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人民因神龙而死。
但施展神力的布伦希尔德,将前所未有的龙灾压到了最低限度。
人们称少女为屠龙者,并崇敬她。
大家都希望由她来治理失去国王的国家。
而她没有辜负期待。
决心建立一个人们再也不会受龙威胁的国家。
女王的战斗还在继续。
因为王国里还潜伏着许多龙。鳞次栉比的龙像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了不出现更多因龙而悲伤的人,女王到处去捕杀龙。
四处奔走的她的心中,时刻想着第一次挑战神龙时西格鲁德的那句话。
将王国从龙的支配中解放,建立亡夫所期望的国家。
可以说,奋斗结出了硕果。
在女王的治理下,民生安泰。历史学家回顾时认为,那是王国史上最温柔的时代。
女王屠掉王国内所有龙后,自己也度过了安稳的人生。
巫女布伦希尔德被赋予了与新王室相符的家名。
此名取自传说中的屠龙者,名为齐格弗里德。
齐格弗里德家族的女儿也常常取名为布伦希尔德。这是为了效仿伟大的女王。
不久,女王寿终正寝的时候到了。
施展神力的她比普通人寿命更短。这是施展超出自身能力的力量的代价。
临终之际,她叫来了自己的随从。
「没有人比我更不适合看护您临终了。」
如今布伦希尔德身边有很多温柔的人。这些人被她的人品所吸引。法弗尼尔认为,这种人才更适合目送她离世。
法弗尼尔身为随从,虽然一直支持着女王,但也在注意保持距离。从他知道,即使差点失去布伦希尔德也毫无感觉的那天起,就一直这样。
法弗尼尔走出房间,想要去叫其他随从。但女王阻止了他。
「陪在我身边。」
他本想无视这话去叫人来。但这很可能是女王最后的心愿。因此法弗尼尔没能拒绝。
法弗尼尔回到躺在床上的布伦希尔德身边。
「我无法为你的死感到悲伤,也无法流泪。」
然后他坦白道。
「我没能喜欢上您。」
因为她即将去世才将这话说出了口。他不想让布伦希尔德失望,所以之前没有说出这事。他知道,她对自己深有好感。他不想让她意识到,这一切全是徒劳。
所以布伦希尔德察觉到了。
「你一直在恨我吧?」
年幼的布伦希尔德曾说过天真无邪的话。
『喜欢上我就好了哦,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这不过是孩童的戏言罢了。但却像诅咒般一直束缚着法弗尼尔。
布伦希尔德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法弗尼尔却做不到。年幼的自己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
布伦希尔德流着泪道歉。
「对不起。」
法弗尼尔连眼睛都没有湿润地回答。
「布伦希尔德大人没有什么可道歉的。」
「可是,都怪我的话,才令你烦恼了吧。」
法弗尼尔回忆起来。
龙灾那天,濒死的布伦希尔德位于眼前时的感觉。
「嗯,非常的烦恼,既绝望又失望。」
但法弗尼尔紧接着道。
「可如果没有您那句话,我也不会去追逐梦。」
那是一个对被雨水拍打的遗弃垃圾来说,太过温暖的梦。
「所以,能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梦虽已破碎,却还是东拼西凑地存在于此。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
这是她由衷的感谢。无力的小姑娘之所以能继续怀抱无谋的梦想,是因为有人在支撑着她。
但这份感谢果然无法传达给法弗尼尔。因为他只觉得自己是垃圾。他一定会认为布伦希尔德的感谢是不合道理的。虽想竭尽言辞告诉他这和道理无关,但布伦希尔德已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便只好放弃。
她决定最后问一件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
「法弗尼尔,你所追逐的,是怎样的梦呢?」
在一段稍显难为情的沉默后,法弗尼尔回答。
「乐园。」
他俯视着女儿,银发轻轻摇晃。
「在乐园中的生物,大家都彼此相爱、彼此怜惜。争斗自不用说,连仇恨都不会有。建造这样的乐园曾是我幼年时的梦。」
这是在意识到自己没有心时,所放弃的梦。
因为想实现这个梦,必须要喜欢上他人。
男子一头长长的银白色刘海。从刘海缝隙间露出的湛蓝眼眸注视着布伦希尔德。
颜色真美,布伦希尔德心想。在女儿眼中,眼眸就像无垠的大海一般。
「真想早点听到你这个梦想。」
「我连说出它的资格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合适。所以之前才没有说。
布伦希尔德露出了遥远的眼神。法弗尼尔明白,她即将死去。
她的眼睛似乎在凝视着并非此处的某个地方。
「我也想到你的乐园去。」
这是死人的胡言乱语。但他还是决定奉陪。因为这是主人的临终。
「欢迎您,我的……」
我的主,随从想如此称呼。但他犹豫了。因为他已将另一个存在称为主。所以他换了种措辞。
——吾君。
男子如此称呼女儿。
「我会去见您的,一定。」
沉默降临。
「若我们能再次相遇。」
──这次定会喜欢上你。
他正要这么说,却停住了。
因为布伦希尔德已咽了气。
法弗尼尔目不转睛地俯视着那张死者的脸。
——这是死人的脸吗?
曾生活在暗部的他见过很多尸体,但如今位于眼前的尸体的脸,却与任何一具都不同。
那是一张安详的脸,仿佛到了明天就会醒来,能与她再次相见一般。
女儿死了,男人的眼里果然还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但唯有现在,这样就好。
面对如此平静的睡脸,即便是毫无残缺的心也不会感到悲伤。
女儿这样做,仿佛是为了让某人不感到内疚,毕竟这人不会因她的死而流泪。
(果然是个难以理解的善人)
法弗尼尔立即开始处理后事。内心没有一丝烦乱。
首先要处理的是神之力。
已经不需要屠龙的力量了。布伦希尔德用毕生精力将王国的龙全部消灭了。
既然如此,就应该将神之力埋葬,使其不再出现于人前吧。力量是斗争的火种。
他本想这么做。
但却作罢了。
因为他觉得,这就像是布伦希尔德遗留下的最后的温柔。
未来。
万一王国面临被龙袭击的事态时,这份温柔是必要的。
作为反抗龙的力量,作为保护人民的力量,作为守卫和平的力量,作为开拓未来的力量。
女王最大的愿望是不再因龙而出现牺牲者。
法弗尼尔决定,神之力只会交给布伦希尔德的后继者。
(那么,应该起个名字吧?)
他很快就想到了名字。毕竟他熟悉历史传说。
巴鲁姆克。此名来源于屠龙之剑。
汲取了女王想从龙爪下守护人们的愿望而命名。
女王去世不久后,随从也死去了。
此后,漫长的岁月流逝而过,王国再也没有受到龙的威胁。
女王的祈祷或许真的实现了。
巴鲁姆克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只有齐格弗里德家将其作为秘传,连绵不断地传承着巴鲁姆克的记忆。
——岁月悠悠,时光飞逝。
当王国成为帝国时。
巴鲁姆克再次重见天日。
但并不是为了从龙爪下守护人民。
──而是作为从龙那里夺取岛上宝物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