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睡在床铺上的雷伊伸了个大懒腰,意识逐渐清醒。
起床后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大概一•五坪的狭小房间。房间面积本来就小了,大半空间都被床铺占用,顶多只能容纳一个人在此生活。
自窗口看见的天空和昨天与雷姆雷斯交手时不同,阴暗的雨云笼罩著。
「……选在昨天和雷姆雷斯交手真是幸运。」
雷伊披上龙皮长袍,穿上斯雷普尼尔之靴,一面穿戴装备一面呢喃。
理由非常简单明瞭。对于擅长火系魔法的雷伊而言,雨天这种状况对他本来就没有优势,此外更加单纯的理由是雷伊绝不愿意在雨天和雷姆雷斯战斗。
凝神倾听房间和旅店外传来的喧闹声,他猜测现在时间大概是中午时分。
昨晚在公会附设的酒吧历经了一场杯盘狼藉的庆功宴,回到旅店时也已经过了午夜,因此这里的房客昨晚大概也很晚睡吧。
其实昨天雷伊还稍微提早离场,当时还有众多冒险者待在公会的酒吧。
昨晚雷伊自雾气环取出雷姆雷斯肉交给厨师料理,考虑到众人争先恐后想品尝雷姆雷斯料理,在雷伊离开之后恐怕还在酒吧大吵大闹吧。
雷伊一面这么想著,做好准备后自雾气环中取出子母宝球。
昨天因为庆功宴抽不出空档,不过雷伊认为还是对古利姆确实报告这件事比较好。
现在接近中午时分,虽然古利姆是不死族,但应该也没问题才是,于是雷伊启动宝球。
『唔……谁啊?哦哦,是雷伊啊。既然你像这样联络老朽……』
「对,多亏古利姆的帮忙,成功打倒雷姆雷斯了。虽然过程相当折腾人。」
『呵呵呵,不出老朽所料。这世上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怪物……以及强者。若要穷究魔兽术,和这类怪物战斗也会是绝佳的经验吧。』
虽然有一张骷髅脸庞,可是如此说著的古利姆有股难以言喻的人味。
「是没错,之后我也会好好努力……话说回来,你觉得为什么雷姆雷斯会集中攻击我和赛特?虽然这个特性让我方便了不少。」
这时雷伊突然想起一直感到好奇的问题,如此提问。
若是活过的时光远比自己更长的古利姆,也许会知晓个中理由吧。
『唔嗯,老朽也没有详细调查过那只雷姆雷斯,无法确切回答……不过原因恐怕是雷伊持有的强大魔力吧。如果能吞食你,雷姆雷斯想必能够变化为更加进化的种族。』
「把我当成饲料喔……反正我把雷姆雷斯打倒后也让它变成了大餐,也没资格抱怨吧。」
『呵呵呵,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啊。总之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双方之后又交谈大约十分钟,雷伊结束与古利姆的对话。
将变回黑色的子母宝球收进雾气环中,雷伊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事。
「应该……还没必要去公会吧?」
就算现在跑去公会,留在那里的恐怕只有无数冒险者宿醉未醒、尸横遍野吧。雷伊如此判断后,开始思考该如何度过与罗瑟乌斯约定好的十天。
既然目的是确认雷姆雷斯日后不再出现,就无法远离艾莫西翁。既然无法前往远处,就只能在附近打发时间……
「趁机搜集这附近的怪物魔石也不错吧?先做好准备吧。」
虽然数次打倒了海中的怪物,可是怪物的尸体每一次都往海底沉下去。按照常理来说尸体应该会浮升到海面才对……
「既然这样,为了把打倒的怪物尸体拉上来……要有鱼叉吧?毕竟这里是港都,只要找到铁匠就能请人家打造吧。」
雷伊呢喃说著,走出房间前往一楼餐厅。
餐厅中有不少人正在吃午餐,飘荡著雀跃欣喜的气氛。
「啊,雷伊先生,早安……不,已经中午了呢。虽然起得特别晚……不过今天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要吃什么?因为雷姆雷斯那件事,今天就不跟你收钱喔。」
见到雷伊走下楼梯,旅店老板的女儿如此招呼他,雷伊微微点头后走向餐厅。
(不愧是港都,雷姆雷斯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
雷伊一边听著周遭的客人聊天,一边等料理上桌,不久之后,切碎烤鱼肉调味制成的三明治、加入丰富海鲜料的浓汤与沁凉的水排列在桌上。大概是这阵子的住宿,让店家也明白了雷伊的喜好吧。此外还送上了将巨大虾子纵向剖开,撒上起司粉与面包屑后一并烧烤制成的焗烤料理。
「还真豪华啊。」
「这是为了答谢你帮忙打倒雷姆雷斯啊。悬赏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虽然有很多冒险者跑来,但船还是一直没办法开进来,大家都很伤脑筋。身为艾莫西翁的一员,很谢谢解决原因的雷伊先生。」
旅店老板的女儿羞赧地笑著,如此说道。雷伊一面听著一面伸手抓起虾子,把虾肉和起司一同送进口中,虾肉的口感和起司的风味融合为一,取悦雷伊的舌尖。
「……真好吃。」
「因为用了半条大虾子,价格稍微高了一些,不过这是我们旅店的招牌菜喔。」
「这味道确实称得上招牌菜……话说你知道港口现在的状况吗?」
「啊,嗯。最早的船在今天一大早出港了。一开始其他船只是在观察那艘船的状况,但是确认船平安通过雷姆雷斯平常出没的海域后,其他船也都一起出海了。现在港口几乎没有船了吧?剩下的应该也是渔船吧。」
雷伊面露浅浅的微笑,少女一瞬间看呆了,但立刻回过神来,回到工作岗位。
目送少女的背影离去,雷伊品味著贝类熬煮的鲜美汤头,开始思考。
(头一个出海的船要不是船长或船东非常有胆量,要不然就是资金拮据到付不出港口使用费了吧……唉,这方面与我无关就是了。)
享受了一顿就午餐而言非常豪华的大餐,雷伊为观察城镇上的状况,前往赛特所在的厩舍。
「和昨天相比,街上气氛活络不少啊。虽然冒险者的人数也明显减少了。」
和赛特一起走在街道上,雷伊如此呢喃。他的臂弯中抱著串烧烤鱼、鱿鱼乾、三明治与南国的水果等大量的食物,听见赛特鸣叫,便将有红蓝斑点的水果扔进赛特的嘴喙中。
雷伊手上抱著的大量食物,就连一枚铜币都没花。全都是各店老板出自谢意免费赠送。
雷姆雷斯已经被打倒的消息似乎在昨晚就传遍大街小巷,昨天全城设有酒吧之处无不彻夜狂欢。同时,是谁打倒雷姆雷斯的消息也透过冒险者传向一般民众,结果导致现在雷伊臂弯塞满大量食物。
雷伊原本来到艾莫西翁的目标之一就是品尝海产,之前就购买了大量的料理材料。因此与公会同样,被餐饮食材店家视作是出手大方的贵客,在之前就已经小有名气,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无法带走的大量料理与食材已经收纳于雾气环中,雷伊臂弯中的只是店家赠送的一小部分食品。
在这过程中,雷伊向小吃摊打听了技术精良的铁匠铺,抵达了目的地。
铁匠铺位在自大街转入小巷一段路的位置,正常寻找不太容易找到。老板是矮人族,个性相当顽固,不过小吃摊老板也说,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在艾莫西翁持续做这一行,是因为技术确实精良。
雷伊走进传闻中个性顽固的矮人所经营的铁匠铺……下一个瞬间,闪过了飞向自己的某个东西。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那东西发出惨叫,飞过雷伊原本所在的空间,撞上对街店家的墙壁,发出噗滋一声之后滑落地面。
出乎意料的状况勾起雷伊的好奇心,将视线转向背后,看见一张眼熟的脸庞。身高将近两公尺的人物正是昨天与雷伊一同讨伐雷姆雷斯的队友。
赛特靠近倒在地上的艾格雷特咕噜低鸣,用前脚轻轻摇晃那虽然比不上自己,但是就人类而言相当魁梧的身躯。
没事吗?赛特投出担忧的视线。艾格雷特注意到,站起身摸了摸赛特的头。
「不、不好意思啦,赛特……嗯?赛特?为什么赛特会出现在这里啊?还有雷伊也……」
说到这里他这下终于发现了吧。艾格雷特感到疑惑,对雷伊问道。
「听说这里有间工艺精良的铁匠铺。你呢?你的外接式良心米洛瓦尔怎么了?」
「我只是和米洛瓦尔组成搭档罢了,可不是随时随地都在一起喔?今天分头行动。」
虽然整个人撞上墙面却好像若无其事,不知是艾格雷特身体健壮,或者是防具的性能,又或者是将他拋出来的那人力道拿捏精准?
(十之八九是艾格雷特太健壮了吧。)
雷伊立刻就如此判断,往艾格雷特瞥了一眼后,要赛特停留在街上等候,自己走进铁匠铺里头。但在这瞬间……
「够了!我不是叫你滚回去了吗?我绝对不会帮你这种没见识的家伙打造武器!」
自铁匠铺的后方,话语加上一柄锻造用铁锤同时飞向雷伊。
「哎,不好意思,我和艾格雷特是不同人。」
铁锤的握柄部分旋转著飞来,雷伊单手接下并使铁锤减速。
大概是因为没听见铁锤落地的声响而纳闷,一位矮人自店面后头的锻造场探出头来。
他的身高大约一百三十公分,全身的肌肉锻炼得无比精实,光就体重来看恐怕与艾格雷特不相上下吧。不,说不定比艾格雷特还要重。容貌可说满脸横肉,下巴长著几乎能触及胸口的长胡须,一副典型的矮人族容貌。
「嗯?不是刚才那个没见识的家伙啊?不好意思啊,现在心情不大好。话说你有什么事?」
矮人眉头深锁,恶狠狠地瞪向正在店门口探头探脑的艾格雷特,雷伊为了先解决自己的正事而开口:
「海中的怪物一杀掉就往海底沉下去,我想解决这个问题。有没有鱼叉之类的?此外,如果有不会用到的铁屑或矿石碎片、刀刃碎片之类的废料,可不可以装在木桶里整个卖给我?」
「……鱼叉是没问题,但你要那些垃圾做什么?」
「和雷姆雷斯之类的巨大怪物交战时,会成为强力的武器。」
雷姆雷斯──听见这名字,矮人眉毛一抖。
「你说雷姆雷斯?该不会昨天大家在传的那个打倒雷姆雷斯的冒险者就是……」
「是我。顺带一提,刚才被扔出店门的艾格雷特,也是打倒雷姆雷斯的同伴之一。」
矮人睁圆了眼睛,在店门口探头的艾格雷特则面露苦笑。
「话是这样说,不过大部分的功劳都属于雷伊啦。准备让它强制转移的魔法道具还有实际上击杀,都是靠雷伊。」
「……多亏你用铁枪那一刺,让雷姆雷斯少了一只眼睛啊。」
矮人听著两人对话,对在店外探头的艾格雷特喊道:
「啧,既然是你们打倒雷姆雷斯,那就不能随便应付了。进来吧。」
他短暂咂嘴,放艾格雷特进入店内,用视线示意两人坐到椅子上。
雷伊和艾格雷特在矮人的对面坐下,先开口的是矮人。
「那边的没见识的家伙。既然你说在打倒雷姆雷斯出了一份力,我就稍微再忍耐一下,多听你讲几句。你再说一次,你要我用那素材做什么武器?」
「长柄斧。我希望你用雷姆雷斯的牙齿做长柄斧。」
「……我刚才也讲过了。那根牙齿不适合作长柄斧。难得有那么长的尖牙。做成铁枪或斧枪还比较能有效活用。
若是做成斧枪,牙的尖端就能做成枪尖部分,但是做成长柄斧的话,顶多只能把牙齿磨碎,在打造刃部时掺杂进去喔?就攻击力来说只有斧枪的六成……再怎么努力顶多七成。明知道这样,还是坚持要长柄斧?」
听见这问题,艾格雷特没有一瞬间的踌躇就点头。与果决的艾格雷特四目相对,矮人深深叹息,无奈地搔头但也颔首。
「真没办法。既然打倒雷姆雷斯的家伙这样要求,那我也不能拒绝。知道啦,可是既然要做,我可不会轻易妥协就交差喔。」
「好啊!毕竟我也给你这么罕见的素材了,当然要请你拿出该有的成果。」
「啊~真是暴殄天物。哎,算了。旁边这位你叫雷伊是吧?你要的是鱼叉?」
「对。讲得更精确一点,鱼叉前端要有倒钩,最好刺进去之后就很难拔出来。此外因为我还要当作投掷武器使用,鱼叉的握柄要加上绳子,让我能把刺中的猎物拉向我。重量不用顾虑太多,愈牢固耐用愈好。」
「……凭你这体格没问题吗?」
「别看我这样,我很强壮的。对了,帮我在木桶里塞一些火焰矿石碎片。这样爆炸威力会截然不同。」
◆ ◇ ◆ ◇ ◆ ◇
场景自艾莫西翁转到基鲁姆。今天一如往常有无数冒险者聚集于冒险者公会,此时一名柜台小姐唉声叹气。
「停一下啦,凯妮。你最近工作总是心不在焉的喔。」
「这我自己也知道啊~不过该怎么说才好,雷伊小弟不在感觉就提不起干劲。」
「雷伊先生现在一定正在艾莫西翁精神十足地努力吧。你也知道雷伊先生有多强吧?」
「可是喔,那边可是港都耶。要是没有来历不明的女人想勾引雷伊小弟就好了。」
凯妮轻声叹息,视线扫过手边的文件。
在早上与傍晚的忙碌时段只会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空档能胡思乱想,可是靠近中午这种空闲时间,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向雷伊。
「话先说在前头,要是你不认真工作,等雷伊先生回来我会打小报告喔。」
「咦?等一下,这样太过分了吧!?」
蕾诺拉在她耳畔轻声这么说,凯妮于是慌张转头对她抗议。
但是蕾诺拉只把她的抗议当作耳边风,嘴角浮现一抹浅笑。
「反正这又不是公会的机密,只是闲聊时顺便提一下而已。」
「如果你这么做,我原本精明能干的大姊姊形象不就……」
「你明明平常一见到雷伊先生就开始发花痴。不愿意的话,就认真起来好好工作。这些拿去。这是今天接受委托的冒险者名单。要和这边的文件一起对照检查喔。」
「怎么可以……禽兽!恶魔!蕾诺拉!」
「……这种批评会不会太超过了?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和禽兽与恶魔并列?」
「啊,抱歉喔~那就改成这样吧!蕾诺拉!平胸!女性魅力零分!」
「凯妮──!」
于是基鲁姆公会的招牌好戏再度上演,周遭的公会职员与冒险者纷纷投以温馨的视线。
黑暗精灵特有的敏锐听觉为玛丽娜传达一楼发生的种种状况,她面露浅笑,将报告书搁在办公桌上,对眼前的人开口:
「来到基鲁姆的那些心怀鬼胎的贵族绝大多数都处理掉了,是吧?我也许该称赞一句『真不愧是草原之狼』?」
见到玛丽娜嫣然笑道,草原之狼的首领艾格点头,稍微挪开视线。
「单就非法之徒来说确实已经收拾掉了,不过反过来说,除此之外的人物……正常接了上司的命令来这里想挖角雷伊的那些说客,我们可没办法解决喔?」
玛丽娜那身晚礼服敞开的胸口处,大方裸露诱人深沟与褐色肌肤,视线一旦被吸引就难以挪向别处。尽管对艾格的反应心知肚明,玛丽娜仍继续说道:
「这方面就没办法了。只是这些人也不会危害雷伊,只要能排除打从一开始就以掳走雷伊,或用人质威胁为前提的歹徒就很够了。」
「……真是这样就好了。」
艾格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玛丽娜那秀丽的双眉于是微微揪起。
「难道还有什么不安要素?」
「与其说不安要素……以雷伊为目标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些人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故意让交涉决裂而来。」
「……哎呀,还真有趣。要是真的惹恼雷伊了,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吧。」
听到艾格那么说,玛丽娜一瞬间因出乎意料而讶异,但随即像是觉得十分有趣般以手掩嘴,面露笑容。不过对艾格而言这可不是笑话。
