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到来,黄金周结束,伊绪跟真耶转学过来,然后没过多久与绚姐再会,发生了很多无法用一句话概括的事情、
在五月底跟凪夏约会,与此同时,我跟伊绪还有真耶是表兄妹的事在班上传开,这样动荡的一个月结束了。
时间来到了六月也就是考试期来到了。
我上的私立高中虽然偏差值不是特别高,但因为大家都是通过入学考入学的关系,所以学习也比较认真。尽管平时不是很认真学习,但考试前还是认真学习吧……总之,给人一种普通高中的感觉。
因此在那段时间,我跟凪夏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顺带一提,也没有像一起学习一样的活动。因为凪夏经常去补习班的自习室。
更进一步来讲,也没有在真辺家举办过夜会。
虽然伊绪想要当上模范生的心情很强烈,但是不聪明……如果这样我跟她说了后,回应我的是伴随着「干隆!」的一声愤怒的咆哮,和被布偶砸了上来的展开,其实我想表达的纯粹是伊绪她是透过拼命达到其他人水平的类型。虽然她容貌完美,以及这种程度的缺点,但我还是觉得她在上帝的分配上是得到好处。或者可以说是有了性虐待狂者这项减分,使得整体比较平衡。虽然话题转移了,总之为了伊绪的学习,过夜会要暂时中止了。
虽然绚姐偶尔也会来一趟,但可能是在意考试期间的我,她只说了一句「你要好好学习喔」就立刻回去了。毕竟绚姐自己好像也在忙着自己大学的课程,她五月份说过的旅行那件事也暂时搁置了。
总而言之,在考试的两个星期内,我除了自己学习以外什么都做不了。水越,千叶,岸本他们这些男性朋友在这段时间都要去补习班,到最后变成剩下我一个人了。
然后,我为了学习,变得经常去附近的家庭餐厅了。
在这里的话,可以同时吃晚餐,所以很方便。再加上一个人在家的话就不会去学习,而是想打打游戏,想看看电视,想读读漫画,想看一看动画……像这样跟父母在一起生活时被自动抑制的欲望会越发强烈,没有好事。
放学后去学校的图书馆学习,然后去家庭餐厅吃晚餐再学习一遍,这些成为了我考试期间的例行程序。
*
东京夜晚的家庭餐厅,对从大宫来到东京的我而言,就像是异国他乡一样的地方。
在镶嵌着玻璃的窗户对面,是一片用黑油漆涂成的漆黑暗夜,无数汽车亮着车前灯若无其事地驶过。店里有幸福的情侣,安安静静嚼着汉堡的黑眼珠老人,不停说着表面话的男人,穿着格外短裙子的女性,像是得了不吵就会死一样病症的大学生团体,有点像业界人士的人……等等,在同一个空间里,不可思议般地有各种各样的人。
即使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学习,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很舒服。
话虽如此,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高中生一个人去夜晚的家庭餐厅是很少见的。我觉得只有自己的年龄远远低于这家店的平均水平。
所以,我偶尔会以寻找同伴的心情窥探一下周围的情况,找找看有没有像我一样的人。
于是,有一个一直一个人的女初中生。
要说到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是中学生,是因为她的校服很眼熟。她的校舍就在我高中附近,上下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穿着一样校服的女生。
虽然是个美女,但是个打扮得很华丽的女生。漂过的头发变成很有透明感的金色,就像是夕阳下的狮子鬃毛的颜色。白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乱七八糟的项链,耳朵上也打了耳钉。甚至会让人担心她的校规有没有问题。
一般来说,这种装扮的话,会让她本人输给衣服的存在感,但因为她低眉很像猫的容貌让五官很端正吧。她穿上去很有统一性,不会给人勉强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正装一样。
她一直露出一副很无聊的表情。毕竟学习本身不会让人觉得很有趣,而且她原来就是散发着冰冷气氛的女生。我无法想象她露出笑容的样子。
她是怎么笑的呢?尽管一边在耳边转着笔一边像是别扭地盯着问题集的她也很有魅力,但我想她还是露出笑容会更棒吧。
我每天都有看到她。虽然没有机会说话,但我一直觉得她是在同一个空间里努力学习的同伴。
毕竟我想去家庭餐厅她先到的话,自己就能加油,如果她后来的话,自己就能抓住那个时机重新打起精神。
在她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打哈欠时,我觉察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着如果她回去的话,自己也回去好了。
这是发生在某天,我有意无意盯着她,努力自习时发生的事。
