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镝木隼的四月二十七日】
一年前。在刚升入现在就读的学校——晴丘高中时、我的心情是十分紧张的、为了从零开始构筑属于自己的交友关系每天都鼓足了劲儿。尽管那段日子里的各种邂逅都令我感到新鲜且愉快、但另一方面也让我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异常疲惫。
眺望着身穿崭新校服、意气洋洋的高一新生、顺利升上高二的我不禁有了些身为学长的优越感、心中也多了些怀念之情。
走进还有些陌生的二年级教室、我没有指向特定某个人、而是对教室里大家打了个招呼。
「早啊——」
「早上好啊隼」「早上好」「早~」
教室里角角落落都传来了回以我的问候。和几个同学略作寒暄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紧接着我的朋友雅久斗便坏笑着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课桌上。
「我说隼、你到底是怎么惹到山高的小美波的啊？」
「没怎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哦？单纯就是和她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小美波的朋友和我可是熟人、她的哀怨之声老早就传到我耳朵里了哦。说什么『镝木隼是个玩弄女人心的恶毒男人』」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传闻已经朝着我不希望的方向开始传播了。
「诶……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说到底、明明是那女孩自己说只要陪她约会一次就彻底对我死心、所以我才陪她玩了玩。怎么反倒变成我不对了……」
「唉、大概是这段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让她更难放下了吧。居然对那个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和许许多多女孩子都纠缠不清的帅哥&种马男——镝木隼抱有一丝幻想、小美波这次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吧」
说到帅哥&种马男这个不光彩的绰号、不管我如何矢口否认也没有人相信、在经历这一年的尝试与失败后、不止从何时起我已经放弃去解释了。
「你哪来的脸嘲笑我。照照你那发肿的左脸吧、多半是挨了哪个女孩子的耳光吧？」
「对啊、狠狠挨了一巴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只挨一个耳光就能和那种沉重的女人从此一刀两断的话、算得上是非常便宜的代价了」
眼前一边讲话一边揉着左脸的家伙、正是被称为晴丘高中第一渣男的森雅久斗。
他身材高挑、长相举止看起来略微有些吓人、但情商却很高、对女孩子非常温柔贴心、因此非常受欢迎。然而这家伙在有关性的问题上几乎没有节操可言、据传闻说还只是高二学生的他、经验人数可能已经和班主任的年龄不相上下了、在我看来他简直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种马男。
我和雅久斗两个人被合称为晴高的渣男双壁、被一部分男学生视为仇敌。尽管如此我们的朋友也比仇敌要多得多、所以并不会对学校生活造成什么障碍、但朋友和仇敌的比例如果反转了的话再怎么说我也受不了。真希望以后不要再传出我和女孩子纠缠不清的传闻了。
「话说回来、事情发展成这样还真是少见。毕竟隼哪怕是拒绝了女孩的告白、之后也一样会和她们友好相处、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温柔还是残忍了」
「这就得全看那些女孩儿怎么想了、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以我的性格来说让我对女孩子冷眼相对也太强人所难了」
「这就是帅哥特有的烦恼吗。只要稍微温柔一点就会莫名其妙被女孩追捧、被男人嫉妒、你也不容易啊」
雅久斗一边事不关己似的笑着、一边取出手机、用手指飞快地打字发信息。
「你这打字速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快啊、讲真我都觉得雅久斗的打字速度是全日本第一了」
「毕竟女孩子喜欢贴心的男人啊。对待女孩子我那可是得做到事无巨细才行」
高二的我们正处在被人们称作为青春正中心的年龄、若是放在漫画里、我们这个年龄刚好会是主人公吧。
我们冥冥之中仿佛在被什么催促、推动着、怀揣着各不相同的情热与欲望、寻找着或是学习、或是社团、或是兴趣、亦或是恋情、寻找着能让自己沉浸其中的东西。
雅久斗或许是那种心无杂念想要被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说得更直接一些的话、那就是对和女孩子上床有着无限执念与热情的类型。倒不如说、我身边的友人尽是这种家伙。也许在旁人看来、和这些家伙厮混在一起的我也和他们一样、都是和女孩子卿卿我我、尽情歌颂青春的那类人吧。
客观来看的话、身边和我关系不错的男男女女无不是外貌端正、仪表堂堂。大家绞尽脑汁考虑着让校服更好看的穿法、在人际交往上更是人均社牛。
换句话说、我身边的朋友们无一不是在被称作「现充」的群体中也出类拔萃俊男美女、而他们无一例外早在初中就完成了自己的初体验。
但这其中不包括镝木隼——也就是我在内。
「真亏你能对做爱又这么强的执念、在这方面我可不得不佩服你」
「做爱可是超爽的哦？等隼到了告别处男的那天一定也能体会到我的心情的」
一边小声说着、雅久斗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心里一慌、赶忙环顾四周、确认刚才的对话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后才别开脸、回了雅久斗一句「要你管」
这个秘密只有作为挚友的雅久斗一人知道。
人送外号种马男的我——镝木隼、其实还是个处男。
我所在的小团体的每天都进行着这种风格的对话、而这样的对话也逐渐成为我日常对话的一部分——
「这个月本来钱就不够用、套套还快用完了、能不能支援我一下啊」
「一会儿就要去约会了、我那女朋友正好来了姨妈、真难顶啊」
「我刚交的那个男朋友、每次刚一见面就缠着要和我上床、前几天刚和他吵了一架」
最初还澄清自己是种马男这一传闻的我，渐渐开始担心起来。担心如果现在对我这些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讨论男女之事的朋友们坦白「我其实是处男」的话、会不会被他们看不起。
就这样、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坦白一切的我、心境也从最初的「想要澄清自己」、逐渐变成了「不想暴露自己其实是处男」、最终戴上种马男的假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话又说回来、先不说色色的事情、我甚至从来没有和女孩子恋爱过，我至今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和完全感受不到共鸣的这些家伙他们打成一片的、我到底为什么会被称为种马男啊。
