了他几秒。
「……初次见面,是吗?说得也对。请多指教了,名字奇特的人。」
「太棒啦,阿朔!我们对话成立了!」
瞧他开心成那样。
「嗯嗯,恭喜你啰,小泣。我有听到了,所以拜托你先退下吧……咳!呃……言归正传,费莉塞特有事找我对吧?」
「很抱歉还让你大老远跑这一趟。请恕我在牢笼中问候了。虽然我很想出去外面跟你握个手,但这座玻璃笼子似乎是专门为我特别订制的。无论实体或电波都会遭到阻隔。要说在这里唯一的乐趣,大概只有每个月配发一次的新闻报纸吧。」
这与其说牢笼还比较像个玻璃柜,不过我看着费莉塞特所处的状态,心中顿时浮现新的疑问。
「费莉塞特不是掌控了监狱的设施系统,把这里封锁起来了吗?那为什么不顺便让自己恢复自由之身?」
「会有这样的意见很正常,不过这是由于目前比起我本身的自由,还有其他必须优先解决的事情。在二者选一的结果下,就是现在你看见的状况了。」
「可不可以麻烦说明得浅显易懂些?」
「我确实掌控了这里的内部系统。借由将体内大部分的奈米机械散布到设施内,改写了一部分的软体程式。」
奈米机器──我有听过似乎是肉眼无法看见的极小机械。原来那种东西真的存在。
「奈米机械是什么时候放出去的?这玻璃柜不是会完全阻隔吗?」
「很简单。就是我最初被移送到这里,并收容到这个牢笼之前的移动路上,我把它们撒出去,潜伏起来。接下来只要别让人类察觉,花上漫长的时间偷偷准备就行了。」
那可真是考验耐心。
「然而光是如此就让我把奈米机械都耗尽了。也因为这样,没有余力处理这间牢笼。不过就像刚才说的,这对我而言并非急务。现在重要的是你,断也的儿子。我希望把你找来这里,帮忙弄清楚一件事。」
「弄清楚一件事……这就是找我来的理由。难不成是要向我委托工作?」
即使内心忐忑不安,但我依然尽可能摆出强势的态度。
费莉塞特对于我这句半开玩笑的逞强发言丝毫不以为意,用严肃的语调回应:
「没错,你就当成是委托吧。有起事件希望你务必帮我调查看看。」
「……认真的?」
「你跟断也一样在当侦探不是吗?我在报纸上也有看到你的名字。」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接受过什么采访,该不会是关于老爸丧命──被众人以为丧命的那起飞航事故的报导吧?
「我的确在当侦探没错……但拿我跟老爸比较应该没好事喔?」
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想委托侦探调查?
这是要考验我吗?
「我希望你帮忙解决发生于这座监狱中的一桩、我妹妹多妮雅与人类之间的殉情事件。」
「殉情?或者说,呃?妹妹?」
我的脑袋一时之间难以理解它这句话。
「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有很多弟妹。多妮雅便是其中之一。」
「费莉塞特的妹妹……意思说这座监狱里还有其他相同的机器人吗?」
「这座屈斜路监狱中有许多称为自动劳工(auto-worker)的专用仿生人。据说是为了在将来广泛普及到社会上成为替代人类的劳动力,测试性导入到这里运用的。」
「哗~还真如设计概念一样先进啊。」
没想到科技居然已经进步到这种程度了。
「虽然我刚才用『妹妹』这个词表现,但实际上除了基础理论共通之外,我们之间并没有关联性。她的外观既不像我这般迷人,也没有搭载便利的破坏兵器。他们只是外观与人类相比毫不逊色,且能够沟通的和平机器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迷人?我分不清他究竟讲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然后,那位妹妹多妮雅小姐……跟人殉情了?」
「一名受刑人与一具自动劳工死亡了。」
「自动劳工死亡……意思说遭到破坏吗?」
「他们两人是以互相夺走对方性命的方式丧命。关于多妮雅的状况,她的躯体自是不用说,据说连掌管人工智能(AI)的脑部零件,都被破坏到无法修理的程度。」
「还真悲壮……所以说是殉情……吗?」
「没错,自古以来人类与心上人互相断送性命的行为──殉情。也就是『品川殉情』、『曾根崎殉情』、『殉情天网岛』的那个殉情。」
这机器人对于人类的古典文学作品莫名精通啊。
「一同殉情的那位人类呢?」
「据说是叫轮寒露的受刑人。你等会叫那边的狱警拿照片给你看吧。」
于是我瞄了一下妻木先生,结果他对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为什么会是人类和机器人?难道他们曾经相思相爱吗?」
「我明白你感到惊讶的心情,但这次的问题不在那里。」
「怎么说?」
「重点在于多妮雅杀害了人类。这点令我无法相信,总觉得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真相。」
「无法相信的理由是?」
「很简单。因为就原则上来讲,我的弟妹们是无法杀害人类的。」
「原则?」
「你有听过『机器人三大原则』吗?」
「好像有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那是作家以撒•艾西莫夫在自身小说中所提倡的法则。由顾虑人类安全、服从人类以及机器人的自我防卫这三条所构成。」
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亦不得对危害人类之事物视而不见。