「你能借我一下绿色的线条马克笔吗?」
她说道。
那时,我脑内的正弦、余弦还有正切刚好混杂在一起,正在想办法解开、
「啊,可以喔」
我正常地说道。有种脱口而出的感觉。
她说了一句「哼」,然后站在那里。
在那之后慢了一拍,我才注意到她是在等我从铅笔盒里拿出线条马克笔。
我翻起铅笔盒。在这期间,我有点混乱。
虽然同处一个空间,肯定会人来跟我搭话,但我感觉她就像是这个空间风景的一部分,所以并没有跟她进行交流的设想。
「给你添麻烦了吗?」
她问道。大概是看到我形迹可疑,所以费心了吧。
「不会,我今天没有背诵科目的计划,所以没问题」
我尽可能用具体的话语进行回答。
虽然我为了中考尝试过各式各样的学习方法,但我主张没有比「红纸+绿色的线条马克笔」更有效的背诵方法,英语单词还有历史上的固有名词几乎都是用它来记住的。因为那天我计划要攻略数学,所以哪边都没有使用的计划。
「我今天忘记了」她像是辩解般地说道。「你要是有用到的话,就不要顾虑我了,因为从远处看过去你好像没有在用」
从远处看过去……她也识别到我了啊。
「可以喔」我说道。但是,又用上有点生硬的说法了。可能是大脑去了正弦跟余弦的世界,所以没有回到人类的世界。因此我再次改口道。
「你还有其他什么头疼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毕竟也不怎么费事」
有一半是客套话的想法,还有,虽然就只是自己的想法,但也有帮助同伴的想法在内。
「真的吗?」她用不成熟的声音说道。她比我想象得要高兴得多,被十字架的发夹扣住的发梢摇荡起来了。
虽然她的这幅样子很可爱,但是却给人一种对她亲切一分,就会高兴十分的不协调。
她还有其他事想要拜托我妈?莫非她还忘记了其他文具,然后还想找我借吗,这些想象浮上心头。
但是我的预想错了。
她在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把放在桌子上的文具放回铅笔盒里,然后把处于打开状态的教科书跟笔记本放进书包,连拉链都没有拉起来来到我的箱座,接着把书包放到我对面的位置上。
「我可以拜托你对吧?」
她像是引出事先决定好的答案一样说道。
「啊啊,嗯」
虽然我作出了回答,但我今天吃惊的点有两个。
她立刻在桌子上摊开自己的教材还有文具。「真是个后辈力高强的女生……不过,说得直白些,应该是相当厚脸皮的女生吧」我想着。对这种女生不怎么会失去冷静,是因为习惯伊绪了吧。原本就是双人座位一个人用,桌子的空间也空着没关系,但多少还是有点狭窄,我的教科书一端抵住了她教科书的一端。
「你在头疼什么?」我问道。
「那里」她像是避开他人视线一般用食指指向收银台那边。「……就是那位大妈」
「那个人怎么了?」因为我来过好几次家庭餐厅了,所以那个人是我已经记住长相的店员。
「那个大妈做楼层领班的时候,只要有女生是一个人的,就会提前催促她早点离开店里。虽然平时都是9点半,但是早一些的话八点半左右就会过来了。男生的话就不会去提醒,所以我想两个人的话大概就没有问题了。你就不会觉得不平等吗?」
「原来如此」我说道。虽然我以为她有时候会早些回去,但或许那道影子是有大妈赶她的缘故。
「她是打算给社会做贡献吗?真的很给人添麻烦耶」
她狠狠地骂着,然后吐了吐舌头。「原来真的有生气的时候会吐舌头的人在」我想着。舌头是粉红色的很漂亮,所以很适合。在我不由自主地看上一会后,她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说的是,为了不被她催回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嗯」我回答道。
「谢谢」她说道。接着展现出格外孩子气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因为她突然表现出一副像中学生的可爱,所以我不由得看得有些入迷。
她笑起来的时候……啊啊,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果然比没有露出笑容的时候要好得多。因此,她有点厚脸皮的一面,我全部都原谅了。
我跟她开始一起学习起来了。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跟不同年级不同学校,只是在家庭餐厅里认识的女生隔着一张桌子学习。
不过,因为母亲以前收集的少女漫画里也有因为这种契机而开始产生交集,所以说不定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意外地像这样产生联系。
在不经意地看一眼后,她那金黄色的发梢前端落在笔记本上,形成像火柴人一样的影子。宛如在钟乳洞内转动闪光灯的灯光一样,影子一下出现一下消失。长长的睫毛划过空中。樱桃色的嘴唇。因为看太久会紧张,所以我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算式上。
意外地有进展。
