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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七大罪 怒气冲天的红龙 第二章 粘满鲜血的手中还剩余些什么

“你这家伙,打算干什么!!”

帕加马王国──王都沙罗曼达。在市郊的一家酒吧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就像是暴风雨一般,吵闹的小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约有三十人左右的客人,一同将视线朝向了同一个方向。

在酒吧的中央,三名骑士团团围住一名座在椅子上的青年。

骑士们穿着做工精良的骑士团制服,腰中系有一把长剑。不知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麦子酒,还是因为对于青年的怒气,他们的脸色憋的赤红。眼神锐利,发出的声音中充满了威压感。

另一方面,被骑士们包围住的青年正靠在圆桌前的椅子上,无聊地把弄着一个空酒杯。年龄估计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吧。他那不经打理如夜空一般的黑发,以及身上穿着以黑色为基调的衣服,总让人觉得是一名不详的青年。腰中系有一把收入剑鞘的短剑,估计是有眼部疾病,他的左眼被皮革眼罩给遮了起来。从那毫无生气般眯着的右眼中露出的绯色眼瞳,一眼都没有看向骑士们,只是呆望着那个空酒杯。

【插图】

“问你想要干什么!”

隔着桌子站在青年正对面的骑士,无法掩饰他的激动怒吼道。

骑士的脸湿透了。从其赤色的头发,以及尖细的下巴处不停滴下的水滴,在地板上形成了水渍,并向四周飘散出,淡淡的酒精味。那是被黑发青年给泼的麦子酒。

“什么都不解释吗!!”

店中的客人都将身子缩紧。但是,当事人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黑发青年,看向在骑士背后惊慌失措的女侍者,并将其手中的空酒杯举了起来。

“喂,你”

“是,是的!”

胸中抱着托盘的女侍者,害怕的双肩不停哆嗦。

就好像在嘲讽这个紧张的气氛一般,青年说道。

“酒杯空了。在给我来杯新的”

咣!

骑士重拳打向了桌面。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这无赖! 不管你究竟有多么的无知浅薄,可别说不知道我们帕加马龙骑士团!”

“……哈”

对于骑士的怒声,青年好像不敢置信一般不由得发出了笑声。骑士们表情扭曲,周围的人们则是大吃一惊。

“你们这些家伙是骑士? 那么,醉酒以后用武力粗暴的对待女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骑士道咯”

在骑士的背后,之前的女侍者将身子缩了起来。在她用托盘遮挡着的胸口处,胸襟敞开,露出了雪白的皮肤。是被醉酒以后的骑士们给扯开的。

估计是被说到了痛处,一名骑士想要对青年出手,但是被赤发的骑士给制止了。

“……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有动手吗? 我们? 不要开玩笑了。你肯定是看错了吧”

他环视店内,大声的说道。

“有谁看见我们对她动粗了吗? 看见的人就把手举起来!”

客人们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正想要举手,但是被那些将手放在剑柄上的骑士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便慌忙地将手放了下去。被袭击的女侍者,也害怕地将头低了下去。

一段时间以后,店内没有一个人举手。

“就是这么一回事”

“……”

“你这眼神算什么意思。不服气的话就直接向骑士团投诉吧。但是我可不知道有谁会相信一个无赖的戏言”

“是啊。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嗯。不是知道的挺清楚吗”

黑发青年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骑士团也堕落了啊”

“你说什么!?”

刚才想要动手的骑士,他的脸被猛地抓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所以就连青年是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也不知道。

骑士的后脑勺被撞向了地面。地板被压碎发出了响声,客人们也一同发出了尖叫。“我的店啊!”早就躲起来偷看情况的店长苦恼地喊道。

“混蛋!”

剩下的两个人用手握住剑柄,但是其中的一人,还没有拔出剑来就被踢飞了。骑士的身体将周围的桌子给掀翻。伴随着客人们的尖叫,好几个木碗和酒杯飞向了空中。

就在那时,剩下的赤发骑士朝着青年的背后逼近。挥出长剑的骑士,在他脸上只能看见愤怒的表情。【汝,切勿杀生】这一句预言家的教诲就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一样。

骑士没能将剑给挥下去。那是因为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窜至骑士的胸前,用短剑的刀刃顶住了他的喉咙。

在短暂的停顿以后,被挥出的剑就从骑士的手中落下,发出声响以后便在地面上滚动了几下。

“饶……饶了我吧……”

将尊严弃之不顾,骑士呻吟道。

“不好”

黑发青年冷笑道。

“那个姑娘我也看中了。不在她面前耍一下威风可不行啊”

“你,你这家伙。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吗……!?”

黑发青年没有回答,牢牢地抓住了骑士的脸。和刚才一样,将他的后脑勺撞向了地面。随着一记沉闷的响声地板被撞碎,骑士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响亮的钟声,在此时‘铛,铛’地回响于街中。是通知日落的钟声。

任谁都说不出话语,只是注视着将三名骑士给打倒了的黑发青年。

就在钟声停止,酒吧再次回归寂静的时候。青年将短剑收回腰中的剑鞘,走向了茫然的女侍者。

“没有受伤吧?”

女侍者疑惑的点了点头。

“是,是的。那个……没关系……”

“那就好。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可是会万分后悔的啊”

黑发青年笑着握住了女侍者的手,将其举至胸前。

“方便的话,在这之后有空吗?”

“之,之后……”

姑娘的脸庞变得朱红。虽然她看上去很害羞,但是并没有将手甩开,好似很踌躇一般将眼睛来回的转动,之后终于竭尽全力的说道。

“因为,还在……工作中……!”

“是吗。还在工作的话就没办法了”

黑发青年轻易地就将手给松开了。姑娘“啊……”的一声,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他将手松开后便往回走去,笔直的走向了进出的大门。

“那,那个!”

姑娘叫住了想就这样从店中离去的青年。

“可……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对于她鼓起勇气的问话,

“我可不是什么值得报上姓名的家伙”

他就这样背对着她答道,之后就将门给推开,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下。

短暂的寂静。

突然间客人们开始有了活力,今天酒吧最热闹的时刻到来。当然,话题肯定是刚才将骑士们给打倒的青年。嘈杂的声音在酒吧里炸开,只是,被破坏了店面的店主就像晕船了一样用手将头给抱住。

女侍者,恍惚地注视着他离开时的大门,

“……啊!”

过了一会,便想到了某个事实,在酒吧中大叫了起来。

“霸王餐!?”

黑发青年借着月光行走在路上。

凉爽的夜风吹抚着皮肤。从空中洒下的月光正静悄悄地照亮着王都的街道。附近的居民已经进入了梦乡,酒吧中的喧嚣就好像是谎言一般,四周鸦雀无声。

他沉默地在夜路上走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回过头去,对着被微暗给覆盖的小巷发出了声音。

“想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从小巷的深出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被月光照亮的那个人,身上穿着褐色的长袍,遮至眼睛的风帽的将其面容给隐藏了起来。身高稍微比青年要矮了一些,就算身披着长袍也能看出那苗条的身材。

“是因为霸王餐而追来的吗……是不可能的吧。有什么事情?”

“拉斐尔·路德。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从风帽下面露出的美型嘴唇,叫出了他的名字。非常通透的女性声音。

黑发青年──在七年前的惨剧中幸存下来的拉斐尔·路德,提高了警戒心注视着长袍女人。

“你这家伙,是谁”

长袍女人就像人偶一般将嘴闭上。没有必要的事情绝口不提。

沉默持续着,先认输的是拉斐尔。

“OK,我了解了。有什么缘由的话我就不多问了。那么,就当作是工作上的依赖可以吗?”

“恩”

长袍女人点了点头。

不想表明身份的依赖人并不少见。以拉斐尔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提出的工作才能赚到大钱,只要他不去强行探究对方的身份,那么会成为一个好主顾的可能性就很高。正好他手头上的钱也快见底了。而且只是听一下的话并没有什么损失。

接着,长袍女人便平静地说出了依赖的内容。

“想让你去解开《愤怒》的封印”

“……什么?”

拉斐尔皱起了眉头。

“《愤怒》……七大罪的《愤怒》吗? 圣书上所写的?”

“嗯”

轻易地就肯定了,这反而让拉斐尔觉得困惑。

所谓圣书,是将曾经统一世界的预言者所说的教诲给记录下来的书籍。虽然记载着好几个传说,但是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关于七大罪──弑神之七天使的传说,在拉斐尔小时候,也经常从父母以及教会的神父口中听到这个故事。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在圣书中所写的全部都是虚构的吧”

“是不是虚构的从今往后你将会慢慢了解。当然,是在接受我的依赖的前提下”

“……姑且问一下。报酬是多少?”

“没有”

只想说,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我说……不仅没有头绪而且还没有报酬。像这种依赖,你觉得会有人接受吗?”

“你会接受的”

“无聊”

拉斐尔斩钉截铁地说道,并背向了长袍女人。

“你要去哪里?”

“回家。我可没时间去管你的妄想。去找其他人吧”

随意地挥着手想要离开的拉斐尔,

“即使能够遇见他,你也不接受吗?”

被一声通透的声音给止住了脚步。

面对回过头来的拉斐尔,用风帽将容貌给隐藏起来的女人说道。

“如果,接受下这个依赖就能够遇见他的话。你还是要拒绝吗?”

