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朝这边挥下的利爪带有相当高的热量。红通通的凶器令人联想到烧红的铁,贸然触碰大概免不了被烫伤吧。
然而,用来阻挡的剑终究还不至于被熔解。
「这家伙……哦哦哦哦!」
在对方停止攻击的状态下互瞪……我的目光可没有那种能耐可以持续下去。
为了打断剑和爪子之间的力量较劲,我看准那毫无防备的腹部用膝盖全力一顶,让对方失去平衡。
在此同时,再以扎马步的要领击出正拳,贯穿身体正中央使其后退。
「卢克!就是现在!」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对我的声音当下产生反应,鳞龙卢克迫不及待张大下颚,全神贯注地让光粒子集中于口腔内。
下一刻,令人炫目的金色气息蹂躏了敌人的身体。
被光的高热烧灼后,或许是再也无法支撑自身重量,敌人直接倒在地面。
……看来完全挂掉了呢
「呼……干得好,卢克。你在实战里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咕喔。」
卢克得意洋洋地叫道。我靠上前,温柔抚摸对方的喉咙同时出言称赞。
躺在地板上冒烟的是名叫「爪龙」的魔物。这家伙拥有大型利爪,藉由体内发出的振动使爪子发热,以此攻击对手。
外表……用蜥蜴人来形容或许是最恰当的吧。纵向延伸的瞳孔,包覆全身的深绿色鳞片。其特徵的爪子每一根都我有手中的剑一半长度。
「——哎呀,身手真是太精彩了。就连带来的骑兽,想不到也有如此惊人的攻击手段。」
从阴暗角落现身的是一名衣服满是尘土的男性。其后方还有几个人,目光都望向这边。
「哎呀——好歹我是个冒险者啊。而且卢克它也相当可靠。」
我这次承接的委托便是护卫这些人。
他们的工作是在遗迹等处寻找有用的资源并再度利用,似乎就是所谓的发掘业者了。
由于沃姆爷爷当作报酬送给我的魔法道具袋据说是从遗迹里发掘的,恐怕也就是这些人所找到的吧。
我们目前位于王都赫伦以东的古代遗迹里。
其实从沃姆爷爷那里听说古代遗迹的事情后,我就来过这里好几次了。虽然没有什么要事,但在听到「古代遗迹」这个字眼后便有种不得不来的感觉。这种心情真希望有人能够体会。
当然,我也继续在承接级别C的委托,但本次则是这些发掘业者需要护卫的委托碰巧出现在公会公布栏的缘故。
遗迹内部相当广大,还会出现魔物,所以就必须有擅长战斗的人随行护卫。
多达上百层的巨大地下迷宫——尽管还不到这种程度,但除了因风化而崩塌的地表建筑物之外,这里更有其他向地下延伸的遗迹。
而我今天的工作,就是负责让他们安心专注于发掘工作。
不过,看来似乎可以顺利结束了。
刚才一直待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而非早就被发掘一空的地表,不过我的眼睛已经开始能看到地面的光线了。
「——好刺眼……」
眼球感到一阵刺痛,但阳光本身还是很温暖。相隔数个小时之后返回地面,我缓缓伸展身体,让全身沐浴在太阳光下。
「感谢你今天接受我们的护卫委托。就因为这样,发现了好几件有趣的东西。」
虽然很想用「盗贼之眼」看看发掘业者的背包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但考虑到自己也只能乾瞪眼,所以还是算了。
总之委托顺利完成。委托书请对方签名后,我将发掘业者们护送到最近的城镇。
他们想必还会雇用其他护卫然后继续移动吧。
至于我,靠著卢克快捷的脚程,预计在今天之内就会返回王都了。
正当卢克在街道上急速奔驰时,我中途拜托它绕到街道的外围。
确认周遭没有人影或魔物后,我跳下来并向自己的骑兽交谈:
「对了对了,在抵达王都前要先把这个交给你才行。」
触摸乌鸦羽毛般亮黑色的美丽鳞片,我缓缓集中意识。
我体内有股暖流从接触的地方逐渐流入卢克……如此奇妙的感觉传遍整个身体。
顺利完成作业后,我为了保险起见同样对卢克集中意识。
卢克目前持有的技能是——
「爪术Lv2(41/50)」
「光魔法Lv3(2/150)」
「火属性抗性Lv2(20/50)」
「水属性抗性Lv2(22/50)」
「风属性抗性Lv1(7/10)」
「土属性抗性Lv1(8/10)」
大致上像这样。
嗯——我对自己人实在太好了……应该说很享受培育的乐趣。
在王都赫伦才逗留了一个星期左右,居然就变得这么强了。
这样一来,只要爪术也提升至Lv3,就连我似乎也有点无法轻松打赢它了。
带著一只比自己强的魔物……这种危险的快感好像挺有趣的,不过骑乘的时候大概要换上敬语吧。
『卢克大人,今天可以让我坐在您的背上吗?』
『无妨。』
……嗯,这已经不叫骑兽了吧。
况且卢克好歹是个女生,这样可不行。
顺带一提,尽管至今未意识到要帮技能排序,但考虑到技能增加后变得较杂乱,所以我就自行整理了一下。
「盗贼之眼」的性能似乎相当高。
要简单说明将卢克培育至今的过程,就得从我最初转让光魔法技能开始说起了。
对于持有元魔法的我来说,光魔法就意味著重复持有。我的光魔法是Lv3,而元魔法则是Lv2。由于技能是等级较高的为优先,所以我便继续持有用途广泛的光魔法。
毕竟是第一次进行技能转让,原本应该要随便弄来一个鸡肋技能作为实验。但我却不希望拿奇怪的技能来占用卢克的技能栏位。
转让后的技能只要再次夺回,空格便会恢复原状。不过一旦夺取失败,鸡肋技能将会永久残留。因为对同对象夺取失败的同一技能,是不能再夺取第二次的。
考虑到这个风险,拿光魔法来测试转让可说相当适合。
其结果,便是光魔法技能顺利转让给卢克并正常使用中。
「盗贼神技」升上Lv2之际获得的「技能归还」,是能够将夺取对象的技能重新归还的能力。而Lv3可用的「技能转让」,则是可以将我持有的熟练度一并全数转让。
暂时借用的技能在日后归还时,要是连我的熟练度也被一并转走就伤脑筋了。看来使用时得小心区分是归还或者转让。
就这样,持有光魔法的卢克,我接下来便让他进行魔法想像的练习。
就因为彼此间可以沟通交流,所以才能进行像这样的特训。
首先请它学习的就是——龙息。
唔……嗯,毕竟也算是龙嘛。
也许不如真正的龙息,但凭藉光粒子产生的高热焚烧敌人的想像,它最终完成了以光属性模拟而成的龙息。
至于威力,能葬送掉爪龙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样一来,可以说又向龙骑士迈进了 一步。
英姿飒爽地驰骋于战场的龙骑士——带领的龙使用高热气息将大军切成两半,骑士凭藉非同凡响的剑闪让十万大军丧失战意……真要这样就好了。我克制住自己不断膨胀的想像。
……虽然还有其他几个魔法仍在练习中,不过现在这样就好。
至于爪术,则是包括今天在内多次造访古代遗迹时,从爪龙身上夺取并持续转让给卢克的成果。
考虑到拥有利爪的鳞龙才能发挥威力,所以决定转让,而使用起来也毫无问题。
好几次以剑为对手过招。一旦被卢克强韧的后脚利爪击中,搞不好会造成致命伤……大约是这样的威力。
将来吵架的时候,请容我先主动道歉吧。
要是我自己能使用爪术的话又如何……虽然有点感兴趣,不过大概会沦落到指甲硬生生脱落的悲惨下场吧。还是免了。
火属性抗性和水属性抗性是卢克原本就持有的,抱著乾脆凑成全属性抗性的心态,我又追加了风属性抗性和土属性抗性。
没有任何反省或后悔的念头。
实在很满意。
土属性抗性是取自同样栖息于古代遗迹,名叫「巨岩怪」的岩石般魔物。风属性抗性则是来自于另一件委托所击退的大型昆虫魔物「神圣之风」的身上。
——就这样,我的骑兽卢克逐步获得了强化。
至于我自己的状态……
姓名:诚二·吾妻
种族:人类
年龄:18
职业:冒险者(级别C)
特殊:盗贼之眼
技能:
·盗贼神技Lv3(34/150)
·剑术Lv3(97/150)
·体术 Lv3(15/150)
·元魔法Lv2(20/150)
·体能强化Lv3(23/150)
·状态异常耐性Lv3(1/150)
·生命力强化Lv2(34/50)
·野兽驯服Lv2(14/50)
看出来了吗?
除了失去光魔法技能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即使我承认自己一直在专注强化骑兽的事实……
「但第一优先的体能强化技能,其持有的魔物却始终都找不到。」
像杰古弗尔格狼这样的魔物,要是好运再遇上几次就行了。无奈事与愿违。即使要强化魔法,有宝贵的炫光史莱姆出没的鲍达尔湿地区,从这里骑乘卢克也要单程两天以上的时间,实在办不到。
「啊……说到这个,今天还没吃午餐呢。」
察觉自己的肚子送出空腹的信号,我从腰上的道具袋取出一个大包袱摊开,里面露出了肉块。
这显然超出了道具袋外观的容量,但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沃姆爷爷给我的这个道具袋可说相当方便。
由于可以容纳比外观更多的物品,所以才能像这样把卢克的食物也整个装进来。其他像是刚才打倒的爪龙所取下的爪子、我的午餐、替换的衣物、水壶和地图等,全部都装在里面了。
再加上完全感受不到重量这点,我只能对古代技术的品质低头臣服了。
虽然想知道容量的极限大约是多少,但万一弄到撑破,大概就无法复原。还是先像这样慢慢增加物品吧。
唯一知道的是,这个袋子不能容纳生物。
既然活捉的魔物无法装入,袋子里又是个怎么样的空间?怀著这样的好奇心,我尝试将自己的头塞入其中却无法如愿。
明明把手伸进去就没有问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话虽如此,这仍然无损其便利性,我正心怀感激地使用中。
——就这样,用完迟来的午餐填饱肚子后,我们再度向王都出发。
傍晚时分抵达赫伦,然后像往常一样经由水路前往味满腹亭。
到达旅馆后,我将卢克带往骑兽舍,拍拍他的脖子道:「辛苦了。」
「那么……肚子还不是很饿,稍微来训练一下吧。」
来到骑兽舍外的广大空间,我从腰上的剑鞘拔出剑,将其举在眼睛的水平位置。
就这样缓缓抡起——击出一闪。
划破空气的一击,真要说的话只是在挥空剑而已。
最近闲暇时,我就会像这样尝试锻炼自己。
……原因有很多,主要是体能强化技能是针对肉体本身进行一定比例的修正,只要我自己的臂力增加,效果应该也会随之增大。尽管提升技能的熟练度很重要,但像这样脚踏实地的努力想必也不会徒劳无功吧。
况且只要锻炼身体,技能熟练度说不定也会跟著提升……虽然这么想,不过剑术或体能强化技能的熟练度毕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松提高。
这个世界的人类想必一定更加努力才对。
至于状态异常耐性和生命力强化,在店里购买毒药一口气喝下或是自行砍伤自己的身体,或许也会有上升的可能吧。但真的这么做的话大概精神方面更有毛病,所以免谈。
关于这些技能,我则是希望从魔物的身上夺取。
「——呼!」
脑中一边想著这些事情,我最终结束了空挥。
之前明明才傍晚,周遭的空间此时却完全被黑暗所占据。挥了几个小时的剑,即使是技能强化过的身体也会疲累不堪吧。我这么苦笑著,用有些沉重的手臂收剑入鞘。
肚子也差不多饿了。踏出步伐准备返回旅馆时,头顶上响起破风般振翅声。
我悠哉地留在现场,注视著降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黑影并开口交谈:
「黑子你也辛苦了。」
它啄食我从道具袋里取出的肉。不同于在骑兽店购买的卢克,这是我自己驯服的魔物——血腥雷本「黑子」。
它负责跟踪莉姆……不对,是在上空忠实执行著关注莉姆的任务。每当定期回报时,就会像这样回到我身边。
「哦——顺利抵达那个叫……古拉尼亚的城镇了?好像有个女孩也一起同行,莉姆看来似乎挺愉快的样子呢。」
根据我接获的报告,她们先是穿越城塞都市贝鲁尼卡的国境,在山脚下的城镇泡温泉治愈疲劳(※黑子并未详细报告这点),最后平安抵达了南部一个叫古拉尼亚城镇。
「咕啊啊!」
「嗯,之前也说过,这是为了莉姆的安全著想。亚诺尔德先生毕竟是那种个性,所以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让她离开。不过凡事都有个万一。绝对不是用那句奇怪的话就能一概而论的哦?」
或许是终于理解了我的说明,长距离飞行后让疲惫的翅膀获得休息完,黑子再度自我的肩上飞起。
彷佛融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黑子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好……享用迟来的晚餐吧。」
我继续慢慢走向旅馆。
顺带一提,黑子刚才所说的内容是——
『什么啊,原来主人您是个变态跟踪狂。』
就是这样。
……黑子的个性相当强势,是个想说什么就先吐为快的孩子。虽然经过解释后能乖乖听进去,这点让我很庆幸,但那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是之前的主人吗?……那个人渣男。
伸手打开味满腹亭的门,我在一楼的餐厅四下张望。
尽管以吃晚餐来说时间稍晚,炉灶似乎还未熄火,空气中弥漫著刺激食欲的香气。客人不多。由于兼营酒馆的缘故,还可看到几个喝醉的人。
入座后向厨房喊了一声,很罕见地是乌兰先生亲自端菜上桌。
「奇怪……史黛拉小姐今天不在吗?」
平常总是那个招牌女店员史黛拉小姐很有活力地负责上菜。
「今天有点事情。以前她说我端来的菜味道都会变差,我得祈祷这不是真的。」
有些无精打采的乌兰先生,极力对我这位客人挤出笑容。
换成平时,那两人之间总是充斥著一种让辣汤变得甘醇的气氛,而今天的汤却是有点咸了。
的确很好喝……但就是有哪里不同。
用完餐后,我自己将餐具拿到蔚房,向垂头丧气的乌兰先生问道:
「请问……你好像很没有精神,发生什么事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乌兰先生转过头想说什么,但又再次闭上嘴巴。
既然不想说,勉强问的话也不好。我这么判断,然后打算返回房间之际——
「——乌兰。有的时候,一个倾听者就能让你轻松许多哦?」
出声的人是这间旅馆的老板娘玛德莲娜女士。那个走下楼梯的稳重身影,给人的感觉就彷佛母亲一样。
怎么回事?乌兰先生和史黛拉小姐吵架了吗?