「我希望这方面交由你来解决就是了。」
「不过这次的工作都交由你们来处理了吧?我真的可以出手介入?」
「听说雷伊很听你的话啊。」
「才没这回事。虽然我个人觉得如果那孩子对我有兴趣,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语毕,玛丽娜再度盈盈一笑。可是那笑容和短短数秒前浮现的笑容简直截然不同,强烈散发著藏不住的女性魅力。
受到玛丽娜超凡的性感气氛所影响,艾格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内在的雄性本能开始蠢动,但玛丽娜洞悉他的反应,恢复平常的态度。
……尽管如此,那诱人的美貌与身材仍旧牵动著男性的情欲。
「总而言之,如果对方已经有所行动,身为公会会长的我也能出手介入,但这个当下什么都还没发生,恐怕有点困难啊。你那边能够再多努力一点吗?」
「你是要我怎么努力啊?我们和公会不一样,完全是非法集团喔?要是我们这种人和对方有所接触,大概只会引发不必要的风波吧?况且那好像就是对方的目的。」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交涉决裂后与雷伊战斗而败北,最终想藉此提出某些要求吧?毕竟雷伊正在搜集魔法道具,也许是对这方面有兴趣?」
玛丽娜回忆起过去交给雷伊作为报酬的荆棘枪。此外达斯卡也赏赐雷伊一顶魔法帐篷当作战胜贝斯提亚帝国的奖赏。
究竟何种程度的贵族会知道这些事情,玛丽娜也尚未掌握,尽管如此每项魔法道具都非常昂贵,意图据为己有者想必多如天上繁星吧。
「或者是故意让雷伊伤害贵族的使者,再要求他服侍自己的家族……要是真的演变成这样,那位贵族大概会和宅邸一起灰飞烟灭吧。」
「喂喂喂,我知道雷伊实际上有这种实力,这听起来可不像玩笑话。」
「是啊。不过这样下去恐怕会成真喔?所以你尽早想点办法妥善解决,好吗?」
玛丽娜面露笑容如此要求,艾格则脸颊发红地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这样讲了,我也只能答应。达斯卡大爷也说在他回来之前,要我们和你合作……达斯卡大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希望他能够尽早赶回来啊。艾格如此说著,发自内心如此祈愿。
眼前这位黑暗精灵的才干无庸置疑。不过,麻烦的是她的美艳不时触动自己身为男性的本能。这就是为什么每当艾格前来向玛丽娜报告或讨论事务后,回程时总是会造访妓院,没有一次例外。
(结果报酬大部分都消失在青楼里了,这样真的有赚头吗?话虽如此,要是派出属下代替我前来报告,想必接二连三会有人抵挡不住欲望……)
毕竟都是长年来共同行动的部下。为了避免他们袭击公会会长──而且不是暴力是出自色欲的袭击──最后艾格还是只能自己来报告。
「在王都有很多事要忙吧?哎,既然他身为贵族……而且还是中立派的首领,想必有很多事该做吧?言归正传,那些贵族的问题就交给你啰?」
艾格点头后,玛丽娜脸上依旧摆著笑容继续说道:
「尽量快一点喔。雷伊在昨天打倒雷姆雷斯的消息,已经从艾莫西翁的公会传来了。」
「……这么快?根据我这边收到的情报,雷姆雷斯这头怪物似乎非常狡猾,之前根本没有人亲眼见过它的身影啊。」
也许是敬佩,也许是傻眼,艾格吐出的叹息恐怕同时带有两者的意思吧,玛丽娜也对他摆出同样的笑容。
「根据公会报告的内容,他似乎使用了能让目标强制转移的魔法道具……不过年岁这么长的我也不曾听说过这种魔法道具啊。真不晓得他自何处取得这种魔法道具。等他回来之后得好好问清楚才行。」
虽然语气上有所不满,但挂在脸上的表情毫无疑问是笑靥。艾格差点就看呆了,微微甩头后开口:
「所以呢?具体来说多快会回来?」
「因为他用了那种魔法道具,目前还无法确认他打倒的就是雷姆雷斯。」
「可以想见啊。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相信那种魔法道具存在嘛。」
「对吧?所以他好像会在艾莫西翁逗留十天左右。如果这段期间雷姆雷斯一次也不曾现身,似乎就会认定他讨伐成功了。」
「所以最短是十天啊。不,之后还要领取奖金之类的,到返回基鲁姆为止,算一算应该有半个月左右的空档吧?」
艾格在脑海中拟定接下来该如何排除危险人物,花上数分钟统整思绪,点头说道:
「有半个月应该没问题。不过你也得帮点忙,可以吧?」
「可以啊,我没问题。不过……」
「我知道。我会小心不让事情浮上台面。」
「对。你明白就好。那就拜托你了。」
「那我也差不多该动身了。考虑到剩余时间,已经没空再慢吞吞的了。」
对坐在办公桌上头面露浅笑的玛丽娜如此说完,艾格走出房间。
玛丽娜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为了准备能协助艾格的人员而叫人进来。
于是,被视作危险人物的人渐渐从基鲁姆消失。
来自黑暗者被送回黑暗之中;怀有歧视观念的贵族粗暴对待平民,被冒险者与警备兵绳之以法。虽然理由各不相同,但是试图侵蚀基鲁姆的贵族势力随著时间经过,逐渐消失无踪。
◆ ◇ ◆ ◇ ◆ ◇
自己的据点正成为贵族暗中斗争的舞台,但雷伊对此毫不知情,为了领取先前订做的鱼叉前往铁匠铺,他的臂弯中和昨天同样,抱著大量的料理与海产。
「嗯?想要这只烤鱿鱼?拿去。」
听见赛特若有所求的低鸣,雷伊把刺在串上的盐味烤鱿鱼递给赛特。
虽然烤鱿鱼的尺寸大到将近三十公分,赛特却一口就吞下。
(鱿鱼、鱿鱼……对了,章鱼呢?来到艾莫西翁后虽然时常吃到鱿鱼,但还没吃过章鱼啊。因为外观被人讨厌吗?我记得在地球上,有些地区也称章鱼为恶魔鱼而拒绝食用。)
雷伊在心中嘀咕,咬向自己的那份烤鱿鱼。
(不过,章鱼烧嘛……材料有点想不起来啊。应该是用小麦粉、章鱼和汤头制成的吧?换作是什锦烧的话,还会加上蛋和其他材料吧?等等,但是没有红生姜啊。既然有类似青葱的蔬菜,蛋也能轻易买到,要做应该做得出来吧?
有炸面糊、小麦粉、水和油就能做吧?不过没有海苔粉、柴鱼片跟酱汁……等等,酱汁好像有类似的代替品,只要努力看看……就这样吧,等一下就去找只章鱼。)
雷伊回忆起什锦烧和章鱼烧等小麦粉制作的料理,下定决心。
就在他刚好吃完烤鱿鱼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铁匠铺。
「赛特。」
赛特用喉咙深处咕噜低鸣表示「用不著你说我也知道」,移动至稍微有段距离的位置,雷伊把两条干鱼递给赛特后走进店里。
「哦?你来啦?」
走进店里的瞬间,自锻造场走出来的矮人店长如此对他招呼,雷伊于是点头。
「我来得太早了?」
「不会,没这回事。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你看,就摆在那边。」
矮人的视线指著两个木桶,木桶上摆著一柄长度大约一公尺的短枪,握柄部分附有看起来相当强韧的绳索。枪的尖头有倒钩,设计上只要刺进目标体内就无法轻易拔出。
「编成这条绳索的材料中加上了名为大地矿石的魔法金属粉末,虽然非常强韧,但也因为大地矿石而相当沉重……不过既然连昨天给我看的那柄死神镰刀都能操纵自如,应该没问题吧。总之你先拿起来试试看。」
雷伊按照矮人的指示拿起木桶上的短枪,确实沉甸甸的,感觉上大概有五公斤重。不过对雷伊而言这点重量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就能随意挥动。
「虽然我原本就觉得没问题,真没想到你这么轻松举起。那边的木桶里面装了你要的废矿石和刀刃碎片。此外也放了一些火焰矿石之类的。」
「这样啊。每一样的水准都更胜我的期待。不愧是艾莫西翁首屈一指的锻造师。」
「哼,再称赞我也没有其他好处。」
矮人有些羞赧地如此说道,之后雷伊多支付了一些金额,走出锻造场。
雷伊买到了为应付海中魔物特别请铁匠打造的投掷用短枪,以及塞满了刀刃碎片与废矿石、堪称杀手锏的木桶,之后马上来到港口。
看见港口的时候,第一印象是惊讶与恍然大悟。
惊讶之处在于不久前挤满港口的冒险者已经几乎不见踪影,如今出现在港口的人影大部分是负责将货物运上船的作业员。
至于还待在此处的少许冒险者,大概是准备启程的船只雇用的护卫吧。
恍然大悟是因为之前大量停泊于港口的船只显然减少了。打倒雷姆雷斯之后才过两天而已,消息已经完全传开,不想再继续白白支付停泊费用的船只早早离港了。
昨天早上第一艘离港的船只想当然是胆战心惊。停泊于港口的众多船只的船长与船东聚集于此,屏息眺望著挑战者。因为资金问题而无法继续逗留于港口的船,自公会或行政府又或者是自其他船东手中得到资金,就这么驶出港口。
至于挑战的结果,见到现在港口的模样就很明白了吧。重视利益的商人争先恐后离港,甚至开始有新入港的船只出现。
雷伊不再眺望船只,找上在港口值勤的警备兵办理自离港的手续。
「哎呀,你就是那个雷伊吧?多亏有你,港口终于平静下来了。」
「因为我刚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拥挤,我还以为平常都像那样。」
雷伊交出公会卡和赛特的从魔首饰,与警卫兵短暂闲聊,很快就得到许可。
「手续这样可以了。话说雷姆雷斯不在了,你出海要干嘛?」
「因为我之前待的基鲁姆算是山地。我想和海中怪物交手看看,素材之类的也能卖给公会。」
听雷伊这么说,警备兵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
对警备兵而言,恐怕无法理解雷伊主动去找怪物战斗的心情吧。虽然雷伊还没有领到雷姆雷斯的悬赏奖金,但光是变卖素材就已经赚到了一大笔钱,这件事在警备兵之间已经传开了。
「况且我也得准备给赛特的食物。」
因为警备兵已经听闻过雷伊与赛特的胃口有多好,听了这句话,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大只的怪物,想必每一餐都要吃很多吧。好了,你可以走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希望你能够先出城再前往海边,这样我们会比较方便些。因为这边是帮船办手续的地方。」
听警备兵这么说,雷伊一瞬间睁大眼睛。
过去每次出海时,他都是从港口起飞,为了引诱雷姆雷斯而在近海上空处飞行时,也是从港口直接起飞,因此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事。
雷伊点头回应警备兵的提醒,正要跨上赛特的背部时,突然感到好奇,再度对警备兵搭话。
「拥有魔法道具船的队伍现在都去哪了?我记得原本应该有好几组人马吧?」
「嗯?喔喔,你说的那些家伙大多昨天就离开艾莫西翁了。虽然有少数几组还留在这里,但这些队伍应该也很快就会离开吧。拥有魔法道具船就代表有一定的实力,还有其他地方能赚钱吧。」
听警备兵如此说明,雷伊的表情透出些许遗憾。
雷伊的兴趣是搜集实战上能应用的魔法道具,因此希望能买到一条魔法道具船。特别是像这次要讨伐海中怪物的状况,若需要雷伊之外的人手,魔法道具船可说是不可或缺的。
「你找他们有事吗?」
「只是想说也许有人愿意把魔法道具船卖给我。我目前变卖了素材再加上雷姆雷斯的悬赏奖金,手头算是满阔绰的。哎,不过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拿到奖金吧。」
「啊~原来如此。但是魔法道具船可说是物以稀为贵,我想对方不会轻易放手卖给你喔。你去找贩卖魔法道具船的商人买会比较快。」
「真没办法,这次就先放弃魔法道具船吧。」
「听说有时候会在地下城发现就是了……」
一听见地下城这个字眼,艾蕾娜的身影掠过雷伊的心头。
(原本虽然是为了子母宝球,但如果能取得魔法道具船的话,感觉也不错。)
雷伊在心中如此期待,正要对赛特发出起飞的指示时,警备兵再度提醒他。
「从魔首饰我会交给正门的警备兵,回来的时候不要在港口降落,要绕到正门喔。」
雷伊点头回应警备兵的话,对胯下的赛特发出指示。下一个瞬间,赛特高亢鸣叫,经过数步助跑后拍打翅膀,彷佛奔向天空般开始移动。
眺望著无垠延伸的水平线,雷伊好几次观察海面。
虽然他寻找著海中怪物的身影,但是自港口起飞至今大约一小时,就连一只怪物也找不到。
赛特刚起飞时还斗志高昂地鸣叫,可是迟迟无法发现怪物的身影,赛特似乎也有些厌倦了,鼓动喉咙发出「还要找下去吗?」的低鸣声,转头看向背后的雷伊。
「再稍微找一下,还是找不到怪物的话,就暂且回陆地上休息吧。」
点头回应雷伊这句话,赛特重新打起精神,振翅飞翔于海面上。
虽然雷伊和赛特完全没注意到,其实这个当下艾莫西翁附近几乎没有怪物。而且不只是海中,就连陆地上也不例外。理由非常简单易懂,正是因为雷伊拜托古利姆让雷姆雷斯强制转移。
古利姆为了找出雷姆雷斯时释出的魔力,以及强制转移时动用的魔力太具压倒性,周遭的怪物察觉后纷纷吓得落荒而逃。也因此在雷姆雷斯遭到讨伐后,诸多船只出港的过程异常顺利,对这时的雷伊反而造成了阻挠。
「嗯~还真的没半只怪物耶。凭赛特的视力也找不到?」
赛特低鸣表示抱歉,雷伊轻抚它的颈子,要它别介意。
「既然目前这样找不到,休息之后到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吧。就算在艾莫西翁附近找不到,近海处应该会有吧……但愿如此。」
雷伊有些欠缺自信地呢喃说著,这时赛特突然对下方……海面尖锐鸣叫。
「找到怪物了吗!?」
雷伊这么以为,循著赛特的视线看过去,但映入眼帘的是两艘船。两艘船一起航海并不奇怪。有些商人会将数艘船组成船团进行交易,不过这两艘船的距离太近了。正常来说,船团的船只彼此会保持数百公尺、甚至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然而映入雷伊眼中的这两艘船在近乎彼此接触的距离下平行行驶,而且箭矢和魔法在两艘船之间往来,发生了何种状况可说是一目瞭然。
「是海盗啊?」
这片海域原本就有海盗出没。米雷亚那王国最大的港都艾莫西翁就在附近,对海盗而言是绝佳的地点吧。然而雷姆雷斯出现于此,开始袭击船只。
如果遇袭的船只仅限于航向艾莫西翁,或是自艾莫西翁出海的船只,那对海盗一点也不成问题,但雷姆雷斯当然不会区分猎物。
结果就是海盗船也被击沉了不少,最后海盗判断继续待在这海域,自己的损伤会大到无法忽视,因此便从这个海域撤退。但是……
「回来得也太早了吧。大概事先就有派出手下潜伏在艾莫西翁吧。赛特!」
回应雷伊的呼喊,赛特往下方的船下降。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赛特靠近。双方同时停止了弓箭与魔法的攻击,知晓雷伊与赛特身分的那一方发出了欢呼声。
「发现我们靠近而高兴,表示那艘是遇袭的船吧。既然这样……」
对赛特发出指示,降落在应是海盗船的那艘船旁边,雷伊对他们喊道:
「为防万一姑且一问,你们是海盗吧!」
这句话一出,船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投以惊愕的视线,还有几个人咬牙切齿。
