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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暗杀教师与夜界航路 LESSON:III ~孤单一人的舞会~

「来,进去吧,可爱的姑娘。这里是你们的房间喔。」

对于被囚禁的两人来说,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催促。被死之女王用手掌推着背后,爱丽丝与莎拉夏一边做着无意义的警戒,同时战战兢兢地踏出脚步。

在柯尔多隆之间被女王绑架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就那样被她带到城堡的一个房间里。虽然不可能不担心被摔落到虚空的库法与亲友,但以状况的危险程度来说,自己等人也没好到哪去吧。

要说救赎的话,就是随侍在她身旁的英灵骑士,现在一个不剩地在虚无世界沉睡这点吧。这表示击退菲尔古斯等强敌后,已经没有必要警戒了。手无寸铁的女学生压根不会被算进威胁中。

或者就像死之女王自身所说的一样——

她可能不打算让其他人碰触到。她曾说过她要让已故的女儿复活。还有需要爱丽丝与莎拉夏来当作容器。

仿佛那样的未来已经获得保证似的,女王凤心大悦。她转了一圈展示宛如儿童游戏场一般的宽敞圆形寝室。礼服下摆轻盈地跃动起来。

「看吧,这是为你所准备的!你最喜欢关于发明的书籍对吧?你对机关装置也很感兴趣吧。来,想玩什么都随你高兴!」

就像女王以雀跃的声音自豪的那样,这的确是个穷极奢华的房间吧。描绘出正圆形的大型床铺占据地板三分之一的空间,为了安慰睡美人,摆设着讲究的装饰与大量布偶。墙边并列着满满的架子,上面摆着古今中外的科学书籍和用途不明的器具,还有像是即将成功前的发明家凭着幻想发挥本领制造出来的东西。

不过,也是个感觉有点寂寞的空间。没有最重要的人类——孩子的气味。床上的床单没有人弄乱过,没有被抱过的布偶只是蒙上灰尘。这也难怪,因为死之女王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世上……一想到这点,就有一把荆棘勒住爱丽丝的胸口。

照理说不可能不知道空虚为何物的女王,背向了两人。

「首先换一件衣服吧。我实在不喜欢现代化的装扮。」

不过,在房间里没看到像是衣柜或衣橱的东西。

女王面对的是随意摆放着的上锁宝箱。才用黄金钥匙打开了锁,她接着便表演让爱丽丝与莎拉夏大吃一惊的魔术。

掀开宝箱盖子的女王,居然从宝箱内侧接连不断地拉出充满份量感的服装。别说衣柜了,那数量多到需要准备衣帽间才收纳得下。而且无论哪一件,都是会因光线角度改变色调的一等品。衣服以附带束腹的古典设计为中心,连陌生的异国风鲜艳色彩也一应俱全……总之种类多得十分惊人。

「这些全部!都是!为你收集起来的喔!」

那股气势仿佛要用衣服把似乎能睡上二十个人的床铺给填满。比起被堆积成小山的高级编织品,爱丽丝与莎拉夏对吐出那些衣服的小箱子更感兴趣。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呢?宛如无底洞的胃永无止尽。

女王像在摔盖子似的关上那仿佛还能继续吐出衣服的宝箱嘴。

「这些统统~都是你的东西!来,换上你喜欢的衣服吧。」

说是这么说,但对十四岁的少女而言,那些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合尺寸。女王已故的女儿恐怕比爱丽丝和莎拉夏更加年幼吧。

被囚禁的公主一时间难以做出回答,但女王丝毫不在乎两人的困惑。她轻轻地将双手手掌放在吓到一直动不了的活祭品肩上。她阴暗沉淀的双眸说不定正在磨合据说有三百年的梦想与现实的差异。

「等我把碍事者从这座城堡里赶出去之后,我们再一起生活吧……这次不会被任何人阻扰,这里十分安全。我跟你,还有那个人,一起再次重新来过吧……——」

女王的手掌用力地握紧。她使劲地按了两三次两人的肩膀。爱丽丝与莎拉夏不晓得她这番举动有什么意义,只能窥探着彼此。

没多久后女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她表情染上满脸通红的愤怒,左右摇了摇头。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无法顺利进行!我明明这么深爱着你们!」

