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对象/变更】
【编纂连续体复归/持续观测/二十一世纪】
【挪威/奥斯陆市区/比约维卡】
黄昏街道的主角是汽车。
街道上响彻的不是居民的声音和家畜的嘶鸣,而是来来往往的铁制车辆的引擎声。
——这就是,千年之后的世界的声音吗?
行走在暮色中的奥斯陆市区街道上的拉格纳尔·罗斯布洛克在心里点了点头。
既没有感动也没有冲击。
仅仅是安静地认识现实。
只要殊胜尊贵的公主在自己身边,其他的一切都是等价的。
拉格纳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边,一头银色的秀发摇曳着。
银色的少女,真实的名字是亚丝拉琪。
和被赋予Berserker职介的自己一样,在召唤的时候,她被赋予了Archer的职介。
之前听来的说法是,自己和她都是超越现界的,魔术的存在,并不是活在当下的生命。
「Servant」
喃喃自语被引擎声吞没了。
看到奥斯陆街道上的红绿灯亮着两盏红灯,拉格纳尔停下了脚步。
少女也站在了原地。
站在人行横道前方的,一个是身高超过两米的健硕男人,一个是略显娇小的少女。
轻松地扛着吉他盒,厚实的身躯上披着皮革上衣的男人是吉他演奏者吗?
非也。
并非如此。
这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他们的真实身份是被萨迦赞颂的维京王者和王妃,同时也是地上最后的勇士之魂(恩赫里亚)和最后的女武神(瓦尔基里)。
「唉」
两盏红灯熄灭了,唯一的绿灯亮了起来。
拉格纳尔也和旁边的人一样开始行走。
警惕不可懈怠。
这时警戒行动,而不是男女幽会。
被夕阳染红的海湾并不是令人心潮澎湃的约会场所,而是非同寻常的战场。
银色的少女稍稍有些落后。
拉格纳尔默默地放缓了脚步,跟在她的身旁。
得到了好奇心这一燃料的少女,瞳孔中闪闪发光。
少女碧色的眼眸被街道两旁时装店的展示柜所吸引。
形状优美的眉毛随着对眼前现代景象的惊讶,不停地上下起伏。
诚然。
少女就这样在奥斯陆的市区街道上观察了几个小时吧。
作为侍奉召唤者的Servant,这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
——也不奇怪。
拉格纳尔嘴里叼着一根烟,如此思考着。
现代城市的街道,对于作为过去的客人的他们来说相当新奇。
引人注目的不仅是同类的稀少以及沉稳。
由既不是木材也不是石料构成的现代建筑,既不是鹅卵石也不是泥土的街道,既不是毛皮也不是丝绒纺织而成的服饰,没有马匹牵引的汽车,发着没有火焰热量的光的红绿灯。
可以进行远程通话的折叠电话(cell phone)。
然后还有,iPod nano。
所有这一切都很奇妙,很奇特。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有一种渗透肌肤的亲切感。
以拉格纳尔为例,即便眼前的一切都是奇异的,但只要是面临峡湾的北欧大地,就会和过去有很大的变化吗?他强烈地感受到,如果吸入肺部的寒冷空气一样,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
亲切感。
这不只是感受的问题。
走在自己身旁的银色少女也是如此。
「……」
拉格纳尔默默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少女的身姿。
那副身姿是神代之美的至宝。
银丝之发和碧玉之瞳在晚霞中闪耀着。
就连时间的流逝也无法侵袭这个拥有神明、人类、龙三者之血的少女。
毫无疑问,她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至少拉格纳尔是这样确信的。
只不过,银色的少女——
在现代都市奥斯陆的市区街道已经很熟悉了。
有个亮眼的年轻少女。
现况就是,顶多只能接受这种程度。
——谁不会被我的公主大人吸引呢?
——如此说来,确实与神秘有关。
十有八九,认知阻碍正在奏效。
不会错的。
是她作为从者的被动能力吗?
或者说,身为女武神的少女,即使在千年之后的现代,对于北欧人来说也是很自然的吗?
还是说,果然。
这是加护之类的效果。
「这是你干的吗?奥丁」
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还是回头找专业户问问吧。
至少存在某种神秘至今仍在运作,保护着银色的少女不受他人关注。
然而,也有几个例外。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被父母抱着的幼儿们。大人是不行的。他们是首先被挂上术式的一类。然后是动物,比如散步中的家犬之中直觉特别敏锐的个体。拉格纳尔的真实感受是,一个近乎natural的存在突然向这边投来视线。
——哇哦,真是惊了。
——为什么这儿会有一位不该出现于此的公主大人呢?
是的,他注视着少女,仿佛是要不通过言语告知她。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被注视着吗?」
「幼儿和犬类偶尔会这样吧」
「这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了,这个问题你先留着,等会问问御主吧」
「嗯嗯」
少女坦率地点了点头。
直到第一个婴儿和第二只狗路过,少女都老实地忍耐着。
然而,面对第二个婴儿的视线时,她终于忍不住行动起来。
少女用碧色的眼眸,相隔三厘米的距离,窥视着被年轻父亲背着的婴儿,作为自己的回应。
「哎哎,别搞别搞」
拉格纳尔伸出粗壮的手臂,阻止少女的手指戳到婴儿的脸颊。
男人就这样抱起少女的细腰,以稍微远离父亲和婴儿的形式重新站好。
动作很快。
婴儿带着疑惑眨了眨眼睛,父亲却没有注意到。
「别来打扰我」银色的少女鼓起脸颊。
「你太接近别人家的婴儿了」
「或许……是这样吧」
少女坦率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失去了兴趣。
注视着少女将八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边警备上的模样,维京勇士心想。
——亚丝拉琪。尊贵的你。
——与婴儿的无垢并立,无垢的你。
——我要,把你。
「走路的时候往人行道这边靠一下。小心铁车,公主大人」
「听说那是一种叫做汽车的机器。你不知道吗?Berserker?」
「唉」
Berserker。
是的,少女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她并不知道。
拉格纳尔当然知道少女的真名和来历,但是少女并不是如此。
银色的少女应该不知道作为自己生前伴侣的维京王者的名字和相貌,只知道男人是英灵,是Berserker。更进一步说,既然在圣杯战争中如露身份有可能导致当场战败的危险性,就不会透露自己的名字。
所以拉格纳尔也这样称呼少女。
「Archer」
「什么?」碧色的眼眸看向拉格纳尔。
「也没啥,汽车作响。我只是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之后双方都沉默了。
背着吉他盒的,身高两米的健硕男人和银色的少女,默默地行走着。
声音不够。
奥斯陆最大的大道后面的公园街道上没有多少汽车。
拉格纳尔毫不犹豫地从皮革上衣的口袋中掏出iPod nano,摁下了播放键。
塞进两耳的无线耳机立刻发出强而有力的旋律。
点缀被晚霞染红的湾区的number是哈诺伊摇滚乐团的《Tragedy》。
虽然与金属乐风格略有不同,但是北美的摇滚乐也颇具风味。
仿佛听到了勇士们的荣光,血液沸腾了起来。好热。摇晃着厚实的身躯,在湾区冷冽的海风中保护着公主前行。
男人把一根失去点火机会的Lucky Strike悄悄放回盒子里。
二人在奥斯陆的晚景中穿行——
「你听得见不?Berserker?」
身体内部的意识通讯响起。
是御主。
不逊色于哈诺伊摇滚乐团的节拍的,是意识通讯的质量还是意念的质量呢。
「情况如何?」
「我们已经会合了。目前正在卡尔·约翰大道后面的公园附近巡逻」
「OK」
冷静的声音。
御主虽然很年轻,胆量却很大。
声音中没有掺杂情感。
拉格纳尔虽然并不是很了解圣杯战争,但就算略过这一点,直到前一刻未知,他的御主——魔术师雷米娜·埃尔特弗洛姆所面对的情况还是相当危险的。
刚刚召唤出来的第一骑英灵即银色少女,一开始还很听话,但在拉格纳尔的召唤成功之后,少女趁着御主因两次召唤英灵而身心疲惫的空隙开始单独行动。