因为海贼得知了雷姆雷斯被讨伐的消息才回到这片海域,当然也知道打倒雷姆雷斯的冒险者身分。他们不认为自己能胜过击倒了雷姆雷斯的冒险者,能办到的只有咬牙切齿而已。
这时不幸的是,海盗持有的消息不够完整吧。驯服狮鹫这点先撇开不谈,潜伏在城镇的海盗并未查到雷伊的实力足以让他在与贝斯提亚帝国战争之中博得异名,无法把这件事告知其他海盗。因此……
「呜哦哦哦哦哦!去死吧!」
其中一名海盗认为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将战斧投向雷伊。
赛特只消一挥前脚,就把一边旋转一边飞行的战斧轻易打落至海中。
「哦?看来不想乖乖被抓啊。想在这地方成为鱼饲料是吧?」
雷伊如此说道,自雾气环中取出铁枪并投掷。下一个瞬间,铁枪便贯穿了投掷斧头的海盗脚下的甲板,消失在船舱内。
「好了,要怎么办?我再问一次。要乾脆跟我战斗让船被打沉,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成为犯罪奴隶被卖掉。自己选个喜欢的吧。」
见到雷伊刚才那一击,海盗判断战斗也没有胜算吧。与其就这么全员沉入海底,不如苟且偷生……于是绝大多数的海盗都选择了投降。
遇袭的船只大概也没受到太大的损伤吧,给了雷伊一笔钱当作谢礼后,就回到预定的航线上,而雷伊则带著海盗船回到艾莫西翁。
港口哨所的警备兵对眼前的人投出带著叹息的话语声。
「我说你啊,之前不是说出海猎杀怪物吗?怎么会变成驱除海盗了?」
「我想找怪物,但是连一只都找不到,路上却发现了海盗船。」
雷伊说的彷佛像因为眼前有山就挑战登顶般,警备兵再度叹息。
「对我们来说能得到犯罪奴隶,没什么好抱怨就是了。要在拍卖卖掉也可以,就算卖不掉,只要送去矿山工作就很够了。来,在这边签名吧。」
雷伊大略浏览了警备兵递给他的文件,看见自己能领取的金额,稍微睁大眼睛。
上头记载的金额是九枚金币,远比预料中还要高价。
「金额还满高的啊。」
「会吗?其实这金额大部分是海盗船的价格,你只要这样想,应该会觉得很廉价吧?正常来说要造一艘那种规模的船,就得花上好几枚白金币。不过啊,这次的是海盗船,而且船体状态也满差的,再加上要修补你打坏的部位,把这些全部都包进去,就是这个价钱。」
「……原来如此,等于向我买了那艘船啊。不过这样一算,奴隶的价格未免太便宜了吧?」
「因为我们这边提供一并处理的服务啊。算上仲介费用差不多就这样吧?当然你要个人成为奴隶贩子,举办拍卖会和办理贩售手续的话,就能拿到两倍的钱……虽然应该不至于这么多,还是会比现在的价格高很多吧。你怎么说?」
听警备兵这么说,雷伊把金钱收入和耗费的时间放在天秤两侧,立刻选择减少麻烦事。
此外,雷伊预定在短短数天后就要离开艾莫西翁,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
「我接受这个价格。你们帮我处理掉吧。」
「知道了。拿去吧,这是本次的报酬。」
警备兵如此说道,将九枚金币在桌面上叠起来,推向雷伊。
「话说回来,真不知道你的运气算好还是差。呃,帮我们处理海盗问题,我们也很高兴就是了。甚至希望你明天也到海上巡逻。」
警备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如此提议,但雷伊苦笑著微微摇头。
「我的目标终究还是怪物。遗憾的是不知为何不见踪影。我这几天会再看看情况。毕竟有些事想在离开前尝试看看。」
「你想尝试什么?」
「和料理有关。既然都来到艾莫西翁了,想多品尝些美味的料理。而且也想亲手制作看看。」
「冒险者研究料理还真稀奇。总之可别引发骚动啊。虽然为雷姆雷斯而来的冒险者已经离开不少了,还是有些会引发问题的冒险者在。」
雷伊短暂点头回应警备兵这句话,走向赛特正倒卧著等待的外头。
「嗯~时间靠近傍晚,飘著美味香气的店铺就愈来愈多了啊。」
听雷伊这么说,赛特的肩膀消沉地往下垂。
因为拖曳海盗船再加上说明状况、为捕捉的海盗办手续等等,到头来几乎没有时间吃午餐。虽然警备兵给了他一个三明治,不过面包口感乾硬,夹在里头的配料也脱水般乾燥,和店里卖的料理无法相提并论。
当然雷伊也能享用装在雾气环中的料理,但在忙碌作业的警备兵面前,他也无法独自一人吃得津津有味,只好靠那难吃的三明治果腹。
至于门外的赛特,在港口工作的人之中认识赛特的有时会将肉乾和三明治给它吃,但身长两公尺的赛特光吃这些当然不饱足,肚子从刚才就一直发出咕噜声,传到雷伊的耳畔。
赛特低鸣表示「肚子饿了」,雷伊于是与它一同靠近附近的摊贩。
「欢迎光临啊。哦,是雷伊啊。要吃点东西再走吗?」
摊贩老板正将多种鱼类和鱿鱼放在铁网上火烤,面露笑容迎接这对搭档。
「这个嘛,我要一枚银币的份量,菜色你帮我挑……嗯?等等。那个该不会是……?」
雷伊注意到摆在铁网上的物体,不禁睁大眼睛。那是八条长有吸盘的脚。虽然火烤的只有脚的部位,但原本是何种生物简直一目瞭然。
「章鱼?」
「嗯?喔,你说这个啊?有些地区的人好像绝对不吃,不过在这一带愿意吃的人还不少。虽然整只的模样看起来怪恶心的,不过味道我敢打包票……等等,既然你知道名称,应该知道原本的长相吧?这个也要加进去?」
「啊,好啊。帮我加。」
雷伊点头,看著章鱼脚被放进盘子里,不由得面露笑容。
(章鱼烧……也许真的能做出来喔。反正海里也没怪物,乾脆明天就来试试看吧?)
虽然在心中这么想,不过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微微摇头。
(不行,章鱼烧一定要用到铁板。如果要做章鱼烧,就得找间铁匠铺帮忙打造才行吧。说到铁匠铺,确实有位技术高明的锻造师,明天就去问问看吧。反正姑且问问看,就当碰运气。)
「来,这些算你一枚银币……怎么啦?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见到章鱼了。之前虽然买过不少海产料理,但到处都没人卖章鱼。」
「因为有些人光是看到就受不了,不会直接在店面摆出来。你直接找店员问有没有,应该就能买到。」
「真有人这么讨厌喔?总之我明白怎么买了……话说这个量会不会太多了?」
递给雷伊的盘子上头装满了鱼类与贝类,显然超过了一枚银币的份量。看起来说不定有两枚银币的量。听雷伊这么问,老板面露笑容回答:
「哎呀,你就当成是我身为艾莫西翁居民的谢意吧。」
「大家已经回报我很多了。而且也出了偏高的价格收购雷姆雷斯的素材。」
「没关系啦。这是我个人的谢意,你就安静收下吧。」
「……不好意思,谢了。」
「哼,听你这样说感觉还真奇怪。废话少说,总之快吃吧。网烤就是刚烤好的最好吃。拿去,这是赛特的份。」
赛特吞下老板递到眼前的鱼,省下剥壳的工夫直接咀嚼虾子和螃蟹,就连贝壳也连壳一起直接咬碎。
老板目睹赛特的吃相,不禁表情惊愕,这时雷伊也开始食用摆在盘子上的鱼,这里当然没有刀叉或筷子等餐具,而是直接用手抓。
一般来说应该烫得无法触摸,但雷伊毫不在意,将鱼骨上的鱼肉吃得一乾二净,又剥下蟹壳与虾壳将肉送进口中,遇到贝壳则是用木签取出蚌肉后食用。
他的吃相绝非狼吞虎咽。为了消除饥饿感,赛特和雷伊动作飞快但不忘记基本礼仪,将盘子上的海产一一收进胃袋中。
装在直径约五十公分的大盘子上的大量网烤海产,不到十五分钟就被这对搭档彻底扫平。
「啊,你回来啦。雷伊先生,我听说了喔,你好像抓到一票海盗?」
「是啊。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让我赚到一笔不错的外快。」
「是喔?那今天的晚餐稍微豪华一点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雷伊先生帮忙打倒了雷姆雷斯,听说海里完全没有怪物的踪影。多亏如此渔夫也都很开心喔。所以今天可以给你加菜。」
一走进碧海珊瑚亭,老板的女儿随即对雷伊这么说道,让雷伊纳闷地反问:
「没有怪物这点我也知道,但是鱼群照样出现喔?」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这方面完全没问题。而且听说渔获非常丰富喔。」
「还真是不可思议。这就先不提,晚餐我当然要吃。美味的料理要我吃多少都没问题。除此之外,可以的话也让赛特吃得更豪华一点。」
其实他刚刚才扫平数人份的网烤海产,可是从雷伊走向一楼餐厅的脚步完全看不出来。
于是今天提供的晚餐比平常更豪华,让雷伊大快朵颐,吃得心满意足。
◆ ◇ ◆ ◇ ◆ ◇
抓到海盗的隔天,雷伊与赛特马上就为了买章鱼离开旅店,然而……
「章鱼?我们基本上不进章鱼喔。就算进货也几乎卖不出去啊。」
鱼店店员听到雷伊说想买章鱼,很乾脆地给了自己的店没卖的答案。
「章鱼果真不受欢迎吗?明明就很好吃的说。」
雷伊惋惜地如此呢喃,店员于是对他投出稍微惊讶的视线。
这位店员也知道是雷伊打倒了雷姆雷斯。雷伊并非艾莫西翁出身,因此他认为雷伊就算把章鱼当作某种诡异的生物也不奇怪,然而他却从雷伊口中听见章鱼很好吃的感想,为此讶异也是正常反应吧。
因为章鱼那可以用诡异二字形容的外观,光是见到都会心生反感的人也不少。
即便是港都艾莫西翁的居民也不例外,不吃章鱼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然而居民却面不改色地食用鱿鱼,嗜食章鱼的人自然也会想问,章鱼和鱿鱼难道真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你懂章鱼的美味之处啊?你甚至不是艾莫西翁长大的啊……还真是稀奇。」
店员敬佩地说道,雷伊则轻轻耸肩。
在雷伊原本居住的日本,章鱼是相当普遍的食材。
而且甚至连有剧毒的河豚都被当作是高级食材。
……不过住在乡下的雷伊当然从来没有吃过那种高级食材。
母亲曾经花了点小钱在超商买了河豚的生鱼片,给父亲当下酒菜,当时雷伊向父亲要了一片品尝。
(河豚……在这世界上能吃吗?这世界想必没有执照吧。啊,不过有魔法之类的嘛。靠魔法应该能处理吧……)
「嗯?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雷伊正想著河豚的时候,对他的反应感到好奇的店员问道。
「啊,没事,没什么。话说回来,既然你说这边没卖章鱼,那可以告诉我哪间店有卖吗?最好是新鲜的章鱼。」
「这里是港都,每家店的海产都很新鲜……不过你要章鱼喔。嗯~如果你坚持要章鱼的话,乾脆直接去拜托渔夫吧?」
「渔夫啊……对喔,既然雷姆雷斯已经死了……」
「没有啦,其实雷姆雷斯还在的时候,附近的浅海还是能捕鱼。虽然要视大小而定,但章鱼也会出没于水比较浅的岩岸。只要到这类地点拜托正在捕鱼的渔夫,他们就会帮你抓章鱼,也会卖给你吧。当然你得跟他们谈价钱就是了。」
「这方面很容易就解决,没问题。只要能用钱解决,都是小事。对吧,赛特?」
赛特正直盯著店面陈列的新鲜海产,听雷伊这么说,它咕噜低鸣。
因为过去完成了不少委托,现在雷伊手头上握有足以挥霍度日好一段时间的财产。更何况他还打倒了雷姆雷斯,奖金和素材足以让他不愁没钱花用。
雷伊自称不愁缺钱花用后,店员对他投出欣羡的眼神。
其他冒险者也许还另当别论,像他这样在店铺工作的一般人对雷伊非常羡慕。
当然并非所有冒险者都和雷伊一样有钱……不,也许该说和雷伊同样赚到不愁吃穿的人,在冒险者之中也只是少数吧。
也不知雷伊是否注意到店员对他投出那样的视线,他马上就为了取得章鱼而前往港口……在这之前他败给了赛特的央求声,看向店面陈列的商品。
雷伊再度打量这批海产,店面陈列了好几种鱼类与贝类。
光看就觉得十分新鲜,大概是今晨刚打捞上岸的吧。
仔细一看,鱼和贝壳的尺寸都相当大,就饱足感来说想必很能满足吧。
「这个嘛,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摆在这里的所有鱼和贝类全部卖给我吗?」
「啥!?你、你说全部……是说摆在这里的全部海产!?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赛特好像很中意这间店摆的海鲜,我也想趁逗留于艾莫西翁时多买一些。况且我持有道具箱,也不怕烂掉。」
雷伊问道「不行吗?」,男店员没有任何理由摇头拒绝。
他连忙开始计算陈列于店面的所有商品的价格,雷伊见状甚至开口追加。
「如果有还没上架的库存愿意全部卖给我,我也乐得方便就是了。怎么样?」
听见这句话,店员也不会有任何摇头的意图。
店里准备贩售的鱼都是刚上岸的鲜鱼,自然会随时间腐败,卖剩的鱼只能便宜拋售,或是做成自己的晚餐,如果有人愿意整批买下来,当然没有任何怨言。
于是店员将鱼类、贝类、虾子、螃蟹等诸多海产接二连三递给雷伊。
雷伊一接到手中,就立刻收纳于雾气环。
在店里的商品全数消失之后,店员面露满足的笑容,开口说道:
「哎呀,多亏有你,今天难得可以这么早就开始休息了。谢啦。」
「没什么,这也包含了打听情报的费用。况且新鲜的海产对我来说多多益善。」
简短对话之后,雷伊付了对方提出的价格。
店员接过钱币,发自内心笑著,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
「话说你接下来要去港口吧?既然这样,你去找一位叫罗夏的渔夫吧。虽然还很年轻,但她技术相当好喔。我们店里也会收购罗夏的各种渔获。」
雷伊对罗夏这名字有点耳熟,试著想回忆却又想不起来。雷伊判断这代表那个人名不太重要,于是点头说道:
「我懂了。我会去找那个叫罗夏的渔夫商量。」
「很好。你只要说你是贾斯托斯介绍的,对方的态度应该不会太差才是。虽然个性满强势的,不过她很愿意照顾人,应该没问题才是。」
雷伊听到这番话,再度觉得纳闷,只是他没有多想,就这么离开海产店。
因为扫购了大量的海产,赛特也面露满足的笑容,走在雷伊身旁。
移动的过程中,在路边摊贩发现美味的食物就买来边走边吃……最后抵达了港边。
「嗯?怎么了吗,雷伊?想问关于海盗的事吗?海盗已经不在这里了喔。」
警备兵在港口瞧见雷伊的身影,以为他对先前海盗的处置有些疑问,便如此说道。
然而雷伊摇头回答这个疑问,解释自己来到港口的理由。
「其实我想要章鱼。虽然到店里找过,但没有卖,店员告诉我有个叫罗夏的渔夫身手不错,也许愿意帮我抓。」
「啊~……原来是这样。嗯~不过这很难说喔。罗夏身手是不错,可是讨厌冒险者啊。也许不愿意帮你的忙……怎么样?还是要拜托看看?」
「是啊。我无论如何都想拿到章鱼。话说那个叫罗夏的渔夫在哪?」
雷伊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章鱼如此执著。雷伊确实喜欢章鱼的口感,特别是触手吸盘的独特嚼劲。在日本生活时,他也很喜欢晚餐时餐桌上的生章鱼片。
话虽如此,若要问他喜欢何种海产,其实他比较喜欢虾子,贝类也不错。
不过现在雷伊有种非吃章鱼不可的心情……才会特地来到港口。
「呃……罗夏今天……找到了,你看。那艘小舟,看得见吗?」
雷伊沿著警备兵的视线看过去,在离港口有段距离处,发现了浮在海面上的小舟。
虽然凭警备兵的视力恐怕看不清楚,不过雷伊的眼睛能看见船上装载了许多渔网……而且里头装著大量的渔获。
(看来捕鱼技术高明的传闻是真的。应该能期待看看吧?)