既然这样,应该不用担心才是。
因为我似乎可以看到他们隔天和好如初的样子了。
然而——下定决心般站起来的乌兰先生,他所说的话却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玛德莲娜女士……我——打算离开这家店了。」
第二话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看似了解原委的玛德莲娜女士,这时缓缓反问以确认乌兰先生的意志。
见到对方点头,呼出一口气的老板娘接著将目光转向了……我。
「唉……乌兰,我来帮你说可以吗?」
因为不了解出了什么事,我整个人处于茫然状态。被问到是否可以向我说明后,乌兰先生微微点了头。
——玛德莲娜女士口述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样子。
担任旅馆招牌女店员的史黛拉小姐,平常总有大批男性开口向她求爱。
但由于兼营酒馆,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喝醉后藉酒说笑,而史黛拉小姐也面带笑容,凭藉华丽的忽视技能一直顺利扮演招牌女店员的角色。
到此为止,都是我已经知道的内容。之前乌兰先生冒出那句「怎么不去试试跟客人喝酒」而让气氛一触及发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
……问题就在于,真的有个男人对史黛拉小姐进行猛烈的追求了。
或许是耳闻料理的评价而产生兴趣,某位自称是大商人的男人造访了味满腹亭。一开始还相当安分……但据说在见到史黛拉小姐的瞬间便突然起身——然后提出交往的要求。
对此见怪不怪的史黛拉小姐就如往常一样华丽地搪塞对方,但似乎是失败了。语焉不详的玛德莲娜女士表示详情很难解释,不过其表情可看得出相当疲惫。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因为对方的态度太诚恳,以致于难以拒绝吗……?
总而言之,她对这位大商人的要求感到困惑。在乌兰先生刚好走出厨房察看发生何事之际,她就像看到救星一般躲在乌兰身后。
见到这一幕,严重误会(※我想应该不算误会吧)的男人便向乌兰先生追问两人之间的关系。
倘若乌兰先生的个性是不惜说谎也要声称两人是男女朋友,并强调没有对方介入的空间,那么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就成真了。
这样一来,我也会衷心地赠送两人一句:爆炸吧(※恭喜你们)。但遗憾的是,乌兰先生说好听一点是个相当笨拙的人。
『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
丢下这句话后,他便径自返回厨房了。
或许是被这么一句冷静的回答刺激到,继续误会的男人似乎开始对乌兰先生破口大骂。
『区区一个打工的厨师。』
或是——
『根本就配不上如此美丽的女性。』
诸如此类的。
即使如此,乌兰也只是保持沉默并未反驳。
激动了好一阵子的男人,这时彷佛想起什么一般发出怪叫,跑出店里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另一方面,可能是男人的谩骂让史黛拉小姐感到气不过,她语带激动地质问乌兰先生『你为什么不回嘴?』——……
「——那个人只是自己误会在鬼叫罢了,根本用不著理他吧。更何况既然史黛拉老是想过富裕的生活,像那种男人也不赖……」
「……就是说了这句话呢。」
帮喝醉的客人服务著,乌兰先生一边开口插话。我则是随口附和了这么一句。
过著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或许是一般女性所期盼的。而史黛拉小姐说不定也只是在乌兰先生面前才会这么开玩笑罢了。
尽管如此,当时也不应该这么回答对方才是。
当然,我并不认为那是乌兰先生的真心话,而是一种将自己焦躁的感情对史黛拉小姐发泄的行为。
这就是年轻人啊……晤,我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吧。
那么,史黛拉听完那句话之后采取了什么行动,只要看她如今不在现场就很容易想像得到了。
身怀一边微笑一边生气的高等技术,她此刻想必终于迈向了下一个舞台……唔,就是一边哭一边生气的阶段吧。就这样,无心工作的史黛拉小姐于是早早下班了……大致就是这样。
在我勤于训练空挥剑的期间竟有如此连续剧般的发展,真是令人吃惊。
不过,这为何又会导致乌兰先生出言表示要辞职呢?
「反正我将来迟早要自己开店。那个商人所说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尽管冷静地无视男人的谩骂,乌兰先生或许也被那句「打工的蔚师」刺伤了心。这就是所谓男人的自尊吧。
或许有人会觉得很武断,但由于之前就听说对方为了开店而在修行中,所以算是可以接受的一个说法。
话说回来……关于这件事情,我似乎完全帮不上忙。
乌兰先生和史黛拉小姐这两人的现状,要说是打情骂俏的一种延伸也无妨。我已经可以轻易预见他们不久之后和好如初的那一幕了。
而乌兰先生倘若真心要开店,我也不打算阻止他。
虽然真的只是当个倾听者,但似乎没有我出马的余地。
——这么思考的瞬间,味满腹亭的玄关传来开门的声响。
目光随之望去,是眼睛微微红肿的史黛拉小姐身影。
平常是将桃红色的头发绑成丸子状,身上穿著一件围裙。如今将头发放下之后的便服打扮实在相当罕见。
嗯……也难怪她会是那么受欢迎的招牌女店员了。
「那个,老板娘。对不起,我今天提早离开了。」
史黛拉小姐首先向玛德莲娜女士诚心道歉。
「你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呢。」
「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有些尴尬地望向乌兰先生。听完玛德莲娜女士叙述后,其表情再度蒙上阴影。
「是因为……我?」
「不,其实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哦……哦哦。气氛好像变得不是我这个局外人可以插手的了。
「不过……嗯,那个,该怎么说?要是我经营得顺利……」
「……你想说什么?」
听著语意不清的最后那句话,史黛拉小姐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起来很难启齿的样子。乌兰先生究竟打算说什么呢?可不要再说错话,投下更多的炸弹——
「——要是一切顺利……史黛拉你能来我店里工作的话……我会很高兴。」
……什……什么?
莫……莫非?乌兰先生很久以前一直在开的玩笑……居然是旗标?
而且还挑在这个时候?