女王毫无前兆的动怒让少女们只能悄悄地互相紧抱,感到畏惧。

女王就这样丢下两人,打算离开房间。她理所当然似的想将房门上锁……但不知为何,她一边颤抖着手,同时打消上锁的念头,将钥匙摔向柜子。

然后,她告知了被囚禁的公主压根没料想过的事情。

「……你们想的话,可以在城堡里四处逛逛。」

「咦?」

「只不过晚上七点一定要回到餐桌前。明白吗?」

结果女王一次也没有在真正的意义上与爱丽丝和莎拉夏四目交接,就这样离开了房间。门真的没有上锁。

那么是安排了看守吗?却也并非这么回事。爱丽丝与莎拉夏试着把放在房间里的家具一个不漏地都调查了看看,但类似来城堡入口迎接的那些被注入生命的家具,一个也不存在。

囚犯在这个房间里当真是两人独处——完全自由。

「她究竟是作何打算呢?」

禁止着舌头的楔子总算被解除,莎拉夏向另一名同伴征求意见。

爱丽丝回顾与女王简短的交谈,陈述她的直觉。

「……她说不定是试着在疼爱我们。」

会将房门上锁,试图把人关在房间里的母亲,不能说是爱着女儿。死之女王是否压抑着残酷的内心,试图体现出这点呢?

尽管无法确定真相,但总之这对被囚禁的两人而言,肯定是个好机会。要是遵从死之女王的意向,被称为「容器」的自身性命就危险了。

「现在『颠倒之城』又翻转过来了对吧。」

莎拉夏比手划脚,拼命整理快陷入混乱的脑袋。

「既然如此,只要普通地从城堡往下走,应该就能与库法老师和哥哥他们会合才对。」

「……可是,这里是城堡的哪里呢?」

另一方面,爱丽丝不知何故,对逃走相当消极。

「我们并没有从『顶端』的塔被迫走多少路,所以应该在挺上面的地方吧。这样的话,与其去找莉塔和老师他们,倒不如回到刚才的地方,说不定比较快。」

「爱丽丝同学?」

友人的想法让莎拉夏不得不惊讶地瞠大了眼。

冰雪天使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表情与声音仍然没有丝毫动摇。

「如果是公爵家的人,就能操控柯尔多隆对吧?那么,假如我们从那个可怕的人手中抢走它的话?那个人的企图就会失败,也会失去服侍她的部下,会被库法老师和萝赛老师打得落花流水。这样就全部解决了。」

「你……你认真的吗……?」

「而且,如果是现在,说不定梅莉诺亚伯母大人会愿意露面……」

爱丽丝猛然捂住嘴角,堵住宛如融雪般差点流露出来的真心话。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傻,露出阴暗的表情别过脸去。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莎拉夏的情况。现在先回去大家那边吧。这才是最该先解决的事情。」

「…………」

莎拉夏像在思索一般沉默了下来。洁癖的思考在翡翠眼眸中打转。

过了一会儿,樱花色少女一字一句,像在确认似的告知:

「……虽然女王那么说,但我认为她不会真的让我们自由。」

「咦……?」

「尤其是下楼的楼梯,还有前往城堡入口的通道,肯定安排了看守才对。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抓到的活祭品逃掉……既然这样,反倒应该像爱丽丝同学所说的前往楼上,说不定比较能出乎女王的意料。」

爱丽丝一脸意外地回看同伴。莎拉夏用圣女的笑容回应:

「挑战看看吧,爱丽丝同学。靠我们来夺回柯尔多隆!」

「莎拉夏……!」

爱丽丝的表情让人看不太出差异地闪亮起来。

相对的她的行动非常直接。她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莎拉夏。被这样紧贴身体,突然的姿势让樱花发色害羞得冒出蒸气。