找到了罗夏的小舟后,雷伊对警备兵表达感谢,办理手续。
虽然昨天警备兵才提醒过,希望他在正门办理手续,但是这次他要找的罗夏就在港边捕鱼,在这里办理手续应该不会错吧。
事实上,警备兵的反应也不同于昨天,没有多说什么。
「赛特,我们走吧。就是那条小舟。知道吗?」
雷伊跨上赛特的背并如此说道,赛特低鸣表示知道,自港口起飞。
小舟的位置其实距离港口不远。
当然罗夏选择的捕鱼位置不会阻碍驶入港口的大船,不过对赛特而言这段距离根本不值一提。
岂止是数分钟,赛特只花了数十秒就逼近警备兵口中的罗夏小舟。
赛特在小舟旁边振翅,停滞于半空,但罗夏似乎正潜入海里,放眼望去找不到人影……就在这时,像是注意到赛特的身影般,海中的黑影愈来愈浓。
雷伊理解了那愈来愈清晰的黑影是什么,拍打赛特的背部,让它稍微离开小舟。
同时间,自海面探出头的人手持鱼叉,飞快扫视四周。
那人发现赛特在小舟一小段距离外振翅滞空,不禁愣住。
同时,雷伊也清楚看见了自海中浮升至海面的那人的模样。
海水浸湿的布料贴在身躯上,清楚描绘那人的身躯曲线。
到了这时,雷伊才理解到眼前的人物……罗夏其实是位女性。
虽然罗夏这个人名大多是女性的名字,但有时男人也会用这名字。
此外,因为渔夫这个字眼,雷伊原本还以为是男性……但是光看出现于海面上的部分也很明显,罗夏的身躯有女性的圆润曲线,表明她的性别。
「你是谁?嗯?稍等一下,那只狮鹫……该不会之前在公会遇过?」
(插图010)
罗夏原本提防的是怪物的袭击,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狮鹫。
身为艾莫西翁的居民,她当然知道讨伐雷姆雷斯的冒险者驯服了狮鹫当作伙伴,不过,乘坐在狮鹫背上的那人令她觉得似曾相识。
之前有许多冒险者受雷姆雷斯的悬赏奖金吸引而来,而某一支队伍弄坏了罗夏的数项捕鱼道具。
当时双方争论不休,居中仲裁的正是雷伊。
雷伊见到了罗夏的脸,这下也想起来两人曾在公会见过一面。
「对喔,你的名字就叫罗夏嘛。之前完全忘记了。」
「……话先说在前头,别看我这样,我还算有男人缘喔。」
罗夏并非希望雷伊对她花言巧语,可是雷伊说自己完全忘记了罗夏的存在,还是让她有些不大愉快。
「所以呢?有什么事?既然你不是特地来找我,应该有些理由吧?」
「嗯?喔喔,其实我想请你帮忙抓章鱼。我本来想在城里买,但是到处都买不到。」
「章鱼?章鱼喔~见到那外表你还是想吃?」
罗夏的口吻有些挑衅,但雷伊毫不迟疑地点头。
「这还用问。章鱼很好吃,我也喜欢。」
「……你还真是怪人。就连在艾莫西翁,也有人看到章鱼的模样就讨厌。」
「是喔?我倒不觉得章鱼的长相怪异到会让人那么厌恶。」
雷伊会如此理所当然般地主张,原因恐怕还是他在日本长大吧。
包含海草类在内,鮟鱇鱼和海参等外观诡异的生物,在日本一直是餐桌上的佳肴。更甚者则是海胆那样浑身长刺的生物,第一个萌生食用念头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著实令人好奇。
(有些地方好像连海蛞蝓和海葵都吃啊。章鱼根本不算什么吧。)
雷伊感触良多地想著,毫不犹豫地宣言自己敢吃章鱼,罗夏见状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久后面露笑容说道:
「好,我懂了。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罗夏小姐当然也得拿出干劲来。毕竟你打倒了令艾莫西翁困扰已久的雷姆雷斯,算是我们的恩人……不过我也是渔夫,做事当然要收钱,没问题吧?别担心,我会算便宜一点。」
听她这么说,雷伊点头以对。因为不愁花用,这交易完全没有问题。
「可以啊。就按照你说的。除了章鱼之外,不管你抓到多少海产我都买。包含这条船上的这些,我也可以全部买下来……你怎么看?」
「哦~……因为打倒了雷姆雷斯,现在手头阔绰是吧?不过这些渔获已经预定要批给店家了,不能卖给雷伊。当然接下来抓到的鱼还没决定要批给谁,有多少就能卖多少……怎么样?你真的要?」
「没问题,就这样说定了。不管是鱼或贝壳,只要能吃我全都买,你就尽量抓吧。」
「谢谢惠顾。那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去抓一些来。」
话才说完,罗夏立刻潜入海中。
因为海水透明澄澈,可以清楚看见罗夏在海中的流畅动作。
彷佛人鱼般,罗夏以矫健的泳姿潜入海底。
那动作让雷伊不禁看呆了……见到罗夏那样的动作,赛特鸣叫向雷伊表示自己也想下水游泳。
「啊~……不行啦。要是潜进海里,赛特的毛很难乾吧?」
当然只要使用雷伊的魔法,一瞬间就能烘乾赛特的毛,但如果现在让赛特在海里游泳,雷伊理所当然也得下水奉陪。
虽然时节已经逼近夏天,可是雷伊不想弄湿龙皮长袍等重要道具。
不过看在赛特眼中,罗夏潜水时有如人鱼般穿梭海中,在海底捕获海产的动作实在非常有趣……或者是挑动了狮鹫的本能吧。
赛特用圆亮的眼睛对雷伊恳求,宛如在问「不行?真的不行?」。
雷伊迷惘著该如何应付这样的赛特,幸好罗夏自海底回到此处……而且带回了章鱼和贝壳等大量海产。
「你看看,这样行吗?我特地挑了看起来特别大只而且应该好吃的。」
罗夏带回的海产的确如她所说。
章鱼体型相当大,脚也很粗。贝类等也比雷伊在店里买的还要大。
「喔,可以啊。这样就可以了。还有的话我还会再买……怎么样?」
罗夏将她捕获的海产暂且放在小舟上,雷伊则对她这么问道,海产刚捕获就能当场找到买家,肯定让罗夏很高兴吧。她面露灿烂的笑容开口……
「咕噜噜噜噜噜噜!」
在罗夏说出话语前,赛特看向大海,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赛特的反应大概让罗夏也萌生疑问吧,她朝赛特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那艘船是怎么回事?没有挂上任何旗帜。到底是属于哪边的船?」
找不到一般用来标示国籍或所属商会的旗帜,罗夏心生疑问,如此呢喃。
不过这样的疑问马上就消失无踪。因为那艘船明明正朝著港口靠近,却完全没有减速的迹象。反倒该说那艘船正以全速冲向港口。
「等、等一下!那艘船打算干嘛啊!这样下去会撞进港口喔!?」
罗夏见到那艘船的行动,厉声惊叫,这时在港口附近工作的所有人也已经注意到未减速冲向港口的船只。
在港口搬运货物、在停泊的船只上进行各种作业、在港边钓鱼,以及像罗夏这样在距离港口不远处捕鱼的人,大家都注意到了。
「赛特,往上!」
雷伊短促说道,赛特便尖声鸣叫,振翅飞上天空。
在拉升高度后,雷伊自然而然理解了为何那艘船不减速……正确来说是无法减速。因为雷伊在船后方的海面看见了紧追在后的巨大影子。
虽然巨大,也不到雷姆雷斯那么大,尽管如此体型还是有将近船身的一半,显然能够轻而易举击沉那艘船。
「原来如此。是被那家伙追著跑啊……虽然没挂旗帜表明身分让人在意……嗯?」
雷伊呢喃说著,思考该如何处置。具体上的烦恼是应该出手,还是该交给艾莫西翁的警备兵或骑士团、冒险者等战力。可是当雷伊无意间注意到自海面伸出的一根触手……不,一只脚时,他的烦恼顿时有了定论。
因为正要缠上船身的那只脚呈现醒目的红色。
并不是因为流著血,更不是因为火焰环绕,是天生的红色。
而且,雷伊不久前才见到和伸向船体的红色长脚相同的物体。
……没错,就是罗夏亲手抓到的章鱼身上的脚。
至于正缠著船身的其他只脚,仔细一看确实也有章鱼的吸盘。
(一般来说,这种状况会出现的是大海怪之类的吧……章鱼啊。)
雷伊回忆起认识的A级冒险者之前向他提过打倒大海怪的经验,面露笑容,自雾气环中取出死神镰刀。
在这个当下,雷伊心中已经失去了把那只怪物……巨大章鱼交给其他人解决的念头。竟然碰巧有只巨大章鱼自己送上门来,雷伊想要独占一整只。
雷伊不打算让它逃走,乘著赛特先赶回港口,对警备兵大喊:
「有只巨大怪物追在那艘船后面,正往港口这边过来!」
「什、什么!?雷姆雷斯才刚被打倒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正是因为雷姆雷斯被打倒了。占据这里的雷姆雷斯消失,其他怪物就趁机……嗯?」
说到一半,雷伊的话语突然打住。
为此感到纳闷的警备兵顺著雷伊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盯著那艘不断靠近港口的船。大概是因为被怪物追逐吧,至今仍然没有减速的迹象。
再不快点想办法处置,恐怕会对港口造成严重损伤。
尽管警备兵这么想,可是现在能办到的只有呼吁港口附近的人尽速避难……他正绞尽脑汁思考著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喂、喂,该怎么办啊?你发现了什么吗?」
「罗夏刚才说这艘船没挂旗帜,我之前就觉得可疑,看来真的不是正常的船。」
「不是正常的船?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
警备兵不愧是在艾莫西翁港边执勤的人员,视力相当好。
基本条件是近海处发生任何事都能够立刻察觉,这也是当然的吧,不过雷伊的视力显然又比特别挑选的警备兵更优异。
「一脸大胡子,戴著遮眼罩,手拿弯刀的人正拚命在挣扎喔。」
那模样看上去只能用海盗来形容。
不过警备兵还是摇头,表示光靠外观无法判断。
实际上,特别喜欢打扮得异于常人的船员并不少。
考虑到这一点,还无法割舍不是海盗而是一般船只的可能性。
「况且如果是海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想驶进这港口吧?」
「……真的吗?因为后面有只大章鱼在追逐……啊,我就知道。」
雷伊说到一半,像是理解了原因般低语。因为被大章鱼追逐的船突然间转变了航向。没错,其他船只正打算尽量远离大章鱼和被那艘追逐的船,这时被追的船朝著其中一艘船笔直撞了过去。
从未预料到对方会像这样朝自己冲过来,那艘船因为事出突然,陷入混乱,不知该如何应变。然而这状况下迟疑不决就是最糟糕的做法。
被大章鱼追逐的船急速逼近……最后和因迷惘而停止移动的船只擦身而过。
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空隙,逼近至极限的错身而过。这种行为并非勇气而是鲁莽。
但在当下的状况,对于起初被大章鱼追逐的那艘船而言,这种鲁莽才是最佳选择。
没错,因为从大章鱼来看,原本追逐的船只突然消失……同时另一艘船与之交替般出现在眼前。如此一来,大章鱼的袭击目标也会改变。
简而言之,一开始被大章鱼盯上的船,诱使大章鱼去攻击其他完全无关的船只。
「这太愚蠢了!?那艘船在干什么!那绝对不是掌舵者应有的行径!」
警备兵听见雷伊那么说,见到了刚才一连串的变化,气愤地大叫。
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吧。刚才的行为在航海上是绝对的禁忌。
「总之我先去搞定那只大章鱼……还有那艘船。既然在众目睽睽下干这种事,不管是海盗还是什么身分,都该抓起来问话吧?」
警备兵刚才还主张不可以光看外表就把对方视作海盗,但是见到那艘船引诱追在后方的大章鱼攻击完全无关的船只,也无法再坚持己见。况且如果真的是海盗,就有必要在人员死伤前尽快解决。
「我懂了,拜托了……不过千万别忘记,那艘船目前还只是有嫌疑而已。」
雷伊虽然觉得警备兵未免稍嫌温吞,但实际上对方尚未做出明显的犯罪行为。引诱怪物去攻击其他船只,就紧急避难而言不算是犯罪。
雷伊点头回应警备兵的话,对赛特下达指示,飞向天空。
「船就另当别论,那只大章鱼打倒之后整只都算我的,没问题吧?」
「喔,那当然没问题。毕竟是那么大只的章鱼,魔石想必也很大吧。」
一旦打倒怪物大章鱼后,它身上的素材──正确来说是食材──都会归自己所有。雷伊得到警备兵如此保证后,与赛特连忙赶往大章鱼已经伸出脚渐渐缠住的船。
途中,雷伊隐约听见罗夏自海面上对他吶喊,不过雷伊现在把章鱼放在第一,完全当作耳边风。
考虑到赛特的速度,不消十秒就能抵达船边。
船上的船员正努力想处理渐渐缠住船身的大章鱼的脚,这时发现狮鹫现身,知道打倒雷姆雷斯的雷伊前来救援,纷纷欢呼。
「很好,雷伊来了!再多加油一点!喂~雷伊!你愿意帮个忙吗!?」
看起来像船长的人正对船员发号施令,见到雷伊便大喊道。
听见对方的喊叫,雷伊猛然一挥自雾气环取出的死神镰刀。
他用态度表示,大章鱼就交给自己解决。
幸好船长见状立刻察觉了雷伊的用意,对船员叫道:
「喂!听好了!雷伊接下来要攻击那只大章鱼了!注意不要妨碍到他!」
听了这番话,船员的士气更加提振,继续攻击章鱼的脚。
他们挥动长剑或斧头等武器,试图剥开大章鱼的脚。
在这种情况下,手持死神镰刀的雷伊乘坐在赛特背上,冲向目标。
一开始的目标当然是缠绕著船身的章鱼脚。
凭著船员使用的武器,难以切断软体生物强韧的脚……但是用注入魔力的死神镰刀一挥,大章鱼的脚转瞬间便被切断,落入海中。
船员见状纷纷放声欢呼,雷伊听著欢呼声,飞过船身周围并将章鱼脚全数切断。
海中的大章鱼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被切断了吧。它伸出其他脚想要再度缠住船身……但立刻就被雷伊再次切断。
这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两、三次,大章鱼因为剩下的脚也不多了,无法继续消耗下去……最后不只是伸出脚,全身都浮出海面。
「蠢货!正合我意!」
如此吶喊的同时,雷伊将死神镰刀收入雾气环,交替般取出铁枪,只凭著扭转上半身和臂力投掷。
铁枪撕裂空气飞翔,刺中大章鱼的头部……随即贯穿。
不知是没有痛觉,或者这还不算致命伤……但有件事对雷伊而言是幸运,对大章鱼而言则是不幸,那就是雾气环中储藏了大量的铁枪。