长相可怕的男子看似很难为情地抓抓头,等待对方的回答。
可恶……假如我是女性,这完全就是「咚——」地一声正中红心了。
不需要再次确认,史黛拉小姐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但不久便做出微微点头的动作。
……嗯。刚才说不要投下炸弹,看来是错的。
就算爆炸也无妨。不对,给我爆炸吧。
话说我早就预料到他们近期就会和好,但这未免也太近了吧。
再多隔一段时间好吗……唔,虽然都无所谓啦。
怎么回事?我好像变得有些空虚。
啊,有点要流泪的感觉。
「……什么啊,到头来居然变成两个人都要辞职?真是的,就会给人添麻烦。」
玛德莲娜女士摊开双手,以傻眼般的动作向两人这么说道。但那表情依旧柔和。这个人大概是以自己的方式祝福他们走上新的道路。
(插画)
总算是Happy End了。
……虽然好像遗忘了某人的样子,不过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吧。
我也累了,今天就先去睡觉好了。
就这样,我一边忍著呵欠准备离开现场的时候——
「等一下————————!」
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以及一名男性的大音量撼动了我的鼓膜。
用「华美」二字来形容应该是最恰当的吧。
在谈论重要的生意时,若穿著寒酸的服装可能会导致对方不信任自己。所以某种程度的打扮是必要的。更别说是商人,穿上华美的服装同时也能强调生意兴隆,对于买卖交易更有正面的影响。
不过,凡事都不可太过头。
出现在我视野里的商人打扮男性,他穿著一身华美过头的奢华服饰,呼吸急促地望向我这边……不,是望向史黛拉小姐。
这个男人恐怕就是刚才提到,自称是大商人的人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来做什么,不过乌兰先生和史黛拉小姐之间已经没有第三者可以介入的余地了。
虽然悲哀,但这就是现实。
「史黛拉小姐!倘若我们的爱情前方有任何的阻碍,尽全力将它们清除就是我身为男人的使命。你是不是被要胁了?被那个男人!」
彷佛正面和「不可以用食指指别人」这句格言对抗似地,男人指著乌兰先生一边自信满满地大放厥词。
「在那张恐怖的脸庞逼迫之下,娇弱的女性想要抵抗铁定是难如登天!莫非以为我看不出你被对方强迫要求交往的事实吗?」
……呃——请等一下。
我有点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不过请放心吧!我已经找到了将你从那头野兽手里救出来的最佳方法。来吧!不用再担心了。尽情地扑进我怀里吧,My Honey!」
「那个……刚才也说过了,我并没有和您交往的打算哦。」
「我必须承认,害羞时的你是最可爱的。不过,阻隔我们两人爱情的墙壁太单薄脆弱了,我对你的爱势必会将它融化。」
摆出了犹如空中浮现「笃定貌」字样的姿势,男人的表情彷佛自我陶醉一般显得恍惚。
啊,原来如此。
我懂了。
这真的是个没救的家伙。
之前说史黛拉小姐对那猛烈的求爱搪塞失败,我看要是真的搪塞,大概连马桶都会堵住。
这个男人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只是一味喋喋不休。尽管如此,史黛拉小姐也不服输地开口打岔:
「不过,我和您今天第一次见面吧?仔细想想,我连您的名字和岁数都不知道。」
「真是失礼了。将来要成为妻子的女性却不知道丈夫的名字,的确是很奇怪。我叫加利普·亚鲁多瓦。年纪二十八岁。不觉得年长男性的包容力也是我的魅力之一吗?」
「居然比我大八岁呢。另外,我想年龄跟包容力是毫无关连的哦。」
「原来如此!就是恋爱和年龄差毫无关系的意思吧?我也这么认为。」
真……真厉害。
无时无刻都那么乐観。将别人的发言硬凹成对自己有利的转换力实在太强了。
这家伙……绝对是真的。
「来吧!现在就让我把你从野兽的手中解放,共筑两人爱的乐园吧!」
史黛拉小姐眼看快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但她依然继续对话下去:
「请问,所谓解放……具体来说是?」
「当然是决斗了。王都这里不是有斗技场吗?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而投身于战斗,是自古向来不变的真理。」
「不好意思,加利普先生您看起来似乎不太擅长打斗的样子……」
史黛拉小姐说得没错,堪称中等身材的加利普先生的确看不出战斗上有何优势。即使用「盗贼之眼」查看,战斗用技能……就连一个也没有。
嗯……?是我太累,眼睛有点花了吗?好想赶快去睡觉。
「能够找到代替自己的强者,是唯独拥有稀世财力与人望才可办到。这也就是实力的同义词。」
「这……这样啊。」
呃——他应该想说已经找了代理选手出场,只要那家伙赢了就等于自己打赢一样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乌兰先生终于也打破了沉默。
「决斗二字听起来真是耸动啊。我想应该由史黛拉她自己决定要怎么做才对。我接下来还要忙,就不参与这件事了。」
「是啊。我已经决定要在乌兰新开的店里工作了。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有点……」
哦……哦哦。
假如我是加利普先生,听到这些话之后大概就会心灰意冷吧。
「原来如此。你要被带到那个男人新开的店里,强迫从事工作是吗?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用我所有的财力加以阻止。」
这家伙……果然货真价实。
黑子快点回来。
真正的变态在这里哦。
「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声音略带愤怒的乌兰先生反驳道。
「哈哈哈!要是伤脑筋的话,就乖乖接受我的挑战吧。如果我赢了,你就要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接近史黛拉小姐。」
本来以为他会说打赢之后要和史黛拉小姐交往之类的,想不到还挺有良心。
大概是以为没有乌兰先生这个情敌的话,对方百分之百就会投入自己的怀抱吧。
好·可·怕——
「当然,你也可以自行找寻代理的选手哦。只不过,前提是你身边的人具有那种实力……明天在斗技场前再听听你的回答吧。我要让你知道,在爱情的面前一切是显得多么无力。」
就这样,大放厥词的加利普先生说完后便冲出旅馆了。
——短暂的沉默。
或许是对此感到疲惫,乌兰先生整个人在餐厅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是个怪胎。
本来想这么回答,但事态的确令人感到困扰。
若不接受挑战,对方非常有可能会针对乌兰先生的店进行恶质的营业妨害。
不过,对于性格温和的厨师来说,他身边也不像有人可以进行代理决斗。
更何况日期就在明天了。
「咦——!」
突然间,有一对手掌抓住我的手后整个握住。是史黛拉小姐。微卷的头发轻盈晃动,淡淡的甘甜香气轻轻抚过我的鼻腔。
「——诚二先生!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那无比认真的眼神想要说些什么,我立刻就明白了。
因为在她心目中,某个带领昂贵骑兽的老练冒险者——
那个人如今就在眼前。
「……请狠狠地痛扁他一顿。」
这句不像招牌女店员风格的粗话,其心情我并非无法体会。
要是我接受这个委托,报酬就是在乌兰先生店里的各式全餐吃到饱如何。
这样一来,我的积极性也会跟著提高呢。
第三话
——八月的第二周,元之日。
将据点移至王都赫伦并开始活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以上。
我以前就知道赫伦有个大竞技场。远远望去,圆形建筑物挟带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使我深信只要身为男儿,每个人都不禁会被「斗技场」这个字眼撼动内心。
当初心想将来有机会的话得造访一下……想不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到现场。
「呵呵呵!我得称赞你没有逃跑。但你很快就会知道。在真实的爱情面前——」
……哎呀,对这番开场白就快要听腻的我,好像获得了将对方当作耳边风的技能呢。在斗技场前喋喋不休的加利普先生,忽然间带著疑惑的表情开始张望四周。
「奇怪?怎么不见史黛拉小姐的芳踪……?」
如今在场的只有我、乌兰先生、加利普先生……以及一名用长袍覆盖全身,兜帽也遮住眼部的高大男子。
这家伙应该就是对方准备的代理人。体格比我大一倍……不,大概三倍大吧。
「史黛拉说她不想见到你。你真的认为这次的决斗有意义吗?」
「哈哈!你终于怕了我,打算远离史黛拉小姐了吧?这次的决斗有没有意义,我才要反过来问你。」
面对乌兰先生的成熟发言,对手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从某种层面来说,真的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说穿了就是会让人退避三舍。
……顺带一提,史黛拉小姐在冒险者公会指定我,提出了委托。由于平时受到对方的照顾,我起先强调不用以委托的方式免得产生报酬,但那个人却相当坚持。
我当下便接受委托并来到现场,但史黛拉小姐似乎很不想见到加利普先生,表示之后再前来和乌兰先生会合。
「在这个斗技场里,和站在那边的人决斗就行了对吧?」
为了完成自己承接的委托——简单来说就是「痛扁对方」的要求,我主动回到了正题。
「嗯……你是昨天也在旅馆的那个年轻人。」
加利普先生彷佛舔遍全身一般观察著我。
讨厌,好可怕。「视奸」这句话大概也可以套用在这个男人身上吧。
「你就是决斗的代理人吗?真不愧是野兽般的男人,想法果然残酷至极。居然把这样的年轻人推上决斗场合。」
「加利普,如果你还算是个商人,起码也观察一下对手吧。这个人的脸庞的确很年轻,但身上的装备和骑兽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年轻人能弄到手的。」
粗犷的声音来自于身穿长袍的男人。我所装备的剑和铠甲确实是达人级的锻冶师吉格先生的作品,价格相当昂贵。
就连骑兽卢克也是一样。
「……或许吧。那么,就请你们到斗技场办理出场手续吧。」
奇怪?还以为对方包下了整个斗技场进行决斗……居然要出场手续?
「真是的……枉费我选择斗技场作为神圣的决斗场地。」
看来是打算包场,结果被拒绝了。毕竟是如此规模的建筑物,更有许多的观众,光靠金钱的力量大概也办不到吧。
只要连战连胜,最后就会碰到对手了吗……
「真是愚蠢。本来不用那麻烦,直接在这里决斗就行了。话说加利普,那件事情还没有新的消息吗?」
「啊啊,贝鲁加阁下,请您不用那么心急。只要再稍待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掌握线索。况且,在大批观众的眼前上演爱的决斗,您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
看来他对斗技场情有独钟。
「谁知道。反正这可是我最后一次陪你胡搞了。」
嗯,这个叫贝鲁加的男人似乎并不是单纯被聘雇。从他对加利普先生的态度就很清楚了。
话说回来,真是耸动的发言。虽然在斗技场战斗要专程办理出场手续有点麻烦,但在这种大街上进行战斗的行为终究太乱来了。
「在这种地方打架,会波及到周遭人哦。」
「呵……也罢。不过要是在和我对战之前败北,那可就扫兴了。」
男人停下往这边踏出的步伐,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走向斗技场内部。
本来想原封不动地将这句话奉还给他,但若真的说出口大概会在街上爆发战斗,所以还是憋在心里好了。
——迟了一些后,我也在斗技场的柜台办理好手续。感觉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在大批观众面前战斗,不紧张反而显得奇怪了。
不过,我并不想输。
倘若失败,乌兰先生今后将无法再接近史黛拉小姐……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史黛拉小姐大概会主动接近对方,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奇怪?
那岂不是输了也无妨?
暂且拋开这样的想法,我乖乖地在走廊上前进,往选手休息室走去。
那个叫贝鲁加的男人究竟有多强呢?
尽管很想探查对方的技能组合,无奈脸部却被兜帽遮住了。看看能不能在休息室请他脱下吧。
怀著这种想法的我一进入休息室,一股闷热的风便抚过我的脸颊。
……那些看似壮硕的男人们在室内不断散发出闷热的气息。
里面并非没有女性,但几乎都是男人。铠甲和头盔的缝隙中似乎正冒出热气,真希望他们不要这样。
不过,说到杀气腾腾到不至于。
其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斗技场的比赛基本上都在不可杀害对手的规则下进行。所以虽然是对战双方共处一室的空间,但由于并非要互相残杀,真要形容的话就充满了类似运动比赛前的那种紧张感。
……嗯。
观察四周,休息室的空间相当宽敞,还规划有治疗伤者的救护区。虽然还不至于提供酒类,但至少备妥了可以简单用餐的环境。在柜台打听的结果,这里只要打倒对手就可以获得奖金。既然是在比赛中取悦观众并赚取奖金,这似乎也不失为一种健全的商业模式。
为了舒缓紧张,我倾倒高脚杯,喝著果汁一边观察周围。
——这时,突然发现令我在意的地方。