“……你在说谁”

从风帽下面所看见的嘴唇,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

渗入黑暗的那个声音,让拉斐尔感到毛骨悚然。

“你这家伙! 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逼近了她之后,便抓起了长袍的胸襟。由于被抓起的那股冲击力女子蹒跚了几下,遮至眼睛的风帽也脱落了下来。

“……!”

看见了她在月光下显露出的样貌,拉斐尔不禁大吃一惊。

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美貌。像宝石一般通透的碧色眼瞳。新雪一般的白色肌肤。向后扎起的金色头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纯净的美貌上没有任何表情,精雕细琢出来的容颜,说是能够凌驾于任何艺术之上也不为过。

“你这家伙……”

“去解开《愤怒》的封印,拉斐尔·路德”

即便胸襟被抓着,她依然平静地说道。

“这样的话,作为迟早都无法避开的命运,你将会与他相遇的吧”

“你在说什么……!”

就在拉斐尔想要继续逼问的时候,从后方传来了粗壮的吼声。

“你这家伙! 在那里干什么!”

将手从长袍女人身上松开,回头一看,便看见从小巷的对面赶来了两名手中握有提灯的骑士。是夜间警卫的骑士。

“……真麻烦”

在酒吧中的事情也是,只要和骑士扯上关系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事情。目前还是赶紧开溜为妙。

“喂,你──”

回过头来,长袍女人已经消失了。环视四周也仅仅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已,并没有发现女人的身影。

“到底去哪里了?”

就在他寻找着女人的同时骑士们也在不断接近着。

拉斐尔怀着困惑跑了起来。将骑士们的怒声置于身后,不断奔跑在夜晚的黑暗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

即使全力奔跑着也无法忘记长袍女人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泽克西斯的事情。不管是奇怪的依赖也好,突然间消失也好,实在是充满了谜团。

但是,有一点是能够确认的。

“【能够和泽克西斯相遇】……不可能的吧,那种事情”

飞驰着的身体将夜间的寒气划开,拉斐尔小声说道。

“那家伙────已经被我杀掉了啊”

圣历一二五七年──冬。

自从拉斐尔复仇成功以来,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了。

从灰色天空降下的雨水,给茂盛的树木以及柔软的废叶土带来了恩惠。

在王都沙罗曼达的东南边广茂的森林中。拉斐尔·路德将身体依靠在粗大的树干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不停落下的雨水不断击打着满身创伤的身体,与雨滴混在一起的血水,滴滴答答的从左手滴落。

“呼……呼……”

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擦拭着湿透的面孔。被雨水遮挡的视野也稍微开阔了一些。

但是,拉斐尔无法相信眼前的所见。

“……泽克西斯”

不断寻找的复仇对象──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他就仰天倒在数米之外。身穿古布服以及外套,装成是随处可见的旅人。但是他与生俱来的银发却无法隐藏,显示出他并不是帕加马本地人。

“拉斐尔……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用着沙哑的声音泽克西斯说道。

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处,插有一把短剑。是刚才握在拉斐尔手中的短剑。勉强错开了心脏但是,渗有雨水的鲜红血渍,正以短剑为中心不断往四周扩散。结果,这出人意料的一击是拉斐尔留给他的唯一一处伤痕,也是致命伤。

“《德雷克的惨剧》……从那以来已经过了七年了啊……”

“已经七年了?”

对于泽克西斯像是在说故事一般的口气,拉斐尔激动了起来。

“是才过了七年! 就因为你有多少人去世了! 那一天,我发誓!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活下去,只有你我要亲手杀死!”

“啊……就这样,你就一直被囚禁在那一天中活到今天吗……杀了我……仅仅只是为了这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泽克西斯笑了出来。虽然胸口插有短剑,但是仰望着天空露出笑容的他,即使在七年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愉快。

“有什么奇怪的!?”

拉斐尔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躁,泽克西斯撇嘴一笑,

“恭喜你,拉斐尔。你复仇成功了”

就好像是在怜悯一般地说道。

“但是……就算是杀了我,也不能让那天消失……杰克队长也是,阿尔玛女士也是,故乡也是……一切都不会重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

“是你夺走的吧!!”

拉斐尔怒不可遏地吼道。

“已经失去了? 那又如何! 所以就能够原谅你了!? 把一切都给夺走的你! 背叛了大家的你! 可能原谅吗!! 喂!?”

在拉斐尔的脑中,熊熊燃烧着的德雷克再次浮现。

在地狱般的光景中,只有一个人,只有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面露微笑地站在那里。就如恶魔一般的银发骑士,在七年后的今天,就在拉斐尔的眼前迎接着死亡。

“……为什么,泽克西斯”

从发生惨剧的那天到今天为止,一直萦绕于胸中的疑问,很自然的从口中溢了出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明明都市中的人们都相信着你……可是,为什么……!!”

惨剧之后,不管拉斐尔如何主张【泽克西斯是叛徒】,大人们都只认为这个差点死去的孩子已经精神错乱,所以没有相信。这么判断不仅仅是因为泽克西斯出身名门,还有他自身所建立的骑士形象也大大地影响了评判。才华横溢,英勇善战,不管对任何人都是以诚相待。对于认识他的人来说,泽克西斯就是理想中的骑士。就算是亲眼目睹了他的恶行的拉斐尔,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他的背叛。

泽克西斯仅仅回以一个寂寞的笑容。突然间开始咳嗽,从他口中喷出了鲜血。

“啊……这么一说……”

蓝色的眼瞳渐渐失去光芒,泽克西斯怀念地说起了以往的事情。

“你经常会说【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骑士】呢……”

混杂在不停落下的雨声中,他嘲讽般的话语落入了拉斐尔的耳中。

“梦想实现了吗,拉斐尔?”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曾经的银发骑士,仿佛睡着了一般停止了呼吸。

在突然到访的安静中,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拉斐尔觉得特别烦人。拼命想要调整自己剧烈的呼吸,但是并不怎么奏效。

离开了靠着的树木,用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走近泽克西斯。最后像是半倒下一样,坐在了尸体上。

“……别开玩笑了……”

在雨中道出的心声,立即变为了愤怒。

“别开玩笑了!!”

粘满鲜血的右手抓起了泽克西斯的胸襟。

“笑个什么劲啊! 我才不想看见你的这幅表情! 我可不是为了看到你这个表情,才活到今天的啊!!”

泽克西斯没能回答。

他变为了无法说话的尸体,但即使在断气之后表情也依然是在嘲笑。

“我啊──”

为了杀掉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而活到了今天。

从那天开始已经过了七年,只是为了这个。

“我啊……”

终于完成了复仇。

“我啊……!!”

达到了目的。

应该是那样。

但是──。

“我啊……到底该怎么样才好啊……?”

但是,无法止住流出的泪水。

即使完成了复仇,失去的东西也无法回来。

家人也好。

故乡也好。

过去的梦想也好。

没有一个是能够回来的。

察觉到就连复仇这个生存的目标也失去了。

被泪水浸透了的视线开始模糊,拉斐尔倒向了地面。

不断降下的雨水慢慢地剥夺着身体的温度。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和泽克西斯一样死去吧。

即使了解这点,也没法再次站起。

没有站起来的理由。

闭上眼睛之后,便是一片深邃安宁的黑暗。

雨声,感觉,不管什么都渐渐地变淡了──。

【──拉斐尔】

就在此时,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拜托了……能够保护好那个孩子吗……?】

拉斐尔用手撑住泥泞的地面。

家人也好,故乡也好,梦想也好,甚至连活下去的意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失去了──他这么觉得。

但是,并不是这样。

还有留下的东西。

答应母亲的最后约定,还留着。

“咕……呼呼呼……!”

拉斐尔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必须要回去。

都市中还留有一名少女。

背对着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的尸体,拉斐尔·路德在充满了雨声的森林中迈出了步伐。

“拉……尔──”

在深邃的黑暗中,拉斐尔听见了少女的声音。

“……斐……尔,拉斐尔──!”

有谁在呼唤自己。

想要回应,但是没法出声。意识再一次淡薄,少女的呼声也渐渐地变远了。

将在安宁的黑暗中不断下沉的拉斐尔给拉回来的──

“拉斐尔~! 起—床—了—!!”

是少女身体的重压。

咚的一下,腹部受到了的猛烈冲击,强行将拉斐尔从睡眠的世界中给拽了回来。

“咳咳,咳咳! 怎,怎么了!?”

“醒了—?”

往下看去,一名少女正将下巴放在拉斐尔的胸口,天真无邪地笑着。

“……伊芙”

圆滚滚的眼睛,棕色的卷发。身上穿着的连衣裙稍显古旧,但是对于她短小的身材却相当得合适。

七年前,在《德雷克的惨剧》中被拉斐尔救出的婴儿,现在已经成长到可以称呼为少女的年龄。在那场惨剧之后,尸体自然不用说,就连要查清生还者的身份也是极其困难。无论如何都搞不清她是哪家的孩子,最后,只有那小小的生命以及缝在婴儿服上的【伊芙】这个名字,成为了她从父母那里受到的仅有的馈赠。

“你啊,为什么能这么早就醒了?”