接下来上演的情景可说是枪林弹雨……不,该说是枪林枪雨吧。
无数铁枪以不到数秒的间隔,接二连三不停向章鱼投掷。
照理来说,像这样大量投掷铁枪,最后肯定不敷成本。
如果是陆地上还另当别论,这里可是海上。
因为在海上战斗,贯穿大章鱼的身体落入海中的铁枪几乎不可能回收。
更何况还有些铁枪并未贯穿,停留在大章鱼体内。
……不过,会入不敷出的前提是雷伊使用正常的铁枪。
实际上,雷伊使用的是握柄折断、枪尖有缺口、已经锈蚀等等……这种与其拿去武器行修理,不如直接扔掉比较实在的武器。
既然要投掷铁枪,基本上就是用过即拋。因此雷伊判断,使用这类几乎报废的铁枪最符合经济效益。
当然一般不会有人使用那种铁枪。
况且就算投掷那种铁枪,也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的伤害,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当投出铁枪的是身体能力超越人类范畴的雷伊,一切就另当别论。自他手中投出的铁枪,即便是近乎报废的品质,凭著速度也能发挥强大的攻击力。
事实上,大章鱼在接二连三的铁枪投掷下,无从反击便失去性命,沉入大海……在沉入海中之前,赛特飞快逼近大章鱼,雷伊则触碰后收纳进雾气环。
「呼,看来它确实死掉了。」
因为雾气环无法收纳生物,见到大章鱼顺利被收纳,雷伊确信自己成功击杀了大章鱼。
如果大章鱼仍一息尚存,就无法收纳。
……就算还活著,已经被近乎三十根铁枪刺穿的大章鱼能否反击,又是另一回事。
「咕噜噜?」
这时,赛特一面振翅一面露出疑惑的反应,像是有些无法理解般歪过头。雷伊虽然注意到了,但是在解除它的疑惑前还有事情该办。
「赛特,虽然不晓得你在纳闷什么,现在先赶往那艘船。」
雷伊以视线指向的,是刚才诱导大章鱼攻击其他船只的船。
雷伊判断非常可能是海盗。
不过,如果真的是海盗,雷伊无法理解为何要来到艾莫西翁的港口。
无论如何,只要去找他们实际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就会水落石出吧。
雷伊如此判断,与赛特一同赶往那艘船,不过……
「判决是有罪啊。」
那艘船发现雷伊与赛特靠近,表现出连忙逃走的举动。
而且还能看见甲板上有人持弓。
不,如果只是手持弓箭还不算是问题吧。因为被大章鱼袭击后没过多久,要说为了提防危机还能接受。
但是持弓的人却弯弓搭箭,瞄准了雷伊与赛特……如此一来就不可能是误会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不管是谁来判断,毋庸置疑是敌对行为。
「赛特,看来得让那些家伙明白自己正与谁为敌啊。」
雷伊如此说道,赛特也鸣叫表示赞成。
在赛特靠近那艘很可能是海盗船的船时,雷伊再度从雾气环中取出铁枪,并非瞄准甲板上的人影,而是对准竖立于甲板的船桅。
铁枪自雷伊手中投出,劈裂空气,笔直飞向船桅。
刺中船桅的瞬间,铁枪因为本身的脆弱迸裂四散。
虽然之所以如此并非是雷伊的臂力过人,可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像是投掷铁枪的雷伊臂力超乎常人,会这样推测并不奇怪。
事实上,雷伊的臂力确实强到一般的壮汉无法比拟的程度。
枪尖已经锈蚀或是枪柄已经朽坏,这些原因似乎完全不在想像范围,甲板上的人对著乘坐在赛特背上的雷伊,投出惊愕与畏惧混杂的视线。
「停船。不准继续航行。如果船有任何动静,我这次会攻击的不是船桅,而是船身。要是你们看见刚才我和大章鱼战斗的过程,应该不用思考就能明白与我交战会有何下场吧……?我再说一次。乖乖停船。」
听见雷伊如此宣告,甲板上的众人同时望向做船长打扮──那身装扮被称作海盗也不奇怪──的人,投出「这下该怎么办」的视线。
「呜呜呜呜呜呜呜……可恶!停船!」
船长大概也明白再逃下去会有何种后果吧,面露心有不甘……而且是非常不甘心的表情,对部下下令。
「很好。这样就对了……此外你们还有海盗的嫌疑。直接把船艏转向港口,开始移动。要是逃走,你也知道会怎样吧?」
伴随著这番话,雷伊再度投掷一柄铁枪,这次他瞄准的不是船而是海面。海面像是发生大爆炸般激起巨大的水花,周遭升起数公尺高的水柱。
光是看到这一幕,那一击蕴藏多少威力就很明显了吧。
同时,在目睹这一击之后,这位船长也没有勇气调头逃走。
因为船长最明白他们自己是何种存在。
也因此他正绞尽脑汁思考逃离这状况的手段,但这种方法根本不存在。他甚至考虑了最糟糕还有跳海逃生这个选项,不过见到刚才那铁枪的一击,就算逃向海中潜水一小段深度也没有意义吧。
更何况雷伊乘坐在赛特背上,飞在空中。要问游泳的人类和飞行的怪物,何者速度较快,若有人回答前者,想必会被评为没有见识吧。
换言之,在船长陷入当下的处境时,就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本人经过短暂思考……大概也明白现在状况已经无可救药了吧。船长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蹲坐在甲板上。
「怎么啦?快点啊,你们快把船开往港口啊。还是想被我连同船一起沉进海底?如果你们自愿这样,我也能省下不少工夫,要选哪种都可以。」
听雷伊这么说,他们也认为船长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吧。站在一旁的人下达指示,要船开向港口。
船往港口航行时,当然会靠近不久前擦身而过的船……也就是刚才大章鱼改变目标后袭击的船只。在那艘船上的甲板上,船员纷纷对刻意让大章鱼转变目标的船投出充满憎恨的眼神。尽管如此,他们并未出手攻击,大概是因为雷伊和赛特就在一旁吧。
就这样,在船抵达港口时,警备兵立刻一拥而上,开始向船员问话。
船舱中积载了大量的宝石,船员大概判断已经无法狡辩了吧。他们自首海盗身分,而那些宝石等财宝都取自过去袭击的船只。
「真是大功劳。居然连续两天都逮到海盗。算你运气很好吗?」
「谁晓得呢。哎,八成是雷姆雷斯不在了,海盗也回来了吧……不过他们好像在抵达艾莫西翁之前就被大章鱼怪物袭击了。」
看著那群为了被逮而把船开进港口的海盗,雷伊露出傻眼的笑容。
海盗正被警备兵用绳子束缚并接连带走,他们见到雷伊的表情,恶狠狠地瞪向他。
不过到了这关头,再怎么瞪也无法改变任何事了。
「话说这些海盗要怎么处置?还有船只跟宝石的价格。」
「海盗跟船就比照昨天办理。至于宝石……该怎么处置才好。」
雷伊抚摸著赛特,开始思考如何处置装载在海盗船上的宝石等货物。
按照惯例,冒险者打倒盗贼、山贼或海盗时,可将这些不法之徒的财产据为己有。换言之,这次海盗船上的宝石等货物都会成为雷伊的所有物。
不过……警备兵会特地这么询问,是因为量实在太多了。
因为数量相当庞大,离开城镇时带著这些货物,会不会招惹新的麻烦?
见警备兵担心自己的安危,雷伊摇头表示没问题。
「我持有道具箱,这不用担心……不过,要是有人想把被抢的货物买回去,价格可以商量。虽然我继续待在艾莫西翁的日子也不长了。」
若遭到盗贼洗劫财物的人想买回失物,会优先卖给对方。这在冒险者之间几乎是不成文的惯例,雷伊也不打算违背……可是,雷伊逗留于艾莫西翁的时间,只会持续到公会认定雷伊打倒雷姆雷斯为止。
(既然海盗和怪物都回来了,我觉得已经可以证明了吧?)
雷伊虽然这么认为,但是逗留于艾莫西翁,就囤积海产而言完全不算损失,因此并未感到不满,态度甚至有些顺其自然。
和警备兵决定了海盗、海盗船与船上货物的处置方式,以及之后领取报酬的时间后,雷伊便向警备兵取得许可,在港口借了一个现在没有船只停泊,而且也鲜少有人出入的空间。
若问他想做什么,当然就是解体刚才打倒的大章鱼。
雷伊来到艾莫西翁的理由之一,就是取得未知怪物的魔石。
就这个角度来看,这次的事件反而算得上幸运。
「雷伊,可别忘了我啊!喂!你刚才说要买的海产!」
雷伊正要走向港口边缘时,突然有人对他吶喊。
朝著人声的源头看过去,罗夏手中拎著装有大量海产的网子站在那里。
「啊~不好意思,我完全忘了。因为突然发生那种事嘛。」
听雷伊如此解释,罗夏面露不满的表情,但她应该也明白突然间发生海盗船与大章鱼闯向港口的大事件,他会忘记自己的存在也是人之常情,因此虽然瞪了雷伊一眼,不过怒气很快就消褪。
「也对。考虑到这次的事情,这也没办法……不过,之前我们先说好了,你应该不会反悔说不买吧?既然说好了,你就得买下来。」
「没问题啊,这是当然的。海产多多益善。」
赛特看著网中的海产,欣喜地低鸣,雷伊则轻抚它的身躯,开始和罗夏谈价格。
两人很快就谈好了彼此都能接受的金额,以银币数枚完成交易。
在银货两讫之后,雷伊将渔网中的海产连同网子一并买下,整个收纳进雾气环中,为了解体大章鱼而开始移动……就在这时,他停下脚步。
他转头一看,罗夏不知为何站在他背后,脸上挂著笑容。
「怎么了?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没必要继续跟著我吧?」
「啊~……嗯,是这样没错啦。雷伊接下来要解体那只大章鱼吧?」
罗夏对雷伊投出好奇的视线,如此问道,雷伊则点头回应。
「是啊。我想尽快取出魔石,身上其他素材……这种状况下该说是食材吧?那些食材我也想尽可能趁新鲜的时候处理好……虽然新鲜度没有意义。」
雷伊究竟指的是什么,罗夏大概也明白了吧。她不特别戳破,笑容满面地对雷伊说道:
「这个嘛,解体大章鱼的工作可以让我帮点忙吗?当然我不会要求工钱当作解体的报酬,只希望你把大章鱼的一小部分分给我就好。」
这下雷伊明白了罗夏帮忙解体是为了什么,雷伊稍微思考后点头。
「我懂了。那么大一只章鱼,凭我一个人确实不太容易。况且在我解体的过程中,大章鱼一直在暴露在阳光底下,说不定会加速腐败。这个嘛,既然这样,你乾脆去找其他空闲的人来帮忙。大章鱼的肉就当作报酬。」
「真的!?太好了,我之前就听说高等怪物非常美味啊。只要一次就好,我一直想品尝看看。如果我是冒险者也许还有机会,但我是渔夫嘛。」
虽然罗夏说得有些支吾其词,不过其实单论食用高等怪物,普通冒险者也鲜少有机会遇到……至于雷姆雷斯的肉,那单纯只是冒险者们运气够好吧。
不过,正因为机会少有,冒险者纷纷向旁人吹嘘雷姆雷斯肉多么美味,炫耀自己品尝过极品珍馐的经验。如此一来,听闻传言的人当然也会想品尝。
在这样的状况下,大章鱼骚动在眼前发生。
尽管巨大程度不如雷姆雷斯,大章鱼的体型确实大到足以袭击船只。
按照常理推断,要称之为高等怪物也不为过。
「我这就去召集人手,稍微等一下喔!不要先吃喔!绝对喔!」
「不会啦,要吃也是解体结束之后才能吃啊。」
雷伊如此回应罗夏的叮咛,但罗夏早已经不见踪影。
她发挥了连雷伊都为之惊讶的速度,前去召集伙伴帮忙解体大章鱼。
(跑起来这么快,要当冒险者也没问题吧?)
雷伊会有这种感想,也是人之常情吧。
思考著罗夏的潜力时,雷伊抵达了警备兵指定的位置。
这个场所平常大概没有人使用吧,周遭没有半个人影。
然而地面不怎么脏乱,令雷伊感到惊讶。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因为这场所是为了在港内无位置可停泊的船只所设的。
比方说,之前港口因为雷姆雷斯遭到封锁般的状况时。
在雷伊打倒雷姆雷斯之后,时间上还没过太久。
换言之,不久前还有船只停泊于此。虽然现在无人使用,四周也没有人影……不过地面不显得脏乱,就出自这样的原因。
确认了地面的状况后,雷伊自雾气环中取出大章鱼。
这瞬间,大章鱼的身躯遮蔽了雷伊的视野……更为贴切的说法,是雷伊整个人被大章鱼挡住了。
「这样仔细一看,确实很符合『巨大』这个字眼……只是……」
雷伊打量著近在眼前的大章鱼,如此呢喃说道,但是语气中不含惊讶。
不,其实雷伊相当惊讶,可是他前几天才刚见过雷姆雷斯这等庞然大物,因此见到这只大章鱼也不至于太过震惊。
「咕噜噜?咕噜?咕噜噜噜?」
在雷伊的身旁,赛特不知为何盯著大章鱼,发出纳闷的低鸣声。
「嗯?怎么啦,赛特?有什么奇怪的吗?」
雷伊对赛特的反应心生疑问,如此问道,但赛特只是对他歪著头。
目睹赛特的反应,雷伊感到好奇,正要开口时……
「呜哇!这大章鱼是怎么回事?超大!有够大!也太大了吧!」
听见背后传来响亮的呼喊,雷伊转头一看,发现了罗夏的身影。除了她之外,还有二十名左右的渔夫,显然是罗夏召集的帮手。
尽管对赛特的反应有些介意,雷伊判断现在该把解体大章鱼放在优先。
「谢谢你们跑这一趟。接下来要解体这只怪物大章鱼,帮我这个忙,我会把部分章鱼肉分给各位当报酬!」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此话一出,包含罗夏在内,众渔夫纷纷欢呼。
听闻雷姆雷斯肉的飨宴而希望有机会品尝高等怪物肉──怀有这种想法的除了罗夏之外还有许多人吧。
于是众人立刻开始解体大章鱼……但渔夫们马上困惑地歪过头。
「吶、喂,这家伙该不会……」
「哦哦,果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耶。」
雷伊注意到自己附近的渔夫正如此交谈。
「怎么了吗?我也是第一次解体这种怪物,如果你们注意到什么事,希望能告诉我。万一发生什么状况就不好了。」
雷伊如此说道后,刚才谈话的其中一名渔夫难以启齿般地开口:
「那个,雷伊先生,我们是渔夫,在艾莫西翁近海能抓到的鱼,大概都处理过,有时候也会处理怪物。所以我明白……稍微割了这只大章鱼几刀后,感觉……应该说手感?按照过去经验,这只大章鱼……说不定不是怪物喔。」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真的?」
雷伊像是无法接受渔夫这番话而问道,但对方的回应只有点头。
该不会眼前的渔夫打算欺骗自己?
