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一如往常地待在体育馆二楼。而我前往那里,或许也能说是一如往常。现在气温没那么炎热,太阳也变得较低,季节开始从夏天转变为秋天。
也已经不再听见蝉声了。
「啊。」
一脸无趣地玩著手机的安达听到我的脚步声,就抬起头来。
「嗨。」
安达微微举起手,打声简短的招呼。我也用一样的做法回应她。我把书包放上桌球桌,然后坐到安达旁边。旁边……不对,隔壁?嗯,是隔壁。这样讲比较到味。我独自得出结论后,就把在来这里的路上买的矿泉水瓶盖转开,喝了一口。
「啊,真好。给我喝。」
我把宝特瓶放上安达伸出的手掌上。接过瓶子的安达一边道谢,一边大口喝下矿泉水。就算是我买的,她拿著瓶子的角度也是挺不客气。虽然是无所谓啦。我就这么看著安达。
透明的水、容器,以及安达。
朴素的发色,还有纤细的喉咙。
与其说是长得漂亮,应该说我深深觉得她「很体面」。
今天是平日,而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理所当然似的待在这里。
我是偶尔会去上课,不过安达完全不会出现在课堂上。安达比我还要更笔直地走在不良少女之路上。这当然不是值得夸奖的事情。
安达没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究竟都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就算问了,她也只给我「就随便晃晃」这种不清不楚的答案,所以我很在意。
「谢了。」
虽然刚才也道过谢,但她又说了一次。我把她还我的宝特瓶拿在手掌上滚,摸了摸瓶子表面。安达手掌的温度还微微残留在表面上。比我更低的体温立刻与宝特瓶的温度同化,消失无踪。接著,我隔著宝特瓶凝视起体育馆的墙壁。
「…………………………………………」
透过瓶子看去,并没有那么清楚和透明。
我看见的景象,就跟用自己的双眼观看事物一样混浊。
我把手放下,斜眼看向安达。安达正在发呆。她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松懈下来,而是对周遭环境的漠不关心直接化作了表情。一直到我跟安达说话以前,她都是这种表情。
我发现自己经常观察安达到足以看出这一点。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里,手掌就有股高温渐渐扩散开来。
「我问你喔。」
我一跟安达说话,她就转头看我。我常常觉得她柔顺的浏海很漂亮。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虽然之前问过,不过我又问了一次看看。安达跟之前一样摆出有些伤脑筋的神情。
「嗯……应该就随便做些什么。」
安达些微歪起头,含含糊糊地回答。看来她没有做半点值得一提的事情。
这样啊。
既然没办法聊,就叫她实践一下吧。
「安达,你现在就开始自己到处闲晃看看吧。」
「咦?」
「我会跟在你后面。」
安达大吃一惊。接著,她眼神游移,用一副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模样看著我。
「那是要干嘛?」
「观察你都在做些什么。」
WATCHING!我用手比出圆圈,弄成望远镜。
安达看我这样就停下了动作,往望远镜里面看过来。
我们相视了一段时间。还比著望远镜就这样互看,有些难为情。
「也就是说要假装你不在……但是你就在附近?」
「没错没错。」
「咦,那会不会太难了?」
「嗯~这个嘛~是啊。」
我轻拍安达的肩膀。
「你加油。」
「咦……」
安达眯细双眼。虽然她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模样,但我怀著期待等她那么做,她就很不得已似的拿起书包起身。就是要这样才对嘛──我开心地跟著她走去。
我们一起离开了体育馆。我们沿著墙壁绕著走,一边注意不要被老师发现,一边前往正门。到了已经没有建筑物的影子可以躲,便走进太阳底下的时候,我抬头仰望上空。
「哇……」
一阵吹动白云的蔚蓝气流,与耳鸣一同来临。
那是片很美丽的蓝天。
自从看过某部漫画以后,我就常暗自在心里这么说。
这种日子我会想抬头看著天上走路,可是今天得要看著安达才行。我跟她保持距离,双眼直盯著她走动的背影。
她有点驼背呢。走路方式也比平常保守,怎么说,好像一小步一小步慢慢走的感觉。不像不良少女。但是她好像很习惯在平日的白天到校外走走。
安达转过头来。我「嗨~」地跟她挥了挥手。她也轻轻挥手回应我。接著又转头向前。
她有气无力地走著。话说回来,安达不是骑脚踏车上学吗?
安达不时会转过头来,而她每次这么做,我们就会四目相交。她没有彻底把我当作不存在。看来要假装我不在满困难的。就在我们重复这种状况好几次以后,安达停下了脚步。
她先等我跟上她,才开口投降。
「啊……我办不到。」
「咦~」
安达挥挥手,示意自己的身旁。
「不过,要不要一起走?」
邀我一起走的安达眼神往旁边游移,但为什么同时也隐约有种可爱的感觉呢?
我稍做思考,仰望天空。
我做出结论,决定怎么做比较好。
「就这么办吧。」
观察就到此结束──我大步走到她旁边。然后就这样跟安达一起在白天的镇上散步。
好,该去哪里呢?
我内心一阵雀跃,就好像一直踩著行人穿越道的白线前进。
「怎么说……满无聊的。」
「咦?」
安达依然望著前方。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放空,还挺无聊的。」
安达的解释跟我从她的表情中看见的情绪一模一样。我慢了几拍才发现,这也表达了安达独自一人的时候的心情。她似乎是想办法挤出了一些话来跟我说。
「就只是这样。」
这样就够了吗?安达的眼神这么询问。
够了──我表示已经可以了。
我觉得自己的态度高高在上,却也有些高兴。
「这样啊。」
因为安达很难得像从冰块的隙缝间流出水那样,吐露心声。
这股温度变化虽然让人不禁微微发抖,但我还是正面承受改变,然后──
有了跟她一起向前迈进的动力。
「…………………………………………」
两个人一起走就不无聊吗?
安达表情平淡的侧脸,一直不肯让我察觉她的心思。
所以,我打算过一阵子直接问她。
而隔天。
我们依然待在体育馆二楼。
这是个舒适的地方。会感觉心灵渐渐没入某种柔软的物体当中。
我突然想到的「圣域」这个词听来实在太小题大作,使我独自笑了出来。
「今天的岛村同学」
我作了一个梦。
是坐在变庞大的社妹头上,飘在夜空中漫步的梦。
很开心。
我知道自己开心到弯起了嘴角。不过要是现实中真的飞那么高,我可能会担心得没办法那么悠哉,所以梦境还是一场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