首先是迅速离开奥斯陆歌剧院。
彷徨于亚种二连圣杯战争中的《战斗舞台(Battle Stage)》——奥斯陆市区。
在预想中英灵之间爆发激烈冲突的危险地带——
如果没有进行灵体化,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雷米娜担心手下的两骑从者之中有一位会立刻退场。
但是她面不改色,以坚定不移的声音向刚刚被召唤的维京勇士下达了指令。
也就是,需要尽快确保Archer的人身安全。
勇士的行动非常迅速。
开始行动的第一个小时,从奥斯陆的年轻人手里抢来了皮夹克和iPod nano,在街道上进行搜索。
被雷米娜狠狠训斥一通(严禁干涉一般市民!)的同时,继续进行搜寻工作。
两个小时之后,男人在黄昏时刻的阿克什胡斯城达成了目标——
雷米娜想在魔力念话中掺入些许安心,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无道理。
尽管如此,她的念话仍然毫不动摇,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真是不得了。
「Archer,念话可要好好回应。无论是发声还是意念都可以」
「御主跟你说话呢,回应一下」
「……我明白了」
少女微微点头。
真是坦率的反应。
并没有什么关于主从关系的疑问。
多半是不明白念话的机制,一直没有回应御主的念话就继续单独行动了。
没有灵体化,把自己交给好奇心,四处游荡——这就是少女的本质吧。
拉格纳尔确信。
和过去一样呢。
她基本上不喜欢束缚自己的东西。
「你跟Berserker打过招呼了吗?」
「你好——」少女一脸严肃地看着拉格纳尔。
「听起来怪吓人的,不过嘛……」
「那是什么?」
「Berserker大概也向你问好呢」
「嗯」这次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
呼。
似乎自信得连鼻子通气的声音都发出来了。
呜呼,每个动作都太可爱了——
拉格纳尔别无选择,只能抑制住内心涌起的想要全力拥抱公主的冲动。
真难熬啊。
这比自己经受的三次考验中的任何一次都要难熬。
拉格纳尔在自己感到晕眩的同时,将iPod nano的音量拉满。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哈诺伊摇滚乐团那震撼灵魂的旋律了。
「让我来确认一下。Archer,你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名吗?」
「不知道」少女一脸严肃地回答。
「……」
「这是实话,」拉格纳尔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公主大人说了,不认识我的脸」
「这样啊。嗯,我了解了」
无声的话语凛然响起。
接着,雷米娜保持着毫不动摇的态度。
真是太勉强了。在没有经过首战的情况下,这是不太好的倾向。
拉格纳尔是这样思考的,但眼下也没有办法。
维京王者拉格纳尔及其妃子亚丝拉琪的传说,在二十一世纪的当下相当有名,所以雷米娜内心想必是十分焦虑的。
难道被称作神代存在也不为过的,最后的女武神,连关于自己伴侣的记忆都没有,毕竟,事先就预料到这一点未免太过残酷了。
「Berserker」银色的少女还在看着拉格纳尔。
「嗯」
「公主,公主大人。因为我是西格蒙德王的后人,所以你才这样称呼我?」
「也有这个原因」
「其他原因是?」
「嗯嗯,」男人点了点头,「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人的公主。现在轮到我们了」
「……轮到我们?」
少女的眼眸中浮现出疑问的神色。
同时,不满的情绪覆盖了她的表情。
哎呀,这是在犹豫啊,拉格纳尔的直觉告诉他。
若被侮辱,则必杀之,刚才自己说的话算是侮辱吗?
似乎是在犹豫如何判断。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
第三秒,银色的少女动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
「你注意到了吗?」
「嗯」
少女的视线固定在远处,身体纹丝不动。
宛如自律兵器一般的完美的切换。
全身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
「御主。有情况。和刚才的简直不是一个数量级」
完全完美的同类。
神话、传说、历史的英雄豪杰降临于现世土地的,怪力无双的影子。
积蓄了大量魔力的,怪物中的怪物。
以临时的肉身在地上完成显现的英灵。
也就是——从者。
「是遭遇战呢」
「确实如此」
「一骑还是两骑?」
「不太清楚,大概是一骑」
「嗯,大概是吧」
「在interval之前相遇是我的幸运。如此决定了。首先按照theory,从侦察威力开始。与之激烈对抗,剩下的决策就交给你们二位了」
「那真是太感谢了」
勇士用力点了点头。
像是要确认重量一般,他晃了晃肩膀上扛着的吉他盒。
构成厚实胸板的强韧肌肉的一部分,正在颤动着。
「Berserker。我再说一遍,你要是拖我后腿……」
「嗯嗯,我的人头任你发落」
——当然了,公主。
——在战场上无法展现力量的维京人,还有活着的价值吗?
†
奥斯陆市政大厅一楼 中央大厅
从正门进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壁画。
高12米,长67米,宽24米,由亨里克·苏连逊创作,被誉为欧洲最大级油画的《享受劳动的人们》。
很多人从即将闭馆的市政厅离去,只有一个青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他很有品位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抬头看着那幅油画,一动不动。
灰色的头发,清凉的侧颜。
抿成一字型的嘴唇。
一旁经过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着他,把他的身影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青年给人的印象是耿直和诚实。
端正的面容让人联想到文艺复兴时期人物雕刻的完成度。
盖住他那不到两米的修长身躯的,是剪裁合身的深色三件套西服和黑色高领上衣。
不清楚年龄。
光看外表,年轻得让人觉得是十几岁到二十五岁,但他也有一种老成师长的沉着感。
充满野趣,精悍的拉格纳尔站在青年旁边,产生了奇妙的相乘效果。
Casual and Formal。
野生的巨大身躯和诚实的修长身躯。
勇士和骑士。
青年完全没有在意拉格纳尔,只是单纯地抬头看着油画。
「你们已经去过二楼吗?听说那里挂着蒙克的作品」
「那玩意是宝物吗?」
「是呢」
「嚯?」
拉格纳尔喃喃自语道,抬头看着巨大的油画。
画有很多人的这幅画,是一副讴歌日常生活之珍贵的作品吧。
虽然不太懂绘画,但还不错。
自己有这种感觉。
「这幅画也挺不错的」
另外——银色的少女完全没有看画。
她和拉格纳尔一同进入市政厅lobby,却完全忽视了那副巨大的油画,直接朝着入口旁边摆满木雕的地方走了过去。
少女站在能够窥视青年和拉格纳尔二人状况的未知,毫不大意地投来警惕的视线。
彻底放弃了秘密行动的突袭概率,保持了堂堂正正的临战状态。
「这位先生,喜欢绘画吗?」
「每当我第一次到访一座城市,我首先会去欣赏美术」
「很典雅啊」
「是这样吗?」
在交谈中,青年一次也没有看向拉格纳尔。
同样的,拉格纳尔也只是看着陈列的作品。
抱着胳膊,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你是从者吧?」
男人简短地问道。
——通常来说都是隐瞒的。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想问问罢了。
「是的,我是以Lancer之灵基显现的英灵」
——回答道。
拉格纳尔一边的眉毛翘了起来。
这是承认对方的胆量和度量非同一般的证据。
亚种二连圣杯战争,英灵之间的相互征讨。
作为首战的敌人是无可挑剔的。
嗯——
「堂堂正正过头了哦」
女人的声音。
一个亮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市政厅一楼的Hall。
给人的整体感觉,令人联想到猫科的肉食动物。
鲜红色的上衣令人印象深刻。
系在腰间的腰带是某种术式的护符吗?