雷伊一瞬间这么怀疑,可是看向在其他位置解体大章鱼的渔夫,有不少人纳闷地歪著头,露出费解的神色。
「等等,可是……这么大耶?体型这么大却不是怪物,这种事真有可能?」
「这我也不晓得。我们知道的只有艾莫西翁的近海而已。也许在其他地方的海域,这种大章鱼并不稀奇……」
听他这么说,雷伊回忆起海盗船像是被大章鱼追逐般逃向艾莫西翁。也许海盗船是在某个遥远的海域被大章鱼袭击,从那边一路逃到这里……
在很远的海域被大章鱼袭击后,一直逃到此处,那些海盗真的有这种体力和精神力吗?雷伊对此感到怀疑,但他也判断人如果感受到生命危机,也许真的能办到。
「哎、哎……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啦。实际上也有可能是怪物,所以说……呃,就再稍微努力一下,找看看有没有魔石吧?」
见到雷伊发自内心感到失望般的模样,一名渔夫安慰般如此说道。
事实上体型这么大的章鱼,就连渔夫也鲜少有机会见到。
就算真的不是怪物,照样能解体这只大章鱼,考虑到他们身为职业渔夫,这也绝非白白损失……甚至可说是学习解体的最佳教材。
「这个嘛,虽然可能无法取得魔石,至少也得到整只大章鱼的肉了……这样想的话,也不全是坏事……喂?」
雷伊突然注意到,他话才说到一半,渔夫就悄悄地挪开视线,让他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渔夫怀著怜悯甚至是同情的感情,对雷伊开口告知:
「这个嘛,如果是怪物的话,身体有多大都没问题,但如果不是,一般来说只要体型比一般的大,味道常常会不够细腻。」
「所以说……这只章鱼不只是味道普普,甚至可能很难吃?」
听见雷伊这么问,渔夫们不约而同点头。
一般的海中生物巨大化,以及变成怪物而巨大化的海中生物。
虽然两者差异只在是否为怪物而已,但实际上两者的口味大为不同。渔夫们循著自己的经验知道这一点。
「咕噜噜噜噜噜噜!」
不过,当雷伊受到打击而愣住时,突然听见赛特的鸣叫声响彻周遭。
任凭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聚于一身,赛特用嘴喙挑起了掉落在地的巨大章鱼的碎肉,吞咽下肚,紧接著再度高声鸣叫。
听过渔夫的解释,雷伊一瞬间以为赛特是因为难吃才鸣叫。
然而赛特看起来相当愉快,实在不像是吞下难吃食物时的反应。
渔夫们大概也萌生同样的疑问吧。见到循著自己经验推导的法则被推翻,众人也感到疑惑……不久后,刚才与雷伊交谈的一位渔夫,拾起了掉在一段距离外的大章鱼的碎肉,用随身携带的水壶冲去沙子和脏污后,直接送进口中。
一般章鱼肉会加盐搓揉后食用,不过渔夫大概认为那只是一口大小的肉块,没必要多费工夫吧。
于是……将大章鱼的肉片放进口中后,渔夫的动作短暂停摆……紧接著吶喊:
「好吃!这家伙非常好吃喔!?好像完全不受身材影响,非常好吃!」
其他渔夫对他投以半信半疑的视线,可是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众人见状,不禁怀疑说不定是真的很美味,战战兢兢将大章鱼的肉送进口中……随即高呼好吃。
(这是怎么回事?体型愈大,肉质就会欠缺细腻吧?还是唯独这只大章鱼例外?)
尽管怀抱这般疑问,雷伊松了口气。
无法取得魔石就算了,如果无法当作食材使用,那就完全白费工夫了,这下至少明白大章鱼就食材而言算合格。
「总之虽然不是怪物,但以食材来说还是美味。既然这样,分头开始帮忙切割肉块!切好的肉块就送到我这里来!」
遵循雷伊的指示,渔夫各自开始解体大章鱼。
被切成方块状的大章鱼肉块一送到,就被雷伊收纳进雾气环中。
虽然每块都大到足以让成年男子环抱,不过雷伊判断要食用时再切就好,对这样的尺寸毫不在意。
因为众多渔夫将这种尺寸的肉块接连送来,没花上太多时间,就让大章鱼的脚全部消失。
在大章鱼的脚全被解体时,雷伊叫道:
「稍微暂停一下!虽然你们说这只大章鱼很可能不是怪物,不过说不定体内还是有魔石。为了确认这一点,头的部分我自己来切切看!」
虽然如此吶喊,雷伊心中其实有几分担忧,万一魔石藏在脚的部分该怎么办?可是凭著过去打倒多种怪物的经验,他能判断魔石十之八九不会藏在脚部。
(不过尺寸这么大又不是怪物,而且肉质依然鲜美。既然有这么多例外,魔石长在脚部的可能性也不是零……应该不至于吧?)
雷伊心中突然涌现不好的预感,但理性认为那种可能性非常低。他一边想著,取出了解体用的匕首……不,取出了死神镰刀。
若是脚部,用一般的匕首也能勉强切割,然而换作章鱼的头部就是另一回事了。解体用的匕首显然力不从心。
赛特本来啄食著掉落在地的章鱼肉,见雷伊手持死神镰刀摆出架式,便来到他身旁发出激励般的鸣叫声,而渔夫们也受到影响似的,跟著为雷伊加油打气。
雷伊对众人的声援感到几分不自在,挥动了死神镰刀。
镰刃划出的轨迹,轻易割裂大章鱼的头部。
(啊,要是真有魔石藏在里头,会被死神镰刀劈断吧……哎,就算真的不小心砍断还是能吸收魔石,同样没问题就是了。)
不过,雷伊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他接二连三挥动死神镰刀割裂大章鱼,但迟迟等不到魔石掉出来。
「啊,雷伊你等等!等一下、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啦!」
(插图011)
雷伊不断挥动死神镰刀时,听见背后传来罗夏的喊叫声,连忙停止动作。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还没找到魔石喔。」
「不是啦!这样下去你会砍破大章鱼的内脏啦。而且连墨囊也会破掉。」
听她这么说,雷伊这才回想起章鱼是种会喷吐墨汁的生物。
他在日本生活时读过的料理漫画中提及,章鱼墨汁一般比乌贼的墨汁更浓郁……料理上习惯使用乌贼墨汁,单纯是因为墨囊中的墨汁量有差,或是料理时的难易问题。
「你觉得这只大章鱼也有墨汁吗?战斗时没有喷墨就是了。」
「因为是一面倒的战斗嘛……不过,如果它是怪物,身体也许会发生变化,不会吐出墨汁,但这只大章鱼不是怪物吧?既然这样,我想应该还是有墨囊。」
听罗夏这么说,雷伊也只能表示接受。
「我懂了……你觉得该怎么做?」
雷伊拥有的知识仅限于料理漫画。他当然不曾实际处理过章鱼,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理墨囊。
「这方面我们会搞定,放心交给我们吧。要是发现魔石会再告诉你。」
听罗夏这么说,雷伊点头。雷伊也不想失手割破墨囊,让大章鱼体内沾满墨汁。
雷伊退后让出位置,于是罗夏与附近数名渔夫同心协力,撑开雷伊刚才用死神镰刀剖开的破口,先是把手伸进去,接著是把脸探进去,最后连上半身也挤进里面……然后从该处将全部的内脏一并取出。
「你看,这就是墨囊……还真大。而且也装满了墨汁。」
正如罗夏所说,墨囊尺寸比雷伊本人更大。
墨囊里面装满了大量的墨汁,因为罗夏知道章鱼墨汁的美味之处,不禁面露笑容。
「总之这样就把内脏都取出来了……不过好像真的没有魔石。」
「……这样啊?虽然刚才就晓得了,还是觉得可惜。如果是怪物就好了。」
雷伊如此叹息,不过当成取得了美味食材,这番工夫也算有了回报吧──他还能如此安慰自己。
剩下的解体工作都交给罗夏等渔夫,没花多久便全部结束。
之后雷伊按照之前说好的,把大章鱼的肉块分给渔夫们,当作本次帮忙解体的报酬,今天这趟异样忙碌的食材之旅,也就此告一段落。
「我还以为会像雷姆雷斯那次,大家一起吃……原来不是啊。」
「既然大家都拿到不少的量了,当然想回家和家人或朋友一起享用吧?」
罗夏在身旁如此轻声说道,这道理雷伊也很能同意。
话虽如此,罗夏却迟迟没有自雷伊面前离开。
此外,雷伊留著大章鱼的墨囊也不知该如何料理,罗夏就当作自己的酬劳整个取走了。虽然除了墨囊外她也拿了大章鱼的肉块……这方面大概是因为她最早跟雷伊接洽,接受委托并召集众渔夫等等手续的报酬吧。
比较年轻的罗夏拿的部位比较多,其他渔夫对此也没有任何怨言。
或许这代表在渔夫之间,罗夏的能力受到敬重吧。
「话说罗夏你就不用回家喔?你也同样要和家人或朋友一起吃吧?」
「是没错。不过,这次多亏雷伊让我赚了不少,我想让你品尝看看用章鱼墨汁做的料理,当作一点谢意。刚才提到章鱼墨汁的时候,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奇嘛?还有那边的狮鹫……叫赛特对吧?也一起来。」
听罗夏这么说,赛特雀跃地鸣叫。
雷伊也没吃过章鱼墨汁做成的料理,罗夏这番话让他嘴角上扬。
(虽然我吃过调理包的肉酱墨鱼义大利面……章鱼墨喔?)
领著心怀期待的雷伊与赛特,罗夏走出港口。
一行人前往距离港口没多远的某间小餐厅。
在早晨时,渔夫和前来批货的商人会挤满这间餐厅,不过一到了下午,客人的身影就渐趋稀少……虽然傍晚还会稍微热闹起来就是了。
罗夏熟门熟路地走进这间小餐厅。
「大婶~厨房借我用一下~!」
「哎呀,是罗夏妹妹啊。旁边这位是……哎呀?罗夏妹妹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啦?」
正在擦桌子的中年女性见到罗夏与雷伊走进店内,充满兴趣般说道。
虽然这话只是半开玩笑,但罗夏面红耳赤地叫道:
「喂,大婶!?你突然在说什么啦!我和雷伊又不是那种关系!」
「哎呀,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看罗夏妹妹的反应,似乎……」
中年女性见到罗夏的反应,面露意外且愉快的神情笑了起来。
被她这般捉弄,罗夏鼓起脸颊,开口说道:
「好了啦!快点,厨房借我用!我要做大章鱼的料理。」
「哎呀,就是刚才人家在传的那只?罗夏妹妹也参了一脚喔?」
「什么参一脚……听起来好像在讲坏话。好了啦,总之我要借一下厨房喔。」
「好好好,厨房随便你用。不过用过的道具要好好收拾喔。」
中年女性如此叮咛后,罗夏摆了摆手,走进厨房内。
雷伊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在料理完成前也只能等待,现在闲著没事。
「吶,我说你啊。你叫雷伊是吧?我可以问你和罗夏妹妹是什么关系吗?应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毕竟那孩子在这方面懂得不多。」
确定罗夏的身影消失后,女人对雷伊如此问道。
她脸上挂著的不再是刚才捉弄罗夏时的笑意,而是认真的神情。
「没有特别的关系啊……我只是单纯拜托她帮我抓章鱼之类的海产而已。在中途见到海盗船被大章鱼追著开进港口,才演变出这场骚动。」
雷伊亲口如此解释后,女人对他投出怀疑的视线。
对女人而言,她从罗夏还小的时候……而且是从刚出生时就认识了。
此外,罗夏随著年龄增长愈来愈美,再加上那爽朗乾脆的个性,受到男性示好的次数也变得不再稀奇。
……虽然有人讨厌她的个性,但是对她投出的视线大多带著好感。
「那孩子选了渔夫这一行,所以一直以来都和男人一起工作。父亲以前是渔夫也是个原因吧。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有时候好像会忘记自己是女的。」
也因此,曾有些人想利用罗夏这样的个性,试图诱惑她。
女人大概是回忆起当时的状况吧,面露苦涩的表情如此说道。
「我看她对男人没有太多戒心就是了。」
「这是当然的啊。因为在那孩子察觉之前,我这边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在本人察觉之前,自己就先排除了心怀鬼胎之辈──女人满脸笑容地说道。
(就是这样偷偷排除,她才无法萌生危机意识吧?)
虽然对女人这番话涌现如此感想,但自己不是艾莫西翁的居民,现在提出意见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只会让对方觉得外地人少插嘴……雷伊这么想著,默不作声。
这女人想必非常宠爱罗夏吧,趁著雷伊闭口不说话,她开始钜细靡遗地描述罗夏小时候和长大后的种种。
「喂!大婶!你干嘛说这些多余的话啦!」
罗夏端著完成的料理回来,听见了这些话,自然无法默不作声,吶喊著走向两人,把料理摆到桌上。
雷伊先是看著桌上的料理,接著看向罗夏的脸,之后又看向料理,最后再看向罗夏的脸。
「……干嘛?有什么意见吗?话先说在前头,用章鱼墨汁做的料理当然会一片黑。」
大概是对雷伊的态度不满,罗夏投出瞪视般的视线。
没错,装在眼前盘子中的料理简直一片黑。色泽用乌漆抹黑来形容也不为过。在这漆黑的浓汤中,飘著章鱼肉与蔬菜等材料。
雷伊事先就知道是章鱼墨汁料理。换言之,他原本就晓得罗夏会端出黑色料理,可是亲眼目睹漆黑的浓汤,精神还是受到强烈冲击。
要是他在日本生活时没吃过墨鱼义大利面调理包,恐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吧。最糟糕的问题在于这道料理是浓汤……换言之是液体。
雷伊不由得回忆起国小上书法课时使用的墨汁。
「哦~看起来很好吃啊。罗夏妹妹的手艺也愈来愈好了呢。」
看见桌上的料理,女人如此称赞罗夏。
雷伊见状,接受了这就是章鱼墨汁料理应有的模样。
「好了,雷伊也快吃吧。可不是我吹嘘,这道料理我还挺拿手的。」
罗夏摆出的笑容就如同话语充满自信,雷伊见状也失去了不吃这个选择。
他凝视著装满眼前盘子中的浓汤,让意识集中于盘中飘来的气味。
刚才也许受到外观影响而没有注意到,这么一来,他察觉了自盘子飘来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足以让他判断这道料理吃了也不碍事……不,铁定非常美味,便用汤匙舀起一匙浓汤。
章鱼墨汁被认为不适合料理的理由之一,在于黏度比乌贼墨汁低……换言之,不容易附著于其他食材。
不过罗夏制成了浓汤,解决了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除了浓汤之外,也能把章鱼墨汁做成酱汁来应用吧?)