伸个懒腰后往窗外看去,外面依旧是一片昏暗。太阳才刚刚升起。从清晨就开始工作的居民们自然会醒,但是并不是那样的拉斐尔能够这么早醒来实属罕见。

“因为拉斐尔,说好了要去教会”

“教会? ……啊”

昨晚,回到了旅馆以后等待着拉斐尔的是,站在门口鼓起脸颊抱着胳膊的伊芙。“太晚了! 你去哪里了!?”为了能够安慰气愤的她,拉斐尔骗她说“被依赖人叫去了”。他又想起了那个给出奇怪依赖的长袍女人。

【插图】

说着说着,伊芙的话题就从拉斐尔的晚归,转移到了女依赖人所说的七大罪以及圣书上了。

伊芙并不知道圣书。满脑子只想着复仇的拉斐尔也没有精力把伊芙带去教会,最关键的是他本身也很讨厌教会。在这数年间,根本就没有去进行礼拜,圣书中的内容也只是模糊的记得一点。由于无法回答关于七大罪以及圣书的问题,拉斐尔答应带伊芙去今早的礼拜。

“呐。去吧,拉斐尔。教会,要开始了啊?”

“……好困”

“不行! 不许犯困!”

“……”

趴在再次打起盹来的拉斐尔身上,伊芙不停甩动着自己的手脚。

“喂! 拉~斐~尔! 醒一醒!”

“好疼……很疼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起来了”

“真的?”

“是啊……我起床了,所以快点从我身上下去。太重了”

“什么。伊芙才不重呢”

“好了快下去”

用力推开鼓着脸颊的伊芙,她‘呀~!’的一下便笑着滚落至床下。

快速的打点好装扮,拉斐尔带着伊芙离开了旅馆。

清晨的天空刚刚开始泛白,有些凉人。但是,在这个时间走在路上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带着孩子的家人还有老夫妇,恋人,拉着货车的商人们。大部分都是朝着和拉斐尔他们相同的方向前进。映入眼帘的行人,刚开始还是稀稀疏疏,但是每过一个路口数量便会增多,等到与主干道合流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队列。

随着人流移动着步伐,不久后所到达的场所,便是王都中央的广场。商人们离开队列开始卸货,为了早市而做准备。

从清晨开始就聚集了许多人,一片繁华的广场,在其中心有一个显眼的建筑。

由成千上万块石头堆积而起,坚实的石造建筑,令人自豪的是那超过王都外壁的高度,规模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城市。从建筑物上方伸出了三个尖塔。其中位于中央的尖塔塔顶处有一个巨大的钟楼,向生活在王都的人们传达时间的大钟被吊于其中。

潘德拉贡大圣堂。

从古代流传下的王之称号──【龙之统治者(潘德拉贡)】,被冠以此名的建筑,是王都五座教会的其中之一,而且,也是帕加马最大的教会。

“真……厉────害! 真雄伟,拉斐尔!”

仰望着大圣堂,伊芙叫道。

初次带她来到大圣堂。与从家中的窗户远远望去相比,从近处仰望所带来的魄力完全不同。

她眼中闪烁着光辉,拉着拉斐尔衣服,带着微笑看着广场中的人们。

“别闹了。快点,出发了”

“嗯!”

太阳悄然升起,天空呈现出通透的蓝色。沐浴着日光的大圣堂,正不断吞噬着前来礼拜的队伍。

拉斐尔和伊芙,走上了大圣堂的石阶,进入了开放着的大门。

“……哇”

伊芙惊讶地叫了起来。

笔直宽广的通道贯穿了整个大圣堂。两侧排列着石柱,抬头望去便看见高高在上的天花板。朝阳穿过彩画玻璃映照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在里面的墙壁上还镶嵌着一幅格外巨大的彩画玻璃。上面用鲜艳的色彩描绘着神和天使,以及献上祈祷的人们。

拉斐尔和伊芙,走入了隔着通道被排成两列的长椅之中,在中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拉斐尔。那是什么?”

用手指着前方的台子,伊芙说道。

在那里有着祭坛,以及在上面插有一把铁剑的石台。伊芙关心的是那把剑。

“啊……那是圣剑”

“圣剑?”

《米凯尔的圣剑》──大天使米凯尔为了打倒弑神的恶魔们而使用的剑。作为信仰的象征,所有的教会都装饰有相同的仿造剑。其中,潘德拉贡大圣堂中的圣剑,据说是从帕加马王国建国当初就已经存在的渊源已久的仿造品。

不知不觉中,大圣堂内就几乎坐满了人。

铛,铛。头顶的钟被敲响了。

台上出现了一名穿着牧师服的老牧师。人们一齐站起,拉斐尔和伊芙也随着人群站了起来。

牧师对着圣剑献上了肃穆的祈祷,之后便抱起了放于祭坛之上的厚重圣书,再次面向了人们。

牧师在其胸前划了十字,安静地翻开了圣书。礼拜最先进行的便是拜读圣书,也就是牧师亲自朗读圣书。

“创世历七年──炽天使路西法与六名背信者一同背叛了神”

听见被朗读出的话语,拉斐尔大吃一惊。

每天都会拜读不同的章节。虽说如此,但是偏偏在今天牧师选择了第三章──也就是诉说了关于【神之死】以及【七大罪】的章节。

无视拉斐尔的惊愕,祭祀那低沉的声音环绕于寂静的大圣堂之中。

“毫无疑问胜利当属于全能的神。但是,神那无与伦比的爱,甚至连他们的丑陋欲望都给予了包容,献出了尊贵的生命。

神死了。

天堂被路西法所支配,众多天使也对他俯首称臣。

就在绝望的黑暗笼罩着天堂的时候,出现了一名取得了神圣之剑的天使。大天使米凯尔。米凯尔率领着残存的军队发起了挑战,于千年之战的最后,终于将弑神的恶魔们封印于地底之下。

《色欲》阿斯蒙蒂斯。

《暴食》别西卜。

《嫉妒》利维坦。

《懒惰》贝尔菲戈尔。

《贪婪》玛门。

《愤怒》撒旦。

《傲慢》路西法。

被封印于冥界的七名恶魔,作为让世界陷入混沌的七大罪,给人们带来了恐惧……”

牧师读至此处,便将圣书轻轻地合上了。

“开天辟地之时,地上被称为乐园。人们通过向神祈愿,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成水火。因此,在寒冷的冬天被冻伤,由于干旱而导致饥饿,这类情况在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直到七名恶魔,将神给杀死为止……”

大家,屏息凝视着伫立于祭坛前的牧师。

“由于神的死亡乐园开始崩坏,黑暗时代降临。人们互相憎恨,互相抢夺,时不时的将鲜血沾染到自己的手上。时间流转千年,以预言者的诞生为契机《圣历》开始了,虽说从那天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千两百多年,但是就算是现在这个瞬间,国家与国家,人与人之间依然在互相争斗,将这片由神所创造的大地给染红。令人悲痛不已”

牧师将自己低沉的声音变得平稳。

“但是,众人,切勿屈服于绝望。过去地上唯一的预言者说过。总有一天《救世主》将会出现,让神明再临。那时,地上将再次充满奇迹,是一个没有争斗的乐园!”

以那个声音为信号,管风琴奏响了伴奏,厚重的旋律响彻于大圣堂之中。

在壮丽的大圣堂内人们开始了歌唱。

悼念神的死亡,憎恨弑神的恶魔,是一首祈愿之歌。

被这种不知是在祝福还是在诅咒的歌声所包围,拉斐尔·路德小声说道。

“无聊”

迟早《救世主》会出现,将这个满是鲜血的世界给救赎。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没能制止那次惨剧,没能救下故乡以及父母。就算现在出现在眼前也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眼罩的下面,左眼的烙印隐隐发疼。

来到此处,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所以,讨厌教会。

七年前,从熊熊燃烧的德雷克逃出,倒在道路上的拉斐尔,被从邻城赶来的一队骑士给救下后,便同伊芙一起被送入了邻城的孤儿院中。

就在刚习惯了新生活的时候,在进行礼拜的小教会中牧师问道拉斐尔【为什么要带着眼罩呢】。父母已经不再身边,就算不遵守嘱咐,也没人为此而训斥他。拉斐尔让牧师看了他左眼的烙印。

烙印展现在牧师眼前,看着看着牧师的脸色就变得铁青,完全不顾自己平时温厚的品行,发出了惊叫。

“是恶魔的标志!”