明明是现充、却是处男。明明是公认的帅哥、却是处男。明明被称为种马、却是处男？
如此这般、在那扭曲的表面工程和青涩的虚荣心之上、筑起了我的学校生活。
☆
接下来、虽然可能有点长、但是还请各位听我讲述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事情。
说来惭愧、我还在是初中生的时候大概属于那种不起眼的类型。
我既没有加入体育社团、也不怎么讲究打点自己、校服按照学校规定穿得规规矩矩、每天带着瓶底似的厚眼镜。即便如此我也交到了意气相投的朋友、对眼下的日常非常满足。我当时一度觉得、或许未来成为高中生、乃至大学生的自己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生活下去吧。
然而、就在我参加晴丘高中入学考试的当天、我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至此、我的人生彻底的改变了。
那天我在车站大厅发生了点意外、眼镜框被弄坏了，而帮助了眼前一片朦胧、穷途末路的我的、正是那个女孩。
她说她正好也是去参加晴高的考试、不仅把我带到了考点、考试结束后也很担心我、陪我一起等到父母开车来接我才离开。
即便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我也清晰地看到了她那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的双马尾给人以温婉安静的印象、可我却在与和她的对话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快与心动。
我立刻就理解了自己此刻怀揣的感情。此时此刻、我脑中不禁回想起那句不知道曾在哪儿听到过的话——恋爱不需要刻意去追求、而是会自然而然地陷入其中。
互相自我介绍过后、因为我们二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考上晴高、于是便做下约定、等到成绩发表、我们都合格了的那天再去交换联络方式、随后便挥手道别。
仲村日和。我从未忘记她告诉我的那动听的名字。
我不禁觉得现在土气又不起眼的自己配不上她。于是便下定决心要变成能得到她放心的样子。
我换上了隐形眼镜。剪短了自己那容易打卷而一度放弃拯救的头发、不断练习用发胶让头发挺起来的方法。我修剪了自己的眉毛、也尝试着能让校服穿起来更好看的方法。尽管我对时尚潮流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但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土气、我还自己研究了私服的穿搭方法。
尽管我很害怕熟人和朋友打趣我「你不会是打算在高中来个大变样吧？」、但为了那个女孩而改变的心意让我克服了所有恐惧。
就这样、到了成绩发表的那一天。
那天来到晴高的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虽然我有种她也会来学校的预感、但也不排除她会选择直接登录学校官网查询成绩的可能性。我感到些许失落、但仍坚信她一定也合格了、只不过是感人的再会推迟到了入学典礼那天而已——我找了一个乐观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入学典礼当天、在学校公布的班级名单中我找到了她的名字、我对此感到无比兴奋。尽管我们不在一个班、但我还是立刻赶去和她见面、也就是在那时、我留下了近年来最令人惊愕的回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头发染成亮色、穿着精巧的小裙子、华美绚丽的少女。
参加考试时着装要收敛一些是常识性的事情、尽管如此、和记忆中出入过于巨大的、少女的身姿还是让我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另一方面、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的少女好像也和我是相同的感受。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似的一次又一次确认我的名字。
「诶……但是、镝木君？真、真的是你吗？」
「嗯、嗯。如假包换我就是镝木隼。那个……你是仲村同学、没错吧？」
「是我哦。哇——、镝木君和那天的简直判若两人、吓了我一跳呢。话说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合格了呢！今后请多指教哦！」
尽管外表变换很大、但是短短聊过几句后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还是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孩。即便如此我受到的冲击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明明应该借着再会的气氛和她交换联络方式、而我却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这样、在起跑线上跌倒、我单相思的每一天就此拉开了序幕、另一方面、不仅是外表、我与她在别的方面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都在升入高中的同时、加入了真正意义上的现充集团。
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我对现充并没有什么偏见与嫌恶、我能与他们正常交流、和他们一起行动时也觉得很开心、尽管如此我与他们之间仍存在着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挂观念上的不同、那便是对异性关系的看法。
大家都在初中就经历了第一次、经验人数三人以上更是平均水平、更有甚者还会理所当然地脚踏两条船、出轨、和异性维持只进入身体不进入生活的关系。我听着朋友们口中滔滔不绝的黄段子、却几乎无法理解他们的观念。
正因为如此身为处男得我从来不会主动聊起和下半身有关的话题、即便是被问及这方面和事我也会选择把话题搪塞过去。
「隼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不会是小学的时候吧？」
「是什么时候啊……反正我一直是把每一次都当成第一次对待就是了」
「不会和同一个女孩做第二次吗……真不愧是隼、让人望尘莫及」
事实上、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经验所以总是怀揣着第一次的心情这一点上我并没有说谎。……虽然好像被误解了、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色色的时候我女朋友总给我一种在演戏的感觉呢。隼是怎么区分女孩子是不是在装样子的？」