因为看起来像是没有声音突然出现的风,所以应该是同时使用了无需咏唱的护符和礼装,消除了声音并且隐去了身形吧。
这个女人不可能躲在自称是Lancer的青年身边。
只要是几米程度的隐秘行动,就能被勇士的知觉捕捉到。
也就是说,她肯定在大厅的墙边或者市政厅外面等待着。
真是准备的太好了。
「Lancer。没想到你会向敌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呢」
「抱歉。女士」
感觉不到同类的气息。
也没隐藏足以震动大气,刺穿胸膛的魔力。
如此说来,那个女人不是英灵,而是人类,从行为举止来看,是术者吗?
「莫非是,御主?」
雷米娜的念话传来。
她的声音始终保持冷静。
倘若不是那样。
「不对,她不是御主。御主不被允许随意离开《战斗舞台 battle stage》」雷米娜一边编织着语言一边整理着思考。
跟我的损友(吟游诗人)一样啊。
「因此,那个女人不是御主,而是作为御主协助者的魔术师!这次的亚种二连圣杯战争,谈及带着助手的御主——」
雷米娜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么就等着御主说出结论吧。
最后,雷米娜·埃尔特弗洛姆得出的答案是——
「伊斯托雷兄妹!你是,妹妹」
拉格纳尔代替御主说出了这个结论。
拉格纳尔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亚种二连圣杯战争的参与者。
某种术者。从老板(雷米娜)念话的言辞中也能窥见其力量的程度。一流,甚至是超一流。
「正解,我是梅梅尔·伊斯托雷。你们那边无需报上姓名」
女子以出演话剧一般的动作行了一礼,并且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亲自冲到前线的术者。
不坏嘛。
「狂妄自大」
「这一点我也代为传达」
「当然」
「哈哈!」
真是个热血的老板。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是相宜的。
拉格纳尔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对手可能是超一流的术者,但是这边是维京勇士和女武神。
老板也很优秀。
——更何况。
如果是显而易见的挑衅,那将是极好的。
「你这家伙太自以为是了,梅梅尔·伊斯托雷」
「……经常被人这么说呢。作为挑衅很廉价,不是吗?」
「或许吧」
老板趁着闲扯的间隙,迅速传递了情报。
「倘若是协助者,与从者同行确实也不违背规则」
的确说得通。并没有非难对方的理由。
梅梅尔与从者同行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人也并非不了解英灵之间战斗之残酷的蠢货。
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应该是有理由的。
也就是说——
「是驱逐旁人的术式吗?」
「——呃,我老板这么说的」
「还真是敏锐呢,」梅梅尔轻轻点头,「没错。通过我的驱逐术式,即使不是深夜的城市街道,也能在维持神秘的隐匿之下,实现英灵之间的遭遇战」
「监控摄像头和其他东西都是事后销毁的,战斗的痕迹就交给运营方来处理吧。虽然得跟运营方说声抱歉,但我和这孩子很合拍」
「值得表扬」
拉格纳尔耸了耸肩,看着和青年(Lancer)并肩而立的女魔术师。
从外表来看,体格十分脆弱,至于腰围,肯定比拉格纳尔的上臂直径还要细。
这身板,别说是斧击了,就连一拳都接不下来。
尽管如此,那女人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
诚然。
乃是几度置于死地的神情。
拉格纳尔断定这并非无知造成的蛮勇。
的确,是个坚强的女人。
「老板刚才称赞你了」
「没有的。来自一个连名字都没说出来的胆小鬼的赞扬有何意义呢?」
「哈哈哈,你说的有道理」
「你给我等会,Berserker?」
从老师那边传来了不高兴的念话。
拉格纳尔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如果只是术者之间的小打小闹,自己并没有特别愤怒的理由。
「梅梅尔,别在这附近开打」
青年平静地告知御主。
这是不可能的,他摇着头说。
「如果珍贵的美术品被破坏了,那将是憾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出去打」
「老板」
「嗯嗯,尽量避免破坏壁画,二楼的蒙克也注意一下」
拉格纳尔用视线告诉青年已经取得了老板的同意之后,青年只点了一次头。
她默默地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伊斯托雷紧随其后。
拉格纳尔也边走边吹了一声口哨。
高亢的音色响彻市政厅一楼大堂,除了英灵和魔术师之外,几乎无人问津。
无视女魔术师梅梅尔的登场,一直盯着Lancer的举动的银色少女,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马上跑了过来。
「别像猫狗一样喊我」
「真抱歉」
「不要笑着说这种话」
「我有在笑吗?」
拉格纳尔本想刻意保持面无表情,结果失败了。
仅仅想象着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就会笑出声来。
歪着脑袋,揉了揉下巴。
必须努力保持冷静。
作为勇士,在猎物面前舔舐舌头,还是应该有意识地避免的事情。
——大神(奥丁),敬请见证。
——人怪那种玩意根本不值一看。
——由此开始的才是,真真正正的,亚种二连圣杯战争的首战!
市政厅大厦楼顶。
濒临皮佩尔湾,是奥斯陆的象征建筑之一。
因为是高大建筑物的楼顶,所以站在地面上是看不到的,但是从市政厅上方高高延伸的大型塔屋可以看到这个位置。
即便客气来讲,也难以称得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尽管傍晚的朱色已经逐渐消失,变成了夜景的暗色,但是从印象来看吗,这里并不是适合隐蔽神秘的场所。
但是,Lancer和魔术师梅梅尔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看来是对驱逐旁人的术式相当有自信。
相对距离大概是二十米的样子。
我方是拉格纳尔和银色少女。
敌方是青年和梅梅尔·伊斯托雷。
「那个女人怎么处理?」少女小声向雷米娜确认对策。
「尽管积极的杀伐是不符合道义的,但也没问题。如果她使用了能够决定战斗趋势的援护魔术,无需犹豫直接攻击即可」
「明白了」
少女点了点头。
拉格纳尔一动不动。
别说张嘴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伫立在那里。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Lancer,绝不离开。
举手投足都不会放过。
能够转入所有攻击动作的自然体。
如果用现代的转轮手枪来比喻的话,就是拉开枪栓的状态。
「那么」
Lancer发出声音——
大气晃动了。
凝聚的光粒构成了明确的形状,覆盖在了青年身上。
那是基于魔力的武装。
生成的速度比眨眼还快,按时间计算连一秒都不到。
由非普通物质的魔力构成的厚重金属肩铠、白色长衣、战斗用的皮带、长长的骑士枪。青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此乃骑士。无可置疑的,欧洲中世纪基督教文化圈的骑士!
原来如此。那就把金属铠甲一起敲碎,击杀他。
——哦哦,骑士啊!
——以勇气和荣耀报上名号,堂堂正正的骑士们啊。
——我不会蔑视你们的做法,也不会嘲笑你们,只是挥斧杀之!
在Lancer的魔力化作武装形态之前的些许空当,拉格纳尔抓准时机高高跳起。
奥斯陆晚景的天空中,勇士飞舞,划出一道鲜明的弧线。
这是立定跳远的要领。
只消一息的功夫,男人高高跳起,在空中从吉他盒中抽出钝光闪闪的钢斧朝着敌人发起猛攻。
厚实的巨大身躯和速度所产生的动能,从背肌通过二头肌,注入到五指的全身力量,将这一切与杀意混合在一起,瞬间跨越了二十米的相对距离。
一击!