第二条:不抵触第一条之前提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第三条: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条之前提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这些原则透过程式被烙印在每具机器人脑中。也就是说多妮雅照理来讲不可能杀害轮寒露才对。」
「等等,那费莉塞特是如何杀害那么多人类的?」
「朔也,你最好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三原则并不适用于我──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它若无其事地讲出了可怕的事实。
也就是说,应该把费莉塞特当成不同种类的存在来思考比较好。
「好啦,我知道了。不过多妮雅理应不可能杀人……却有一名人类遭到杀害是吧?意思说费莉塞特想主张有哪位人类的第三者杀掉了轮寒露?」
「我认为也有那样的可能性。然而监狱方却想主张这起事件只是一桩不幸的意外事故,或者总结为自动劳工的故障,试图草草把事件处理掉。」
「所谓意外事故,例如挥动手臂时不巧撞到对方的头,结果不小心杀掉了之类?」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发生那样的状况时,自动安全机制就会立刻启动。」
「这样喔。那么就是由于这项说法讲不通,所以认为原因应该是故障?也就是说轮寒露单方面想要破坏多妮雅而袭击她,结果却导致故障让自己意外遭受反击,最后两败俱伤了?」
「又或者是故障造成安全机制没有发挥效用──总之这里的典狱长肯定正在编造这类的剧本吧。」
太惊讶了。
居然真的是一项正经的调查委托。
没想到一名罪人──而且还是可能名留历史的大罪人,会在监狱中对侦探提出委托。
「我认为这是狱方组织性隐蔽真相的行为。」
「才没有隐蔽什么真相!」
这时突然传来怒吼声。
我转头一看,发现房间门被打开,不知不觉间有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
但比起他突然现身,他身上那套花俏的萝卜色西装更是让我惊讶。
「妻木先生,这位是?」
「这位是马路都典狱长。」
原来如此。也就是这座屈斜路监狱的负责人。
「典狱长,这位是侦探追月朔也……」
「哼,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啊。该不会搞错人了吧?」
典狱长不听妻木先生讲完就打断他,对我如此批判。
「呃不,吾植先生也说过这位毫无疑问就是追月朔也本人。而且费莉塞特也像这样把他招待到里面来了……」
「这台破铜烂铁不惜引发这么夸张的事态要求找来的人物,竟然是这种小鬼头。而且还偏偏挑在我任期中搞出这么严重的事件。」
典狱长表现出非常典型的傲慢态度。不过或许要当监狱的典狱长就是需要这样强势吧。
「喂,侦探,应该用不着我说吧?这起事件无论对内对外都不准泄漏。屈斜路监狱竟然接受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所提出的要求──这种丑事绝对不许流传给国内外任何人知道。一定要秘密处理掉。」
居然能够彻头彻尾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到这种程度,反倒让人不禁佩服啊。
「马路都典狱长,你还是老样子感觉血压很高。小心不要眼一翻就送命啦。」
至于费莉塞特则是即便被骂成破铜烂铁也始终态度冷静。
「不用你管!等事情结束后看我这次真的把你给拆了。换句话说就是执行死刑。如何?被当成人类一样接受制裁,你可高兴了吧?」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那么我也在此向你约定,在执行死刑之前我会先把你给炸死。」
「呃~」
我看典狱长跟费莉塞特这场舌战似乎会拖很久,于是轻轻举手打断他们。
「典狱长先生,你刚才主张并没有隐蔽什么真相,请问是什么意思?」
结果典狱长彷佛回想起来似地用力睁大眼睛。
「没错!那是由于自动劳工发生故障造成的一桩不幸意外。而且……」
「而且?」
「而且殉情的现场是间密室啊!」
来了。
密室啊──
我忍不住仰头。
「假如现场有第三者,发现遗体的同时应该就能当场找到凶手了。可是现场没有其他人!难道你要说凶手从密室中一溜烟消失了吗!」
「现在就是包含这点在内,要请这位侦探好好调查呀。根据调查得出的结果,搞不好会变成一桩人类杀掉人类的一般杀人事件喔。」
「监、监狱中发生杀人事件……我绝不承认有这种事情!」
确实,要是被挖掘出那种事情,当典狱长的肯定会非常尴尬。
「放心把,典狱长。我并没有要把你或这座监狱营私舞弊的行为爆料出来的意思。我仅是想要知道关于妹妹死亡的真相。你只要别碍事,默默旁观就行了。」
「不要讲得好像真有营私舞弊一样!哼……仅是想要知道。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没错。」
「……那就随便你们。当然,只要你达成了目的就要立刻归还系统控制权,明白了吗?」