「……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去分辨吧。如果女孩子的体贴会让你不快的话、身为男人能做的就只有全力以赴了吧」
「说的对啊……与其出头丧气不如为了她加倍努力！太谢谢你了隼！果然你的意见最有参考价值了！」
女孩子做色色的事情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只在AV里见过、更没有本事去分辨真假了、但是据说女孩子有没有快感是与生俱来的素质、但我依旧觉得与男性也有很大的关系、不知为何、母胎单身的我装模作样说的这番话反而被伙伴们推上了神坛……我明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如此这般、回答朋友的问题时我仅仅是在常识中融入一些自己的见解、流言到底是从哪吹来的我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处男得我却被冠上了「充满自信游刃有余的王牌种马男」这一称号。
流言刚刚传开的时候、我还打算向大家解释「我不是那种人」「我真的只是处男」、然而大伙不仅没有相信、还忠告我「虽然谦虚是好事但是没必要扯谎哦。毕竟有些人可听不得这种话」、这么一来我便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便在大伙心目中慢慢筑起了种马男·镝木隼的形象。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得不担心如果自己是处男这件事暴露了的话会不会被宣判为骗子、随之变得众叛亲离了。
——事已至此、我已经不得不继续加固自己那虚荣心筑起的高墙了。
现充有属于现充自己的规则和美学、我也逐渐明白遵循这样的规则和美学对高中生活是十分重要的。俗话说「入乡随俗」、我也深切地体会到而这句谚语毫无疑问也是适用于现代的学生的。
我的朋友性格都很好、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交流都让人感到开心、因此我也自认为自己的学校生活非常充实且快乐。
可另一方面、强迫自己跟上他们那些我不擅长的对话、为了不破坏大家心中「镝木隼」的形象打肿脸充胖子也无可避免的是我感到异常疲惫。
那么、话题回到被大家误认为是花花公子的我与仲村同学之间恋情的进展上。
我和仲村同学所处的小团体中尽是些和其它班级乃至其它学年的同学都能愉快相处的社牛、可说来不巧、有两个曾经闹过矛盾、关系险恶的女生分别隶属于我们两人的小团体中、因此我们两人的小团体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再加上——我每每都会给自己找借口逃避、一直无法鼓起勇气与她接触。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逃避的结果、就是我至今都没能和她说上话、甚至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还说什么种马男呢。简直都要羞愧到让我无地自容。
在我自己身上、还有我身边环境中都发生了变化。
这两种变化即便是在升入高二的今天、也依然不断地给我的高中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
宣告授课结束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接下来便是午休时间了。
「隼——中午一起吃午饭吧！」
和我属于同一小团体、关系非常要好的女孩、园田玲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午饭一般是在学校食堂和包括雅久斗在内的几个朋友一起吃、这么看来、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和我说吧。
我冲雅久斗使了个眼色、他便坏笑着挥了挥手说道。
「意思是今天要分头行动咯？那回头见——」
玲奈故意放慢脚步、想和同样是去食堂吃饭的雅久斗他们拉开距离、我也配合着她的步调缓缓走着。来到食堂后我点了一份炸鸡套餐、运气不错地找到了一处位于角落的双人坐席、便占好座位。一边看手机一边等待着玲奈的到来。
不一会儿、就有坐在附近的三年级学姐向我搭话了、「镝木君、今天你怎么在一个人吃饭啊？要和我们一起吃吗？」。我向她们解释自己只是在等人、学姐们便煞有其事似的、一边吵嚷着「被发卡啦~」、一边咯咯笑了起来。
「久等了——。……我说啊、才让你自己待了这么一小会儿你怎么就被搭讪了、你怎么跟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姑娘似的？」
「这是哪门子搭讪啊。学姐们只是在邀请我一起吃午饭而已吧。……这好像还真是搭讪」
进行着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我大口嚼着炸鸡。和女孩子独处对我来说是常有的事、像现在这样一起用餐更是家常便饭、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天来自周围的视线了比平时要多。
「哼哼……大伙啊~大概都是在好奇我是不是和隼交往了吧？周围的人都在看咱们呢」
「诶、为什么啊。明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明目张胆地一起吃饭吧？隼还是早点理解自己有多受欢迎比较好哦？……不过、我也很喜欢你不拘小节的这一点就是了」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坐在我正前方的玲奈。我们四目相对、玲奈的眼妆很浓重、她锐利的眼眸中散发着强大的引力。
「做我的男朋友吧、隼。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要说我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是骗人的。毕竟玲奈以前就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我的好意。
我无法回应女孩子的期待、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力不去伤害她们。因此被女孩们告白时我总会极力回以诚实而又慎重的答复。
「对不起、我无法回应玲奈的心意」
我放下筷子、缓缓低头向她致歉。
短暂的沉默过后、玲奈才开口说道「好了、把脸抬起来嘛」、我按她说的抬起了头、便看到了她气鼓着脸的样子。
「从喜欢上隼这种又帅又花心的男人时、我就已经做好了不会被当成真正的女友对待的觉悟了……我说、为什么我就不行啊？哪怕就当尝试也好、试着和我交往一次好吗？别看我这样、其实是很乐意为男人献身的类型哦？」