作为体感,进展是平时的1.5倍。对于一直主张「跟朋友在一起学习会导致效率下降」的我而言是很少见的。有人在的话我总感觉会分心。再加上今天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她一边在历史教科书上涂着绿色的线条马克笔一边时不时按着戴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亦或是坐在椅子上的角度忽浅忽深,给人勉强面对枯燥学习的感觉,但我有种她那「虽然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态度给予了我力量的感觉。「虽然不想做,但不得不做」这点我也一样,这样的她在我眼前,给我一种心情上得到掩护的感觉。
嘛,不知道。
学习时脑内浮现的琐碎想象,就像是被风吹走的孢子一样。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注意力会暂时中断。
她似乎也一样。她摘下蓝牙耳机,视线就如同跑在身侧的朋友为了同时减速而提出临时共犯关系时一般。
我们各自的饮料也已经空了。在我无意看着她空出来的马克杯时,映入眼帘的是她在桌子上交叉着双臂,然后将脸放在上面,一副假寐姿势的侧脸。
「如果你要去饮料吧的话,麻烦帮我拿下咖啡」
从我远处看向她的时候开始,她一直都在喝咖啡。摄取那么多的咖啡因,晚上能好好睡着吗?
「我没有操作过咖啡机」
我说道。家庭餐厅的咖啡机比饮料服务器要更夸张,给人有点难操作的印象。而且光是从她说的话来看,总感觉像是跑腿的让人提不起劲。
「那我们一起去吧」
她在说完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她穿在身上的制服蝴蝶结微微晃动着。
我们去了饮料吧。
她在为睡意辩解而发出像是凿岩机般声音摇晃的咖啡机前说道。
「我,有熬夜的习惯喔」
「原来是这样」
「学习三个小时后,内心就会积攒三小时份的疲劳,不就像是玩三个小时一样吗?昨天睡觉的时候也是三点……」
「三点?」当然,这种时间对初中生而言已经很晚了,高中生也一样。「那么晚了你还在做什么?」
「跟男朋友打电话」
「哼——男朋友……」
「啊,是处男的反应」
她立刻说了出来,然后哧哧地笑了起来。正当我想要反驳些什么时,她说道。
「我只是开玩笑喔」
虽然她的口气宛如我不是处男一样,但这里我还是想用无可奉告来熬过去。
再说了,我还只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所以处男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吧……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按照她的常识来看,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将黑咖啡倒入马克杯,我将蔬菜汁倒入玻璃杯,然后我们回到了座位上。
途中,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不过,我倒不是那么喜欢男朋友」
回到座位之后,我问道。
「你们是吵架了吗?」
「你要吃薯条吗?」
「可以」
她一边操作着家庭餐厅的平板电脑一边说道。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契机,与其说是冷淡起来了,不如说从一开始就很冷淡。现在想想,从他告白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特别喜欢他。从那时起,气氛就没有上升或者下降,而是一直抱持在平稳的状态」
「哼——那为什么你们还会交往?」
我提出了一个格外朴素的问题。
她用白皙的手指接连敲打着平板电脑的模态窗口,在下单完薯条之后说道。
「交到恋人的话,会不会有一种将自己拟态成普通人的感觉?毕竟对没有恋人的朋友而言能有精神上的优势。我,这方面很不擅长。大概是自我肯定感比较低吧。所以被告白时,我不太能拒绝掉」
「没有这种事吗?」她向我投来这种视线。但因为没有真心想让我同意的感觉,所以我按照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我没有怎么去想过这种事吧」
「那样才正常吧」她微微露出了虎牙。「不过可能是哥哥你不太正常,我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
「毕竟正常的高中生不会在家庭餐厅吃晚餐,也不会去自习吧。给人你的父母都在做什么的感觉」
「算是吧——」
「说不定爷爷出乎意料的是黑手党吧」
虽然她说得像是在开玩笑,但因为我并不清楚我那豪爽磊落的爷爷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所以我也不能断言他不是黑手党。
「我是一个人住的」我说道。
「嘿」她有点惊讶,「那还真是不错呢。不是可以放手玩了吗」