据牧师所说,这个烙印是恶魔附身的证据,是会带来灾难以及不幸的标记,这是从古时流传下来的传说。拉斐尔在那时第一次知道为什么父母要隐藏自己左眼的烙印。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说的理由,就是无法向自己的儿子说出【你可能被恶魔给附身了】这点。

小城当中流言蜚语。

拉斐尔被城中的人们所忌讳,被孤立。不管哪里发生了不幸,都会将原因怪罪于拉斐尔。快点让他从城里滚出去,不如把它杀了。这种半开玩笑的话语遍布大街小巷。只有孤儿院的老院长以及雇主家的铁匠男不讨厌拉斐尔。因为老院长是一个烂好人,而铁匠男则是对于打铁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就这样过了半年,某个夜晚。孤儿院中侵入了贼徒,想要把孩子们给掳走。他们的目的是想将孩子秘密地卖给商人。想要阻止他们的院长被砍死,就在孩子们不断发出惨叫的时候,拉斐尔向贼徒们发起了挑战。用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剑术,豁出性命勉强地将他们赶走。喘着粗气回头看去,就看见孤儿院的孩子们用憎恶的眼神注视着拉斐尔。都是你的错,他们这般怪罪拉斐尔。

孤儿院是因为老院长的好意才被成立的。而他的儿子们对慈善事业毫无兴趣,他们说要将孤儿院的土地用于【更有意义的事业上】。就这样孤儿院倒闭了,孤儿们失去了住处。

在城市的某处有人说道。

恶魔的标记呼唤灾难。

孤儿院的倒闭,都是因为他。

德雷克也,肯定是因为他──。

拉斐尔带着伊芙离开了城市。边用在雇主那里赚到的些许金钱,以及偷来的值钱货维持生计,边出发前往王都沙罗曼达。金钱以及情报都聚集在王都之中。对于拉斐尔来说两者都非常的重要。是为了要实现在惨剧的那天所立下的誓言。

了解到孤儿院所在的城市被劳迪基亚帝国给占领的时候,是在他们到达了王都以后的事情了。拉斐尔首先想到的是【铁匠男没事吧】,紧接着就想到【这不是我的错】。

从那以后,拉斐尔为了活下去,以及为了能够完成复仇,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坏事。就算要忏悔,也没法想起自己已经做了多少坏事。

然后,在《德雷克的惨剧》七年之后的现在。

终于完成复仇的拉斐尔,在他心中除了与已故母亲的约定以及杀死泽克西斯以后的不快感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结束了礼拜,万里的晴空迎接着从大圣堂中出来的拉斐尔和伊芙。

伊芙一边走下沐浴着阳光的石阶,一边高兴地哼着祈愿之歌。虽然不能理解牧师所说的话,但是她看上去还是很开心。

伊芙先行来到了石阶的下方,回过头来露出了满面笑容。

“还要再来呀,拉斐尔!”

“才不要呢”

“诶~!?”

拉斐尔走下了石阶从惊讶的伊芙身旁走过。伊芙慌慌忙忙地跟在他的后面。

“为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呀。那么想去的话你一个人去吧”

“要和拉斐尔一起!”

不停抱怨着的伊芙。像在这种时候就要转移话题。

“稍微走段路”

“去哪里?”

“墓地”

“拉斐尔的父亲所在的地方?”

“是啊”

王都中立有在《德雷克的惨剧》中殒命的骑士墓碑。既然没法给惨剧中死去的所有人立碑,那么至少要让人们能够悼念那些为了保护城市而献身的骑士们,这是王的意志。不过,王都的人们将其讽刺为【软弱之龙的墓地】,很少会有前去追悼的人。

从大圣堂出发去墓地的话,必须穿过中央广场。但是,偏偏就在今天,广场车水马龙无法顺畅地往前进发。

“等等,拉斐尔!“

回头看去,伊芙被人群挤的七荤八素。就像一只被水流冲走的小狗一样。

“你在干什么呀”

拉斐尔折了回去,伸手抓住伊芙的小手,将她从人群中给拉了出来。被救出的伊芙用手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向着拉斐尔谢道“谢谢”。

“不过,今天特别的热闹啊”

说起王都沙罗曼达的大广场,因其每天都会有热闹的早市而闻名。但是,今早要比往常来的更加热闹。仔细看去,人群聚集在东西两边,在当中空出了一条宽广的道路。这条道路不止在大广场中,沿着贯穿王都南北的主干道一直持续到很远。

拉斐尔来到了一名正在人群后方踮着脚的女性身边,敲了敲她的肩膀。

“呐,这到底是在搞些什么?”

与拉斐尔差不多年纪的女性回过头来。仔细编扎的双马尾垂至胸前。身穿长长的连衣裙,腰围处被紧紧的束起。就和看到她背影时所想的一样,是一名丽质的美女。

她看见左眼带着眼罩的拉斐尔后感觉有些诧异,但是当察觉到他身边的小孩──伊芙之后,便放松了警惕。

“不知道吗? 今天是骑士团出阵的日子”

“出阵? 有战争吗?”

“是和劳迪基亚帝国的圣战。七年前领土被劳迪基亚给夺取了,所以国王大人命令骑士团无论如何都要把领土给打回来”

帕加马王国和劳迪基亚帝国的战争,从那场惨剧以来,七年后的今天依然持续着。《岚之海》的守护仍然存在,从大陆被送来的士兵以及奴隶,大多数都变成了海中的泥藻。即使如此,劳迪基亚以大都市德雷克为据点慢慢地扩张支配地区,现在已经将《炎与冰之岛》(阿尔比恩)的东南部全部收入囊中。如果不尽早出手的话,王都迟早会被攻陷的吧。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这次,好像是由副团长大人亲自带队──啊,来了!”

从远处传来的欢声,乘风穿过大广场。欢声就像涌来的波浪一样不断变大。不久之后与绘有《红龙》的旗帜一同,骑着战马的骑士队列进入了中央广场。

“看啊,是他!”女性手指着队伍的先头发出了尖叫,“他就是帕加马龙骑士团的副团长──高文大人!”

骑着红色战马的骑士,光从其外表就能看出是一名有着与众不同气质的骑士。脸带精悍的表情,嘴边长有与其长发同色的赤色胡须。即使穿着铠甲也能看出他的肉体经过千锤百炼,深色的眼瞳正注视着千里之外的战场。

王都中充斥着狂热,高文副团长与其率领的骑士们威风凛凛地向前行军。铠甲以及铁蹄的声音交替着回响于广场上空,这又将人们的热情带向了高潮。排成队列的骑士,人数将近数百人之多。在去往战场的途中,还会在各地征兵,规模将会变得更大。

“谢谢你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再──没有在听吗……”

将热闹的原委告诉他的女子,为了给高文副团长送上声援正在拼命的尖叫,已经彻底忽略了拉斐尔。拉斐尔怒视着骑在马上的高文副团长,但是高文副团长并没有将注意力转到拉斐尔他们身上,一心驱马向前,从他们的身边通过。

“走了,伊芙”

拉斐尔背对接受着声援的骑士们迈出了脚步。为了要看见人群的对面而不断跳跃着的伊芙,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

即将进入人迹罕至的后巷时,拉斐尔再一次朝着人群的方向回过头去。

欢声不绝于耳。任谁都用着憧憬的眼神注视着骑士们。曾经的拉斐尔也是这样。

泽克西斯最后的话语,突然在他的心中复苏。

──梦想实现了吗,拉斐尔?

骑士们的墓地,被建在王都南部的山丘上。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南风吹过草丛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波浪。赞美骑士们的欢声没能传到此处,除了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草木声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在仅有两人的墓地中,伊芙就像是野兔一样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看着墓碑。

“喂,不要走的太远了”

“知道了!”

回答的到是爽气,但是伊芙她却跳向了更远的前方。拉斐尔无奈的看着她的身影,不久之后,便在某个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墓碑上刻着【杰克·路德】的名字。但是,父亲却没有埋葬于此。在那天留下的遗体,已经被将都市占领下的帝国骑士们给处理掉了。

“……结束了”

面向空空如也的坟墓,拉斐尔说道。只是为了传达这一句话,而来到了此处。

如果父亲母亲还活着的话,会不会替我高兴呢。

会不会夸奖我说‘干得好’呢。

根本就不用考虑。拉斐尔知道他们两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去复仇的。正是因为如此,明明在三天前就已经回到王都,却要拖到今天才前来此处。

边听着随风飘动的小草所发出的声音,边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

“又见面了”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话声。

吃惊地回过头去,在那里站着昨晚遇见的长袍女人。没有将风帽带起,精雕细琢的美貌显露在外。向后扎起的金发,沐浴着阳光闪闪发亮。

“你什么时候……”

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无视满脸困惑的拉斐尔,长袍女人说道。

“想要接受我的依赖了吗?”

“已经拒绝了吧”

“我想着你差不多应该转变想法了”

“不可能”

“为什么?”

对于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她,拉斐尔烦躁的回答道。

“你说过【会和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见面】吧。看吧,这是那家伙的坟墓”

拉斐尔看向了在父亲的旁边所竖立着的墓碑。在那里有着诺曼·特洛伊亚特以及伊丽莎白·林克斯他们,所属于父亲小队的骑士们的墓碑。而且,【泽克西斯·加布里埃尔】的名字也在其中。

虽说泽克西斯的死亡在七年前是场骗局,但是现在已经成为了真实。他的遗体倒在远离王都的森林之中,然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残尸败蜕了吧。

“泽克西斯已经死了。所以,再也不会见面了”

风过无痕。长袍女人沉吟不语,只是注视着拉斐尔。她那就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睛,拉斐尔对此觉得十分不快。

“知道了的话,就去找其他人吧。并不是只能我来干吧”

“不是。必须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被赐予了圣痕”

“圣痕……?”

她迅速地靠近了拉斐尔,并用雪白的手指碰触了拉斐尔的眼罩。

“在这里,有一个标记吧?”

“……!”

拉斐尔不由自主地将她的手推开,朝后退去。

不仅仅只是泽克西斯的事情。这个女人,她还知道恶魔标记。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管我是谁”

美女的声音,溶入于吹过的风中。拉斐尔他没法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她的眼睛也是紧紧盯着拉斐尔。

“拉斐尔·路德,对于你来说,从今往后是一个新的开始。如果你想就这样草草了事的话那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自身应该是期望着的。位于终点的终点──新的开始。我只不过是一个指路人。是走上生死未卜的道路,还是就这样停在原地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她往回走去。

“我必须走了。虽然不能见证到最后,但是还是期待着你能解开《愤怒》的封印”

“啊,喂……!”