把汤匙送到嘴边,让浓汤流进口中。
这瞬间,浓郁的鲜味在口腔漾开,让雷伊只简短说道:
「好吃。」
章鱼墨汁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其他配料的精华也融入汤中。
对于在日本的食文化中长大的雷伊,海鲜制成的汤头可说再熟悉不过了。
也因此,在口中漾开的芳醇口感已经足以令他深深著迷。
见到雷伊的反应,罗夏面露满意的笑容。
虽然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些自信,但是做给别人吃并且得到美味的评语,还是让她格外欣喜。
雷伊并未注意到罗夏投出的满足视线,接下来举起汤匙,自浓汤中舀起了切成一口大小的白身鱼,送进口中。
白身鱼可说入口即化。
而且明明已经用来熬煮汤头,但肉质之鲜美并未因此被冲淡。
虽然雷伊不知道,其实在制作了浓汤使用的汤头后,罗夏将熬煮用的鱼肉捞出,重新加入了另外准备的新鲜鱼肉。
如此一来,就能充分享受汤头与鱼肉两者的味道。
不过,这代表了制作浓汤时耗用了比平常更多的食材,不只在味道上,在价格上也称得上豪奢。
言归正传,雷伊将蔬菜与海鲜接连送进口中。
因为浸泡在漆黑汤汁中,外观看起来叫人担心,不过雷伊吃得津津有味。
鱼肉简直入口即化,稍微经火煮熟的贝肉有种特别的嚼劲,虾肉的口感水嫩,蔬菜咬起来又脆又富含汤汁……这一切全部合而为一……
「咕噜噜噜。」
雷伊享用著浓汤时,突然听到低鸣声。
视线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雷伊发现赛特的表情充满了欣羡。
赛特低声鸣叫表示自己也想吃,用那双圆亮的双眼直视雷伊,雷伊于是对它道歉。
「啊,不好意思,赛特。因为这浓汤比想像中更美味,一时忘了……罗夏,可以给赛特一份吗?份量尽量多一点。我也希望赛特能尝尝这味道。」
「哎呀呀……这就是狮鹫?传闻中打倒了雷姆雷斯的……」
女人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赛特……正确来说是第一次见到狮鹫,面露敬佩的表情说道。
她明知赛特是狮鹫却不害怕,赛特见状便投出「可以陪我玩吗?」的眼神。
狮鹫是A级怪物,一般来说就算知道是从魔,也难免感到恐惧吧。
然而赛特惹人怜爱的神情,让人不会抱持戒心。
光是在基鲁姆能够受到吉祥物般的待遇就很明显了吧。
女人自餐桌旁站起身,拋下罗夏,径自走向厨房。
「啊,等一下啊,大婶。没必要由大婶来……」
「没关系啦,一点小事罢了。而且那孩子好像也饿了,让它多吃一点吧。」
罗夏目送面露笑容的女人走进厨房的背影,有些疑惑该如何是好。
雷伊看著罗夏,一面抚著赛特的头,一面说道:
「罗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摸摸赛特吗?虽然它平常总是被我摸,不过有时候应该也想让别人摸摸看吧。」
这话其实并不正确。在对待赛特有如吉祥物的基鲁姆,宠爱它的人只要想摸就能摸,有时还会给它零食吃。
雷伊会像这样建议罗夏抚摸赛特,是因为罗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赛特身上吧。无法坦白心中想法的视线意味著什么,可说显而易见。
「是、是喔?那就稍微摸一下……是因为雷伊拜托我,没别的办法。」
如此说著,罗夏轻轻抚摸赛特。
「呵呵,罗夏妹妹坦率一点不就好了。」
自厨房回到此处的女人这么说著,将一个装满浓汤的大盘子放到赛特面前。
当然这盘浓汤和雷伊刚才吃的相同,看起来乌漆抹黑。
不过赛特见到那浓汤,没有任何厌恶的神色。
想必是因为气味闻起来十分挑动食欲吧。
它雀跃地咕噜低鸣,把嘴喙探进盘子中。
将配料与汤汁一同送进口里,出乎预料的美味让赛特欣喜鸣叫。
见到赛特这种反应,罗夏面露有些害臊……同时也很高兴的笑容。
「看来赛特也很中意罗夏的料理。谢了。」
「哼……哼!这点小事不用道谢啦。这和我的手艺无关,只是材料本来就很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谦虚,但毫无疑问也是事实。
按照常理而言,巨大章鱼的肉与墨囊味道应该会比较平淡。
但是现在两者都发挥了就食材而言堪称一流的美味。
于是这段时间内,雷伊与罗夏一面看著赛特用餐的情景,一面交谈。
女人大概是不想打扰两人,说要为了准备晚餐而回到厨房。
……不过她也没忘了和罗夏商量,把剩下的浓汤当作今天晚上的菜单,由此可见她做生意的手腕。
「哦~海里的怪物果真特别难缠啊?」
「是啊。特别是有毒的怪物特别多,这方面需要多注意。」
雷伊也很能理解罗夏的话。
藉著过去在日本得到的知识,雷伊知道许多有毒生物栖息于海中。
像是河豚、水母、魟鱼、海葵、海蛇等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有毒生物。比如雷伊这次想要的章鱼之中,有一种豹纹章鱼就带有剧毒。
「因为你自称是渔夫,我还以为渔夫都是在渔船上撒网捕鱼。」
她和雷伊想像的渔夫不同,罗夏的职业比较接近他所知的海女。
不过雷伊也并未亲眼见过海女,实际上也许不同吧。
「要拥有自己的船,这种渔夫也太富裕了吧。很遗憾,我没有船啊。」
「哦~……我听说昨天和今天抓到的海盗原本使用的船会被公开贩卖,你们何不几个人集资买下来?这样不就能一群人一起捕鱼了?」
雷伊随口说出了浮现脑海的念头,罗夏听了投以傻眼的眼神。
「我说你啊,你以为一艘船很便宜喔?那可不是区区几位渔夫集资就能买得起的价格。冒险者就是不谙世事。」
「什么嘛。我先说清楚,冒险者可是赌上性命在完成委托,才能领到钜额报酬喔?比方说采取生长在附近的药草,这类委托报酬就很低。」
「是喔~……哎,其实我对冒险者没什么偏见啦,只是粗暴的家伙真的特别多。」
罗夏如此说道,掠过脑海的正是为了雷姆雷斯而来到艾莫西翁的冒险者,特别是某一支小队毁损了她做生意的工具。
(回想起来,就是因为那件事认识雷伊啊。应该说硬把他牵扯进来吧。)
罗夏这么想著,在傍晚时分到来之前,她与雷伊和赛特一起用餐,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
◆ ◇ ◆ ◇ ◆ ◇
大章鱼突如其来现身,海盗不知为何遭到追杀,与两者的战斗结束之后,隔天雷伊与赛特一起来到了艾莫西翁的大街上,花用前天与昨天逮到海盗赚取的钱财,大量搜购形形色色的海产……虽然章鱼昨天就拿到了很多。
雷伊来到艾莫西翁后,在搜购海产上花费的金额已经高达数枚金币。
因为据点设在基鲁姆,平常难以买到海产,因此他本来就决定要趁这机会能买尽量买,本人并不认为这算是奢侈挥霍。
不过,他能办到这种事也是因为持有雾气环吧。一般人一次购买这么多食材也只是任其腐败罢了。
(不管是要做章鱼烧或什锦烧,都需要汤头。不过……)
他如此想著扫视街上店铺,店里卖的只有海鲜,找不到海带等海草类的商品。
「这里没卖海藻吗?」
「啥?海草?那种东西没人要买吧?」
听老板这么说,雷伊愕然睁圆双眼。那表情显然无法置信这地方居然没有贩卖海带或裙带菜等等的海藻。
虽然雷伊不知情,其实习惯食用海藻的国家,在地球上也算是少数。对眼前的商人也不例外,海藻就只是长在海里的草。
「啊~这样啊。我懂了。是我强人所难。」
如此说道,雷伊与赛特一同离开店家,不过他的表情复杂,眉头深锁。
(这下伤脑筋了。真没想到居然买不到海带。既然这样,没办法制作汤头,做章鱼烧时只能省掉这项材料……对喔,什锦烧也做不出来啊。
不愧是港都,山药之类的也能轻易买到……既然这样,还是不要执著于章鱼烧和什锦烧吧?或者改用肉熬成汤头……用肉熬成的汤头来做章鱼烧或什锦烧?姑且试一次看看吧。
可是看样子还是先别找铁匠打造章鱼烧专用的铁板吧。万一做不成章鱼烧,恐怕就派不上用场了。总之先用一般铁板就能制作的什锦烧开始尝试吧。)
在内心统整思绪后,雷伊为了寻找愿意把铁板借给他用的人,以及什锦烧应该会用到的材料,再次于市场内四处转。
「小麦粉有了。高丽菜和山药也有了近似的替代品。蛋也找来了。熬煮汤头所需的肉,就姑且用鸡肉来取代,这也买到了。海苔粉是海藻类只能放弃,至于酱汁和美乃滋嘛……这只能放弃吧。既然有串烧用的酱料,也只能用那个了吧?」
雷伊轻声叹息,一一确认在市场买齐的材料。
高丽菜和山药等材料,雷伊买到了在这世界名称不同但外观类似的食材,雷伊对购物成果相当满足。他原本打算直接前往铁匠铺,请对方打造制作章鱼烧用的铁板,但是雷伊现在只是想尝试在没有海带和柴鱼的状况下能否做出章鱼烧或什锦烧,因此还没必要特地做到这地步。
雷伊就这么与赛特走过大街,前往碧海珊瑚亭的途中,眼熟的小吃摊映入眼帘。小吃摊后方有位看起来性情顽固的老伯正在烤鱼,正是为雷伊介绍了碧海珊瑚亭的阿尔克托斯。
「……这个嘛,既然顺路,乾脆就在这边试试也不错。」
幸好时间才刚过上午九点,虽然阿尔克托斯的小吃摊总是热闹,但这时候附近几乎没有客人的身影。雷伊想到乾脆就向他借用,走向小吃摊。
赛特大概也还记得在阿尔克托斯的小吃摊吃到的烤鱼有多美味吧。它愉快地低鸣,跟在雷伊身后。
「嗯?怎么啦,雷伊?而且连赛特也在啊?肚子饿了的话,吃点什么再走吧?」
「不,我今天不是来买吃的。我想创作新种类的料理,想顺便徵求你的意见。可以吗?」
阿尔克托斯听到雷伊的要求后沉思了数秒钟,最后轻哼一声,回答道:
「无所谓。反正到中午还有段时间。既然是全新的料理,我也能试吃吧?」
「当然,我也希望你帮忙试吃。」
「打倒雷姆雷斯的冒险者要创作新食谱,到底是吹起什么风啊?来,过来这边。虽然种类不多,但也有些魔法道具的料理器材,要用到的话由我来帮你。」
「谢了。赛特在这里等著。总之先吃这个打发时间。」
雷伊向阿尔克托斯借了个盘子,在上头摆了数条鱼干。
当然还没有烤过所以是生的,不过赛特还是愉快地咕噜低鸣,用嘴喙叼起鱼干,吞进腹中。
(烤鱼有烤鱼的好,生鱼大概也有生鱼的美味之处吧。)
看著赛特的反应,雷伊先把锅子装水后交给阿尔克托斯,请他帮忙烧水。
阿尔克托斯简短回答,把锅子摆到炭火的火力较弱的位置。在一旁,雷伊已经将刚买来的鸡肉切碎,丢进水尚未沸腾的锅子中。因为只要做一人份,水量也不多,水很快就沸腾,开始炖煮鸡肉。
「什么啊?是炖煮料理?」
「不,这只是汤头……用来当浓汤的汤底之类的。」
「……既然这样,一般应该会加香草之类的消除腥味吧?」
虽然雷伊对料理也略懂,但是从来没有亲自做过熬煮汤头等细节部分,况且制作什锦烧和章鱼烧时会使用专用的调味粉,炖煮类的料理中也只做过咖哩和炖肉等菜色,他听了阿尔克托斯这句话而歪过头。
「一般都会放就是了……要放吗?」
「啊~不好意思,这方面交给你拿捏。」
阿尔克托斯点头回应雷伊,很快就准备了长葱、生姜、洋葱般的材料,投入锅中。看著他熟练的动作,雷伊暗中庆幸自己并非独自料理。
(汤头要在沸腾之前关火冷却……应该是吧?)