「爱……爱……爱丽丝同学……!」

「我会变得更加更加喜欢莎拉夏……嗅嗅。」

「为……为什么要闻我呢?这样很痒耶~……!」

尽管对小动物般的爱情表现感到困惑,莎拉夏却也让爱丽丝牢牢记住了气味。

总之两人订下方针,从房门悄悄探头窥视,只见冰冷的城堡走廊朝左右延伸。看来女王似乎真的让看守远离了,但总不可能连关键处都是空白的吧。两人要一边活用「女王的女儿」这个立场,同时将被囚禁的谨慎态度发挥到最大限度,一边以城堡最深处为目标。

爱丽丝与莎拉夏宛如姐妹一般紧紧地手牵着手,在虚无的走廊上飞奔而出。

† † †

「……嗳,不管怎么说,这种待遇都太过分了吧?」

库夏娜充满感情地噘起嘴唇这么说,让她做出这种孩子气举动的是附在她身上的布拉德,他感到不满的原因则是捆绑住全身的锁炼。

这里是飞行船春天号的舰桥。在金伦加颠倒城被迫选择进攻或撤退的公爵等一行人,遭遇到更麻烦的意外,结果在不死的英灵骑士与有生命的神秘家具展开追击前,撤退回到根据地。

首先应该进行的是盘问粗野无礼的闯入者。在让乘务员暂时离开的司令塔中,七名玛那能力者以严肃的表情包围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库夏娜。

正确来讲——应该说是恣意操纵库夏娜的布拉德。

「就算你们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喔?我可是亡灵。我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都能脱离这女人的身体,获得自由。」

「那么,能请你立刻那么做吗?」

站在最前列,且从正面俯视布拉德的是塞尔裘。虽然平常总是从容不迫,但果然还是年轻一辈的龙骑士渗出少见的怒气,让背后的少女感到害怕。众人让梅莉达与缪尔退到离布拉德最远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库法与萝赛蒂还在左右两边巩固防守。因为众人知道女王的目标是妖精了。

进行盘问是当家的职责。布拉德毫无愧疚之意地耸了耸肩。

「那也不成啊。你们都看到我在柯尔多隆之间遭到怎样的对待了吧?一旦完全离开这个女人,我又会立刻被蕾西给控制!现在的那家伙已经不是单纯的玛那能力者。炼金术、调药术、死灵术……她精通所有用来获得不死的技能。哎呀,果然不是我这个失败品能抵抗的呢。」

「……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要说是间谍,未免也太幼稚笨拙了。」

仿佛想说总算能够进入主题一样,被囚禁的布拉德朝女公爵露出笑容。

「……就如同我刚才也说过的,蕾西打算进行的『死者复活』需要相当繁琐的事前准备。而且也需要炼成的基本材料啊!你们就是为此被引诱过来的。几个月前回到弗兰德尔的蕾西停止了柯尔多隆之炉,一直焦急地等候察觉到异常的公爵家人来访。为了把他们变成自己摸索出来的史上最大炼金术的实验材料!」

「……唔!」

「而且就在同时,我也一直等待着你们!我看到你们与英灵骑士的战斗喽,你们并非有名无实的公爵家呢。拜托了!麻烦用你们的力量讨伐蕾西,阻止那家伙的野心吧!」

三大当家面面相觑。做出回应的是疑惑地蹙起眉头的菲尔古斯。

「……你和哈库诺瓦不是女王的手下吗?为何要造反?」

仿佛在说别开玩笑了一般,布拉德虽被绑住,仍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感觉有些夸张,但没有人能判别那到底是演技或是他天生的性格。