不同于从休息室到斗技场的通道,更深处的地方有一块看似其他通道的阴影处。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那里竟然有负责把守的士兵正挡住去路。
「请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向提供餐点的斗技场工作人员这么询问。或许是没有隐瞒的必要,对方立刻就回答了。
「啊啊,那里面是关有囚犯的牢房哦。是为了参加者人数不足时,出场凑数的。虽然不会引发什么危险,不过有士兵看守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哦……哦哦,原来如此。
就是那个吧?在这里战斗的话可以缩短一些刑期之类的。既然是为此而关在这里,
想必都是一些会战斗的人。
以持有战斗类技能的对象来说,即使立场是囚犯,我也不想不由分说地夺取对方的技能。不过倒是不能否认有那么一点想偷看一下的想法。
我靠近看守的士兵所在处,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里面。士兵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出声询问。
「怎么了吗?这里面只有关囚犯用的牢房而已。想跟囚犯交谈的话我不会阻止,请隔著牢房讲话吧。」
「啊,不,我并没有……」
我并没有积极和囚犯交谈的嗜好。想到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安分地专注于比赛,我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
「唉……我们要在这里当猴子到什么时候?」
「闭嘴。都是你说什么都愿意做,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咦咦!要是不那么说的话,我们现在早就已经——」
……怎么回事?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而这种令人无从插嘴、充满速度感的交谈方式总觉得很熟悉。
唔,不过,怎么可能。
「请问,我可以再进去一点吗?」
我委婉地向看守士兵告知后,对方默默让开了。表情彷佛在说,要交谈是可以,可别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内部的光线昏暗,走廊一直延伸至底部。而墙边有好几个嵌有铁格子的小房间,囚犯想必就被关在这里吧。
刚才听到的声音就出自于极为靠前的牢房里,我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恶!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哇啊,真倒楣,居然看到最不想看的一张脸。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虽然第二人的发言有些伤人,但果真就是这两人了。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虽然听说他们被带去了王都没错。
「干嘛——?莫非是来牢房里送糖果的吗?不好意思,看不到你那张脸我还比较高兴。」
只能用辛辣二字形容的寒暄。
差点就要心灰意冷了。
战斗的话我可以打赢对方,但吵架大概绝对赢不了吧。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带糖果。」
听到我的回答,女方兴趣缺缺地呼出一 口气。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的,白痴~」
啊,真的有点想哭了。
在牢房里骂人的女性,以及不想和我对上目光的男性。
我现在感到有些惊讶。
发生在梅尔贝尔的事件——斯别恩帝国主使的绑架领主女儿玛莉塔一案——参与其中的犯人,我万万想不到会以这种形式和他们再度见面。
第四话
斗技场的中心处,备妥了相当充裕的环境供挑战比赛的人们相互竞技。即使习惯和对手拉开距离战斗的人,在如此宽敞的场地里想必有很多发挥的空间。虽然可以四处逃窜让对手疲于奔命,但由于可能会遭到观众们全方位的嘘声,所以我还是希望避免。
双方正面交锋以决定出胜者的钟声响起。
若是精彩的比赛,来自观众们的加油声几乎震破鼓膜。
第一战的对手实力并不怎么样。但或许是紧张的缘故,感觉只发挥了平时一半的水准而已。嗯……就因为这样,以比赛来说似乎变得挺有趣的。
「——哦。虽然看起来有点紧张,不过手段一样和你的脸蛋不符呢。」
「这样的人居然和我们同年纪,真是吃惊。」
牢房里设有能够观察比赛状况的小型偷窥孔。似乎观看了刚才的比赛,两人异口同声地讲述自己的感想。
——蕾伊和雷恩。
不光长得像而已,就连名字也容易搞混的这两人——是一对双胞胎。
蕾伊只要改掉说话的语气,就有成为一名出色女性的潜力。而雷恩则可说是给人些许轻浮印象的优质好男人。
这种地方竟然会遇见梅尔贝尔绑架玛莉塔的犯人们,这个广大的世界还真小啊。
至于姓名和年龄,我在被叫去打第一场之前就已经和他们交换过情报……虽然曾经是敌人,但或许是知道了我的实际年龄,说起话来也变得有些随意。
「你们出现在这里,我才是最讶异的。应该说,你们这样自我介绍没关系吗?好歹也是从事谍报活动……类似间谍的职业。」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早就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招出来了。」
「是你招的吧。」
弟弟最初躲避我的目光,但告知对方自己是偶然前来后便开始和我轻松交谈。感觉就像认识的朋友久别重逢一般。为何会这么轻浮呢。
「你也一样,没事的话就快滚。」
……面对害得自己被逮捕的男人,心里会有所戒备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我能够理解姊姊蕾伊为何至今不改辛辣的态度。
不过,我并不是被女性骂完之后会获得快感的那种人。
唔,要是有爱的话,或许会有快感也说不定——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
总而言之,我们之间没有多少话题可聊。虽然算不上是被蕾伊的言语轰走,但还是先告辞好了。
「嗯……虽然很难受,不过你们还是继续加油吧。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一下,难得久别重逢,你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唔,并没有。何况有人叫我滚蛋。」
重逢归重逢,我们又不是什么朋友。应该算敌人才对。
「不是有句话说『昨天的敌人就是今天的朋友』吗?以前的事情就让它付诸流水……」
「就算套交情,也没办法把你们从牢里放出来哦?我又没有那种权限,帮忙逃狱就更不可能了。」
「好了好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事可做,我们正闲得发慌呢。虽然犯下了那种行为,但我们并不是自愿去做的。即使国家不同,一样都是人类吧。只要好好交谈,有些东西还是可以互相理解。」
雷恩先是四下张望——
「话说回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兽人女孩怎么了?你们不是一起行动吗?」
然后这么问道。
「由于一些原因,我们现在是分开行动。话说你是不用『野兽』……而是叫她『兽人』对吧?」
实在有点意外。
「并不是所有斯别恩帝国的人都对兽人抱持厌恶感哦。明明就是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啊,莫非你被甩了?」
「再见。」
永别了。
「我胡说的!开个小玩笑罢了!」
雷恩猛然抓住铁格子将脸凑近。本来就是个看似轻浮的男子,连讲话也那么轻浮没问题吗?真想给他加一些重量以便沉入水里。
「哎呀~说到被甩,你想不想听听蕾伊姊差点被坏男人欺骗的故事啊?为了淡化残酷的现实而从甜言蜜语中寻找治愈——呜喔丨」
「……给我闭嘴。」
蕾伊的拳头准确命中弟弟的腹部,强制中止了对方的发言。虽然对这个话题的后续感到有些好奇,不过这算是他转移话题失败了吧。
毕竟我又没有被甩。
「……唔……呃。那……那么,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经历,为什么会沦落到从事这种工作?」
嗯……不能说没有兴趣。以前只能在无法好好交谈的状态下被迫敌对。既然对方要讲述自己的经历,那么倾听一下也无妨。
原不原谅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就在我停下离开的脚步时,忽然传来了看守士兵的声音。
「——出场喽。」
看来要让雷恩出场了。伴随嘎吱声,灰色的铁格子打开,士兵催促般的伸出手臂。
「啊,等等,不要拉我啊。我们聊得正起劲——……」
…………
……
聒噪的人物消失后,寂静降临现场。
留在原地的是我和蕾伊这对组合。老实说,这已经不是尴不尴尬的问题了。女性散发出来的拒绝气息,其浓度甚至令我怀疑是不是已经到了可视化的程度。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先出个声后再离去。真想夸赞我自己的胆量。
「呃~要不要聊聊天呢?」
「为什么要跟你聊天?」
「……说得也是。」
嗯,这很正常。毕竟让他们陷入眼前的困境,其原因的确是在我身上。
由于打算在遇见贝鲁加那个男人前先见识一下对方的实力,所以还是回去好了。
「你……不是特古尔人吧?」
嗯嗯?莫非这是在问我问题吗?蕾伊看也不看这边,径自喃喃自语。这句话倘若不是对著墙壁说,应该可以当成是对我发出的询问吧。
不过很遗憾,我根本不知道特古尔所指的是什么。
「特古尔是哪里的地名吗?」
「……是啊。是斯别恩帝国东部的一个地名。以前好像是个小国家,现在被帝国吸收后成为领土之一了。」
「为何认为我是特古尔人?」
「因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我们一样。虽然皮肤的颜色有些不同。」
原来如此。蕾伊和雷恩的确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除了皮肤稍黑一点之外,或许可说很相似吧。
「你以为我们是同乡吗?很可惜,我并不是特古尔出身的。」
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在非常非常遥远之处。
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知道。
「哦——算了,都无所谓。」
既然这样还问我?
「蕾伊……小姐,你是那里出身的吗?」
「别叫我小姐,怪恶心的。」
「那么,蕾——……」
「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咦……那我该怎么做啊?
「刚才叫住你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哇啊,该怎么讲有没有人持有心理抗性的技能呢?麻烦请现在就转让给我。精神或许只能自行锻炼,但这种情况下可能还没锻炼就已经粉碎了吧。
——就这样,我半逃离似地返回休息室,脸颊贴著桌子整个人坐在椅子上。
疲劳的时候吃甜食最好了……当初是我对莉姆这么说的吧。
有些疲惫的我将手缓缓伸进自己的道具袋里。沃姆爷爷给我的魔法道具袋相当方便,能够收纳许多物品却又不会感到重量。
尽管食物也可以放进去,但若不是可以保存好几天的东西就很危险。毕竟内部的时间并未静止,会腐败的东西终究会腐败。若是因为可以大量存放而塞了一堆食物,几天后道具袋就会变成垃圾袋了吧。
那么……我如今取出的是一个小纸袋。倾斜后轻轻一倒,一粒糖果大小的物体伴随白色粉末滚出。
这是名叫白银桃的水果经过脱水之后的成品,是一种将养分浓缩而成的随身乾粮。白银桃在新鲜的状态下已经很好吃,脱水后甜味更加浓郁。存放时间也长,是相当优秀的食品。
含在口中,甘甜随之扩散,水果特有的芳香刺激著鼻腔。
「啊啊……虽然有点贵,幸好还是买了。」
我忍不住再倒出一粒,将其放入口中。糖分转化为脑部的营养明明需要一段时间,但吃下后却使人立刻恢复活力,真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我将仅剩最后一粒的纸袋放回道具袋后,呼唤选手的声音正好响起。
被叫到的人是贝鲁加。
我离开椅子站起来,张望室内。靠在墙边的男人缓缓起身后迈出步伐。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否观察过我刚才的战斗,但我自己决定要好好见识一下对方的力量。
能够比观众席更近距离观看比赛,或许是一种选手的特权。
贝鲁加的对战对手是体格相当占据优势的男性。不仅手持大斧,腰上也配备了剑。持有技能为斧术Lv2,可说拥有相当强的力量。我不由得期望对方能剥掉贝鲁加的那一身长袍。
对战开始的钟声敲响,男性伴随中气十足的收喝声直直冲向贝鲁加。面对还不于夺命,但起码会被砍掉一只手臂的这一击,对方究竟会采取何种行动呢?
我紧盯著贝鲁加,不放过对方的任何动作。
然而——根本不需要来回转动视线。
因为贝鲁加完全未离开过原地一步。但他并非毫无防备地吃下对方的攻击,而对手也未中途停止攻击。
那随意伸出的手臂,就这样抓住了挥下的斧头。
……怎么可能?那可不是刀刃钝掉的斧头。假使真是如此,挡下重量不轻的斧头一击,应该不可能没事才对。
而现在居然用空手……接住了?