长袍女人离开了。拉斐尔呆呆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

咚,背部受到了撞击,身体往前倾倒,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站稳。回头看去,便看见伊芙用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抱住了自己的腰部。

“拉斐尔! 有好多大石头啊!”

“别粘着我。很讨厌啊”

拉斐尔将伊芙扯开,把视线朝向了长袍女人离去的方向。

与昨晚相同。如梦如幻,她的身影再次悄然消失。

起初,神创造天地。

头一日,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第二日,创造了天空与水,

第三日,将大地和海洋分开,让植物发芽,

第四日,创造了太阳,月亮以及群星,

第五日,创造了栖息于水中的生命,在空中飞翔的鸟儿,各从其类,

第六日,创造了野兽,畜牲,爬虫,各从其类,在最后创造了人类。

然后,第七日神安息了。

另一边,拉斐尔·路德,从那天以来的七天内一直处于休息的状态。第一天贪睡懒觉,第二天也是同样,从第三天到底七天果然也是在睡着懒觉。而且,他所贪图的并不只有睡眠。

中午的阳光射入了旅馆的一间房间,拉斐尔将手中的皮袋给倒了过来。数枚铜币从中落出,在桌面上转了几圈后便倒了下去。最后的一枚,则用收入剑鞘的短剑将其按下。

“……铜币七枚”

拉斐尔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即使最近每天都吃着已经变硬的面包,但是在过个几天就会变得两袖清风。虽说勾搭上了旅馆的女接待先让她把这几天的住宿费给记在账上,但是这也是有限度的。

“……嗯?”

陷入思考的拉斐尔听到从下方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将视线下移后,就看见刚才应该还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伊芙,已经潜入了桌子的下面。

“你待在那里做什么”

“我在冒险”

“冒险?”

“这里可是洞窟啊”

伊芙压低声音说完之后,立即用手指向了那边破旧不堪的床铺。

“那个是山”

“只要一步就能登顶了啊”

就在此时,‘咕~~’,由肚子所发出的泄气声响彻于屋内,

“……”

“……”

沉默中,拉斐尔看向了在桌子下面蹲着的伊芙。小小的脸庞红的就像苹果一样。

“……不是伊芙发出的……?”

“是吗”

“拉斐尔你不信我! 不是伊芙发出的!”

──咚!

用力站起的伊芙,头撞在了桌子上。在被小幅撞起的桌子下面,她用手按着头。

“好疼……”

“你在干什么呀”

随后,咕的一声肚子里的虫子又发出了叫声。伊芙茫然的将头抬起,看向了拉斐尔。

“不是伊芙哦?”

“……知道了啦”

这样下去会饿死的。是时候该去赚点钱了。

“没办法。该去工会走一趟了”

听见拉斐尔所说的话伊芙她浑身一震,从桌子的下面爬了出来。

“伊芙也要去!”

“你留在这里”

“诶~!”

伊芙就像是遇见了世界末日一般发出了叫声。

“已经和你说了好几次了。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是不能带去那里的”

“伊芙,已经是大人了!”

“连胸部都没有的孩子在瞎说些什么”

“哼~……! 拉斐尔太狡猾了! 呐,可以吗? 伊芙也想去!”

“我说……不是去那里玩的啊?”

对着已经满眼泪水抬头看着的伊芙,拉斐尔他放弃了争辩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知道了,就带你去吧”

“真的!?”

“作为条件你可不许胡闹”

“嗯! 太棒了!”

伊芙举起双手跃至空中,随后就拿起了在床上叠好的外套,急急忙忙地穿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向了房间的大门。

“快一点拉斐尔!”

“不用那么着急,工会又不会张脚跑了”

“快~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无语地瞟了眼跺着脚的伊芙,拉斐尔将桌上的铜币放入了皮袋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所谓工会,就是住在都市中的商人以及匠人们为了技术革新还有权利独占所建立的组织。在王都沙罗曼达中,以拥有着最大规模的商人工会为首,铁匠工会,木工工会,还有面包师工会等等,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工会,但是在其中大放异彩的,便是拉斐尔所利用的冒险者工会。

冒险者工会──别名,混混工会。相对于在其他的工会中都是聚集着拥有职业的人们,冒险者工会里面尽是一些无业游民。不管工作的大小都会将其介绍给这些混混,这是冒险者工会的原则,然而事实上,则是一个提供骑士团所无法接受的违法工作的场所。

王都沙罗曼达的冒险者工会,在王都西部地区的深处建有工会大厅。用稍显古旧的红砖所建造的建筑,在昏暗小巷的映衬下,宛如废墟一样。

拉斐尔推开了大门。吱,与木头的嘎吱作响一同,阴郁的空气飘荡而来。

大厅当中,一眼看去就像是酒吧一样。但是,与在主干道上排列着的酒吧中的客人样貌相比简直大相径庭。穿戴皮甲的粗壮男人,敞开着衣服露出大片胸部的女人,以及玩弄小刀的年轻人。各种出身,各个年龄段的人们聚集于此。是王都的混混们。

对于带着孩子来到工会大厅的拉斐尔,这些混混们都投以了诧异的眼神。这两人看上去并不像父女或者兄妹这点,更是吊起了他们的胃口。

无视他们的目光,拉斐尔带着伊芙走向了店内的深处,朝着站在吧台内侧身着正装的老人打了声招呼。

“哟,老爷子”

老人的胡须以及头发雪白,脸上满是皱纹。但是,挺直了腰板默默擦拭着玻璃杯的举止,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年纪,反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魄力。

白发老人边擦拭着玻璃杯,边用锐利的眼神看向了拉斐尔。

“不能把孩子带到这种地方。之前应该说过了,拉斐尔先生”

“抱怨的话去和伊芙说吧。这家伙吵吵嚷嚷的一定要来不听我的劝”

“你好,老爷爷!”

“嗯,你好”

老人回以伊芙一个微笑,接着又看向了拉斐尔。

“说来,拉斐尔先生。前几天你可闹的很凶啊。将三名骑士给彻底打趴下了”

“你怎么知道的?”

“理所当然。这城中的一切都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老人温柔的微笑,与其说给人一种安心感,更让人感觉到一种深不可测。

王都沙罗曼达冒险者工会会长。关于这个老人的事情拉斐尔只知道这一点。并不是相处的不久,但是到现也仅仅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会长将擦拭完的玻璃杯放入身后的架子后,便将一个新的杯子置于手中,往里面倒入了牛奶并将它推至了伊芙的面前。伊芙跳着座上了椅子,并对会长表示了感谢。也可以说伊芙是为了这杯牛奶才来到这里的。

“今天来这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是来找活的话,有一份报酬挺不错的依赖”

“内容是什么?”

“护卫的依赖。报酬是金币五十枚”

说着,会长就从吧台的下方取出了一张羊皮纸。与贴在大厅墙壁上的依赖书不同,由会长亲手提供的是违法依赖,这是这个市场不成文的规矩。在依赖书上并没有记载关于依赖人的身份以及护卫的详细情况,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会在当天给出指示,并按照指示行动’。

“对方想要雇佣十名左右的护卫。正好现在还剩下一个名额,怎么样?”

“……不干”

拉斐尔将依赖书用手指弹了回去。

“噢,真是意外。就凭这个报酬我还以为你会一下子就飞过去呢。我能问一下拒绝的理由吗?”

“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拉斐尔略显心烦的说道。

“从这个报酬来看,依赖人大多就是商人什么的,工作就是护卫他们的违法交易。骑士团前段时间刚出发去打仗现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想要乘此机会进行交易吧……骑士团也并不是傻瓜。肯定会预想到会有这样的家伙,并有所警戒吧”

“你是说交易会失败?”

“什么呀,果然是违法交易吗”拉斐尔笑道。

“只是假设”会长冷静地回道。

“会不会失败我不知道。那么,有没有其他的依赖?”

“要说有的话是有的……与这个依赖相比要稍显逊色”

会长将护卫的依赖书收入吧台的下方,然后就拿出了数张其他的依赖书放在拉斐尔的面前。

“再来一杯!”

伊芙咚的一下把杯子放于桌上。“请稍等片刻”,就在会长重新倒入牛奶的时候,拉斐尔一一查看了依赖书。就像会长所说的,都是一些赚不到钱的依赖。

“没什么像样的啊”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啊,对了。那个依赖的话怎么样呢?”

会长露出小孩恶作剧般的表情,用手指了指贴在墙上的一张依赖书。在破破烂烂的羊皮纸上写道,【获得龙之卵的人将得到千枚金币】。

“那是什么?”

“在数千年前灭绝的龙之卵,似乎就存在于大火山《龙之巢》的火山口处”

“无聊”

“噢,这可是大赚一笔的机会呀”

“什么龙之卵。而且,说是龙已经灭绝了,但是当初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知道。估计就是以前的人们信口开河的产物吧──”

突然,那份依赖的事情在拉斐尔的脑中一闪而过。

“呐,老爷子。七大罪的事情你知道吗?”

“看来拜托不知情的人去找是很难的啊。那么七大罪怎么了?”

拉斐尔将长袍女人所提出的依赖告诉了会长。

“【希望你去解开《愤怒》的封印】……是多么奇妙的依赖啊”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吧?”