「在家里就会去玩,所以我是为了学习才会特意来到家庭餐厅的」
「哼——……以独自生活而言,总感觉你的烦恼很普通呢。难得可以一个人生活,不如去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吧」
「有意思的事情是怎样的?」
她思考了片刻之后,用走调的声音说道「栽种大麻?」
「即便如此,也不能告诉你吧」
于是,她笑得格外天真烂漫起来了。她好像很喜欢黑色幽默。
九点半,楼层领班的大妈催促我离开店里。根据我的经验,再晚上二十分钟左右离开店里也不会被发牢骚,但我觉得没必要一直坐到最后,所以就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回去了。
再被大妈搭话的三分钟前,她的注意分散掉了,然后立刻开始准备回家。我看着她说道。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喔」
「是吗」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还要让你送我回去的话,不会有种我们太过了解彼此的感觉吗?」
「太过了解?」
「没错。我认为关于人际关系,彼此太过了解未必会是好事」
我不是很明白,于是抱持沉默,然后她继续说道。
「人还是不要过度互相理解比较好。因为知道的话,就不会再知道其他事情了对吧?毕竟没人会去读已经读过的书,音乐总有一天也会听腻,既然如此,还是慢慢了解会比较开心吧」
她格外开心地说道。就像是蒙骗他人,然后乐在其中一样。虽然对于那个意见我有很多想法,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说出口的。
「这么说来,我们还没有互相报过名字,你的名字是——」
她像是打断我的提问一样说道。
「猫娘」
「哈?」
「报上名字的话,不就会少了一个谜团吗。那样就没意思了,所以叫我猫娘就可以了」
嘿。不如说她有自己像猫的自觉啊。
「那这样就可以了。我的名字是——」
「毒枭」
「……齁」她给我起了个很危险的名字。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比你的本名要帅得多吧。把户籍上的名字也改成『毒枭』会比较好吧」
「换掉户籍的话,本名就会变成『毒枭』吧」
在我说完后,她发出像是很起劲的笑声。她看上去比刚才更像猫了。
「再见了,毒枭」她说着,然后露出最棒的笑容。
*
自那之后,我毒枭跟猫娘形成了每天放学后会一起去家庭餐厅学习的交情。
走到店里猫娘在的话就坐到同一个座位上,她不在的话就找个双人座或者四人座就这样等到她来。然后没多久,她就会听着自己摆弄着绑在学生书包上的钥匙圈发出的声音过来了。
我们即使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也没有交换Line。她说这样神秘些会比较好。
星期一的考试结束了。结果很好。
因为那天学校在中午前就放学了,所以我跟猫娘在家庭餐厅从中午一直待到晚上。
猫娘在饮料吧里将各种饮料混合在一起制成混合饮料,在看到我喝下去发出「恪」的时候笑了出来。
她在那天的傍晚说道。
「我明天就考完了喔」
「这样啊」
回想起来,我学校的期中考也是两天就结束了。升入高中后,科目突然增加变成了四天。
「我在最后,可以去哥哥的家里看看吗?」
「诶——……话说,我们来交换Line吧」
「我不喜欢那样的」
她明确地告诉我。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一起学习上好几个小时。我们时而会笑着聊着无聊的话题,时而认真地聊一聊私人话题。但除却她那『彼此太过了解未必是好事』的可疑哲学以外,我觉得她不告诉我Line还有其他具体原因……
「那就来交换条件吧。作为哥哥带我去你家的交换,我告诉哥哥Line。怎么样?」
这是真的吗?感觉就算带她回家,她也不会告诉我Line。根据我的经验,女生想的事情到最后还是无法理解的……
「你就那么想来?」
「正常不是会很在意吗。我想知道高中生是怎么独自生活的……」
会这样吗。如果我站在相反的立场的话,大概会吧。
总之,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那个提案的地方……虽然可能是单方面的,但我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不肯告诉我Line有些奇怪,但从我们度过的时间长短来讲,说我们关系很好也不为过。
「不是很有意思的房间喔」
「我并没有在期待有意思的房间喔。即便是艺人的房间也不可能放一直运转的水上滑梯对吧」
「话是如此……」我突然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这样会变成你知道我的事情了,没关系吗?」
「你肯告诉我吗?」
她反抗地抬头看着我。那长长的睫毛冲上天空。
嘛,可以吧?