「一言为定。」
或许听到这回应而感到些许满意了,典狱长转身退到墙边。
然而接着又换成漫吕木抗议起来:
「我才想说你为何要找朔也来,居然是为了这种事。那根本不用找侦探,叫个电器行过来就行了吧?」
看来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听说了对方的目的。
「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费莉塞特始终冷静表示:
「对亲友的死感到怀疑,希望能得知真相──这应该是很稀松平常的感情吧?」
相当率直的一句话。正因为用机械声音讲出来,更加令人心有感触。
「漫吕木先生,没关系的。对方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把我叫来,可见是真心希望知道真相吧。更何况,就像聘雇律师一样,任谁都有雇用侦探的权力。然后,酬劳呢?」
机械和人类之间继续在这里漫无主题地问答下去也没意义,因此我决定暂时按照正常流程往下讨论。
「假设我达成了这项委托,对我有什么好处?」
「等你解决后,我就告诉你关于令尊──追月断也的情报。」
「关于老爸……?」
「朔也,你听了可别惊讶喔!」
漫吕木不知为何一副自豪地说道:
「据这家伙说,那个人还活着啊!」
「噢,这样喔。」
「……你都不惊讶?」
一下叫我别惊讶一下又希望我惊讶,到底怎样啦?
「我有惊讶啊,当然。可是……对吧?」
我看向莉莉忒雅。
「是的,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断也大人已经离世。」
「就是这样。单纯的心愿现在化为确信,虽然多少有让我感到冲击啦。但同时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
我还是有点松一口气了。
原来如此。他还活着。
「哼,真古怪的父子关系。」
「常有人这么说。」
「总之就是这样,追月朔也。做为报酬,就告诉你我费莉塞特所知道的事情吧。」
「那是很感激啦,但我有个问题。你在这个透明玻璃箱中是如何得知老爸还活着的事情?不是说这东西无论实体或电波都会阻隔吗?没有任何一家新闻报纸说过老爸还活着喔?」
「我只能说,是来到这里探监的人物告诉我的。」
探监?
我忍不住看向妻木,但他却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据我所知并没有留下那样的纪录才对……」
「跟老爸有关联的人……意思是说有这么一号人物来到这里,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离开了?」
「你要这样想也没问题。」
「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方没有报上名字。」
费莉塞特看起来并没有在掩饰或装傻,很老实地回答着我的问题。
「唯一知道的是,对方是一名九岁的少女。」
「喂喂喂……这是在耍我们吗?九岁?」
「漫吕木先生,别冲动。」
我在安抚他情绪的同时,其实也努力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九岁的少女──
该不会就是当时引起那场坠机事故的劫机犯吧?
我记得新闻报导说她跟老爸一样,随着飞机一起坠落丧命了才对──
每当解开一个谜团,下一个谜团又会冒出来。跟老爸扯上关系的事情每次都是这样让人觉得烦。
「我是搞不太清楚状况啦,不过看来阿朔的家庭相当复杂呢。」
小泣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为了友人的家庭环境感到痛心的样子。
「其实就是这样。等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明吧。」
「那么阿朔,你要信任对方吗?」
也就是我是否要接受费莉塞特的委托──
「不管怎么说……」
莉莉忒雅这时开口。
「在朔也大人完成委托之前,他恐怕都不打算让我们走出这座监狱任何一步吧。」
「对耶,既然已经把脚踏入这地方,阿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啦!助手小妹,你脑袋真灵光。」
「喂,助手二号!现在是让你佩服的时候吗!」
漫吕木从刚才就一直火气很大。
「你们要这样想也可以。没能在双方公平的前提下交涉,我很抱歉。另外,这位姑娘。」
费莉塞特发光的独眼看向莉莉忒雅。
「你叫莉莉忒雅是吧?你刚才用『他』这个词称我,但今后希望你能改用『她』。别看我这样,我的人格其实是女性。」
「咦?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莉莉忒雅立刻把手放到嘴前,发出宛如少女的声音。呃不,她本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女啦。
「这、这个……很抱歉,我失礼了……」
察觉一切的莉莉忒雅害羞得双颊泛红,规规矩矩地鞠躬致歉。
「莉莉忒雅,脑袋不灵光啰!」
我得意忘形地如此调侃,却当场被她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狠狠瞪了一下。噫~!好恐怖!