“是吗……”

会长稍加思考后,便开口说道。

“【被封印于冥界的七名恶魔,作为让世界陷入混沌的七大罪,给人们带来了恐惧】”

“啊! 伊芙知道这个! 是圣书对吗?”

“噢。伊芙知道的可真多”

看着自豪地举起手来的伊芙,会长露出了微笑。

“在圣书中所提到的七大罪,就是指将神给杀了的七名恶魔。【希望你解开《愤怒》的封印】估计就是说,将恶魔中的一人,《愤怒》撒旦的封印给解开吧”

“就算这么说,但是圣书里面的故事全都是虚构的吧?”

“不一定是那样”

“什么?”

会长说道。

“在二十年前,先代国王尤瑟王,向当时的骑士团长下达了相同的命令,解开大罪的封印”

“国王吗? 为什么要那么做……”

“就像圣书上说的【给世界带来混沌】,所以千万不能解开七大罪的封印。但是,另一方面却有着这样的传说”

会长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说出了那个传说。

“【解开七大罪封印之人,将获得神的力量】”

“……什么啊那是”

会长耸了耸肩。

“被病魔困扰的尤瑟王相信了那个传说。他觉得只要获得神之力的话,就可以变得长生不老。据说骑士团长接受了王的敕命,秘密地组成了调查队,并将其派遣至了封印着弑神恶魔的《大罪遗迹》”

“《大罪遗迹》……?”

“大天使米凯尔将七名恶魔封印住的地方”

会长边擦拭着玻璃杯边答道。

“据说神所创造的世界被分为三个区域,天使所居住的天界,人类所居住的地界,还有就是惩罚恶徒的冥界。在冥界中,有着米凯尔所创造的《大罪遗迹》,在那里封印着弑神的恶魔们。在圣书中记载着,《大罪遗迹》的入口──《冥界之门》就存在于我们所居住的地界中。穿过门的人,会在冥界的《大罪遗迹》中迷失,永远无法活着回来”

“拉斐尔,拉斐尔。伊芙想要去冥界!”

“你这家伙,原来在听啊?”

伊芙探出身子,向会长问道。

“那么,门在哪里呢!?”

“……呵呵。该从哪里说起呢”

工会会长将擦拭好的玻璃杯放好,从身后的架子中找出了一张羊皮纸,并在吧台上展开。

伊芙目不转睛地看着羊皮纸。

“这是什么?”

“世界地图。就是有些古老”

在上面画有《地上界》的地形图和七王国的领土。

帕加马王国统治着从《炎与冰之岛》(阿尔比恩)的中央开始一直到南部,将近三分之二的领土。在王都的南部存在着名为《龙之巢》的巨大火山,因此被其他国家称为【炎之王国】。

以积有万年之雪的《白雪山脉》为边境,在岛的北部有着常年被冰雪覆盖的萨迪斯王国。西边,隔着云迷雾罩的《雾之海》(MIST SEA),漂浮着由锡亚蒂拉王国所统治的《湖之岛》(希伯尼亚)。而剩下的四个王国则聚集在南边,隔着《岚之海》的《地上大陆》。

在《地上大陆》当中统治着大陆东部的《劳迪基亚帝国》,其领土的范围之大在着实令人瞩目。曾经被称为劳迪基亚王国的国家,将与七王国同期建立的无数小国全部征服并支配,从而促成了今天的地上最大帝国。对于其他王国的侵略战争需要消耗精力,而且帕加马王国位于《炎与冰之岛》的东南部,也就是说他们让出了以德雷克为中心的土地支配权。

“据圣书所说,《冥界之门》与《大罪遗迹》的数量相同──也就是总共有七个。问题是,它们究竟在哪里……伊芙,【帕加马人生性凶暴】这个流传你听说过吗?”

“凶~暴~?”

“也就是说容易发怒”

“……啊~”

“别看我,别看”

“与之相同的流传还有,【锡亚蒂拉人嫉贤妒能】,【萨迪斯人好吃懒做】,【不要给土麦那的商人好处】,【爱菲斯的女人纵情放欲】等等”

“纵情放欲……?”

“就是很热情的意思”

“很热情”伊芙看向拉斐尔。“那么,伊芙呢?伊芙很纵情放欲……?”

“你还差十年”

“好疼”

额头被手指弹了一下,伊芙的身子微微向后仰去。会长微微一笑,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

“反正从过去开始就有着这样的流传。也可以说是偏见。然后,是我自己的推测……被说成这样的原因,和七大罪是有关系的”

“怎么说?”

“比如【帕加马人生性凶暴】……说明与封印着撒旦的《大罪遗迹》相连的门,难道不就在这个国家的某处吗。在撒旦的影响下成长的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带有《愤怒》的大罪……是这么个道理”

“也就是说……”

“与之相同的,《嫉妒》的利维坦在锡亚蒂拉王国,《懒惰》的贝尔菲戈尔在萨迪斯王国,《贪婪》的玛门在土麦那王国……以此类推,可以推测在七王国各自的领土中都有着《冥界之门》。不过,现在和以前相比,各国的领土稍许会有些不同。所以也不能断定如此”

会长歇了口气后说道。

“那么,回到原来的话题。据说被先代尤瑟王所命令,去解放大罪的骑士团长,从王那里得知了关于在帕加马王国内的《冥界之门》的所在地──大概就是连着《愤怒》遗迹的门。是王族代代相传的秘密吧。当时由王所托付的《冥界之门》地图,听说至今还被保管在帕加马城内的某处”

工会会长说完了以后,便在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点。稍微有点期待了吗?”

拉斐尔观察着绘于羊皮纸中的世界。七个遗迹和七个门。究竟有多少是真实存在的呢。

“……呐,老爷子”

“怎么了?”

“刚才的话题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冥界之门》的地图就在帕加马城内咯?”

“就是这样……”会长瞪大了眼睛。“难道说拉斐尔先生,你打算接受那个女人的依赖?”

“别说胡话。我是不可能接受没有报酬的依赖吧”

“那么,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情……?”

“这个地图────你不想要吗?”

突然,会长用来擦拭玻璃杯的手停了下来。

有苗头。

会长环视店内,确认了一遍其他的混混有没有在偷听后,便将自己的声音压低。

“……想要偷出来?”

“真像你这么说的话,这可是一个非常贵重的宝贝。老爷子你也挺有兴趣的吧。如果我弄到手了,可以优先卖给你”

拉斐尔和工会会长四目相对。稍作沉默之后,先开口说话的是会长。

“金币两百枚怎么样?”

“老糊涂了吗,老爷子? 考虑到有可能会被逮捕的风险,如果不给五百枚的话我可不划算呀”

“您可真会开玩笑。两百五十枚怎么样”

“真是小气。不过算了,你也有恩于我。给你打个折,四百五十枚就行了”

“如果说有恩的话,不该在多打点折吗。你知道你在这里赊了多少账吗?”

“那么,四百二十枚怎么样”

“二百八十枚”

“四百枚”

“三百枚”

“OK”拉斐尔用手指敲了一下吧台。“就金币三百枚”

“噢?”

会长意外地翘起了眉毛。

“还以为你会再坚持一下呢。你在企图些什么?”

“什么企图都没有……虽然想要这么说但是,作为给你打折的代价,有一些东西希望你能准备一下”

“噢? 原来是这样。想要准备些什么?”

拉斐尔将他的要求转达了之后,会长就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

“能准备好吗?”

“给我几天时间的话”

“好的,交涉成功。顺便一说,还能在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帮我找一下给我依赖的长袍女人。金发。碧色眼睛。身材纤细,个子比我要稍微矮一些。我在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褐色的长袍,用风帽将自己的脸部给遮了起来”

“其他的特征呢?”

“美人。而且是极品”

“噢”

工会会长有些意外。

“我知道了。就免费帮你调查一下吧”

“拜托了”

“嗯。啊,对了……”工会会长就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银发男人】这边,还需要继续调查吗?”

拉斐尔右手的不快感再次复苏。会长察觉到了他的表情,说道“看来是没必要了啊”,随后便不再追问。

“那么,等准备好了您所要求的东西之后,我会派出使者。在那之前请您安心等待”

“知道了。旅馆是──”

“拉斐尔先生,您忘记了吗?”

“……城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耳朵,我的眼睛”

“好的”

对于会长那得意的表情,拉斐尔有些厌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了,伊芙”

“哇,等一下!”

伊芙慌忙地将牛奶喝干,

“……呼。多谢招待!”

咚的一下将杯子放于吧台,从椅子上一跃而下。

拉斐尔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工会会长说道。

“话说,刚才提到的……二十年前被派遣的调查队怎么样了?”