「那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啊?」
对战对手用拚了命的表情想要移动斧头,但就是动也不动。就连被迫从腰上拔剑准备挥出,也被对方单手挡住了。
手中的两样武器都被无效化后,或许是失去战意,男性似乎向贝鲁加喃喃说了些什么。
将抓住的武器丢在地上,贝鲁加默默转身背向对手。
从这里开始或许就是所谓的老桥段了。捡起地上丢弃的斧头,男性准备从为后偷袭贝鲁加——但却被完美反击了。
被一记身体半旋转的回旋踢击中,男性尝到空中飘浮的体验。这下……肋骨恐怕断了好几根吧。
动也不动的男性被救护人员抬走,比赛就此结束。
贝鲁加始终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有种他似乎望向这边笑了一下的错觉。
糟糕……比想像中还强。空手就能抓住武器这点实在太犯规了。
总觉得心里开始变得非常不安。
要是输了怎么办……开始思考这种问题就代表心理上已经输给对方,所以我尽量不去想。
实际碰上的话得要保持距离,然后寻找有效的攻击方法。
「——你啊,莫非太闲了吗?」
「唔,并不是这样。」
顺利结束第二战后,我再度伫立在牢房前。
藉由蕾伊仍然不改冷淡态度的发言,我稍微缓和面对贝鲁加之前变得些许不安的情绪……但根本无效,只是让我更加沮丧而已。
「我说,这东西给你,就稍微安静一点吧。」
瞒著看守的士兵,我将道具袋里取出的白银桃拋给蕾伊。
「啊?我才不要这种……什么?」
本来打算立刻丢掉的蕾伊,看来脑中正在和甘甜的诱惑搏斗。过了好一会,她背对这边掩饰吃东西的样子,白银桃就这样消失了。
「哦~你驯服蕾伊姊还挺有一套的嘛。这样一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
斜眼望著正在享受高级水果甘甜的姊姊一边点头,雷恩似乎已经忘记刚才谈话的内容了。
「是你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吧?」
听我这么讲,雷恩彷佛回忆起来一般拍手露出笑容。
「啊!你愿意听吗?对别人产生兴趣可是件好事呢。」
说著,雷恩那令人生不了气的悠哉表情开始变得有些认真。
第五话
特古尔地区的特徵之一是来自太阳的恩赐。
换而言之,是一片日照充足的土地。但却又并非被热沙所笼罩的沙漠,而是在适度雨量的调节下保有绿意盎然的环境。似乎很适合农作物的生产。
「所以帝国才想控制那里?」
「要是旁边有个小国正过著富裕的生活,难免会心生占为己有的念头吧。」
雷恩不改悠哉的态度,双手在半空中上下挥动。
「啊,所以特古尔出身的人肤色都有点不一样吧。」
「嗯?啊啊……你的皮肤的确很薄。要是生活在日照强烈的土地,大概就会变成像我们这样吧。说到这个,蕾伊姊老是在感叹说,要是皮肤再白一点就好了——呃啊!」
雷恩再度沉默。
「闭嘴。」
蕾伊让弟弟闭嘴的工程,首先就是揍人。
尽管有些看惯了这样的光景,但雷恩自己似乎也有点乐在其中。即使实际上痛得笑不出来,这说不定也算是姊弟间感情交流的方法之一。
……真是个高手。
到头来,雷恩足足过了几秒才又继续开口。
特古尔以前是个小国一事已经知道了。
自从被帝国控制后,从前统治的国王被赋予特古尔地区领主的地位,一直供应著帝国所需的物产。遭到帝国攻击之际未演变成大规模的战争,或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厌恶战争的国王,在这之后据说也以一名温厚的领主身分为特古尔地区的繁荣尽心尽力。
然而,温厚的人,其子孙并不一定会继承这种温和的个性。其中或许有对于帝国过去的蛮横行径抱持不满的人。不满最后转变为愤怒,愤怒则很可能成为行动的原动力。
一名试图再次让特古尔成为独立国家的男人,于是便开始招募士兵和收集武器。
「原来如此。我有点能体会那种生气的心情。毕竟是帝国诉诸暴力夺取了土地。」
要是知道祖先的土地被夺走,到了自己这一代仍继续被压榨……我会怎么做呢?尽管想法很单纯,但我大概会想消灭帝国吧。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统治对抗统治。
被欺负就要打回去。
……嗯,我这种思考方式大概很幼稚吧。虽然不觉得有错,但这么做的话世界上就会充满纷争。在此打消念头才是成熟的应对方式。
尽管我会选择动手就是了。
「啊哈哈。能听到你这么说,总觉得有点高兴呢。」
「嗯?为什么你会高兴?」
「这个嘛……开始累积战力的特古尔领主有妻子及三个孩子。而妻子反对丈夫的想法。因为只要冷静下来思考,就能明白这是相当鲁莽的举动。」
「雷恩,说够了吧。」
静静旁观的蕾伊试图制止弟弟的发言。
然而,雷恩自己似乎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
「三个孩子当中,女儿很黏著母亲,所以自然就站在母亲这一边。妻子反对丈夫强行进行计画而相互争吵的景象,对女儿来说或许相当难受吧。」
「别说了——」
蕾伊正要厉声喝止的瞬间——看守的士兵又靠近这边了。
这一次似乎要让蕾伊参加比赛。伴随钝重的声响,对方从打开的牢笼里打算将她带出。
(插画)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路。」
见到她厌恶地拨开对方搭在肩上的手,我不由得庆幸那个人不是自己。真是担心看守士兵的心灵会不会因此受伤害。
和弟弟不同,蕾伊很平静地走向比赛场地。
「——好了。现在没有人制止,还想听下去吗?」
「嗯……毕竟听都听了。」
雷恩点头示意了解,然后在铁格子的另一端采仰躺的姿势。
「呃,刚才说到哪里?对对……剩下的两个儿子也是不学好。哥哥虽然年纪比其他人大很多,却是个无可救药的浪子。每天喝酒、闹事、泡女人,对于父亲要做的事情丝毫不关心。他只关心能不能接近自己看上的女性。其中甚至没有种族的区别……开玩笑的。」
雷恩笑得很开心,但在充斥寂静的牢房内听起来却是出奇寂寥的声音。
「不过对弟弟来说,相较于工作繁忙的父亲,哥哥这位浪子和他的关系较亲近。毕竟可以学到许多好玩的东西……就这样,弟弟也同样不关心父亲了。」
「家里面没有一个人赞成父亲的想法呢。」
尤其是被妻子反对,搞不好变得更难收手了吧。
「对对对。所以我觉得很高兴哦。听到你说理解父亲的心情并予以认同。」
该怎么说,要从哪里吐槽才好?
「呃——这中途显然夹杂了登场人物的私情吧。换句话说……故事中的弟弟就是雷恩你吗?」
「答对了。」
「那么,那个女儿是……蕾伊?」
「没错。是蕾伊姊。」
等一下。
这么说,这对双胞胎就是特古尔领主的孩子了。换而言之虽然只是小国,但本身却拥有王族的血统。
咦咦咦咦!
那么,蕾伊以血统来说是公主了?
所谓的公主,美丽的容貌自然不用说,还有高雅的用字遣词、严格的礼仪规范,是隔绝于世俗之外成长的深闺大小姐。对他人深信不疑的清澈眼眸、眼中充满了爱护可爱动物的慈悲之心。兴趣是骑马,就连挥鞭的姿态也充满了优雅。
——这是我自己对公主的刻板印象。蕾伊符合的顶多只有容貌一项……唔,那种不是对马而是对人类挥鞭的姿态也可以说很有模有样了吧。
挥著鞭子,一边用命令的口吻……这已经不是公主,某层面说算是女王了。
「等等,要是就这么告诉蕾伊姊,你会没命的哦?」
在脑中吶喊了好一阵子后,我听见雷恩平静地这么嘀咕。
「咦……我什么时候说出声音了?」
「就从『蕾伊姊要是公主的话,全世界女性都是女神了』那句话开始。」
这家伙居然说得比我还难听。
「唔,我可没有那么想过啊!应该说,那是你自己的意见才对。」
「我还以为我们两人都意见一致呢。」
或许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雷恩从仰躺的状态撑起上半身捧腹大笑。
话说回来——
假设刚才那些话都是真的,为何这两个领主的孩子会从事那种工作呢?拋出我的疑问后,雷恩再次躺回地上开口回答:
「你已经能想像到了不是吗?」
想像吗?
身为女儿的蕾伊很黏母亲,这种说法就好像在形容小孩子。这对双胞胎的年龄和我一样是十八岁,所以刚才的故事应该发生在很久以前了吧。
……这么说,父亲的计画大概以失败告终了。
毕竟特古尔如今仍然无法独立。
「到头来,企图叛乱的事情曝光,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
「如字面上的结束。父亲和母亲当著我们的面被处决了。」
「这样……啊。」
……啊啊,感情太过投入是我的坏习惯。
即使有那么痛苦的过去,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藉口。
「就因为这样,里克哥被指定为领主的后继者。毕竟里克哥是个出了名的浪子,或许是考量到他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吧。」
嗯,最终未演变成全家遭到处决的事态吗。
被称为浪子的哥哥名叫里克·夏欧——目前治理特古尔的领主似乎就是这个人。
至于雷恩和蕾伊,两人以强行徵召入伍的形式被编入特务部队里。这或许有为了防止新领主里克再度做出奇怪的行径,顺便将两人当作人质的用意,但详情并不清楚。
历经死亡般的艰辛训练被分发到部队之后,他们就在瑟鲁迪欧底下执行任务。
「母亲遭到处决,受打击最大的人似乎是蕾伊姊。正如母亲曾经告诫过不该反叛帝国那样,她在部队里一直很尽责地想要完成任务。」
「啊啊,嗯……这点我在之前的事件里实际感受到了。不过一般来说应该更憎恨帝国不是吗?」
「……谁知道?这方面就得问她本人比较准确了。」
叙述到此告一段落。雷恩站起来,做出拍打衣服灰尘的动作。
「好了,关于我们的经历就到此结束。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为什么呢?明明是相当沉重的话题,气氛却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凝重。是对方说话轻浮的缘故吗?
「为何当初准备叛乱的事情会曝光呢?」
雷恩的脸色略微阴沉。
「这点我也很想知道。蕾伊姊似乎认为里克哥相当有嫌疑,但我却不这么想。」
站在与哥哥亲近的弟弟立场来说,应该不愿这么去想吧。
「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雷恩将脸凑近窥探比赛场地的小窗,然后说了一句:
「因为我希望你能知道。」
「……这不叫答案呢。」
然而,对方却不像在装糊涂的感觉。
「啊,你看,蕾伊姊的比赛好像开始了。对手……似乎是个穿长袍的男人。」
虽然有种被转移话题的嫌疑,我还是按雷恩所说的透过铁格子从小窗观看比赛场地。两名人物映入我的眼帘。
其中一人无疑是蕾伊,另一个则是——
◆◆◆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在前往比赛场地的途中,不发一语的蕾伊难掩焦躁之色。
为何弟弟会向那个男人露过去的事?他以为是谁害我们被关在这种地方的?
即使想要冷静,这样的情绪却不断涌出。
那个人说,他可以谅解父亲想做的事情。
对于蕾伊而言,最憎恨的对象并非帝国而是父亲。就因为无视妻子的制止而鲁莽地想要独立,才会演变成那种事态。居然有个毫无关系的人在拥护这样的父亲,才让自己更加生气。
蕾伊分析自己生气的原因,试图藉此冷静下来。
话说回来……那家伙在梅尔贝尔救出领主女儿的时候说曾经过一句「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外表看起来明明那么不可靠,却在奇怪的事情上发表自信满满的言论并展开行动。尽管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对方,但这种特质却又和父亲有微妙的重叠,更是助长了自己的怒气。
「……果然很气人。」
上场比赛前让情绪保持在激动状态,实在不是一件值得赞许的举动。说完最后这一句话,蕾伊便从士兵那里接过鞭子以熟悉手感。
比赛的对手身穿附兜帽的长袍,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不过可以从身体轮廓看出是个男人。
挥动一下鞭子加以确认过后,蕾伊向对方出声:
「看到你的模样就觉得很热。劝你最好赶快脱掉,让观众瞧瞧你的长相吧。」
男人未对挑衅般的发言做出反应,只说了一句:
「是罪犯吗。真是寒酸啊。」
「哈……哈哈哈。你啊……那可不是对一名女性该说的话!」
原本就很焦躁的心理,要上升至沸点太过容易了。
比赛开始的钟声响起,蕾伊举起鞭子。
然而,自己还不至于笨到气呼呼地冲上前攻击。由于对方的长袍下可能藏有武器,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才行。
(……先测试一下吧。)
数根冰柱在蕾伊的周围逐渐形成。其尺寸大到一旦有人被尖锐的前端贯穿,便会变成昆虫标本那样的状态。就因为将擅长的水魔法用于攻击,才能使出这种招式。
「看我的!」
猛然射出的冰柱直直飞向对手,但每一根都未命中。在闪避最后一根时,男人的身体终于失去平衡。
「唔……」
鞭子缠住对方的一条腿。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至脚下的瞬间,自前方飞来的冰块袭向男人。是比刚才的冰柱更庞大的一击。
已经无法闪避。
「这样就躲不掉了吧。」
以时机来说,应该会确实命中才对。
然而,男人却大动作挥起手臂,冰块就这样轻易地粉碎四散。散落至空气中的冰晶在反射阳光的同时逐渐消失。
「好一身蛮力。既然如此——」
男人准备前进,但这一次换成双腿动不了了。
发生什么事?男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脚踝完全被冰所覆盖。透过缠在脚上的鞭子,蕾伊利用其前端让水魔法具体化了。
「这样如何?」
蕾伊的周围形成小块的冰粒——就好比冰的散弹。只要从全方位击出小型散弹,无论迎击或闪避都都无法如愿。
「看我把你变得破破烂烂的。」
口中这么嘀咕的蕾伊,将所有子弹毫不留情击向动弹不得的男人。
彷佛踩破镜子般的声音连续响起,接连击出的散弹在空气中掀起粉尘,逐步化为雾气。
位于白雾中心处的人,想必已经完全被击中了。
「嗯,看你身体挺结实的,应该死不了吧。」
蕾伊一脸无趣地这么说道,留意前方的同时一边在脑中思考。
——弟弟说得没错,我可不打算在这种地方一直当猴子。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完成才行。
「里克哥……」
喃喃自语的声音融入空气的同时,某物体自白雾中冲出。
草原大地般鲜绿色的头发令人联想到风。绿风排开空气,一直线朝蕾伊冲去。
伸出的手臂,以彷佛瞬间拉近双方距离的高速度捕获猎物。
「呜……!」
喉咙被抓住的蕾伊,身体浮空的感觉终于让她惊觉自己处于何种状态。几乎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使得心跳逐渐加速。
……男人的紫蓝色眼睛盯著猎物,全身毫发无伤。从长袍的碎片附著于身体来看,冰的散弹应该完全命中了才对。
「你认输吗?」
低沉的声音威胁般的传入蕾伊耳里。面对压倒性的暴力,极少人能够抵抗。一旦抗拒便有可能立即被夺去性命的沉重压力逐渐控制了身体。
在渐渐稀薄的意识中,蕾伊忽然这么心想。
试图对帝国轻率发动战争的父亲是个笨蛋。结果明明显而易见,男人却仍无视于母亲的制止。自己可说十分看不起对方。
正因为如此,自己如今要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只要认输就行了。
「啊……哈哈……哈。」
吐出些许肺部的空气,蕾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你笑什么?」
面对男人的问题,回答的声音简短响起。
(——我……也是个笨蛋。)
「会认输才怪。笨……蛋。」
「……是吗。看来罪犯是不需要比赛规则的。你就以死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吧。」
手臂的肌肉膨胀,掐住喉咙的力量一口气增强。不仅呼吸困难,通往肺部的氧气供给完全被切断。与之相反的是,心脏的跳动似乎变得更快。
(好痛苦……}
这个男人是说真的。下一刻,自己的颈椎恐怕就会被折断吧。
即使在斗技场上禁止杀死对手,但对手是罪犯的话就不必严格遵守规定了。
(白银桃真的很好吃。)
就连蕾伊自己也认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情思考这种事情。
味觉有时会令人想起过去的记忆。
为了喜欢甜食的母亲和自己,究竟是谁在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都会买土产回来呢……?