指甲、饰品、妆容、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玲奈都打扮得天衣无缝、在学校的女孩子中属于是比较张扬绚烂的类型。客观来说玲奈不仅身材好、长相可爱、开朗的性格也让大伙都愿意主动找她说话、我觉得她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孩。
然而、很遗憾的是、他并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无可替代的女孩。
「玲奈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我果然还是觉得我和玲奈维持朋友的关系比较好。玲奈不觉得今后继续愉快相处下去也挺好吗？」
「就凭这种理由怎么能让我死心嘛！要不然要不然、试着和我先交往一个月好不好？我会为了让隼迷上我拼命努力的！」
不是我炫耀、至今为止被女孩子告白这种事我已经轻车熟路了。但是像现在这样被死缠烂打还是头一回、在玲奈的强势进攻下我竟不觉间落入了下风。
「玲奈完全没必要为了我努力。毕竟你这么可爱、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帅气的男朋友的、又何苦拘泥于我呢」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一点感情都没有、背答案一样的回复！哪怕是我最喜欢的隼的声音也不行！……求你了、好吗……？」
玲奈一转刚才的强势、反而换上撒娇似的语调低语道。她顺势握住我的手、此刻、从玲奈的一言一行间我仿佛都感受到了她的热情与真心。
可话又说回来、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女孩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若是真的答应了玲奈、我总感觉她会顺势把生米煮成熟饭。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对我绝对没有什么好处、更会让我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原来如此、故意选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告白正是玲奈的连环计吧。在大家的面前营造出恋人共进午餐的假象只是表面的计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我无法轻易脱身。
毕竟玲奈一直面对面握着我的手、因此也不难发现看向我们的人比刚才更多了。倒不如说、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被女孩子握住手吧？从未遭遇过得猛烈攻势和玲奈小手的柔软触感让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仅仅是手被握住的程度就开始紧张的话就有失花花公子的作风了吧？我可得忍住、装出平静的样子才行。
……不、现在不是在乎虚荣心的时候了。一直暗恋着的、仲村同学的脸庞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必须好好拒绝玲奈才行。
就这样、我强行调动自己又恍惚又混乱的思考回路、在这种情况下最终脱口而出的话语是、
「……其、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所以不能和玲奈交往」
没错、不是虚荣心作祟、也不是因为别的、我说出的只是单纯的谎言而已。
如果现在允许我进行辩解的话、我觉得自己会说谎的原因一定是手被握住、被周围的同学误解所带来的焦躁感让我的脑袋变迟钝了、以及在至今从未经历过的猛烈求爱下陷入了无所适从的混乱中吧。
而此刻玲奈正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隼交到了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不不重点是那个人是谁？」
「包……抱歉一直瞒着你们。我们有些难言之隐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这件事、我是打算以后找个机会再告诉大家的」
玲奈大概早已看出我这不知所云的辩解其实是在说谎了吧、她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眯着眼对我说道。
「既然如此、那下次就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大家把、若不这样的话、我是没办法啊对隼死心的」
而事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过一段时间我会向你们介绍的」
玲奈缓缓松开我的手、留下一句「我很期待」、便起身离开了。
变成独自一人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力揉着眉心。
虽说为了虚荣心而逞强对我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赤裸裸的说谎还是第一次。
虽然我也早有预感、我若一直戴着这脆弱的面具生活下去、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而不敢直面问题选择逃避的结局就是在玲奈的面前撤下了弥天大谎。
——到底在做什么啊、我。简直就是混蛋。
充斥全身的事对玲奈抱有的罪恶感、以及对自我的厌恶。
要说还有什么别的感受、那就是一想到今后可能会掀起的狂风骤雨、我的胃就痛得要死。
☆
一边向车站走着、我一边纠结地思考着。
今天下午六点我要去打工。平时这个时间我一般会先回趟家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打发时间、但是今天在食堂发生的事情让我身心俱疲、根本提不起劲儿回家。
我抬起头决定去附近找个地方喝点东西、顺便思考一下将来的对策、就在这时前方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中。
这种放学后稀松平常的光景如若放在平时我或许会毫不在意地离开。然而我的注意却一下子就被这二人所吸引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从这两个人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情人间卿卿我我的氛围。
倒不如说、女孩子被眼前这个外表轻浮的男子纠缠、看起来正非常困扰。正义感让我下意识得觉得眼前的状况必须伸出援手才行。
而另一个理由、则是被纠缠的女孩正是我一直暗恋的那个女孩——仲村日和。
仲村同学高一高二都没能和我分到一个班、而她的名字都不说全年级了、哪怕放眼整个学校都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而和她有关的传闻却分裂成了好坏两个极端。