这是和将影子怪物一刀两断那时一样猛烈的斩击。
如果正面吃下这招,即便是英灵也难逃一劫。
没错。如果吃下这招的话。
勇士挥下的斧击,却被骑士那闪耀的长枪抵挡!
「打得好」
「……啧!」
慢了一拍,冲击波呼啸而来。
然而,Lancer和骑士长枪纹丝不动。
如同在市政厅屋顶的混凝土建材上扎根一般的牢固,超重。
站在骑士背后几米位置的梅梅尔也毫发无伤。
拉格纳尔使出浑身解数,停滞在空中,他的视线和Lancer交叉的刹那——勇士的肺部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吸气声。
脊背隆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紧接着,仅靠纯粹体力的无呼吸连打被施展出来。到拉格纳尔落地为止,贯入长枪之中的超高速斧击数,实际上是十四击——
激烈碰撞的斧头和长枪迸发出无数类似火花的魔力。
头盖骨一次,颈部左右两次,胸口一次,腹部右上方一次,右臂位置动脉两次,左臂位置动脉两次,右脚大腿动脉一次,左脚大腿动脉一次,颈部特攻动脉三次,瞄准人体要害的必杀连打。
这一切都被骑士的长枪弹开了。
完全防御!
骑士就像巨大的墙壁,不对,就像城塞一样。
否。
非也。
好好瞧着吧。
骑士的站位向后偏移了几厘米。
被十四连击的气势压制了。
但是可惜。
没有持续。
勇士的连续进攻就此中断。
「轮到我出招了」
Lancer轻轻点了点头——
在拉格纳尔落地之时,青年用顶梢刺向他的两脚,然后直接用枪尖朝着拉格纳尔的头部攻去。
鲜明的二连攻击。
很锐利。
犹如波光粼粼之清流的枪法。
完全感觉不到巨大骑士长枪重量的快攻,如果正面吃下的话,必死无疑。
拉格纳尔用钢斧艰难防住,就那样滚到地上,与青年保持距离。一边保持着低重心,一边站起来。拿着斧头的右臂轻微麻痹了。
尽管空中一击的对撞,还有连续的十四连击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转守为攻的骑士长枪居然如此沉重。
——没有处理术者的余裕。
——嘛。如果没有驱逐旁人的术式打掩护,就没有优先的意义。
拉格纳尔窥视了一下银色少女的状态。
她还没有武装化。
这是正确的。
青年骑士目前没有瞄准少女的动作,这并非警惕拉格纳尔的存在。
骑士道精神。恐怕这是对于Lancer的戒律。
一旦将魔力作为武装穿戴,当然,作为具备战意的公主一定会进行武装化。
堂堂正正、毫不留情的大枪骑士。
很棘手啊。
「……这就是一骑在外的理由。真不赖啊,你这家伙」
拉格纳尔吐出热乎乎的白气。
技术在【那位】之上。恐怕也是超绝的一级品。但是不可能失败。
因为,拉格纳尔还没有使出全力。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英灵啊」
「是吗?」
「缺乏魔力的稳定。有宽度。相当的——」
骑士欲言又止。然后,不对,他摇了摇头。
「舍不得拿出来的是我吗?」
大气再次摇晃,魔力再次凝聚。
一呼一吸之后,青年的左肩上出现了巨大的盾牌(binder)。
一看就知道,那玩意非常坚硬。
「Berserker。情况如何」
「那家伙很强啊」
「确实如此」
「光是拿着长枪就很难对付的骑士大人,右肩上还挂着盾牌」
「真的吗?」
「啊?」
老板的念话听起来很奇怪。
带有明确的情感,那是代表惊愕和动摇的颜色。
或许是刻意忍耐的雷米娜,突然间放弃了冷静和矜持。
老板。你知道那个长枪和盾牌的组合吗?
「停止交战。快点逃走。对手是怪物……是帕西法尔爵士!持有圣枪·朗基努斯的圆桌骑士,不列颠亚瑟王传说中登场的豪杰!那个英灵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的战绩,不仅出色,而且取得了多次胜利!」
「圆桌骑士……?」
那是。怎么可能。
拉格纳尔听说过西方之岛的传说——
即便是在战场上,勇士也会不由自主地差点抓不稳斧头。
再加上,男人几乎要惊讶地张开嘴巴。
除此之外,
「圣枪和魔枪不一样吗?」
位于拉格纳尔后方二十米,传来了少女可爱的声音。
如今在这里问这个问题。
那也挺好的!
正当自己感到困惑的时候被泼了一盆水,实在是太感谢了。
脑子清醒了。
拉格纳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对于银色少女而言,提及枪就会想到魔枪,也就是北欧大神手中的冈格尼尔。这也难怪,男人不得不一脸认真地接受。据说女武神有时会把大神之枪的仿制品作为武器挥舞,所以作为女武神·布伦希尔德之女的她提出这种问题也是说得过去的。
「连圣和魔都分不清楚,真是个愚钝的英灵啊!」
不懂道理的无礼发言。
那是来自远离Lancer的梅梅尔的恶意。
勇士的太阳穴反射性地出现了一根粗壮的青筋。忍一忍。虽然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但对方是个弱女子。必须要忍耐。此时不能被愤怒支配,否则将会失去作为勇士的立足之地。拉格纳尔除了咬紧牙关别无他法。
刹那间——光在疾驰。
掠过拉格纳尔的肩膀、脖子和脑袋,不断飞来的,苍白而锐利的魔力光芒。
强力的正面攻击。
由魔力构成的箭矢齐射。
呼吸之间,就有数十枚光矢朝着Lancer和梅梅尔飞去。
瞬间完成了武装化的少女释放了多段超音速攻击,那是魔银之弓的速射。
市政厅的屋顶碎裂四散,浓烟滚滚。
无法立刻看到攻击产生的效果。
「……我希望你出招之前能告诉我一下」
「说出来就告诉敌人了」
「这样啊,你看嘛,咱们事先约定点暗号……用眼神沟通那种?」
拉格纳尔一边架烟寻找Lancer的踪迹,一边重新举起斧头。
由于视线受阻,无法看到背后的少女。
「不知道」
刚才的建议大概是被冷落了。
确实。
不过,与脸朝着的方向相反,少女的眼睛毫不松懈地寻找着猎物。
然后她有所发现。
立刻又进行了第二轮齐射。
伴随着巨响,无数道苍蓝光束断断续续地朝着在弥漫的烟雾对面飘忽的高大人影疾驰而去。
「!」
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Lancer高大的身躯从烟雾中出现。
无伤。
青年保持着斜置大盾的姿势,丝毫没有动摇。
与狙击范围的第一轮射击不同,数十发魔矢集中于Lancer一骑身上,结果全部被防住了。
无论是闪耀的骑士长枪,还是盾牌或者铠甲,甚至青年那副清爽的表情也看不出一丝伤痕。
所有的远程攻击,都被那面大盾尽数拒绝。
可怖的Lancer·帕西瓦尔。
「嗯嗯」
长枪骑士点了点头。
「她像是Archer啊。梅梅尔,为了保护你而战斗有点不太好」
「….成为你们战斗的枷锁并非我的本意」
梅梅尔也毫发无损。
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看得出Lancer的站位往后转移,应该是被那面大盾保护了。
女魔术师一身冒冷汗的样子,表情却和刚才一样好胜,她轻轻踩在单膝跪地的Lancer肩头。
「这只是见面礼,下次你们二位的首级我就收下了!」
Lancer配合着梅梅尔的发言点了点头。
就这样,华丽地朝着空中跳起了十几米高——降落在出现于市政厅上空的影色船舶上。
外观是木制的。
与现代款的飞行机械完全不同。
大概是某种超常的神秘吧。
不过,对于维京勇士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外观了。
「!」
「那是什么东西?」银色少女歪着脑袋问道。
「是冥界之舟」
一艘浮在空中的,数米大小的小型维京葬仪船。
龙骨描绘出独特的平滑曲线。
船体侧面排列着由神铁制成的圆盾。
令人感到皮肤灼炙的魔力密度。
那么,是类似神代的神秘宝具吗?