说到底『送回家』是在何等程度的距离感会发生的事件呢?
之前在网络netflix上看到的一部以大学为舞台的电视剧里,有将距离感很远的对象……不如说是把远距离的对象给送回家的印象。
而且,如果真的就这样跟她就此告别的话,我感觉会非常寂寞。
我们走在夜路上。
聊着无聊的话题,她因为无聊的事情笑了起来。
重新再审视一下,我认为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就连即将熄灭的路灯照射在她身上也像聚光灯一样。
与此同时,看上去也会让人觉得是个欠缺现实感的女生。可能是以为她那头偏离日本人的金发吧。亦或是过于端正的五官吧。看上去有点像突然出现在围墙上,然后在下一个瞬间混入黑夜的野猫一样。
所以,在路灯与路灯之间突然变暗的瞬间,我也会浮现出她会不会突然消失的奇怪幻想。
这并非是不可能。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以及联系方式。我两的关系在这辽阔的东京一分散就会结束掉。所以每当我看到沐浴在新路灯的光芒下,像重生一样展露笑容的她,我的内心就像在玩躲猫猫的孩子般跳动着。
我们来到公寓的入口。猫娘一副意外地不对建筑物本身感兴趣的样子,一副想要早点去我房间的表情。所以我为了打开自动门锁,有点着急地从钱包里取出钥匙。
就在这个瞬间,有一个女生从玻璃自动门的另一侧出现了。
是一个皮肤格外白皙的女生。她给人一副只是去附近便利店的感觉,随时携带的物品都是最低限度的,穿着一双帆布鞋。
那个女生注意到我,猛地抬起了头。
是真耶。
我收起钥匙。取而代之的是真耶打开自动门走了过来。
「小干」
她向我搭话。接着朝猫娘那边瞥了一眼,然后一边移开视线盯着不存在的反向,一边扭扭捏捏地说道。
「你的朋友吗……??」
嗯——我跟猫娘的关系该怎么表达才比较好呢?
说成朋友的话倒是没有错,但要是化为言语就有种我们之间那难以言喻的关系会如同沙粒在手指的缝隙间滑落般消失的感觉。
之所以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被她那想在人际关系上留下空白的奇妙哲学击中了吗。
正当我思考时,真耶发出「啊」好像注意到什么的声音。
「怎么了?」
「莫非,那个女生——」
在真耶刚要说些什么的同时,猫娘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猫娘浮现出赔笑的笑容,然后立刻低下头说道。
「再见——哥哥」
然后,她一边响着学生书包的钥匙圈一边快步朝公寓外走去。
她转眼间就不见了。
我跟真耶愣愣地伫立着,注视着直到刚才她还在的空间。
最后,真耶说道。
「那个女生,是怎样的人?」
「不……那个。话说,真耶感觉好像你知道些什么?」
「虽然我想或许是她……不对,我想是我搞错了。忘掉吧」
「哼?」要是说让我忘记的话,我反而会更加在意。
「所以,她是怎样的女生?」真耶再次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名字耶……」
「……小干你是想在大半夜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女生带回家吗……?」
「不是……」是吗?事实真的如此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耶不快地看着我。
确实,从真耶的视角来看,我就只是个轻浮男。猫娘的发色是金色的,我感觉那华丽的外表也助长了她那种印象。
如果对象是真耶的话,我就不太会去撒谎亦或是掩饰自己。
因此,虽然有些长,但我还是尽可能将自己见到猫娘,还有她来到我家的事情不加省略地告诉给真耶。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跟真耶走向便利店。真耶一边拿着由朋友拜托她的参加争夺战的门票一边说道。
「哼——」大致听完的真耶说道。「嘛,虽然我明白缘由了,但是你也不能忘记御武同学的事情喔」
「不,不是这样的」
「你是否太得意忘形了呢」
真耶故意浮现出一副像是要给予我沉重压力般的笑容。
是这样吗?我是这种人吗?