好的方面、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她长相非常可爱。
小小的脸蛋更能衬托出她那对灵动的大眼睛。漂亮的脸蛋再加上她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让她很容易在别人心中留下印象。她双耳上的耳钉不管看多少次我都感觉和她的魅力很搭。
身边的朋友总是多到能把她围城一个圈、她也总是开心地笑着、充满了现代高中生特有的魅力。
因为开朗又可爱、不论和谁都能愉快地对话、所以喜欢上她的男生数不胜数。……不过嘛、我也是这数不胜数的男生其中的一个就是了。但是据我所知、她似乎并没有特定的男朋友。
这也便是不好方面的传闻——据说仲村日和是个只要是不算太讨厌的男人就会立刻带上床的滥交女、传闻她的经验人数多到两个手都数不过来。
最初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给我留下的朴素印象、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她是那样的女孩。
但是、当我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她那些俊男美女朋友聚在一起的光景、我竟猛然觉得传闻也未必就是假的、毕竟我身边的女孩虽然各有不同、但基本上都是性观念特别开放的家伙。
仲村同学本来就人缘好、很讨人喜欢。
再加上她升入高中后开始包装自己的形象、更进一步获得了吸引他人的魅力。如此一来他和男性接触的机会便大大增加、男性也更容易被她的魅力俘获、再加上她大概是对陌生事物都很好奇的类型、会传出这种流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些流言还是沉重打压了我主动去和仲村同学接触的勇气。
入学考试的那天我还在为能和这个初次见面便让我为之倾心的女孩志趣相投感到沾沾自喜、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我的邂逅……然而、或许在仲村同学看来帮助有困难的人只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对于和谁聊天都天真率直的她来说、我们两个那天的谈话也只家常便饭罢了。
就这样、道心崩坏的我在高一的一整年间内都没能再鼓起勇气去接近她。
再加上我不知道仲村同学是怎么看待那些关于我的谣言的。一想到我若是向她表白会因为这些谣言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我就更没胆量去尝试了。
明明在心中期待着终有一天要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她。另一方面却又拿不出勇气、不断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逃避了整整一年、对于这样的自己我感到无地自容。
……但是、现在可不是反思自我的时候。现在最重要是搞清楚她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
走在仲村同学旁边的男人是三年级学生。他挂着轻浮的笑容纠缠着仲村同学。面对男人的搅扰仲村同学很明显非常烦恼、但是具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用不会被察觉到不自然的速度缓缓接近他们、听取他们谈话的内容。
「小仲村简直让我爱到哪怕每天告白一次都没问题呢、所以啊、和我交往一次试试看呗？我有自信能对小仲村超级体贴的」
「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你这样让我非常困扰。我啊、完全没有和学长交往的打算」
「这样啊这样啊。毕竟其他女孩一开始也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吗？我绝对能让小仲村爽上天哦」
尽管仲村同学已经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意思、可却全被男人当成了耳边风。如若不是此情此景我都要拍手称赞他不屈不挠的钢铁精神了、然而现在我心中的只有对仲村同学遭遇的同情。
或许是对男人不要脸的死缠烂打感到身心俱疲、仲村同学没有表情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丝疲惫的阴霾。
如果我是女孩子、面对不管说什么都置若罔闻的、年上男子的强势纠缠、比起困扰、我大概更会感到恐惧。
正因如此、我无法对眼前的一幕置之不理。
「日和——！一起回家吧！」
我挂上开朗的声调、努力让周身的氛围更具亲和力、走上前去拍了拍仲村同学的肩膀。我在心中默默向被我吓了一跳有些愣神的仲村同学道歉、随后憨态可掬地向男人开口道。
「啊、学长、你好啊。你找我女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我很害怕、不敢去看现在仲村同学的样子、即便如此也不卑不亢地看着男人、无言地威慑着他。男人虽然还是一副贼笑的模样、可还是多少露出些动摇的神色。
「这不是镝木隼吗。诶、小仲村和你、你们在交往？」
「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啦。所以看到有人趁自己不在找日和的麻烦、作为她的男朋友我果然还是有些不爽呢」
如果这个人肯就此罢手的话到还好、可如果他他突然气血上头要抬手揍我的话那我也只能做好觉悟了。
「吼——全校闻名的种马男和滥交女居然搞到一起了、乐、什么时候想玩3P了记得联系我哦？到时候就请多指教了~」
我被说什么倒也无所谓、但是我无法原谅他在女孩子面前口吐污言秽语后就要扭头开溜。我刚要上前叫住那个男人时候、仲村同学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冲我摇了摇头。
尽管有些意气难平、但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没有再去追那个家伙、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仲村同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帮我。……他的那些话我早就听习惯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这个、把镝木君卷进这种事里真的非常抱歉」
尽管仲村同学的语调听起来很明朗、但从那怅然若失的笑容中却不难看出她远没有自己说的那般平静、但或许这也正是她选择的「虚荣」吧、因此我没有随便开口安慰她。
「感觉好久没和仲村同学说话了呢。我没做什么需要被道谢的事情、倒不如说擅自声称我们在交往这件事我该向你道歉。……难道说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没有、不用放在心上哦？而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要是传出奇怪的流言就不好了、毕竟对镝木君芳心暗许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吧」