(啊啊,想起讨厌的事情了。那家伙……果然很气人。)
「——结束了。」
男人冒出这句话,正要让手臂继续膨胀时,蕾伊的身体忽然随著重力向下掉落。
因为一道勾勒出漆黑轨迹的光芒,划过了手臂刚才所处的位置。
但蕾伊并未被拋向地面,而是被某人抱住了。
呼吸顺畅后,朦矓的视野也跟著变得清晰,然后理解那个人是谁。
「啊……是你,为什么?」
眼前的人物未回答蕾伊的问题,而是望向一脸不服气的男人。
「我还以为等一下才会跟你战斗。」
「杀人是违反规则的吧。」
「……你现在所做的,也很难称得上遵守规则。」
「因为有人委托我,要在斗技场上痛扁某人一顿。」
尽管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但蕾伊觉得这个理论很牵强。
就好像小孩子在耍任性一样。
就连这种个性也——
「果然——很气人……!」
蕾伊至此终于失去了意识。
第六话
在必死的危机下飒爽地前来拯救公主,结果对方却用一句「很气人」奖励自己。真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此时该作何反应。
这已经可以算进敌人之列了吧?
唔,我得冷静一点。
明知道会被讨厌,就算对方不道谢,自己仍做不出对救助对象挥剑的举动。
……先不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呢?
对方因自己而被抓,这一次却又被自己所救……矛盾也该有个限度。尽管刚才对贝鲁加说得那么义正辞严,但如今却有种很想质问自己将近一个小时的冲动。
「也好。这样子也省去不少麻烦。我对无聊的比赛毫无兴趣,你就尽量挣扎,直到生命燃烧殆尽吧!」
啊呜,这个人简直杀气腾腾啊。
还做出无视规则相互残杀的发言。嗯,考虑到我的行为,这或许是当然的吧。
不过……还以为自己插手后会有主办单位出来喊停,结果场内却是一片沸腾。
『上啊!』
『就这样继续打!』
『请痛扁那家伙!』
兴奋的观众们传来这样的呼喊声。
——不久,宣告我和贝鲁加开始比赛的钟声敲响了。看来他们似乎判断继续打下去会比较精彩。我将怀里的蕾伊送到场边,轻轻将她放下。
昏迷中的她,老实说相当可爱。只要闭上嘴巴就很可爱——像她这么适合用这句话形容的女性并不多……不过告诉她本人的话大概会发生很可怕的后果吧。
我开始浑身颤抖。
……顺带一提,我并不是变态。
之所以会颤抖,是由于情绪有些激动所致。
其原因便是——贝鲁加。
唔,再强调一次,我不是变态。
转身后,我将接下来要战斗的对手尽收眼底。
紫色的眼眸盯著这边,双手环抱的站姿彷佛在催促自己快点动手。虽然这种等待行为相当有绅士风度,但想必只是有把握不用卑鄙手段也可以打败我吧。
贝鲁加是一身轻装打扮,防具的话也只有某种鳞片所制成的护胸。似乎也没携带武器,以印象来说是个武斗家吗?
饱经锻炼的优美肉体让人猜不到实际年龄——我绝对不是在对一名大叔感到兴奋。
姓名:贝鲁加·连布兰特
种族:龙人
年龄:40
职业:护卫
技能:
·古龙的外壳Lv3(72/150)
·体术Lv3(110/150)
·火魔法Lv2(45/50)
·生命力强化Lv3(87/150)
——龙人。
我转生至这个世界之际希望变成的种族。这个兼具强韧肉体和魔法素质的稀少种族,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过外表似乎和人类没有两样。
面对向往的种族,心里多少有些激动也是无可奈何。
况且持有的技能里,居然还存在明显是稀有技能的能力。
「古龙的外壳」——龙人专用技能。高硬度的外壳赋予持有者龙的恩宠。攻守皆宜,一旦提升至极限将化身为破坏兵器。
破坏兵器……这段说明挺可怕的。换句话说就是身体变硬,无论攻击或是防御都极为有用的意思吧。
这算什么?我超羡慕的。
我的肉体就是最强的武具——好想说说看这句话。
「……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对我看遍他全身的目光感到不满,贝鲁加谨慎地摆出迎击架势,同时对我道出自己的疑问。
「唔,因为我是第一次见到龙人。」
「……你怎么会知道?」
啊……说得也是。
毕竟自己是用「盗贼之眼」看出来的,这下好像失言了。
「也罢。反正我并不打算隐瞒。话说回来,知道了我和你之间绝对性的种族差距,你还打算跟我决斗吗?」
「嗯,毕竟这是工作。」
「哦——」
难掩不耐情绪的贝鲁加,听完我的回答后露出些许的笑容。
更何况,我虽然不喜欢打架,心里却有一丝和龙人之间纯粹较量实力的想法。
至今为止锻炼的技能,究竟能发挥多少作用呢?
最近都在专心强化骑兽卢克,好一段时间没有从魔物那里夺取自己的技能,不过每晚都会进行挥剑的训练。
明知这么做也不会对技能熟练度有任何贡献。
这就像一种整理自己情绪的方法。
见到莉姆哀叹自己实力不足的模样,某种愧疚的感情袭上我心头。
从魔物身上夺取技能并非没有危险,而我也并不是没有努力过。今后若是需要,我也会毫不犹豫从他人身上夺取技能。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应该稍微磨练自己的技术。
就让对方见识一下,我那或许只成长了一点点的剑术吧。
「况且,要是我推辞比赛……你会就这么放过我吗?」
从剑鞘抽出爱剑「潜伏于漆黑的赤脉」,我摆出迎敌架势。
答案自然只有一个。贝鲁加颇感兴趣地扭曲表情,腰部下沉,藉压低重心将身体的颤动控制在最小程度,然后采取前倾姿势。
「抱歉,刚才的问题……当我没问过!」
新绿的头发划出一直线鲜艳的轨迹,转眼间便耗尽双方间的距离。
啊……这!
难道刚才和蕾伊的战斗还没拿出实力吗?眼前的速度比刚刚观战时还要快。
再过一个呼吸,就会让对手几乎要接近到自己胸前了。
看来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为了阻止对方向前冲刺的步伐,我全力横向挥出手中的剑。这一击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但贝鲁加却伸出自己的前臂与剑正面碰撞。
换成常人的手臂就会被彻底切断的剑击,被沉重的冲击所抵销了。
这就是……「古龙的外壳」吗。好硬。
彷佛砍中铁柱一般的感觉传至手掌。我的剑与对方的手臂交错而过,双方的目光随之交会。
贝鲁加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过慢著,我的剑也并非什么钝刀。
而是吉格先生以贵重素材打造而成的珍品。就连比钢铁还硬的龙鳞也可像切奶油一样劈开……但愿如此吧。反正就是一把让我这么寄望不已的名剑。
虽然只有少许,但我的剑的确砍进贝鲁加的手臂里。就这样用力下压的话——
「——蹴!」
伴随彷佛强制驱动听觉神经的声音,对方使出一记前踢。其轨迹无情地通过我的下巴处。我扭转身体成功闪避。万一被踢中,其锋利程度大概会让脑袋掉下来吧。遭掠过的脸颊皮肤传来烧焦般的热度,某种温热的东西沿著脖子流下。
……好惊人的威力。
若仅仅是擦伤,透过生命力强化就可以马上痊愈。不过……
「坏!」
紧接著击出的拳头接近我的腹部。我即刻抽出陷入对方手臂的剑,将刀锋朝向正面刺出。彷佛要将腹部所有内脏全数破坏的凶狠一击,明明是徒手,却使我感觉到利刃般的恐惧。
相互碰撞的剑和拳头彼此僵持数秒。
我眼睁睁看著对方手臂上的伤口就这样痊愈了。
……对方的生命力也强化了吗?而且等级还是对手较高。要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就必须使用更高威力的攻击才行。
总之对方持有的技能中,除了火魔法以外都见识过了。虽然不太想在比赛中夺取,不过性命危急的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有必要就动手。
为了打破僵持状态,我整个人主动退后一步,将贝鲁加拉向这边。或许是想不到脆弱的人类也懂得体术,对方似乎粗心大意了。面对毫无防备的躯体,我全力使出了一记膝击。贴地的左脚则是脚趾出力,将膝击产生的反作用力导至地面。
(真硬……)
不光是硬化拳头和手臂,似乎全身都获得技能的恩惠。幸好我的膝盖有秘银配件的保护,否则直接踢出的话恐怕早就骨折了。
即使如此,我也成功让对方后退了一些。将抬起的脚收回地面之际,我做了个深呼吸,脑中立刻组织魔法的想像。
循环大气的风啊!请将那伟大之力的片断展现于吾之敌吧——「风刃乱舞!」
贝鲁加的周围出现风之漩涡。尽管是针对困在内部的对象以风刃切割的魔法,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龙的恩宠或许对魔法也有效吧。
不过,刚才的魔法只不过是障眼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算是达到目的了。
「这种玩意儿根本挡不住我!」
龙人自漩涡中心处猛然探出身子。
既然如此……也尝尝这个吧!
地狱的业火也无法融解的冰块啊。寄宿于我的武器,化为打倒敌人之子弹吧。
漆黑的剑表面开始飘浮冰粒,握住的手掌也传来刀身的冷意。被这把剑砍中的人,全身的血液将在一瞬间冻结……但愿吧。看来我的想像顺利具体化了。
我将挟带冷空气的剑摆至下段,体重逐渐转移至两脚的脚趾。在身体弹向前方的同时对自己施加风魔法补助,使得速度进一步提升。
——简单说,就是全力一击的突刺。
只顾著将冰之刃以高速度击出,贯穿敌人。
这就是——「极冰绝空弹」————————————!
我在心中这么声嘶力竭地怒吼,朝贝鲁加冲去。
见到我的招式,对方……毫不畏惧,继续维持环抱双手的站姿。他的双拳开始摇曳熊熊的红色火焰。是打算用火魔法迎击吗……?
不过——是我动作比较快。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挟带著气势,刺出的剑眼看要触及贝鲁加的瞬间,彷佛大型气球泄了气般的声音传来,大量的蒸气向四面八方散出。
在视野被遮挡那一刻,我便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剑身进退不得。这也难怪了。因为我的剑被贝鲁加的双拳夹住,硬生生挡下来。火焰也阻止了冻结。
什……什么?