*
翌日。
我的成绩以不错的结果结束了。
我姑且去了一趟家庭餐厅,但猫娘已经没有来了。
我们已经见不到面了吗?
*
第三天。
在考试结束后我正想去趟家庭餐厅之际,收到了绚姐的联络。
『我今天必须得写大学的报告,机会难得,要一起学习吗?你要是很忙的话就不用了』
或许绚姐是跟人一起学习学习进度会比较好的类型。我基本上一个人比较有进展的类型,虽然猫娘是唯一的例外,但是被绚姐邀请的话,那肯定是得答应吧。
我回到公寓,然后按响了绚姐房间的门铃。
过了一会,绚姐出来了。
绚姐穿着一件领口宽松的白色吊带衫,外面套着一件看上去很清凉的绿色针织衫。
「小干,总感觉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呢」
绚姐自然地说道。如同初春吹来的舒适风儿一般。
「或许吧,因为是在考试期间」
我回答道。明明只是聊了几句琐碎的事情,我就已经有点紧张起来了。可能是最近没怎么跟绚姐见面,免疫力那些下降了也不一定。
「在谁的房间里学习?」我问道。
「小干的房间比较好。我的房间很乱」
仔细一看,绚姐提着一个大大的手提包。虽然没有特别商量过,但她一开始就打算来我的房间吧。「在谁的房间里学习?」这个问题本身或许就有些不察言观色了。
绚姐来到了我的房间。
明明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但每次我都感觉有点奇怪。现实与非现实混杂在一起,像是不存在之物蒙上真实的影子一样。
我们穿过走廊,走进LDK后,绚姐发出开朗的声音。
「哦哦,收拾得很整齐啊」
「因为绚姐你每次都有来确认我有没有整理,所以就养成了整理的习惯吧」
「你买粘贴清洁剂了吗?有的话会很方便喔」
绚姐说道。她每次来我的房间打扫用的是粘贴清洁剂……所以推荐我去买地毯清洁器。
「我每次去超市都有想去买,但最后都给忘记了」
「这样啊。我买下来送给你吧?」
「不,我不会让你做到那个地步的」
然后,绚姐看向自己选择的观叶植物花叶万年青属,然后浮现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绚姐把mac book放到矮桌上。设计有点陈旧。因为苹果的产品每年都有在更新设计,所以即使是不太了解的我也知道大概是哪个时代的。但是绚姐那台mac book背面闪闪发光的,键盘一尘不染。她应该经常有清洁吧。
「你是用电脑写报告吗?」
我问道。在使用笔记本跟笔的高中生看来,很有大人的感觉。
「嗯,大半吧。但是今天要写的报告不一样。因为最后还是要用纸来提交,所以这台电脑是用来看资料的」
「哼——」
「用纸是一个字一个字想好写出来的,不会被气势左右。爷爷的教学有点不可思议对吧。应该说是有名的教学吧。教室里有很多人抱怨说很麻烦。我喜欢写字所以无所谓啦」
她说着在A4报告纸的喉咙部位撕开一道口子。
经过反复试错的结果,绚姐将报告纸放到桌子上,然后将mac book放在地毯上。
绚姐写的字很漂亮。没有太大或者太小的字,全部都有小心翼翼地填到表格里。就像开始决定好成品图的拼图一样。
一直看着的话,就没有办法学习了。
明天的科目是生物跟日本史B。对我而言两个都是需要背诵的科目,所以提不起劲,但也是越做分数越多的科目。
红色表格的制作已经结束了,所以剩下的就只有记住了。虽然那个『记住』非常麻烦,但因为在绚姐不去学习玩手机是很逊的,所以要好好学习。
我有效率地进行背诵。
这么说来,伊绪有说过她在报考的时候,为了集中精神,曾经在伯母视线触及的餐桌上学习。一样的道理,我有种在绚姐面前学习会有进展的感觉。因为她是比起伯母更想让我装样子的对象,所以效果会提升吧。或许我的「我是一个人学习会有进展的类型」认知本身就有点视野狭窄也不一定。