凭着气势问出了仲村同学没有男朋友的消息、令我不禁感到安心。
「先别管我的事了。比起那些琐事……仲村同学没事吧？听刚才那个学长的意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像这样骚扰你了呢？最近一定很辛苦吧？」
尽管我觉得不管是被搭讪还是和男人交谈、对仲村同学都只是习以为常的事、然而刚才那个男人完全不在乎已经明显不厌其烦的仲村同学、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仲村同学身上。从她最后丢下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中也不难听出他是个我行我素的、利己的人。我不难想象被这种人缠上的仲村同学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面对我抛出的疑问、仲村同学露出苦笑说道。
「……嗯。那个学长、我不管拒绝多少次他还是每天都来纠缠我……说实话、我都快被他烦死了。……大概是听了那些关于我的传闻、觉得只要死缠烂打我就能给他一次吧……真希望他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了……」
只要是不算太讨厌的男人就会立刻带上床的滥交女。
就连与仲村同学不在一个班的我也听说过关于她的这类传闻。也就是说、身为当事人的仲村同学不可能不知道。
我多么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能够一直开心地笑着、而今天仲村同学的笑容中我却只看到了悲伤和疲惫。
我不由得握紧拳头、挺直了背。
没错、或许这是我不能对有困难的人置之不理的、微不足道的正义感。亦或是无法将爱意继续隐藏下去、掺杂了私念的伪善。
我凝视着仲村同学的眼睛。我甚至紧张到没有余力去感叹她那茫然若失的表情有多可爱。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两个、不如干脆真就交往了吧。刚才那家伙、听到我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一下就认怂了。要是仲村同学其实没有男朋友这件事暴露了的话、他大概又会不要脸地缠上来吧」
即使鼓足了勇气我也只敢用这种轻浮的语调传达自己的心意、这是因为我的软弱、也是因为我的脆弱。
一想到认真告白换来的结果可能会是被无情拒绝我就无比害怕。我害怕她会觉得那样的告白方式和她印象中的「镝木隼」不一样。
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我凝练出的的告白之词中感受不到丝毫的真诚、而作为被告白一方的仲村同学的反应则是惊讶地眨了眨眼。会惊讶也是自然、倒不如说、她大概会觉得「你关心我不还是因为馋我身子吗」吧？
糟糕糟糕。现在的我简直逊爆了。后悔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我、甚至连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谢谢。那么以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对吧？」
预料之外的回答让我一时间陷入了石化状态。
仲村同学竟然轻易就接受了我那不成体统的告白。
……真的假的？我长久以来的单相思、以这种形式开花结果真的好吗？
尽管在心中我已经欣喜若狂地摆出宣告胜利的姿势、但在仲村同学的面前我决不能做出那种处男力场全开的事情。最终也只能装出高冷的样子、轻快地回答道「好啊、以后请多指教咯」。
没错、我得多加注意才行。仲村同学至今为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交往过、事到如今我若还因为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而兴奋不已的话大概会被她讨厌吧。
以后绝对不能因为芝麻雨点的好事就过度反应、如是想着、我在心中为自己架起一面盾牌。
「那从今天开始、我和镝木君就是恋人了呢。……继续喊你镝木君就显得有些生疏了。我以后可以叫你阿……阿隼吗？」
就这样、我刚刚架起的盾牌就被这个女孩儿的弓给轻易贯穿、差一点都要直接给我造成致命伤了。
「当、当然可以哦。那我以后也称呼你小日和好了。那……总、总之、我们先来交换联络方式吧？」
短短一句话就咬了好几次舌头。丢死人了。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然后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小日和」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羞耻、但也让我有种和这个女孩儿之间的距离变近了的感觉、幸福到脸上的表情都差点垮掉。
「嗯、嗯。说的也是……啊哈哈、我们两个之前明明约好都合格了的话就交换联络方式、结果打那之后已经硬生生过了一整年呢。也、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呢」
仅仅是听到小日和还记得入学考试那天发生的事我就感动得不能自已。拼尽全力才终于压制住自己那因为紧张和兴奋儿不停颤抖的手指、取出手机与她交换号码、然后和她一起走到了车站附近。
「虽然好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但是没想到阿隼居然会为了帮助女孩子而选择主动去做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呢、阿隼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啊」
和以前一样——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经让我产生了双脚离地的幸福感、我还真是超模呢。……哈哈、虽然超模这个词绝对用错了。
「我可不是对谁都会说这种话哦。会提出交往是因为对象是小日和哦」
就在我再次因为不习惯的昵称独自害羞的时候、小日和突然盯着我的脸看着、随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刚才那句话、虽然有些轻薄但是很让人心动呢。原来这就是花花公子的话术啊」
「这、这可不是话术。我是认真的哦」
「啊哈哈、真的？看来以后每天、我都要被阿隼弄得怦然心动了呢。不知道我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呢？」
尽管能看得到小日和甜美的笑容让我很是高兴、但是她一会儿说我花心、一会又说我轻薄……果然关于关于我的那些种马男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吧。