工会会长将声音稍稍压低,

“行踪不明”

说道。

“被派遣的十五名骑士没有一个人回来。表面上说是在护卫行商队的任务中不幸遇险”

三天之后,拉斐尔和伊芙再次来到工会大厅。

“恭候您多时了。请来这边”

满面笑容出来迎接的工会会长,将两人引至设于工会大厅三楼的单间。是一间被木制地板以及石壁所包围的朴素房间,要比拉斐尔他们所居住的廉价房间要大了三倍。进入房间的只有拉斐尔,伊芙和会长三人,其他的工会手下作为看守留在了门外。

“您要求的东西”

在屋内的桌子上放着帕加马龙骑士团的制服和一套轻铠甲,还有一把收入鞘内的长剑。在铠甲的胸甲处以及剑的护手处制有帕加马王国的象征《红龙》纹章。装备是已经被使用过的旧货,细小的伤痕随处可见,但是因为被保养的很好,所以依然显得十分气派。

“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

“是从引退的骑士那里偷偷买来的。想必那个骑士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都市,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吧。不过,伪装成骑士再潜入城中……真是个大胆的作战”

会长愉快地说道。

“那么,拉斐尔先生。试穿一下吗?要确认一下是否合身”

“知道了”

拉斐尔试穿上了骑士团的装备。将手伸入制服的袖子,扣上钢制胸甲,穿上皮制长靴。在手腕处带上护手,最后将收于鞘中的剑系于腰带上。就好像是专门为了拉斐尔量身定制一般,非常的合身。

“……恩,差不多就这样”

在拉斐尔低头看着自己装束的时候,工会会长则说道。

“左眼的眼罩不拿下来吗? 不管穿的怎么像骑士,不觉得这很引人注目吗”

“这个没法摘下。我会尽量避免与人接触的……嗯?”

将视线下移,便与看得入神的伊芙对上了眼。

“拉斐尔,就像骑士一样……”

“那是因为穿着骑士服的原因吧”

拉斐尔淡漠地说道,而伊芙则笑着摇了摇头。

“很帅!”

“真的很配”会长也用着得意地语气说道。“索性就这样加入骑士团怎么样?”

“别乱说”

拉斐尔将剑拔出。与剑鞘摩擦的声音一同,锐利的双刃锋芒毕露。

为了确认手感将剑来回挥动了两三次。虽说平时拉斐尔一直使用短剑,但是将久违的长剑握于手中的时候,却意外地感觉到很轻。有可能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还残留着小时候对于长剑重量的感觉吧。

有一种表达不清的怀念,拉斐尔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剑。但是映在剑身上的面孔,不是以骑士为梦想的少年,而是一名完成复仇的男人。

“话说,关于您依赖的长袍女人的事情……”

“找到了吗?”

拉斐尔将剑收回鞘内,回头看向工会会长。会长用着抱歉的表情摇了摇头。

“如果是极品美女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但是……不管是向都市的居民打听还是旅馆的老板或者门卫士兵,都没能获得目击情报。您作何打算? 如果想的话,是可以继续调查下去的”

“……不了,算了吧”

在这个都市里很少有人能够从《冒险者工会》的情报网中逃脱。如果说工会没能找到的话,不是进行了大幅度的变装,就是被谁给藏匿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

“王城的示意图呢?”

“当然准备好了”

会长取出了一张被卷好的纸头,将其搭扣解开并在桌上展开。帕加玛城的示意图。这也是拉斐尔拜托会长的东西。

在王都南部地区的《伟大之丘》上建有帕加马城。在被两重城墙所保护的内侧,有着王侯贵族们所居住的宫殿以及五个塔。兵营,监狱以及仓库等等,塔的作用形形色色,但是当中最为瞩目的当是耸立于城郭中央的《龙之塔》。拥有着超越大圣堂的高度以及规模的方形塔,包括地下总共分为六层。塔内建有谒见之间和骑士团长室,毫无疑问是帕加马城的象征建筑。

“目标的地图不知被保存于何处……估计是位于《龙之塔》地下的【宝物库】之中吧”

工会会长边说着,边指向了示意图上的【宝物库】。传言,《冥界之门》的地图是由先代国王所托付的东西,理应被当作宝物来处理。但是,沉默地看着示意图的拉斐尔,

“是在这里”

用手指向了塔的五层──也就是位于最高层的【骑士团长室】。

“团长室?”会长将其白眉上扬。“为什么说地图是在那里?”

“感觉”

拉斐尔爽快地答道。

“如果说是国王所托付的,不是应该藏于自己能够看见的地方吗? 如果放在宝物库内的话,有可能会被部下给偷走了”

“嗯。也有道理……”

会长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须。

“好吧,就相信你的感觉。潜入帕加马城后,首要目标就是《龙之塔》的最高层……骑士团长室”

之后,拉斐尔和会长便深入讨论了入侵路线以及藏匿地图的具体位置。旁听着的伊芙似乎犯起了困意,在他们的身边强行忍住了哈欠。

太阳缓缓落下,王都沙罗曼达迎来了黑夜。

拉斐尔扮成骑士来到了帕加马城所在的《伟大之丘》。山丘上方石造城墙连绵不绝,在其前方又有着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拉斐尔走上横跨护城河的桥梁,来到了城门跟前。

城门前站着两名门卫。将城门照亮的篝火,将他们的影子打于石壁之上。

“喂,你!”

门卫中的一人看着拉斐尔叫道。

“要进去的话就快点! 马上铁栅门要落下了!”

“──啊,马上!”

似乎没有被怀疑。拉斐尔加快了脚步走过桥梁,与骑士们擦肩而过穿过了城门。

背后响起了铁栅门落下的声音。“那家伙你有见过吗?”虽然听见了对方怀疑的话语,但是拉斐尔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郭内前进。

穿过设于城郭内的门以后,便来到了广阔的中庭。

在笔直延伸的石子路前方,就好像在展示着王国的威荣一般,帕加马城的象征《龙之塔》巍然耸立。由成千上万的石头堆积而起的塔,与大圣堂的庄严感不同充满着阳刚之气。

拉斐尔边看着在中庭中排列着的兵营以及马圈边往前走去,跟着就来到了《龙之塔》跟前。从窗户中发出了灯光,说明里面有人。

推开塔的铁门,伸脚踏入其中。

在宽敞的玄关内没有骑士的身影,烛台上的烛光摇摇曳曳。前方有着一扇橡木制的两开门。门的上方装饰着绘有《红龙》的国旗。两侧分布着通向上层的楼梯,以及前往走廊的入口。

团长室是在最高层。拉斐尔将脚步放轻,走上了右边的楼梯。途中,与数名骑士擦肩而过,而他们并没有多加注意,就这么走了下去。

来到团长室前方的拉斐尔,敲响了遍布着雕刻的橡木门。没有反应。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便试着拉了一下门的把手。并没有插上门闩,毫不费力地就打开了橡木门。

团长室内没有灯光,也没有人的气息。进入房中的拉斐尔反手将门关闭,室内一片漆黑。唯一的光芒,便是从窗口射入的微微月光。

对于普通人来说的话,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对于拉斐尔来说甚至连月光都不需要。

摘下了左眼的眼罩。这样一来,周围就像是被火炬照亮了一般,视界变得鲜明,团长室的布局一目了然。

能够看穿黑暗的左眼之力,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没有衰弱过。只要摘下眼罩,拉斐尔不管在怎样的黑暗之中,都能像白天一样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么,开始吧”

团长室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大。室内摆着一张办公桌,接客用的桌子还有椅子,以及三个书架还有两个柜子。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并不多。拉斐尔迅速地开始搜索起地图。

首先调查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桌。橡木桌上摆放着堆积如山的羊皮纸,还有用来照明的煤油灯。

如果就像传言一样真的有《冥界之门》的地图的话,是不会就这么放在桌子上的吧。先把桌上的东西放在一边,先从抽屉着手。但是,除了羽毛笔以及墨水等等的杂物被整齐的置于其中之外,并没有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

接着拉斐尔打开了柜子。当中收着骑士制服,鲜红的披风等等的衣物。没有地图。为了以防万一还确认了一下在柜子中有没有机关,但是依旧无功而返。

在靠墙的书架上,紧紧排放着圣书,历史书,学术书还有战略书等等。对于数量惊人的书本拉斐尔虽说感觉有些头疼,但是还是仔细地将书架调查一遍,果然还是没有地图的踪影。

“这里也没有吗……不对,等等”

拉斐尔从书架的藏书中拿出了一本厚重的礼节用圣书。要比其他的书大上了一圈,这种大小的话,是可以把地图藏于书页之间的吧。拉斐尔将沉甸甸的圣书放在办公桌上,自己则座在团长用的椅子上将圣书翻开。

相当古旧的圣书,拉斐尔不得不注意不要把泛黄变脆的纸张给弄坏了。每一次翻页都会看见一些耳熟能详的话语。【天地创造】……【乐园】……【七大罪】……【神之死】……【乐园崩坏】……【大天使米凯尔】……【瞭望者】────。

但是,结果翻到了最后一页还是没有能够找到地图。

拉斐尔咂了下嘴,座在椅子上环视着团长室。映于眼中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搜索过了。是不是就像会长一开始所说的,是被保管在宝物库里面呢。

“可恶。我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拉斐尔叹了口气,将背靠向了椅背。

“……嗯?”

这时,映入拉斐尔眼帘的,是在背后的墙上挂着的国旗。与一层的大厅中一样。

拉斐尔从椅子上窜起,面向绘有《红龙》的国旗。

将国旗下方的卡扣打开,把国旗向上卷起。

但是,展现在眼前的,只是一面随处可见的石壁而已。本想着是否会把地图藏于国旗背面,看来还是猜错了。

“切……”

继续在这里搜索的话也没有头绪。是去宝物库逛一下,还是放弃计划回到工会大厅呢。就在拉斐尔将国旗复归原位的时候──灵光一闪。

再次将国旗卷起,这次并没看向背面的墙壁,而是看了眼国旗的反面。

预感是对的。仔细看去,发现国旗的反面有一个口袋。搜寻一番后,便在里面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那是一幅古老的地图。和书架上的圣书相同,纸张已经泛黄,但是可以看清写在上面的文字。在地图的中心绘有一个十字标记,在其旁边这般写道。

“《愤怒》……”

真的存在。这肯定就是当年国王所托付的《冥界之门》的地图。

在地图中还有其他几处地方写有文字。

“《龙之巢》……《黄昏之丘》……《古森林》……?”