打算冻结对方的我,这时感到背部一阵发寒。
「呃……呜!」
不过,我的攻击似乎未被完全看穿。仔细一瞧,剑尖刺进了贝鲁加的腹部少许。
踏破薄冰般的微弱声响随之传出,伤口逐渐被冻结了。
对手初次流露出焦躁的感情。他当下用力拔出刺伤自己的剑,整个人往后跳跃。
「呵……呵呵。原本就觉得你不弱,想不到人类的小孩居然能战到这种地步。」
相当从容的一番发言。回溯双方至今的攻防,明明就是我比较占优势才对。
由于对方的火魔法也亲眼见过了,这样一来我就能够对敌人持有的全部技能发动「盗贼神技」。我轻轻握拳以确认手感,极力保持平静而不被物欲所驱使。
唔,说不定不用夺取技能也可以打赢——
「好久……没有变成这种型态了。」
咦……?
等一下。什么?型态?
莫非——
「虽然不打算真的杀死你,不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实在始料未及啊。」
口出耸动发言的贝鲁加,这时用足以让远方的我鼓膜剧烈振动的气势大吼: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在此同时,贝鲁加的身体表面出现鳞片般的东西,慢慢覆盖他的全身。
近似绿宝石的鳞片就和贝鲁加的头发一样颜色。包括头部出现的角、手指上的利爪,还有尾巴……与其说是龙人,更接近龙的外观。紫蓝色的眼眸带著依旧强烈的意志望向这边。
之所以还勉强维持人类的型态,或许是因为用双腿步行所致。
这就是「古龙的外壳」真正的能力吗?
糟了。
这下真的糟了。
…………
……
实在太帅了!
不对,是麻烦透顶。
这样一来能力大概也跟著提升,有点棘手了。单纯的较量居然会演变至此。
差不多也该策划一下夺取技能的事情了。
不过我的「盗贼神技」必须直接触碰对手。那个龙的型态既然是外壳,也就是类似于铠甲的东西吧?倘若如此,无论要直接打倒对方或夺取技能,首先得剥掉那一身外壳才行。
看起来真的很硬呢……
与刚才不同,稍稍用力握拳后,我的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在刺激著战斗的欲望。
第二回合——开始了。
第七话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吼声响彻四周。这种咆哮声已经算是魔物了吧——我不禁这么想道。但对方似乎还有保有理智。外壳的内部传来沉闷的声音。
「……你就尽量挣扎吧。」
贝鲁加的全身已被翡翠色的鳞片所覆盖。在外壳的补强下,满是肌肉纤维的双腿更是膨胀得夸张。在我这么思考之际,对方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不,是乍看消失了。
就在意识到对方从准备动作一跃而上的瞬间,一种只要些许放松就会被杀死的紧张感再度编紧全身。
「————灭!」
伴随依然大得吓人的音量,试图将我消灭的一击自上方袭来。由于很可能来不及迎击,我便整个人向左闪避以保持距离。对方的攻击力究竟强化了多少呢……?
贝鲁加的拳头抵达地面的瞬间——彷佛将岩石投入水面一般,地表的土整片遭到掀起。
土石像水花那样飞溅,在重力的影响下散落四处。
……哇啊,超乎想像的破坏力。要是被打中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不禁重新审视自己穿著的装备。
耐冲击的棉甲。
是名匠——吉格·萨尔曼亲手制作,利用比一般金属更坚韧的黑钢丝编织而成的铠甲。虽然还不可能毫发无伤,但顶多只能让自己的内脏翻腾而已吧。
总而言之,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一次——换我出手了。
在著地的同时,我蹬向地面。
彷佛倒带一般,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这次再度缩短了。
为了活动得快一点,我利用风魔法辅助自己的身体,但还是不够。
要快。
一味地快。
更快的速度。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将剑举至最上段,准备劈向贝鲁加的正面。
——一刀两断。
丹田蓄力,伴随自肺部挤压出全部的空气,我挥下手中的剑。
说是全力一击比较好听,事实上只是毫不犹豫地从正面挥剑罢了。这样的攻击当然无法奏效,完全被对方用手臂接住了。
刚才明明可以些许砍入肉里,但在新的外壳上似乎连这点也办不到。
是我的力量不足?还是刀刃恰好变钝了?
由于我对吉格先生制作的这把剑没有任何不满之处,所以完全是我力量的不足。
这把魔剑会随著装备者收割同种族性命的次数而变得愈来愈锋利。倘若将斗技场内的所有人类全数斩杀,大概会变成连贝鲁加的外壳也能够轻易贯穿的武器吧。不过像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啊啊,好可怕。
……所以,我事先准备了其他手段。
即使从正面劈砍也会被挡下。这点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好戏才刚开始!」
我将剑换成单手持拿,将手举在对方的眼前发动事先准备的光魔法。
——「闪光冲击」!
极近距离下的闪光弹。
即使是覆盖外壳的对手,我挑选的这个魔法应该也会奏效才对。
「唔……啊!」
贝鲁加扭动身体,出现了一丝的空档。
我并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
先试著将手伸向对方的外壳让技能发动,结果却无法发动。
在转让技能给卢克之际,接触它外皮的鳞片明明就可以正常发动。果然要把这个外壳当作铠甲一类的东西比较好。
既然如此——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看准最容易锁定的躯体部分,我集中于一点使出剑击。
绿宝石般坚硬的鳞片既然无法用刀刺穿——那么用剥的就好了。
倘若鳞片是保护身体的一种铠甲,只要将其破坏就行了。
即使是坚硬的鳞片,一旦从特定方向施加压力就会轻易剥落。以前由于卢克的鳞片太漂亮,休息时弄一弄就掉下来一片。真是个美好的回忆。
……结果对方气爆了。
该怎么说?就是被骑兽拒绝搭乘,差点无法再坐上它背部的程度。
嗯,既然能够在此活用当时的经验,可以说并没有白费吧。
卢克,之后再买点好吃的东西请你。
剑刺入鳞片间的缝隙,将附著其上的肉切断。
铿锵!
伴随金属摩擦的声响,高硬度的物体就这样滚落地面。
——一片。
——两片。
——三片。
————还没结束!
散落于脚边的鳞片,就像绿宝石那样奢侈地洒了一地。
不知剥下几块鳞片后,外壳的肉终于暴露了。
很好,只要劈开这里,贝鲁加的本体就——
「唔……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少得意忘形!」
……然而恢复视力的贝鲁加却猛然瞪向这边,同时挥出拳头。我即刻将攻击动作转为防御,用剑加以化解——
「好重……」
虽然成功将破坏目标的力量方向转变,但我的身体也被反作用力弹飞。在数公尺以上的空中飘浮可不是常有的体验,不过现在并不是悠哉享受的时候。
在空中稳住身子后,我用双脚紧紧抓住地面予以制动。在地上抓出痕迹的同时,我的身体终于静止了。
可恶!就差一点点。
面对我的懊悔,贝鲁加喃喃说了一句:
「……抱歉。」
啊?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我不记得做了什么让他道歉的事情。
「我似乎还是小看你了。」
「不,这样挺接近我的极限了。」
总觉得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口出这番台词的敌人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自然就不用说了。
「打从一开始——我就该使出全力。」
「别这么说。这并不好笑。」
「我也一样笑不出来。你应该觉得光荣才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了。」
看样子,之前他是真的没有认真起来。
事态的发展,让我不禁想问对方:「我能不能先回去了?」但我并非完全没有预料到上述的可能性。
贝鲁加的「古龙的外壳」已经锻炼至Lv3。
我的技能「盗贼神技」随著等级提升会附加像技能转让一般的奖励,所以我担心贝鲁加持有的技能也会随著等级而有外壳型态变化的多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身体硬化。
第二阶段是目前的型态。
第三阶段是——?
尽管对于型态的变化不能说不感到雀跃期待,然而我宁愿相信现在加速的心跳是由于紧张所致。真是的,我怎么搞的啊。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著猛烈的咆哮,贝鲁加的身体更加膨胀。
开始生出小小的翅膀,尾巴变得更长更粗。头部的形状也跟著变化,可以从外壳上看到类似獠牙的东西。双手接触地面,从二足步行变化为四足步行,完全自人类型态逐渐转变为龙。
进行这类变身的时候通常都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但不知为何,一般铁则都是不发动攻击。假使英雄就这样打倒了坏蛋,大概也只会获得嘘声吧。
不过我可不是英雄。
——像这种事情,我哪管得了那么多。
我在贝鲁加开始呻吟之际拔腿奔跑,以变化中的对方身体作为垫脚,高高地跃至上空。在风魔法的补助下,我应该来到相当高的位置了。遵循力学能量储存的法则,我打算将所有的位能全数转换为动能砸向对方。
身体达到拥有足够位能的高度后,便挟带弧形的轨迹开始坠落。
「……有了,就是这个。」
我在空中从道具袋取出来的是——白魔水晶。
内部注入有合成了我擅长的六属性魔法的魔法球。只要念出关键字便即刻具体化的魔法球,我将它与自己的剑融为一体。
目标……是刚才外壳鳞片脱落的地方。由于生命力强化技能的影响,那里似乎正以极快的速度修复中,但还未彻底痊愈。
虽然挑在他变身时动手很不好意思——
「这样一来,就结束啦——————————!」
——「多重属性极剑击」!
换成平时,我会将合成全属性的剑波向敌人释放,但这次决定以剑击刺入目标。我的体重和坠落动能,一切也都加诸在这一击上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丨.」
刀身砍入肉里的触感传来。剑身传出的嘎吱声,是由于强行劈开厚得令人傻眼的外壳所造成的反作用力。剎那间,我有点担心剑是不是会就此折断,但如今只能相信吉格先生了。
「去吧————————!」
顺利将剑挥出的感觉使我一阵安心,整个人猛然滚落在地。在此同时,招式命中的部位产生爆炸。复合了全属性的六色光芒绽放出不逊于绿宝石色龙鳞的光辉,然后向外四散。
从高处坠落后又被爆风所刮飞,我在确认身体状态的同时,一边双脚使力缓缓站起来。身上有几处在疼痛,但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
「成功……了吗……?」
我望向爆焰的中心处,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瞬间,我的视野颠倒了。
首先是腹侧传来剧痛,然后如波纹般扩散,掌管全身痛觉的神经不断受到刺激。
还来不及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最后便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强烈冲击。
「呃啊……什么……?」
背后是墙壁。
而遥远的前方,是完全化为龙之型态的贝鲁加身影。确认对方如极粗鞭子般的尾巴呈挥扫完毕的姿态定住后,我这才理解自己怎么了。
简单说,就是挨揍了。
因爆焰的产生而有些分心的我,被对方狠狠扫中腹部。
然后砸飞了十公尺以上的距离。
「啊……咳……咳咳。」
滴答滴答滴答。
奇怪……?乾燥的地面有某种具黏性的红色液体不断滴落。
从哪里来的……?
啊哈……哈哈哈。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
触觉敏感的嘴唇,传来温热的液体流过的恶心触感。
自己的体内竟流淌著这种带有铁锈味的液体,简直就像作梦一样。
糟糕……
要是没有吉格先生的防具,我早就死定了。即使如此肋骨还是断了好几根,内脏或许也受伤了。光是手脚能够自由活动,可说已经很幸运了吧。
想要站起来,但全身却控诉著受力般的疼痛。试图拿剑代替拐杖使用,但随即发现剑不在自己手中。
「啊哈……哈。这下……真个很不妙呢。」
要是现在遭到攻击,就真的无从应对了。不过对方挨了我的全力一击后并非毫发无伤。大概也对里面的贝鲁加本体造成了伤害。看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是在等待伤势复原。
抢在严重破损的外壳重新修补前,我本来很想伸出手从贝鲁加的本体夺取堪称元凶的技能,无奈身体却不听使唤。
「我的……剑呢?」
在治愈魔法和生命力强化技能的自我回复下,我终于变得能够行走,然后缓缓张望四周。
「这个……是你的吧?」
忽然有人出声。目光随之望去……蕾伊就坐在那里。为了不让昏迷的她卷入战斗,我之前先将对方搬到了场内的边缘。
「你……醒了吗?不要紧吧?」
蕾伊看似意识还有些朦胧,此时却捡起我掉落地面的剑并紧紧握住。
「起码比你现在的状态还要好。」
「或许吧。对了,那把剑能不能给我?」
交谈的途中,我仍不忘继续自我回复和留意贝鲁加的动静。
「告诉我一件事。」
「……好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是听完雷恩的故事心生同情了吗?」
对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丢出这种难题,实在有点残酷了。
「救人需要什么理由吗?」
「当然需要了。」
哇啊……枉费这是我最喜欢的台词。怎么会这样?