「哪有哪有、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我也确实会为了能成为小日和心中的好男友而努力就是了」
「诶？阿隼看起来经验非常丰富的样子、我倒是有点担心能不能跟上你的脚步呢。要好好引导我才行哦？」
看来小日和对我未来作为男人、作为男朋友的工作姿态抱有很大的期待呢。
一时间、紧张感和压力让我出了一背的冷汗。
「交给我就好。倒不如说我才是、为自己能不能满足见多识广的小日和而感到紧张不已呢。不过我觉得只要是和小日和在一起、以后每天都会很开心就是了」
没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内心的恐惧表现到脸上。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加以回应、大概这才是小日和希望从我身上看到的姿态吧。
「谢谢。我也是、非常期待今后的每一天哦！」
看着一边如是说着、一边漏出温柔微笑的小日和、我再一次确信自己摆出的姿态是正确的。和她初次见面的那天、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小日和进行这种虚而不实的对话。
「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回家真不错啊。能一边看着阿隼的脸一边说两个人的悄悄话」
「这样吗？……那不如、以后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就一起回家如何？」
听了我的话、小日和瞪大了眼睛、眸子里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真的吗？太好了！……啊——、已经到车站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明天还能再见面的。以后经请多多关照咯、小日和」
「嗯！请多指教哦、阿隼！明天见！掰掰！」
我目送着挥着手乘上电车的小日和离开、然后朝着反向出发的月台走去。
说实话、因为紧张和兴奋、我们路上到底聊了些什么我已经忘掉了大半。大抵都是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啊、现在喜欢的漫画之类的、无足轻重的话题。
但是一想到这种无足轻重的对话今后会成为我日常中的一部分、我的心中便会涌起难以置信的强烈幸福感。
这就是所谓的恋人吗。雅久斗和我那些朋友们、原来一直都在体验这种感觉啊。
一想到这儿、我都忍不住要抬头高呼出「恋爱真是太厉害了！」、这种被别人听到会羞耻到死的台词了。
和小日和告别后我走在去打工路上的脚步也格外轻快、仿佛要把与她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我下定的决心传达给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似的、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小日和真可爱。可爱到不行。
所以至今她大概真的和形形色色的男人交往过、早已习惯了恋爱的感觉。
这次她之所以会接受我的告白、大概是因为听说了「种马男镝木隼」这个传闻的缘故。如果我的告白太过认真死板的话、她大概会觉得「为了不被别的男人骚扰而和你交往这种事太夸张了吧」而拒绝我。
简单概括的话、那就是。成为仲村日和男朋友的最低条件是、
——我是处男这件事绝对不能暴露给她。
我究竟能不能隐瞒得住啊。……一定没问题的。虽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是被同学和朋友认定为种马男的我。即便是面对这个已经变成了我的「女朋友」的女孩子、也一定可以将这一印象贯彻到底。
四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是我第一次交到女朋友的纪念日、也是镝木隼为了不让自己种马男的形象在大家心中崩塌、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那因虚荣心筑起的高墙、加固成坚不可摧的城塞的一天。
————距离我的初体验、还有八十七天————
【仲村日和的四月二十七日】
或许今天的我——仲村日和把一生的运气都给用掉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让我忍不住生出这种想法。
趴在床上、一回想起阿隼的声音和脸庞我就忍不住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我自入学考试那天起就一直暗恋着镝木隼同学。
会喜欢上他的原因也很单纯。考试当天、在搭乘前往晴丘高中的电车途中、站在我身后的一个男人让我有一种讨厌的感觉。或许只是想太多了——尽管我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但是一想到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小知识、「痴汉往往会选择在入学考试或文化祭等等、绝对不能迟到的日子对女孩子下手」、我便更加害怕了。
电车里很拥挤、可即便如此男人也没必要贴得我这么近。该怎么办才好、好恶心。我可不能任由他伸手摸我的身体、我想说些什么、但又害怕他恼羞成怒。
男人鼻息甚至能碰到我的发旋、我不禁寒毛倒立。
「不介意的话就请坐到我这里吧」
一直坐在我面前位置的学生模样的男生突然站起身来、一边说如是着一边扶着因为太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我、坐到了他刚才的座位上。……难道说、他注意到我的危机了吗。虽然一大早就发生了这种事搞得我心情不能再差、但是托他的福、我的心或多或少暖了一些。
他和我在同一个车站下了车、难道说他也是来参加晴高的入学考试的？我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期待之情、可就在此时、刚才在我身后图谋不轨的那个男人突然以几乎全身的力气撞向了他。
剧烈的冲击撞得他摔倒在地、眼镜也跌落到了候车大厅的地面上。而更不巧的是、此时刚好有电车停靠到站、下车的乘客踩到了他的眼镜、镜框的部分一下子便断掉了。
夺路而逃的男人在许多目击者的帮助下很快便被制服、随后被乘务员押走、踩到眼镜的大妈也很痛快地主动提出要赔偿、可即便如此、坏掉的眼睛也不可能当场就修好。
我在一旁听着他和乘务员的对话、从中了解到他果然是晴高的考生。
「但是、离了眼镜你连路都看不清、根本没法去考场吧。还是等父母来接你吧」
「可那样的话时间就赶不上了……」
「那个！我、我！我和他要考的是同一所高中、我来给他带路就好了！」
既然刚刚被他帮助了、那我现在也不能作壁上观。
「些、谢谢你刚才出手帮我。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不要和我离开太远哦！」
尽管我说这些话是为了稍微缓和一下他的不安、但现在回想起那时自己夸张地用词就不由得感到些羞耻。
「……谢谢你。真的、帮打忙了」