过了一会,绚姐从大手提包里拿出乐天的pocky。
「我买了零食。你要吃吗?」
「我要吃」
「看着小干,我就想起报考大学时候的事情了」
「是吗?」
「报考大学,很开心喔。每天跟朋友聚在补习班里,休息的时候聊天」
我有点吃惊。我不太能体会到报考的乐趣。毕竟我是一个人默默准备高中报考,至少没有开心过。
但是,如果跟绚姐上同一家补习班的话,肯定会很开心吧,我自己感受到了跟绚姐想要的完全不同的共鸣。
「绚姐你不吃吗?」
我一边将前端稍微融化掉的pocky送进嘴里一边问道。
「我有在控制卡路里的摄取,其实不太好……」
绚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pocky。
「可以吗?」
「嘛,毕竟爷爷有说过,稍微犯些罪的人生要快乐得多」
「爷爷犯下的罪太多了」
在我说完后,绚姐如同柔和的阳光一样笑了起来。违背人伦以及不贞叠加在一起的我爷爷中堂源一郎是绝对上不了天国的。
气氛变成了闲聊,绚姐问道。
「什么时候考完?」
「明天终于要结束了」
「辛苦了。小干你这一个星期好像基本都不在家里,你是去哪里学习了吗?」
绚姐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偶尔看看我房间面向公寓走廊的窗户,确认灯有没有亮着吧。
「嗯,我去了家庭餐厅」
「嘿,一个人去?」
虽然一瞬间想起了猫娘,但不由得隐瞒了下来。
「基本上都是一个人」
「那还真是辛苦呢。考试结束后一定要庆祝一下才行」
「真辺的伯母说要给我举办个派对」
「那真是太好了呢」
「不过我还是希望绚姐帮我庆祝」
绚姐点了点头。我突然想到什么说道。
「呐……你上次说过要求短途旅行的那件事。用那个来代替庆祝怎么样?」
绚姐眨了下眼睛、
「嗯,不错耶。庆祝的旅行。能稍微鼓点劲呢」
*?这是为什么呢。
脚下忽然不稳,我有种像是掉进卷毛云内的感觉。
背脑有着温暖的触感。是人的肌肤的温暖。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我终于注意到自己现在的状况。
————绚姐在给我作膝枕。
绚姐用手将我的头发拨开。觉察到我恢复清醒的绚姐说道。
「早上好,睡得舒服吗?」
我没有办法好好开口。毕竟才刚刚睡醒,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睡得很香喔。看是相当累呢」
「……这是什么情况?」
绚姐哧哧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膝盖也宛如摇篮一般晃荡起来,让人很舒服。
「小干你靠到我的膝盖上了喔?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一样。我认为自己动一下你就会醒过来,所以就没有动起来。你有好好休息吗」
绚姐说道。因为是复习考试的最后一天,所以我似乎积攒了相当多的疲劳。虽然我没想过自己会突然睡着。
绚姐那绿色的针织衫离我近到几乎无法聚集焦点。位于我头顶的是绚姐那好像很柔软的胸部。白色的吊带衫伴随着它缓缓弯曲,移动到我的脸附近。绚姐的容貌因为灯光的关系有些昏暗,嘴唇跟睫毛看上去也比平时要大,鼻梁形成了独特的阴影。
我想一直感受着绚姐的体温,一直看着她。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虽然很不舍,但我还是站了起来。
「总感觉,明天的考试我能加油了」我说道。
「是吗?那就好」绚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