除了有名的《龙之巢》以外,其他的地名毫无映像。但是,只要将地图入手就行了,内容并不是问题。拉斐尔将古地图叠好放入怀中。迅速地将侵入的痕迹消除,带上左眼的眼罩后,便缓缓地打开了团长室的门。

悄悄张望了下走廊的情况。

没有人影。

拉斐尔从团长室中走出。回到了走廊,并走下了塔的楼梯。

目标已经到手。剩下的就是装成夜间巡逻从城中溜出去,并回到工会大厅就行了。是否能够在不引起门卫怀疑的情况下从城中离开,是最后的难关。

下到了一层的玄关,笔直朝着出口前进的拉斐尔,

“有没有发现那个眼罩男?”

沉重的铁门被开启的声音,以及从对面传来的说话声让拉斐尔停下了脚步。有点耳熟的声音。

“到底为什么会拖那么久”

“那家伙是混混。想要找到他的住所,但是混混们没有家”

“虽然没有家但是这群垃圾们的聚集处是有的吧。从混混工会的人那里套话。毕竟他们只是垃圾而已。只要付钱的话,肯定是会出卖同伴的。知道了吗,必须给我找出来。玷污骑士骄傲的人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在玄关中出现的,是一名愤慨的赤发骑士以及两名拍马屁的家伙。居然是在几天前被打扒在酒吧中的骑士们。

(喂喂……!?)

拉斐尔慌张地转身背对他们。

他们似乎还在寻找着拉斐尔。就算把眼罩给摘下来,覆盖在左眼上的烙印比眼罩还要抢眼。不管装的怎么像骑士,既然样貌已经被他们看见过了,实在是没有自信能够混过去。而且,在这里也无法将他们给打晕过去。如果有其他人注意到骚动的话就麻烦了。

(怎么办?)

寻找着藏身处的拉斐尔,看向了前方那扇两开门。

没时间犹豫了。拉斐尔将门打开溜进了室内。

透过身后的大门骑士们的声音正在不断接近。但是,他们并没有进入室内而是渐行渐远。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歇了口气,拉斐尔环视屋内。

脑中浮现出塔内的示意图,回想起这间房间的用途。

(这里,确实是──)

设于塔内的礼拜堂。规模有小教会那么大,装于墙壁上的烛台,上面的蜡烛不断发出摇曳的烛光。

(有谁在──?)

礼拜堂的深处。有一名骑士正在向圣剑献上祈祷。身穿女性骑士制服,背影让人感觉十分灵活。她没有注意到拉斐尔进入了室内,一心跪于圣剑前方安静地祈祷着。那个身姿,就像是画一般的美丽。

不久后,她结束了祈祷慢慢地站了起来。

齐腰的银发来回飘荡,她转过身来用那清澈的蓝色眼瞳看向了拉斐尔。稍显幼稚却又不失美丽的容貌。圣剑的首饰坠于胸前。腰间系有一把细剑,穿着皮革长靴的白腿从裙子中伸出。是她与生俱来的呢还是因为良好的教育,浑身上下充满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在骑士制服的映衬下酿成了一种让人感到难以接近的氛围。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拉斐尔总算察觉到自己已经看她看得入迷了。

“就在刚才。抱歉,打扰到你了?”

【插图】

“没有,正好刚结束了祈祷。你也是来祈祷?”

“啊,差不多就是这样”

拉斐尔走入了礼拜堂,站在她的身旁,面向着圣剑在胸前划了十字。侧眼看向身旁的女骑士。她注意到了拉斐尔的视线,有些疑惑地将头转了过来。

“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的发色很少见”

了解了情况后,她便开始抚摸起自己的头发。

“果然在这个国家当中很引人注目啊。在我的故乡并不稀奇”

“故乡?”

“锡亚蒂拉王国。去年,渡过了《雾之海》来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当的一下,礼拜堂的大门被踢开,响起了粗壮的吼声。

“塞露西亚! 在吗!?”

进入礼拜堂的,是一名有着灰熊一般身材的男人。身高将近两米,即使身穿铠甲,但依然可以让人隐约感觉到他铜筋铁骨般的肉体。满是胡须的脸上有着好几处伤痕,其中的一处将他的右眼深深划开。

“噢,塞露西亚。果然是在这里啊! 差不多要出发了,尽快准备!”

“队长,已经和你说了好几次了在礼拜堂要保持安静……”

“哇哈哈! 不要说这么死板的话!”

被称为队长的独眼骑士,心情舒畅地笑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来。

“嗯?”

来到女骑士跟前的粗壮男人,总算注意到了拉斐尔。

“嗯嗯……?”

他紧皱眉头,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观察着拉斐尔。

“……没见过你这张脸啊。所属于哪个小队?”

“最近被调动过来的。所属小队还没有决定”

所幸拉斐尔他曾经从父亲以及他的部下那里听说过关于骑士团的架构。这种架构是否和七年前一样也已经彻底调查过了。

“调动啊……”

独眼男满心怀疑地看着拉斐尔。

“名字是?”

“诶?”

“名字总归有的吧。报上名来”

“……杰克”从口中蹦出的名字,是曾经憧憬的骑士名字。“杰克·路德”

“杰克·路德……你的眼睛怎么了?”

被独眼骑士这么一问,拉斐尔就用手摸了摸自己左眼的眼罩。

“以前,被火烧伤了。因为样子十分可怕所以就遮了起来”

“什么呀。这种东西不需要遮掩。伤痕就是男人的勋章”

他自豪地用手指向了自己脸上划开右眼的伤痕。

“你看。这个伤痕是在五年前和萨迪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与他们的骑士团在雪山中拔剑相向,我失去了右眼,而他们则失去了头颅。这边的伤痕是在十年前抓捕山贼的时候。而这里则是在年轻时训练的时候留下的,这里是──”

“道格拉斯队长”银发的女骑士插话进来。“时间还来得及吗?”

“噢,对了对了对了! 在磨磨蹭蹭下去的话就会让恶徒们给逃走了!”

独眼男将话声提高,明明没有问他却自言自语地向拉斐尔说明起了情况。

“今晚,在北边的森林中会进行一场违法物品的买卖。我们现在就要去将这些私自买卖的人们给一网打尽”

“噢,这可真是辛苦了”

都已经是晚上了真是一件苦差事。考虑到这方面,独眼骑士就摸着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拉斐尔看着。

“……怎么了?”

“决定了!”

独眼骑士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后,就重新面向了银发女骑士。

“塞露西亚。告诉马丁再多准备一匹马”

“马?”

“正好人数不够。虽然有可能是个新手,但是总比没有好”

对于这番话语,她有些吃惊地说道。

“难道要把他也带上?”

“嗯,是的”

“……啊?”

对于突如其来的情况拉斐尔显得有些困惑,对此独眼男说道。

“杰克·路德。你就跟我们一起来。一起去抓捕那些恶徒们”

“什……等一下啊! 被突然这么一说──!”

“不要扭扭捏捏的。既然你身在此处,就说明是一名骑士。那么就履行你的义务”

“义务?”

“保卫王国的和平”

他斩钉截铁地断言道,之后又笑着说。

“还没有响你打招呼呢。我是帕加马龙骑士团小队长的道格拉斯·奥兰多。事先跟你说下,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没有权利拒绝我的命令的。好了,快点去准备吧!”

他转身走去,豪爽地推开礼拜堂的大门,离开了室内。由于反作用而不停开关着的大门对面,不断传来道格拉斯·奥兰多豪放的笑声。

“对,对不起……!”

对于目瞪口呆的拉斐尔,银发的女骑士道歉地低下了头。

“虽说队长稍许有些强硬……但是现在多数的骑士出发去了远征,人手不足这点也是事实。所以,我也拜托你。能不能一起来?”

(别开玩笑了)

拉斐尔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给吞进了肚子。

出发执行任务,也就是要去到王城的外面。从城中离开以后,只要能够将行踪隐蔽起来的话,就能回到工会大厅了。换个角度想的话,这就是一个好机会。

而且,有一件事情挺在意的。

“我知道了。我会帮助你们的”

“十分感谢!”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像是在祈祷一般将手给合了起来。

“什么呀,身为骑士这是理所应当的吧。那么,先去马棚咯?”

“嗯。一起去吧”

“……呐”

拉斐尔叫住了走向前去的她。她转过头来,随着头部而飘动的银发,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丝滑流畅。

“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呀。可以叫你塞露西亚吗?”

“啊……对不起。还没好好地向你自我介绍呢”

她再次转过身来,就像湖水一般清澈透莹的眼瞳注视着拉斐尔。

“十分抱歉。我是所属于帕加马龙骑士团道格拉斯小队的──”

在仅有两人的礼拜堂中女骑士嫣然一笑。

“塞露西亚·加布里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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