看到一个像是划桨手的大个子。
持有空征之神秘,而且这份独特的气息,毫无疑问——
英灵,是从者。从头部到上半身被厚实的头巾(hook)覆盖,完全看不清楚长相。
少女举起魔银之弓。
「唉?」
当少女拉紧弓弦之际,那艘船却消失了。
无处可寻。
失去了target。
空征之船如同溶化在影子里一样,别说是魔力了,连气息都完全消失了。
「你们俩都没事吧?Lancer他们人呢?」
「他们撤退了。已经消失了」
拉格纳尔一边将钢斧收入吉他盒,一边挠了挠脑袋。
圆桌骑士。
圣枪。
Lancer·帕西瓦尔。
承认自己能力不足是挺不爽的,但要在无伤的情况下战胜对手是不可能的。
如果再加上正体不明的第二位从者和宝具一同亮相……
勇士并非懦夫,然而傲慢会招致败北和死亡。
思虑和思考有时会起到盾牌和斧头的作用,可以说所有的智慧都是大神给予人类的赐福之一。
男人吐出一口大大的白气。
说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挺庆幸对方撤退。
银之少女不甘心地抬头望着天空。
「她说我笨」
「交战时的谩骂而已,别太在意」
「我没有在意。那个魔术师,好像是个易怒的女人」
「你这话说的……」
——哦呀。
这家伙说漏嘴了。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拉格纳尔回想起跟少女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那完全是自个的疏忽,而不是少女的问题。
她不记得了。
尽管如此,男人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再次说道。
「我寻思,公主大人。你这位女子,只要被愚弄一次,就算对方是维京勇士,也会将之斩杀吧」
「Berserker」少女迅速转过身来。
「哦」
「我只有在捍卫自身尊严的时候发怒」
她走近一步,如此说道。
并不是出于好意,而是发自愤怒。
「如果我是个易怒的女子,那你的脑壳早就裂成两半了」
——啊啊,是这样的。
——当然如此。
你是一位慈悲、宽容、不会敲破我脑壳的女人。
拉格纳尔把浮现于脑海中的话语全部吞了回去,再次挠了挠头。
「对于公主大人的宽容大量,真是感激和感叹之至」
「又喊我公主」
少女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
淡淡的魔力光芒笼罩着银之少女。
魔银的头盔和盔甲一次化作魔力微粒,再构造为黑色的连衣裙。
碧、黑、银,三色的可爱花朵仿佛诞生于此,拉格纳尔心想。
「你要这么喊到什么时候?」
「只要我的脑壳还没被敲成两半,我就一直这样称呼你」
「……随你的便」
少女以此结束了对话。
正要从市政厅屋顶下到地面的时候——
类似于尖锐电子音的魔术音敲打着少女和拉格纳尔的鼓膜。
老板的念话混在其中,向二人传来指示。
「Time is up。圣杯战争暂且告一段落,回我这开一次作战会议吧」
†
【观测继续中】
【编纂连续体维持/对象变更/二十一世纪】
【挪威/奥斯陆市区/奥斯陆·歌剧院】
†
「那么,我等你们俩回来」
最后一句话,随着念话从喉咙里发出。
英灵拉格纳尔·罗斯布洛克立刻简短地回复:「明白了」
雷米娜无言地点了点头。
相当顺利。
我方的损失为零。
不仅如此,还掌握了敌方麾下一骑英灵的真名。
另一骑英灵的职介基本可以确定为Rider。
作为首战的成果是不错的。
这个结果绝对不坏。尽管暴露了我方战力之一是Archer,多少让人有点折磨,不过得到的情报价值更大。
——不要紧。
——现在,我是亚种圣杯战争的御主。
雷米娜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斜眼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读完了父母多次发来的关心身体的SMS以及大学同学们发来的调侃【你咋一个人去挪威旅游啊?】。雷米娜并没有被这些事情分心,快速点开了官方APP查看最新资讯栏。
没有特别的运营发表更新。
也没有各阵营取得重大战果的消息。好吧。行吧。
「行行行」
雷米娜轻轻点了点头,摇晃着身体。
全身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她把脸埋在芬兰KAUNISTE制作的水果图案靠垫里。
「哈啊啊啊啊啊啊……」
大口大口地呼出一口气。
——累瘫了。
真是累趴下了。
——面对身经百战的英灵们,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用念话发出指示,怎么样!
菲奥蕾姊姊和考列斯哥哥年纪轻轻就挑战了规模空前的圣杯大战,他们的胆识超乎想象。作为英灵此等超常的存在来处理神秘具现时的紧张感和亢奋感,将整座城市化作秘匿战场的非现实感,与同样使役英灵作为战力的一线级魔术师们相互征战的焦躁感,都过于巨大了。
「而且,首战的对手是帕西法尔爵士!圆桌骑士!」
躺在沙发上的她快要欢呼了。
啊啊,真是失态。
不过,这样好吗?
从首战开始,冷静的假面就开始剥落,这实在令人惋惜。
麾下两骑都平安无事,自己持有的三画令咒也安然无恙,所以应该不是最坏的情况,absolutely!海量的讯息让雷米娜有些喘不过气来。
真想哇——,哦——大喊一声然后飞奔回到大学宿舍。
可是。
即便如此——
要坚持下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阐明了自己的意志,来到了这个地方。
「……可不能半途而废」
如果是肉体和精神的疲劳,应付便是。
无论是暗示、灵药还是呼吸法和心灵疗法、按摩,都用上吧。
从东洋出身的家庭教师那里得到了大量有效的汉方药物。
一定要在睡前服用。
对于现况,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
拉格纳尔和银之少女不觉得自己是靠不住的御主吗?