雷伊凭著过去透过料理节目得到的粗略知识来判断,拜托阿尔克托斯在沸腾前关火,进入下一个阶段。
把鱿鱼、虾子,以及昨天取得的大章鱼肉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再把形似高丽菜的蔬菜切丝,以磨泥器将形似山药的块根磨成泥状。
之后先等候刚才加热的汤锅冷却到一定程度,将小麦粉与蛋放进大碗内。除去鸡肉汤头中浮升至表面的杂质后,加入大碗中均匀混合,再将切好的材料加入粉浆并搅拌,剩下的工作就只剩煎烤。
「……看起来感觉不怎么美味啊。话说那些章鱼肉……不,没什么。」
阿尔克托斯探头看著大碗内部,怀疑这道料理是否能吃而纳闷。而且他似乎故意忽视了章鱼。雷伊请阿尔克托斯加热铁板后,把大碗的内容物倒向铁板。
「顺便一提,也有先铺好粉浆再放上其他配料的方法。这就看个人喜好吧。我觉得料跟粉浆混起来比较好吃,所以才会像这样通通搅拌在一起。」
「原来如此。之后就不停翻面吗?」
「对,有没有什么方便用来翻面的厨具?」
听雷伊这么说,阿尔克托斯对他递出了厨具。虽然形状有些不同,但很显然是煎铲。
(既然有牛排之类的料理,有这类厨具也不奇怪就是了。)
雷伊在心中如此嘀咕,接过煎铲后开始把什锦烧连续翻面。
因为只是试作,大概是量也不多,大小也不到直径二十公分吧。他并未失手,顺利地把料理接连翻面。
(插图012)
「就门外汉而言动作算得上俐落。你说这叫什锦烧?和调理开始前相比,看起来满像样的。」
「对吧?本来应该要翻面好几次让两面均匀受热,不过这次做得很薄。这样应该就很够了吧。阿尔克托斯,烤鱼用的酱汁可以给我用吗?」
「啥?喔喔,可以是可以,拿去。」
雷伊接过酱汁后,浇淋在正受铁板烧灼的海鲜什锦烧上头。于是酱汁滴落于铁板,烧焦的酱汁急遽向周遭散发出挑动食欲的香气。
「……还不错喔。嗯,的确不错。」
「我就说吧?好了,这样就算大概完成了。你吃吃看。」
雷伊竖起煎铲将什锦烧切块,其中一块放到小碟子上,递向阿尔克托斯。
阿尔克托斯接过碟子,因为碟子飘来的香气而咽下唾液后,用叉子刺向什锦烧,送向口中。
(用叉子吃什锦烧……如果给他一整块,他会拿餐刀切吗?还真有异国风情。)
见到在自己的常识中不会出现的情景,雷伊面露苦笑。他另外拿了一个盘子,把赛特的份放上去。
赛特欣喜地咕噜鸣叫,立刻就用嘴喙啄向什锦烧。雷伊看著赛特的反应,也用叉子将自己那份什锦烧送进口中。
第一口首先感觉到的是酱汁的味道。因为并非专为什锦烧调制的酱汁,一瞬间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当成甜辣味的酱料倒也不差。
紧接著是混合在粉浆中的虾子、鱿鱼、鱼肉,以及最重要的大章鱼的鲜明味道在口中漾开,此外还能享受咀嚼蔬菜时的酥脆口感,以及虾子和鱿鱼的嚼劲。由于粉浆本身也加入了大量的山药泥,有种轻软酥松的口感。
然而,用鸡肉熬煮的汤头果然还是与海鲜什锦烧不搭调。再加上没有红生姜、炸面糊等材料,也没有海苔粉、柴鱼与美乃滋等配料,虽然称得上十分美味,有所缺憾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不过那是因为雷伊吃惯了一般什锦烧,才会有这种感想,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的人自然无从知晓……
「这……还真美味。虽然是第一次尝到,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发挥这么棒的味道……」
阿尔克托斯那张刚毅的脸庞洋溢著讶异,赛特则用它圆亮的双眼向雷伊要求再来一份。
敌不过它的眼神,雷伊将剩余的什锦烧其中一片放到赛特的盘子上,之后同样也为阿尔克托斯加了一片。
「我刚才也说过了,这道料理名叫什锦烧。就跟名称一样,把喜欢的材料放进去煎就可以了。就我所知,放青葱或肉之类的最常见。」
「哦,因为五花八门的食材都可以放进去煎,所以叫做什锦烧啊……里头的酥松口感是山药泥的效果吧?不过应该还有不少能改良的余地……」
「关于这方面嘛,不好意思就交给你去研究吧。我能办到的只有尽可能重现知识中的料理而已。」
听到重现这字眼,阿尔克托斯稍微歪过头。
若是孩童摆出这神情也许很可爱,不过甫入老年的严厉老伯摆出这神色也毫无可爱之处。
「在艾莫西翁大概没什么人知道吧,我小时候被一位魔法师在深山里抚养长大。那位魔法师拥有的书籍中,记载了一些如今已经失传的料理。像这道什锦烧,也是书上记载的料理之一。」
「哦?现在已经失传的料理啊?雷伊,我这摊子要卖也没关系?也可以传授给其他人?」
「喔,可以啊。虽然可以……不过现在还是先搞定这些人吧?」
阿尔克托斯循著雷伊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摊贩旁已经围了十几个人。人人都盯著铁板上剩余的数片什锦烧。酱汁在炽热的铁板上散发烧焦的气味,那气味的威力席卷了周遭,挑动走过摊贩附近每位行人的食欲。
当然平常阿尔克托斯制作烤鱼串烧时,也会散发出同样的气味,不过摆在铁板上的新奇料理更是让人好奇。
「雷伊,你可以稍微帮点忙吗?做法我才看过一次,恐怕不容易做足这人数的份量。」
「哎,这状况也没办法吧。不过材料要怎么办?海鲜类还没问题,不过蔬菜类我只有自己要吃的份喔。」
听了这话,阿尔克托指示客人去买雷伊刚才使用的蔬菜,又说帮忙的人能得到优先品尝什锦烧的权利,于是客人纷纷迈步奔跑。阿尔克托见状,便为了用鸡肉熬煮汤头而重新烧水。
至于熬煮汤头剩下的鸡肉,他加上了不同于雷伊刚才使用的酱料,做出了另一道料理,不愧经验老道。
「雷伊,总之现在有多少材料就尽量做吧。这样下去聚集太多人会让场面混乱。」
「我懂了,切材料和搅拌就交给你,我来负责煎,你就尽量多制作粉浆吧。」
「没问题,至于价格……这个嘛,就先卖三枚铜币吧。」
「不嫌太便宜?」
「无所谓,看来今天都会集中在这道料理上了,而且也不知道销路会如何。暂且先用这价格卖。」
他这么说的同时,将剩余的鸡肉汤头与蛋搅拌,飞快做好什锦烧的粉浆,将其他材料也加进去后,把整个大碗递给雷伊。
雷伊接过之后,把粉浆铺在炽热的铁板上。这瞬间,诱人香气伴随著滋滋声响向四周溢出。那香气再度吸引了小摊周遭客人的好奇目光。
因为一片的尺寸不怎么大,雷伊将面糊屡次翻面,自上方浇淋酱汁。酱汁烧焦的气味向周围蔓延,客人更是紧盯著瞧。
一次把数枚什锦烧铺在铁板上煎烤并浇淋酱汁……重复著这般过程时,对聚集于小摊的人潮感到好奇的行人前来一探究竟,同样被酱汁烧焦时的气味所吸引……这样的过程不断循环。
「奇怪?雷伊先生,你在做什么啊?」
「雷伊?奇怪,真的耶。你从冒险者转职开小吃摊了?」
耳熟的说话声突然传来,雷伊抬起脸,不知为何亨迪卡与米洛瓦尔的身影映入眼帘。
在这繁忙的当下现身,也可说是两人运气不好吧。他们马上就被雷伊拉进摊贩后方,成为小吃摊的临时员工而开始工作。
因为新奇的什锦烧,本日的营收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自隔天起成为了阿尔克托斯小吃摊的招牌料理。而且因为阿尔克托斯大方把食谱传授给其他人,什锦烧的食谱传遍整个艾莫西翁,最后自米雷亚那王国扩展至周边诸国。
◆ ◇ ◆ ◇ ◆ ◇
将什锦烧的做法教给阿尔克托斯之后又过了几天。在那之后雷伊好几次出海,却依旧找不到怪物的身影,于是他在街上散步并搜购海产,也为了不让身体懈怠与赛特一起到城镇外头训练,反覆过著这样的生活。
如此度过数天后,雷伊判断寄放在公会的魔石也该调查结束了,于是便决定前往公会,走过大街。
「好了,鱿鱼一夜干。还很烫,自己小心点。」
当然,雷伊一路上依然与赛特一起品尝海产料理。
雷伊接过包在纸袋中的鱿鱼一夜干,撕了一半递给赛特后,赛特欣喜地鸣叫,用嘴喙接过鱿鱼。
「嗯?这味道是……」
这时雷伊突然闻到酱汁烧焦的气味,不禁面露微笑,看向小吃摊。
映入眼帘的人物并非阿尔克托斯,而是不久前还在卖热狗与三明治的小吃摊老板,不过今天店面并没有摆面包,变成了什锦烧的小吃摊。
「什锦烧店也明显变多了啊。」
在雷伊教导阿尔克托斯之后,什锦烧正在艾莫西翁渐渐扩展势力范围。
做法简单也新奇,而且吃下肚后的饱足感令人满意,可说是非常适合当轻食的料理。然而,什锦烧能在短短数天内传遍全城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于只要把喜欢的食材加进去一起煎,这种随个人喜好的『什锦』特色吧。
从虾子、鱿鱼、贝肉、鱼肉等等的海鲜类,到猪肉、鸡肉、牛肉,甚至怪物肉等等,形形色色的什锦烧都登场了。因为雷伊吃过而开始把章鱼列入食材的店家也不少。
(不过昨天吃的那种加面包的什锦烧就不太能接受。)
回想起昨天在某间小吃摊品尝的什锦烧的口味,雷伊在心中叹息。
那间小吃摊平常卖的是面包,这回推出了什锦烧,但似乎误会了『什锦』的意义,把昨天卖剩的三明治切碎后加进什锦烧当配料。
(哎,在地球生活时也见过面包店卖什锦烧三明治,也是有人把什锦烧当成配菜,倒也不是真的不行啦……)
他一面如此想著一面前进,抵达公会门前,与赛特道别后独自进入。
「……人少了很多啊。」
公会里头的人数和雷伊刚到时相比,明显减少了许多。原因是雷姆雷斯遭到讨伐了,可是雷伊也没想过人数竟然会急遽减少到这种地步。
不过对于当地冒险者和公会职员这类艾莫西翁公会的相关人士而言,先前受到雷姆雷斯影响的状况才异常,现在这样则是正常状态。
况且虽说人数减少了,也只是和雷姆雷斯出没时的全盛期相比,现在的人数还是相当多。此处可是人称米雷亚那王国玄关大门的港都,因此委托数量不少,因应需求,冒险者的人数自然也多。
「啊,雷伊先生,我们已在等候您的光临。罗瑟乌斯先生要找您,请稍等一下。」
见到雷伊出现,柜台小姐如此说道。雷伊微微点头后,目送她走向柜台后方。
「喂,雷伊不就是打倒雷姆雷斯的家伙吗?个头那么小喔?」
「对喔,你是搭昨天的船回到这里嘛。」
雷伊一面听著自己的传闻一面等候,不久后罗瑟乌斯自柜台后方现身。他小心翼翼拿在手中的袋子装著何物,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已在等候您的大驾光临。虽然有很多事想谈,不过这里旁人太多,我们到楼上去吧。」
雷伊也能感受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点头答应,与罗瑟乌斯一同前往位在二楼的会议室。
走上楼梯时,两人依然沐浴在公会内冒险者的注视中,只是雷伊早已经习惯了他人的视线,罗瑟乌斯身为公会高层,对这种程度的注目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那么,首先就把魔石交还给您。请尽管检查。」
两人在会议室中面对面坐下后,罗瑟乌斯立刻如此说道,递出布袋。
雷伊接过,打开布袋取出内容物。里头当然就是那颗约三十公分大的魔石,雷伊以肉眼观察并触摸,并未找到伤痕,他对罗瑟乌斯微微点头。
「我已向各公会寻求有关魔石的知识,但很遗憾几乎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光就魔石的纯度与积存其中的魔力浓度来看,正如我在您将魔石暂交给公会那天所说的,最起码也是来自B级怪物的魔石,这一点绝不会错。
以魔石的魔力分布而言,与大海蛇相当类似,因此如同雷伊先生的猜测,应当视作大海蛇的上位种吧。不过只凭魔石和素材无法调查其栖息场所与可能存在的数量。」
「我原本就只是想尽可能取得雷姆雷斯的相关知识而已,用不著在意。」
「不过难得您愿意把如此贵重的魔石借给我们……」
几乎没有成果大概让他相当懊悔吧。罗瑟乌斯的表情显然心有不甘。
「那……就这样吧。要是你得知了雷姆雷斯出没的消息,就联络基鲁姆公会吧。虽然我无法保证能立刻行动,但只要有空档我就会去夺取魔石。除此之外,雷姆雷斯之外的稀有种我也很欢迎。」
「真的可以吗?雷伊先生这等身手的强者愿意在危急时刻成为战力,对公会自然很有助益……不过那可是稀有种喔?实力比同种族怪物还要强力。」
「这就是原因啊。稀有种的魔石可说是可遇不可求。只要能知道稀有种出没的消息,对我就是最佳的利益。」
「……我明白了。幸运的是,无数船只出入这座港都艾莫西翁。因此众多消息也汇集于此,想必比其他公会更容易取得稀有种的消息吧。」
罗瑟乌斯似乎意图以其他消息将功折罪,坚定地点头。虽然说服雷伊将贵重的魔石寄放在公会,却无法得到预期的成果,恐怕让他相当懊恼吧。
「那么,要谈的正事大概就这样了吧?」
雷伊将手中的魔石收纳入雾气环,如此问道,罗瑟乌斯则对他点头。
「是的,我们能提供的情报相当少,非常不好意思……」
「用不著在意。只要取得任何消息都算是有益。那么,我下次来到公会,大概就是确定雷姆雷斯不会现身的时候吧?」
「是的。城里居民也诚心祈祷著雷姆雷斯的讨伐能得到证明。」
罗瑟乌斯怀著感谢与歉意低下头,雷伊没再多说,径自离开了公会,为了尽快吸收魔石,和赛特一同前往与城镇有段距离的场所。
雷伊离开艾莫西翁后,乘著赛特飞行了大约三十分钟。凭著赛特的飞行能力才能在三十分钟抵达此处,换作是一般冒险者徒步得花上一天。
公会提醒过雷伊在雷姆雷斯的讨伐确定之前,不要离开城镇太远。雷伊在三十分钟内能赶回的范围内寻找,最后决定在宽度一公尺左右的小川附近停留。
「好啦,在这地方吸收魔石大概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马上开始吧,赛特。」
赛特看著雷伊自雾气环取出的魔石,喉咙深处发出咕噜低鸣,微微歪过头。
模样像是在问「给我吸收真的好吗?」。
雷姆雷斯是等级B──说不定与等级A不相上下的怪物,吸收其魔石可说一定能取得技能。既然这样,让雷伊的死神镰刀吸收也是一个选择。赛特以圆亮的双眼投出这样的疑问,雷伊见状浅浅一笑,轻抚赛特的头。
「我已经有火系魔法,除了死神镰刀之外也能投掷铁枪。考虑到这里,增加赛特的攻击手段会更好。所以赛特用不著担心,尽管吸收吧。」
赛特低鸣表示感谢,雷伊则以笑容回应,将手中魔石扔向赛特。
塞特用嘴喙接下魔石,顺势吞咽……
【赛特习得了『光学迷彩 Lv.1』】
脑海中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虽然成功取得了技能……光学迷彩?」
雷伊听到技能名称而纳闷。赛特大概也很意外吧,和雷伊同样歪著头。
(雷姆雷斯持有融入周遭景色的能力。这样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赛特,马上来试试看光学迷彩。」
听雷伊如此说道,赛特在喉咙深处低鸣,为防万一稍微拉开距离。紧接著……
「咕噜噜噜噜噜噜!」
高声鸣叫的瞬间,赛特的身影自眼前消失,变得就如透明二字般无法目视。
雷伊大为吃惊,伸手轻轻摸向赛特刚才的位置。滑顺的兽毛触感自手掌传来。
「赛特,你在吗?」
赛特以低鸣回应雷伊的呼唤。虽然看不见身影,但声音确实传到耳畔了。
这时雷伊再度伸手想触摸赛特,但这瞬间赛特解除了光学迷彩,现出身影。
「嗯?怎么了吗?」
赛特微微摇头。目睹这反应,雷伊豁然理解。
「该不会目前这个技能的等级,这段时间就是维持透明状态的极限?」
赛特鸣叫表示他说对了。
雷伊听了便想到光学迷彩的等级只有一,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
「藉由光学迷彩能保持透明的时间大概是十秒左右吧……虽然有点短,不过这和醒目的技能不一样,还能找藉口蒙混过去。况且考虑到赛特的力量……」
狮鹫赛特在装备刚力手环的状态下使出的攻击无比强力,就连身长三十公尺的雷姆雷斯在头部遭到猛击时,也会被那力道轰向地面。考虑到这一点,能让身影消失的光学迷彩,对赛特而言可说是绝佳的技能吧。
「再来就是……赛特,再次使用光学迷彩。」
「咕噜!……咕噜噜噜?」
接到雷伊的请求,赛特精神饱满地鸣叫,但它的身影迟迟没有消失,下一个瞬间,它大惑不解般环顾四周。
见到它这模样,雷伊先是歪著头,随后突然想到原因般对赛特说道:
「是不是使用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再度使用?」
赛特丧气地点头,雷伊也摆出复杂的表情,为了安慰赛特而伸出手。
「冷静下来,因为这是很强力的技能,这点程度的限制只能乐于接受。只要等级提升,这方面的缺点也许就会消除。现在就先从详细瞭解技能效果做起吧。」
在这之后经过各种实验,最后得知的结果是:一旦使用就有三十分钟左右无法再度使用;当雷伊触碰赛特时,两者可同时透明化,但是效果持续不到五秒就会解除。
【赛特】
•水球 Lv.2
•火焰吐息 Lv.3
•风矢 Lv.1
•王者威风 Lv.1
【死神镰刀】
•腐触 Lv.1
•飞斩 Lv.2
•魔法盾 Lv.1
•强力斩击 Lv.2
•风之手 Lv.2
•地形操纵 Lv.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