「我自己……也不清楚。好了吧,现在可不是悠哉聊天的时候。」
「这不叫答案。」
顶著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蕾伊还是乖乖将剑递出。
「面对那个怪物,你以为自己打得赢吗?会死的。」
怪物吗?
的确,那可是比魔物更具威胁的存在。
不过……嗯?
奇怪……?
「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觉得好笑,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蕾伊就像看到疯子一般投来冰冷的目光。
「哎呀,莫非你这是在担心我……?」
啊,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实在有点恶心。
「啊?我这是忠告。白白去送死的人根本就是大笨蛋。」
「这样啊。不过……你的忠告,不会给一个漠不关心的人吧?」
「……」
「蕾伊,我救你的理由大概也是一样。」
有些事,只有浑身是血的状态下才说得出口。要是之后冷静下来思考,大概会后悔说出这么超级可耻的内容吧。
「——别在我面前那么轻易地寻死。」
短暂的沉默。
她低著脸,从我这边看不见表情为何。
好了,交谈到此结束吧。
尽管伤势未彻底痊愈,不过至少有办法挥剑了。
「……我说过了,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
我冲向贝鲁加的同时,背后似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第八话
好痛好痛好痛。
就算用了治愈魔法,以生命力强化技能提升治愈力之后,身体的重伤依旧无法在如此短时间内完全治愈。
每踏出一步,肋骨就会嘎吱作响,腹部深处涌出某种血腥味。
老实说,我也很希望像蕾伊那样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真是亏本的生意啊。」
显著下降的奔跑速度也让我立刻感觉到。
不过,一旦对方的伤势痊愈,我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刚才用偷袭的方式,将自己能使出的全力一击完整招呼在对方身上,这样子却也未能彻底将其打倒。要是不夺取技能可以获胜的话自然最好,但现在可不是挑剔这个的时候了。
对方如今外壳损伤,是释放「盗贼神技」的最好机会。
尽管观众会感到有些不自然,但没有必要解释发生了什么。或许就连贝鲁加本人也会心生怀疑,不过对方可是想要杀我的人。
既然如此,我也——
「喝啊啊啊啊啊啊!」
「——碎!」
我挤出力气,向痛得产生抗拒反应的身体强行下令。
躲开躲开躲开。
目前的状态下,我没有把握接下对手的攻击。
面对一旦击中就会化为粉尘的强壮手臂连击,我在地面翻滚,一边狼狈地闪避,朝损伤的外壳部分冲去。
「少得意忘形了!」
伴随怒吼声,巨躯灵活地调头,鞭子般柔韧的尾巴毫不留情地挡住去路。身体明明大幅膨胀后,那敏捷的动作却丝毫不逊于变身龙型态之前。
(真是一条灵活的龙。)
……就是这条尾巴扫中了我的腹部吗?
刚才真的很痛。痛死我了!
「就让你尝尝……同样的攻击吧!」
我以跳跃躲开前方袭来的一击。在腹部朝天的状态之下,我感觉到贴著背部扫来的风压。我的滞空时间或许就是因此延长的吧。
一旦触及横杆就会立刻丧命的恐怖背向式跳高,真是个宝贵的经验。
要是完完全全打在身上的话,铁定不可能没事。
不过,我可不想再挨一次同样的攻击。
看见了!
外壳损伤部分的深处——在疑似龙的铠甲保护下,贝鲁加的本体进入我的视野。爆炸性的冲击所打穿的洞已经快完全堵住,但我只要一伸手便可触及本体。
——有机可乘!
「……你这家伙!」
面对我笔直刺出的手刀,一个彷佛看穿我行动的声音响起。
故意亮出自己的弱点以引诱敌人,可说是常用的手段。
突然间——巨躯飞起来了。
不,并不是真的用翅膀飞在天上。就彷佛身材轻盈的人跳向天空一样,他整个人飘浮半空中。
然后就这样转动身体一圈,将带有锐利爪子的脚对准我的头部直直砸下。
或许是将熊熊火焰具体化了,挟带著扭曲空气的高温袭来,这一踢眼看就要砸破我的脑袋。
「红莲蹴击!」
那是什么帅气的名称——
我完全没有空闲思考这种事情。
不知为何,感觉时间流动得很缓慢。虽然想要闪避,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
仅直逼而来的压倒性绝望感逐渐控制身体。
——啊,这下子……说不定会——没命——————
下一刻,眼前染成一片红色。
并非我的头像西瓜一样破裂了。
而是大火掀起的爆炸覆盖整个视野。
「……痛痛痛——」
感到莫名其妙之余,我单纯发出倾诉身体现状的啤吟。
看来我似乎活下来了。还能感觉到疼痛。
以时间点来说,明明是无法躲避的一击……为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
忽然间,我望向感到疼痛的腹部,只见大块的冰块滚落在地面。
这个是……?
看样子,就是这个冰块将我的身体强行撞飞了吧。
尽管如此,不用说我也马上猜得出,自己是因为这样才得以闪避贝鲁加的招式。问题在于这是谁做的?
稍稍思考后便立刻想到了。毕竟我很清楚,刚才的比赛中就有个使用了许多这类魔法的人物。
以背靠墙壁的状态坐在原地的女性。
真想不到——蕾伊居然会出手帮我。
尽管声音传不到远方,但对方的目光和我交会了 一下。不喜欢欠人情的她,或许在说这样就扯平了吧。
哈哈……她也有挺可爱的地方嘛……等等!居然吐口水了。
就这么讨厌出手帮我吗?
既然如此,我也要抱怨一下。这个冰块……怎么看都像是冰柱吧!只是把人撞飞的话,需要把前端弄得那么尖锐吗?
这个也是很痛的耶!
真是的,要是没有防具,肚子就会被开一个洞了。
只要闭嘴就很可爱的评价,我需要修正一下。就算不开口还是一样很不可爱……姑且当作是雷恩讲的好了。
不过,嗯……好歹算是得救了。
「好久没有这么全力战斗了。多亏如此,我的脑袋也冷静了一些。要是肯认输的话,我可以当场原谅你。」
用如此高傲态度劝降的人,是往这里步步逼近的贝鲁加。
老实说我现在很想投降。毕竟如此亏本的委托可不多见。
「哈……哈哈……说得也是。我现在的心情很想老实承认哦。」
「……这样啊。」
「啊啊,别误会了。我所指的……并不是认输这件事。」
「那么,你想承认什么?」
怎么会这样?外壳损伤的部位几乎已经堵上了。这么一来……就只能抱著必死的决心了。
「我想承认的是——」
话说回来,真是超乎我的预料。不愧是……我当初想要选择的种族。
「龙人这个种族……不,你这个人……的确很强!」
伤势痊愈的不仅对方而已,我的身体也大致能够自由活动了。
「呼!」
我猛然自肺部挤出一口气,然后逼近对手。
「痛快!」
或许是预料到我的行动,贝鲁加也立刻做出应对。
我躲开迎击般的连击并闯入对方怀中,利用剑击将外壳的鳞片逐一砍飞。未拉开与巨躯之间的距离,紧紧缠著对方剥下、剥下、再剥下。
倘若双方的距离太远,对体格占优势的对手将会比较有利。换成缠在身上的羽虫就很难捕捉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完全闪避来自敌方的猛烈攻击。
以剥下对方的外壳为代价,我身上各处的肉也被削去。
这也难怪。
毕竟我脑中根本不存在彻底闪避或完美化解攻击的念头。
——只要不是致命伤就行了。
毕竟面对实力接近,不,是强于自己的对手,根本就不可能赢得漂亮。
就算再狼狈也无妨。一两只手臂就当作是送你的吧。
我便是怀著这样的觉悟。
「好一个……动来动去的家伙!」
或许是不耐烦了,贝鲁加猛然砸下双臂。
动作稍大的一击很容易判别轨迹,无法击中我的手臂深深刨开地面后静止了。
「就是那里——!」
看准鳞片剥落后防御薄弱的颈部,我的身体全力前倾以刺出手中的剑。
——刺中吧!
「……真是可惜啊。」
手中传来坚硬的触感。
我一直以为能用牙齿接住刀刃和子弹的人都是在说笑。唔,虽然眼前这家伙要称为人类也有点勉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剑被外壳头部的獠牙硬生生地接住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
「是啊,大概吧。」
回答对方问题的同时,我抓住被咬住的剑,使劲强行撬开对方的嘴巴。
对著微微开启的缝隙,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左手伸进去。
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剑掉落地面,发出匡锵一声的清脆声响。
「——你……张开嘴巴的话还挺可爱的嘛。」
手中掌握的是活生生的触感。
尝尝这个吧!
我的技能栏位已经装了八个,但生命力强化和体术与贝鲁加重叠。即使包括火魔法在内将对方的稀有技能全数夺取,十个技能栏位应该可以顺利容纳才对。只不过,差不多该考虑一下技能取舍的问题了。
(插画)
(反正……不是现在要担心的事。)
发动技能的瞬间,我体验到身体内流入暖流的感觉。循环全身的血液彷佛沸腾一般的高昂情绪。甚至可称得上舒适——
——啪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抽出手臂的途中,一股不祥的声音直接传至身体,然后是剧痛袭来。
用血液沸腾来形容还不够贴切,而是蒸发才对。
前臂部分的感觉明明变得模糊,唯独令人发狂的痛觉不断刺激大脑。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因为我的左手——消失了。
「你刚才想做什么?」
看似很无趣地拋出这句话后,贝鲁加这一次真正从口中吐出东西来。
染血的物体伴随重力重重掉落地面。
未被彻底咬碎或许算是幸运了吧。这样一来还能够……
「请不要……浪费食物啊。」
虽然已经有牺牲一两只手的觉悟,但还是希望对方不要这么粗暴。
「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逞强。不过,这下胜负已定了。」
「说得也是。」
一边利用治愈魔法止住左手臂流出的血,我露出了笑容。
「——是我赢了。」
「什么……?」
发出疑惑声音的贝鲁加,其身体在下一刻便出现变化。
「呃,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什……什么?」
外壳开始急遽缩小,绿宝石颜色的鳞片全数剥落。
爪子和獠牙也脆弱松脱,粗大的尾巴更是不见踪影。
「呜……啊!」
——短短数秒后,贝鲁加的模样就完全恢复原本的人类型态。
鲜艳的绿发和紫蓝色的眼睛。光从外表,实在无法判断对方就是龙人。
我用剩下的右手捡起掉落的剑,将其迅速贴在不知所措的贝鲁加脖子上。
「请不要动,现在我随时可以砍下去。」
听见我的忠告后,贝鲁加笔直注视我的眼睛。
看来他似乎领悟到这一切并非谎言。只要比照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异变,应该就能得到足以令他信服的结论了吧。
「是我……输了吗?」
「是的。大概吧。」
「……这样啊。」
——比赛结束的钟声敲响。
传入腹部的钟声缭绕整个身体,眼中的世界开始摇曳。
观众的加油声变得相当遥远,就彷佛鼓膜进水一般。
……怎么会这样……?
啊啊……是失血过多了。
实在太逞强了。不知道……手臂能不能接上。
总之只能用治愈魔法全力试试看了。虽然以目前的魔法等级有点困难。
糟糕……总觉得很累。
意识在此中断,视野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