如果是高祖达尼克,肯定不会有这种心情吧。
但是,既然作为挑战亚种二连圣杯战争的御主,即便是不成熟之身,也下定决心要成为冷静有胆量的魔术师。
那么,就这样吧。
因为帕西瓦尔爵士的登场而被剥落的冷静的面具,重新戴上吧。
这个亚种二连圣杯战争奇迹般地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
既然已经获得了参赛名额,就要毫不逊色于身经百战的魔术师,坚持到最后。
一定要。
胜出。
「——嗯」
雷米娜一使劲,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用湿纸巾擦去靠垫上的唇印,对着房间里的化妆镜迅速补妆。
我可不想让berserker和archer看到自己被战况吓得脸色发青的模样,所以腮红别忘了打。
「好,美人。嗯,美人」
连我自己都觉得颜值很高。
在感谢父母、先祖和基因的同时,把稍微凌乱的头发也打理好。
最后,在涂有唇膏的嘴唇啵啵几声之后——
一个近两米高的男人,扛着一个吉他盒,盒子与他的体格相比看起来很小。男人带着一个银发少女回到了休息间。
和预想的一样,并没有敲门。
连一句是否可以进入的确认声都没有,就这样径直——
无视了上锁的房门,也无视了设置了双重加密的术式,转动门把手,理所当然地打开了门扉,脸上浮现出非常愉快的表情。
「我们回来了,老板」
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铁色的短发,肩上扛着吉他盒。
乍一看是个北欧metal青年,但他那厚实如同斧头一般千锤百炼的身躯,以及在现代北欧社会中少见的熟络杀戮和袭击的眼神,都告诉他人,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音乐家。
塞在两只耳朵里的Mclntosh款耳机,应该是男人被召唤之后,从街头那位倒霉的普通年轻人那里拿到的吧。
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了,不会再来一次。现在应该提醒的是刚刚被破坏的门把手和术式。
「Berserker,」雷米娜挑了挑眉毛,「开门的时候,你不感觉有些怪吗?」
「是有点」
「……那就好」
语气硬邦邦的,倒是挺可爱。
虽然能叫唤出具备理性的Berserker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与之相对的,在这块原野上很野蛮。
雷米娜轻轻叹了一口气。
Berserker似乎没有注意到,但在他身后,从男人腰部位置探出头来的银发少女露出无奈的表情,嘟囔了一句。
「你这家伙,把门弄坏了」
「哈?」
「你没发现吗?」
「不对不对,门没弄坏吧,老板?」
「这件事先放放吧。难得的timing,重要的内容放在前面说」
Archer细致地注意到自己所言,雷米娜感到十分欣慰。Berserker似乎对圣杯自动赋予的现代社会知识有些难以应付,虽然多少有些想要趁势教育他的心情,但也没有办法。
先忍忍吧。
正如雷米娜自己所说,这个timing——非战时间段是有限的。
「哦。拜托了」
Berserker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躺在了沙发上。
沙发的堂皇嘎吱作响。
银色少女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歪着脑袋。
——真不愧是,维京人的国王和王妃。
自由啊。
被遥控器打开的40英寸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Vienna Philharmonic所演奏的华尔兹。
约翰·施特劳斯二世创作的《美丽的蓝色多瑙河》。
对于雷米娜来说,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
「首先是整理情报。现在应该是向对面传达了我方一骑从者是Archer。作为交换,我们掌握了敌方阵营的大部分概要。御主是西班牙出身的魔术师伊斯托雷兄妹中的哥哥,而他们麾下的从者可能是Lancer和Rider」
「敌人根本不打算隐瞒身份」
「信心满满是件好事。感觉他们会按照规则X发起进攻——如果手里有圣枪·朗基努斯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吧。
「那把枪固然可怕,但那艘船也是不得了的玩意啊」
Berserker盯着电视,一边说道。
他并没有在欣赏交响乐团的精彩演出吧。
一定是看到了记忆中,不久前奥斯陆市政厅屋顶上的景象。
「难不成是冥界的摆渡人?」
「如果是北欧英灵的话,应该可以获得知名度补正」
据说英灵周身环绕的神秘和神秘的多寡取决于土地。倘若是在知名度高的土地上被召唤而出的英灵,作为强力的存在有可能左右圣杯战争的趋势。眼前躺在沙发上的维京勇士和他的王妃(女武神)就是如此。如果敌对阵营中存在同样具备强力补正的英灵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线索嘛?」
「也不是没有」
「嗯?」
真是奇妙的回答。对话卡壳了。
「等会再谈吧」
Berserker斜视着银色的少女。
男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我明白了。那么,我之后再跟你谈一谈这件事」
雷米娜认为,尽管拉格纳尔拥有罕见的,能够进行沟通的低等级狂化Skill,但以拉格纳尔那种心直口快的性格——说明他的欲言又止一定是事出有因。
所以没有必要卡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不方便让少女听到,那就找别的机会确定一下。
最低限度,只要能够提供休战期的作战筹备的参考就足够了。
「那位从者强吗?」
「很强」
果然。已经下定结论了吗?
倘若如此,肯定是棘手的敌人啊。
光是使用圣枪的圆桌骑士就已经够头疼了!
——不要紧。打架的对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higher level。
——你没有欺负弱小对手的兴趣吧,雷米娜?
雷米娜自己,在化妆镜的另一侧如此说道。
刚才补好的妆容很棒。
想象中的朋友(imaginary friend)从小就一直是镜子里的自己。因此,当雷米娜想要冷静下来的时候,或者想要听听他人意见的时候,就算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会看着镜子。
连自己都感觉非常坚定的眼眸如此说道。
能够,获胜。
对于凭借毫无根据的胆量燃起的火焰,连雷米娜自己都苦笑起来。
「嘿嘿。面对强者还能一笑而过,真是个好老板啊」
「……并不是这样的」
「那位骑士大人,就是帕西瓦尔吗?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帕西法尔爵士就是帕西法尔爵士哦。他是侍奉不列颠的骑士王·亚瑟的圆桌骑士的其中一员,刺穿救世主胸膛的圣枪·朗基努斯的持有者!德意志最受欢迎的圆桌骑士!」
「嗯嗯」
奇妙地,Berserker一脸认真地用手托着下巴。
他或许不知道在座所有英灵的情报,但是像帕西法尔爵士这么有名的英灵,即便是时代不同的从者也应该知道,但拉格纳尔的表情就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
刚才战斗的时候,他对圆桌骑士这个词汇有所反应,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说。
总而言之,雷米娜没有停顿,继续进行着话题。
如果有什么问题,Berserker会主动提出来的。
「过去,在亚种圣杯战争中的优胜次数实际上是四次。数据稍后会打印出来,请仔细阅读。哎,因为从者没有过去召唤的记忆,所以应该不习惯对英灵作战吧」
那个骑士的status很高。
单纯的,强大。
但是,即便如此——
「我方的优势应该不会改变」
「是这样吗?」
「你们二位的知名度补正,说白了就是北欧最大级哦」
丹麦建国神话中传颂的,传说中的勇士王拉格纳尔·罗比布罗克。
以及作为伴侣的王妃亚丝拉琪。二人生下了诸多子嗣,英雄豪杰遍布世界。
雷米娜瞥了一眼银色少女。
传说之住人,神秘的具现化。她的侧颜与其说是英雄们的母亲,不如说是年轻的少女。
或者说,拥有女武神血统的身体,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在遥远的过去,被称为大神奥丁之女的,女武神之长姊,女半神布伦希尔德,与传承大神血统的沃尔松格家族的战士王,斩杀恶龙者西格鲁德的子嗣——奇迹之女,亚丝拉琪。
光是伫立在那里就会夺走他人的视线。
宛如,仰望着闪闪发光的星辰一般。
即便是碧色眼眸注视着四十英寸液晶屏幕的样子,也好似一流名画。
呜呼。尽管如此——
这个少女和拉格纳尔是初次见面,连真名都不知道!
——要冷静。冷静下来。
——就算本人不知道,知名度补正应该也是有效的。
——沉下气来啊,冷静下来啊,雷米娜。
「对了,老板」
「嗯?」,她努力冷静地将手指放在太阳穴上,看着Berserker。
「我的公主大人,她身上大概是挂着卢恩符文」
「那是什么?」
「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引人注目的容貌,公主大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注意不到。然而,幼儿和犬类就不一样了」
「……有这种Skill吗?」
从者,获得临时显现的肉体的英灵,乃是魔力的凝块,本身就是魔术性的存在。即便发动了某种术式或者相当于术式的技能效果也不足为奇,但是雷米娜不记得有这回事。
虽说御主可以通过眼睛在某种程度上分辨出从者的性能,但至少现在,只靠视觉是无法判断的。无法确定一直盯着电视欣赏着音乐的银色少女是否具备这种技能。
嘎——
少女突然动了起来。
她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轻轻地跑到窗边。
当着雷米娜和拉格纳尔的面,少女不知不觉地脱掉了鞋子,光着双脚。
「怎么了,Archer?」
「没什么」
少女没有理会二人,又轻轻地溜回单人沙发。
虽然身体回来了,但她的脸和视线还是朝着窗户的方向。
——这可爱的生物是怎么回事!