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想我道谢时我的心不由一阵狂跳、外表有些不起眼的他、仔细看的话五官竟意外的标致。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镝木隼。那一天、和阿隼待在一起的我不经意间便坠入了爱河、沦陷的速度之快让后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是恋爱脑。因为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哪个男生、和他交谈时能让我感到如此荡漾的幸福感。
我带着三分之一的罪恶感、三分之一的感激、以及三分之一的、决不能被他发现的爱意、与他交谈着、现在回想起来、真亏那天以我那飘飘若仙的状态还能拿下入学考试。不、反过来说这可能也是爱情的力量吧。
入学考试结束当晚、我就下定决心开始打磨自己。
和他聊起现在正在追的剧的话题时、他说过自己觉得里面某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角色很可爱、我擅自以为凭现在自己的模样大概很难被他认定为恋爱对象、少女心熊熊燃烧的同时为了有朝一日也能被他夸奖可爱而不断努力着。
就这样、终于到了开学典礼的那天、和阿隼再次相遇的我却大吃了一惊。尽管他的五官本就非常工整、但是阿隼变得……该怎么说好呢、有种脱胎换骨了的感觉。
他身材非常高挑、不管是身体的轮廓还是形体都非常利落、皮肤漂亮而整洁、鼻梁高挺但比例不失均衡、他的笑颜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可爱。眉毛被修剪的非常工整、略微有些打卷的头发被梳理得非常利落。
现在的他竟让我觉得有些耀眼、准确的说、大多数人眼中的「帅哥」就是指他现在的模样吧。
阿隼散发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魅力。理所当然抱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我、很快也吸引了学姐和同级女孩们的注意。
「听说今年的高一新生里有一个大帅哥呢」
「好像是四班的镝木君、他也太帅了吧？」
传闻在对阿隼抱有好意的女孩间飞速传播、入学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阿隼便成为了晴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最受欢迎的男同学之一。
尽管也有传闻说他是个不和任何一个女孩交往、但却和很多人维持着肉体关系的种马男……可毕竟阿隼都受欢迎到了那种程度、会出现这种传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看着和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开心交谈的阿隼、我不由感到有些羞耻。因为我发现、或许对阿隼来说和女孩子开心地聊天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给予他人温柔也不过是像呼吸一样无意识的行为罢了。
……我一度觉得那天和阿隼的相遇是命运的邂逅、现在看来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我们成功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明明我应该早点为了实现自己的这份恋情赶紧行动起来才是、但是失落却让我想再去接近阿隼时变得犹豫不前了。
再加上我们二人所在的小团体没有什么交集、这一整年、我甚至连阿隼的联络方式都没能搞到手、只能一直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他。
然而、这一整年也让关注着隼的一举一动的我重新认识到一件事——我对他抱有的爱慕之心从来不曾消失。
不管是阿隼能平等对待每一个人这点。
还是嘴上抱怨着、却还是主动接受去做谁都不愿意做的老师的助手工作这点。
还是看到有困难的人时会在不多管闲事的前提下、伸出援手这点。
他是个很温柔、很为人着想的、充满温度的人。入学考试的那天被他从痴汉手中救下时、我便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
而今天、我再一次被他帮助了。再一次触碰到渴望已久的来自他的这份温柔、仅仅是压抑心中这份喷涌而上的感情就已经让我用尽全力了。
「……在这样的男孩子面前、我怎么可能会不沦陷啊……」
心中满意的感情化作了低声的呢喃。然而如此优秀的阿隼、今天、居然会向我、告白……？这……这真的是现实吗……？
放在枕头旁边的收益忽然震动了一下。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期待、随即打开手机确认、果然是刚刚结束打工的阿隼发来的信息『今后请多指教哦』。
这一切都是现实。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像他那样优秀的人居然会成为我的男朋友、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不去管自己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快要融化的脸颊、我把头埋到枕头里、双脚啪嗒啪嗒拍打着被子。
对了、即便如此也不可以放松自满。虽说当上了阿隼的女朋友、但这并不是终点。
我的男朋友是全校最受欢迎会的男人——镝木隼。如果他觉得我的态度不够可爱、如果我惹他心烦了、我这种不成器的女孩一定会被立刻甩掉。
我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比起这些、还有一件事让我更加在意。
『交给我就好。倒不如说我才是、为自己能不能满足见多识广的小日和而感到紧张不已呢。不过我觉得只要是和小日和在一起、以后每天都会很开心就是了』
回家的路上、阿隼说的这句话。
阿隼对我抱有的印象是「见多识广」、笑着说「和我在一起大概每天都会很开心」、也就是说、他所期待的事我能做出一个见多识广的女孩该有的一举一动。
……那么受欢迎、甚至还流传着种马男传说的阿隼、对色色的事情大概已经身经百战了、他的技术绝对超级棒。
正因为如此、他一定也会期待女孩子的一方也拥有娴熟的技术。尽管温柔的阿隼应该不会说出口、但是他心中绝对觉得处……处女非常麻烦、所以不喜欢。
……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我其实是处女这件事。
我坚定自己的决心、为了尽可能的在阿隼心中留下作为女孩游刃有余的形象、我动员脑内所有的知识、不管是从朋友口中听到的黄段子、还是在网上学到的东西、展开了自主假想训练。
……然而脑海中刚刚想象出训练的对手、也就是阿隼的模样、我的身体就烫的仿佛要烧起来、脑袋也卡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