「总……总之就像莉莉忒雅说的,我现在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那就接受你的委托吧。」
「感谢,我高兴得保险丝都要跳出来了。」
「道谢的话语等我顺利弄清楚真相之后再说吧。而且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啊。」
「假如需要更详细的情报,你就去研究室问问看研究员吧。」
费莉塞特转动着自己的手掌部分如此表示。
「研究室?」
「就是针对自动劳工运用、维修与管理的研究设施,附设在这座监狱中。当然,跟受刑人区域是互相隔绝的,这点可以放心。多妮雅的躯体被回收之后就保管在那个研究室。」
然后似乎在那里接受研究员们调查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那些研究员应该也没时间一直处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件吧。毕竟研究室本身在各种事情上也处于没什么余裕的立场。」
费莉塞特若有深意地如此说道。
「不过既然证物有好好保管在专家手中,只要仔细调查下去……」
漫吕木说着这样乐观的发言,却在途中被费莉塞特打断:
「对了,我还没向你说明关于时间限制的事情。」
「你……你说时间限制?」
「到明天。对于我掌控了这座屈斜路监狱的事情,政府将会开始认真介入。时间恐怕就在明天。早一点的话可能是上午,再晚也应该会在下午很早的时间。到时候可就没办法继续解谜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驱使自己具备的所有功能应战。他们这次肯定不会再放过搞出这种名堂的我,而搬出数不清的枪炮武器前来镇压。而我当然也不会乖乖挨揍。我已经做好了甚至不惜让监狱沉入湖中也要应战到底的准备。」
哦哦,那样确实不是继续悠哉解谜的时候了。
而且我隐约感觉,费莉塞特到时候应该真的会让这里整个沉入湖中。要不然也不会名列七人之中了。
「不过我在此约定。只要你为我解开这个谜团,我就会乖乖任由人类破坏,不再抵抗。」
「……你认真的?」
「没错,如果套用人类的讲法,就是乖乖接受死刑的意思。到时候我会让全身上下约七百项的防御程序全数停止。这样说吧,假如你认为光是断也的情报还不够,就把这点当成是另一项附加酬劳也行。」
一言为定──费莉塞特如此表示。
「呃、喂!如果这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啊!」
典狱长忽然发出难掩激动的声音。
「您还真兴奋啊。」
「那当然!当初会把这个机械人偶硬是关进这座本来应该用来关人的监狱,就是因为这家伙刀枪不入,谁都无法破坏的缘故啊!所以只能判处那种超越常识范围的刑期把她关起来了!」
「因为无法破坏、无法杀掉,所以只能永久封印起来……听起来简直像谁都没法子祓除的平将门恶灵一样。」
小泣这个比喻倒是贴切。
「那样的费莉塞特现在居然愿意接受死刑──假如不是在骗人,那的确是无比巨大的酬劳呢,阿朔。」
我能问出关于老爸的情报。
监狱能取回系统的控制权。
人类能消除一大威胁。
以一项委托工作的酬劳来说,这的确可谓是大放送了。
「侦探!这下就靠你啦!」
连典狱长都顿时变得干劲十足。
「但我还是要警告你,关于这件事绝对要保密才行。万一被外界谣传说狱方答应与最初的七人(Seven Old Men)交涉,我可受不了。此事只要在场这些人知道就够了。妻木,你也一样!要是你敢散播给同僚知道,我就马上开除你!」
「我、我明白了。」
看来这项委托不能指望监狱的工作人员全面协助与配合了。我心中再度响起难度提升一级的声音。
「看来事情已经说定了。那么侦探小弟,你就立刻开始调查吧。」
费莉塞特对我如此说着,让绽放绿光的独眼变得更加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