雷米娜一直克制着自己——好想抱紧爱犬,使劲抚摸的兴趣。
「公主大人,你就那么在意现代的城市吗?」
「并没有」
说着,少女的兴趣明显投向了窗外。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虽然雷米娜想要先制定一个对付伊斯托雷阵营的战术,但如果少女耐不住性子,就像之前被召唤后逃到城市中去,那可就头疼了。
英灵并不是机械的战斗装置,而是拥有与人类相同的精神和智慧的存在,尽量回应他们的兴趣和压力才是上策。
现在还是灵活地改变计划吧。
雷米娜在内心中如此决定,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真拿你没办法呢。Berserker,从那边的衣架上拿件衬衫套上吧」
「哈?」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去散散步,然后一块去吃点东西吧!」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更多是对银色少女说的。
不过,少女在沙发上双手抱膝,看着电视,一动也不动。
她不停地按着遥控器的按键,把频道切换成国家电视台。
哎呀。
突然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英灵好像不会感到肚子空空」
——哦?
——难不成,这个孩子。你害怕生人(我)吗?
被召唤之后立刻逃走,在街上闲逛。
虽然她看起来表现得很自由,但实际上她对御主这个召唤者,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怕生,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陌生的人,陌生的城市。
还有怕生的女孩。
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跟少女之间缺少相互沟通导致的事故吗?
雷米娜走进银色少女,弯下腰,调整视线的高度。
「这我知道。不过,如果闻到了香气,你不想尝尝吗?」
「当然……」
少女瞟了雷米娜一两次。
「就是嘛,」雷米娜点了点头。
「你又不是机器。既然作为拥有自由意志的人类降临于此,那就应该作为一个人类享受当下呀」
「真的吗?」
少女偷偷地抬眼往上瞧着雷米娜。
啊啊啊啊!太可爱了!她好可爱啊!
雷米娜强忍着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
「当然是这样呀」
为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威严,值得信赖的老板,夸张地抱起双手。
然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餐厅、Engebret Cafe。
从奥斯陆歌剧院出发,步行大约十分钟。
这是一家从十九世纪中叶就开门营业的老牌餐厅,可以眺望银行广场(Bankplassen)。
在亚种圣杯战争开幕前一周就已经抵达奥斯陆的雷米娜已经来过三次了,是她最中意的店。
沉稳的装修让人心情愉快。
推荐挪威当地的菜肴,尤其是驯鹿菜肴,味道非常鲜美。
虽然对于要不要点朗姆酒套餐犹豫了一下,但雷米娜想听听货真价实的维京人对于现代驯鹿料理的感想,所以还是点了以烤制寻路为主的套餐。
粉色的烤肉和红酒的sauce很搭。
结果如各位所见——
银色少女两眼放光,整个人闪闪发亮,默默品鉴着美食。
好耶。
「真好吃」
「嗯嗯」
雷米娜一边倒着矿泉水一边微笑着。
正值亚种二连圣杯战争,所以尽量避免摄入wine之类的酒精。
Berserker看上去状态也不错。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说「点太多了根本吃不完」,不过向店家要了五人份的肉类主食之后,终于对菜肴的分量和味道满足了。
「真是不得了。这个驯鹿肉的烤制手法真是值得称赞」
「就是嘛就是嘛。……Berserker,别用手抓菜」
(图片)
「啊?」
「你看看人家Archer,刀叉用得那么漂亮,真了不起。莫非餐桌礼仪是圣杯赐予的吗?」
「没有那种玩意。不过,使用原初卢恩就没问题了」
「啊?」
「是knife」
雷米娜连忙制止了正要拔出那把尺寸堪比大砍刀的knife,总算平安无事地享受了到desert为止的用餐——
返回奥斯陆歌剧院的路上,雷米娜决定稍微绕点远路。
关键是,要对战场奥斯陆进行勘察。
因为刚才吃了一顿烤肉料理,所以也不是没有想要散步消食的心情,但毕竟对于自己来说,这是战场的预演。如果是在休战时段内,不需要警惕突然的遭遇战就能对战场进行确定。
雷米娜一边走着,原来如此,她顿时茅塞顿开。
靓丽的银色少女走在自己前面,但并不引人注目。
路上的行人反而把视线投向了这位高大威武的Berserker。
这是明显的认知介入。
确认了Berserker的报告是正确的。
绕了点远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行走是有价值的。
「你是说她佩戴了阻碍认知的卢恩吗?」
「没有。她本人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这样啊」
——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多留意一下吧。
「但是,这是什么。在没有战斗危险的状态下走路,感觉很奇怪」
「是吗?你之前不是也在海湾地区(比约维卡)散步放松吧」
「那是斥候啊」
是这样吗?
从念话的样子来看,看不出来逞强。
沿着基尔克大道朝着奥斯陆中央车站的方向北上,不一会儿,视野豁然开朗。
奥斯陆大教堂——
挪威国教会的建筑物,与王室和政府有着很深的渊源,是奥斯陆屈指可数的地标建筑。
前方的广场上,盛开着数百朵铁蔷薇。
好像是为了追悼前几年恐怖袭击的牺牲者而树立的纪念碑。
银色少女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打量起那些坚硬的,没有生命的蔷薇。
「是教会吗?」
Berserker喃喃道。
如此说来,雷米娜思考着。
当时的教会大多囤积着金银财宝,对于维京战士来说是极佳的劫掠对象。
「……虽然觉得不行,但别了吧」
「嗯」
「不要忘记神秘的隐匿。圣杯战争是秘匿的,无论如何都禁止引来视线。当然也禁止劫掠。就算是在你所生活的时代也会引起很大的纠纷,现代社会就更行不通了」
「禁止劫掠?」
「那当然咯。喂,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雷米娜当真看不懂——
一个面带思考的壮汉正在俯视自己。
他一定做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情吧。
【北方的维京人啊。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不知晓唯一之神的家伙,尔等都失去理智了吗?】
每当被大洋彼岸的法兰克王国和不列颠岛的人们问起这样的话。
但是对于其他共同体施加暴力,对于男人而言,是理所应当的行为。
在身为维京人的男人看来,想要在寒冷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从某处劫掠资源是理所应当的,这样的价值观在血脉中传承。
如果不去劫掠,那就无法生存。因此没有理由对此抱有怀疑。
雷米娜认为,氏族的荣誉和大神的加护之类的精神性,是为了生存延续而自然产生的概念。
现在,作为一个现代人,学习这个神秘古代存在的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
比如、
【是足以得到Berserker这个灵基的蛮人姿态,我很中意!】
——嗯。有点说不出口。
——考列斯兄长也说过,相互理解是圣杯战争的theory。
责骂与自己签订契约的英灵,疏远亚种二连圣杯战争的胜利是愚蠢的。
我当然不希望这样。
雷米娜一边思考着,一边抬头看着男人。
Berserker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峡湾色的眼眸。
多么强烈的视线啊。
如果是一般的士兵或者骑士,恐怕会被吓得目瞪口呆。
明明只是用眼睛看着,却仿佛被巨大的刀刃或者钝器戳中一样。
「你跟那个盾女(拉葛莎)很像」
自己是被表扬了吗?
接下来的话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这样吧。
「那么……」雷米娜开口说道。
「Berserker,」
「我在,老板」
「用你听得懂的话来讲就是,现代的北欧人已经不会劫掠了。因为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所以就不做了,谁也不想做这种事情了。OK?」
「……是这样吗?」
男人一副惊讶的样子。
同时,似乎也接受了。
因为他已经目睹了现代世界的丰富多彩。
现界之后的几个小时,男人一直待在市区,姑且是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真是令人惊讶啊,维京人抛弃了劫掠吗?」
Berserker望着远处,喃喃自语道。
他在注视何物呢?
是遥远过去的狭湾,还是遥远的不列颠岛的劫掠?
「真是的,即便生活富足,也会自相残杀啊,人类」
——自相残杀。
——他说的是圣杯战争吗?
一瞬间,雷米娜以为男人是在说自己,但恐怕并不是。
她突然想起来,在离开休息室之前,国家电视台播报的国际新闻影像。
正规军对于反抗势力的攻击。
生命如此易碎,就好像用沉重的铁锤敲碎雪块一样。
现代社会的武力冲突。
几年前,甚至使用飞机来灼烧大地。
那是在北非地区——
「利比亚?」
「没错」
「……没错。北欧人抛弃掠夺的时候过去了,战争行为还残留着。论武器的发展和死亡人数,规模超过了你们所生活的时代」
雷米娜略带嘀咕地说着,突然陷入了思考。
——虽然感觉对于现代社会的知识有些对付不来。
——这是恰当的。基本上,自己应该认为现代的常识对于男人来说是行不通的吗?
因为得到了巨大的知名度补正,所以penalty也得纳入考虑。
或许探寻一下过去进行的亚种圣杯战争的记录比较合适。
想到这里,雷米娜突然注意到。
刚才还在远观广场上铁蔷薇的银色少女开始移动了。
她的步伐略微领先。而且还在左顾右盼地行走着。
是迷路了,还是想要随便前往某处呢。
「不管怎样,闲聊先到这里吧。趁那孩子还没有跑丢,把她带回来」
「okok」
Berserker一路小跑,追上了少女。
雷米娜也紧随其后。
银色少女单独先行一步的原因很快就明白了。
是华夫饼。
少女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广场前方的华夫饼店。
雷米娜凭借直觉,理解了少女的行动。
是气味啊。少女大概是被店铺里飘出的,刚刚出炉的香气四溢的小麦香气所吸引了。
明明之前连desert都一并吃完了,她这个肚子是咋回事!英灵是由以太构成的临时肉身,依靠魔力运作,基本上不需要通过食物摄入营养,所以在饮食方面是自由的吧。
真羡慕呀。
「好香的味道」
「你想来点华夫饼吗?」
「……嗯」
少女不时地朝着雷米娜的方向看去。
——好可爱好可爱。
——不对。
这种感觉,难道说这孩子她。
「那个,Archer。我记得你显现之后我给了零花钱给你,现在还剩多少呢?」
「用光了」
「唉?」
「没有了」
直截了当的回应。
真是个看起来有些小坏的少女。
「你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买华夫饼吃。但是,因为总吃冰淇淋和巧克力,所以还没吃完所有种类」
「……!」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公主大人!相当豪迈啊!」
亚种二连圣杯战争。
为了参加以都市·奥斯陆为战场的,不为人知的大型魔术仪式,从者理所当然地不得不在城市活动。可以说是人形兵器的,神秘的具现的英灵,在使用公共交通工具、购买应对情况所需的物品等方面,总会碰上需要货币的时候。所以雷米娜给Archer准备了零花钱——
——3000挪威克朗(约合四万两千日元),她拿来买华夫饼了!
——好厉害。虽然但是,太厉害了。
雷米娜足足愣住了两秒钟,才点了点头说道。
「英灵真是厉害啊。不对,嗯,我明白了。我懂了。不过那样会很显眼,所以今后不要一口气吃那么多哦」
「嗯」少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OK。那么,你还没尝过的,我请你吃」
华夫饼是奥斯陆的特产。
毕竟,吃了那么多却只尝到一种味道,实在是太浪费了。
雷米娜立刻走进卡尔·约翰大道旁的华夫饼店,点了三份出炉的华夫饼,配上蓝奶酪和莓果酱,再加上一层厚厚的酸奶油。这是卡路里的炸弹。不过没关系。眼下就把自己当作英灵跟她俩一块吃吧。雷米娜下定决心,这一定是作为这个《组合 Buddy》的御主应该采取的行动。
快看,银色少女已经两眼放光了。
身体周围又闪闪发亮。
Berserker挑了挑眉毛,轻轻咬了一口华夫饼。
「酸酸甜甜的」
「因为里面加了莓果酱」
「原来是这样」
男人又尝了一口。不知道他是否中意。
就在雷米娜开口想要再问问他的感想,
就在那个瞬间——
「兄长,你那份还行不?尝尝梅梅尔这份吗?」
「不用了,这样就好」
「真的不来一口吗?很好吃的哦?」
有一对男女再店铺外头的露天座位上和睦地享用着华夫饼。
艳丽的长发男性,以及就算在夜晚的奥斯陆也显得很亮眼的女性。
他们是一对非常要好的兄妹。
雷米娜的视线不经意地转向他们。
「唉?」
——真的假的。
——伊斯托雷兄妹?
——想来也是,同在一个会场,吃饭也在附近吧。
不过你俩来吃奥斯陆特产(华夫饼),也太像是旅游观光了吧——雷米娜把这句感想吞了回去。那边的两位似乎也注意到了雷米娜一行人,与看起来像是哥哥的长发男性的清爽表情相反的,是瞬间涨红了脸颊的妹妹。
梅梅尔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旅游观光的心情实在是太疏忽大意了,尤格多米雷尼亚」
「搁现在说这话?」
雷米娜也不敢指出对方太不像样了。
梅梅尔似乎也有所察觉,脸颊上的红晕很快就传到了耳朵上,她的肩膀颤抖着——
丢死人了,太羞耻了。
就在雷米娜如此思考的时候,貌似是哥哥的男性从容地开口说道。
「我是加加姆·伊斯托雷,妹妹她之前承蒙各位照顾」
「啊,兄长!」
「梅梅尔」
只是平静地呼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梅梅尔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果然。主导权是在哥哥手里吗?
那是御主对吧。
——还有梅梅尔,这孩子不会是兄控吧?
真是个无口系男子。
然而,他的每一句话都有一种奇特的分量。
「彼此彼此,方才也多谢担待。下次交手一定是认真的,请做好心理准备呢」
「如你所言」
交流到此结束。
加加姆·伊斯托雷一言不发地转向放在桌上盘子里的华夫饼,以完美的动作拾起刀叉,开始了晚宴的desert·time。
将后背留给敌对的御主和两骑从者,没有任何胆怯,也没有表现出情感。
爬行类的冷血啊,雷米娜心想。
「哎呀,」Berserker喃喃道。
「那家伙还真是精干」
「就是说啊」
雷米娜单手拿着华夫饼离开了华夫饼店铺的露台,点了点头。
圆桌骑士挥舞圣枪,北欧英灵驾驭冥界之船。
还有魔术师兄妹——
毫无疑问,都是强敌。
在以北欧为舞台的亚种二连圣杯战争中抽到了最强Card,对于骄傲的自己来说,这是最合适的,毫无疑问的,强敌齐聚的阵营。
雷米娜很自然地握紧了没有拿着华夫饼的那只手。
改变认知吧。
虽然都是强大的北欧英灵这一点没错,但奇怪的是不经世事的维京王者以及,没有王妃自觉和记忆的女武神。
再加上,很难说是一流魔术师的雷米娜自己。
不能说完全彻底有利。
如果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最高英灵的性能,就很有可能落败。
——上吧,雷米娜。
——我将如何战斗,如何获胜?
雷米娜·埃尔特弗洛姆·尤格多米雷尼亚。
十八岁。
刚刚继承了家族魔术的魔术师。
对外而言是中产阶级出身的大一学生。
未来大概还是可期的。
现在正在考虑,获胜之后要实现的愿望。
在模棱两可的状态下挑战二连圣杯战争的理由是什么?
那个嘛,很简单。
——为了胜利。
战斗,战斗,战斗,我想要获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