「我们各自都被那家伙抢走重要的东西,只是不情不愿地被迫服从她罢了。哈库其实是个温驯的家伙。要不是它被蕾西掌握住『心脏』……」

「心脏?」

「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它被蕾西威胁,要是不听话,就捏爆它的心脏。」

还是一样欠缺足够情报,无法判断他话中真伪。

能做的只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菲尔古斯以强硬的声音施加压力。

「那么,你的人质是?」

「是我比什么都重要的宝箱……『布拉德船长的金库【Bloody Locker】』被偷走了。」

又冒出了未知的词汇。显示出兴趣的是身为研究家的女公爵。

「那什么玩意?里面装了什么?」

「装了所有我在海洋捡拾收集起来的东西!虽然外观看起来只是个上锁的宝箱,但它可以无限量地收纳东西,而且还能自由自在地拿出需要的物品。是船长自豪的宝物喔!」

「也就是说你被抢走了那个比什么都重要的自豪宝物,所以被当成仆人了是吗?」

女公爵挥出毫不留情的言语鞭击,让布拉德在椅子上沮丧地垂下头。

「……就是那样。唯一的朋友跟仅仅一个的所有物都被抢走,我很可怜对吧?呐,你们就大发慈悲帮帮我吧?」

「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在有人被他的演技感化前,后方的库法毫不客气地这么说道。

梅莉达和缪尔不用说,就连众公爵也转过头来质问他真正的用意。库法比萝赛蒂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将后续的话语宛如弓箭般射出。

「你屡次说出隐约透露自己出身的话语。例如你曾说『我们』具备启动柯尔多隆的资格,跟死之女王相比是个『失败品』,最重要的是你是唯一对她不用敬称的人,坚持贯彻这样的叫法——『蕾西』。」

抬起头来的布拉德,用库夏娜的脸咧嘴笑了。略微飘散出来的冥界压力,跟在柯尔多隆之间让一行人吓到动弹不得的感觉十分酷似,原来如此。

「……没错,如果说蕾西是三百年前的人,那我也一样。布拉德·拉·摩尔……!这就是我的本名。我跟蕾西是双胞胎兄妹。」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三百年前的活证人……!」

女公爵惊讶得瞠大瞳仁表现出感叹,但当事者却看似不满地抱怨道:

「不巧的是我是个不成材的失败品啊。相对于天才的妹妹,只是个愚昧的兄长……蕾西从小就发挥出各种才能,但我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利。家人也很早就放弃我,我也很少回宅邸,四处游荡,蕾西打从心底轻蔑那样的我。我也……对于把大家的期待都抢走的她反感得不得了。」

走近库法背后的梅莉达像是忍不住似的做出反应。

「……你讨厌她吗?」

「讨厌死了。所以我要把那家伙唯一的愿望搞得乱七八糟!」

「…………」

梅莉达像是后悔向他搭话似的,一边握着心上人的军服,一边看向地上。

是判断盘问已经暂且结束了吗?菲尔古斯向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察觉到这点的萝赛蒂连忙上前,解开拘束库夏娜身体的锁炼。

「叫布拉德还什么的,我明白你的情况了。我们也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扰死之女王的野心,再次点燃柯尔多隆。倘若我们没有回去,弗兰德尔就必须在公爵家缺席的状况下,对抗蓝坎斯洛普的大侵略吧。」

最终将迈向灭亡……公爵用岩石般的声音封住闪过所有人脑海中的战栗。

「你能提供什么来协助我们打倒死之女王?」

「帮你们带路吧。不要太期待只是个失败品的我啊。」

布拉德先是转了转获得自由的双手,按摩肩膀。

「蕾西为了这天,在城内部署了万全的防守。但她似乎没注意到我偷挖的『密道』。只要走那条密道,你们就能完全无视陷阱和哨兵,直接到达被囚禁的姑娘所在之处吧。」

嗯——菲尔古斯将手指贴在强健的下颚,转头看向同志。

「……我无法信任这个男人。这些话也有可能都是谎言。」

「但不能无视万一是实话的情况啊。」

年轻的公爵汇整两名长辈的意见,叙述结论。

「——分头行事吧。我跟着这家伙去看看。反正既然库夏娜被当成人质,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我陪您一同前往,席克萨尔公。」

塞尔裘一脸意外地转过头来,精悍青年的眼神让他露出笑容。

梅莉达拉了拉库法的袖子,仿佛有话想说似的仰望着库法。

「老师,我……」

「小姐与缪尔小姐请留在飞行船里。两位也有可能再次遭到女王袭击。」

「嗯,这也没办法呢。」

缪尔耸了耸肩,她应该注意到库法没说出来的理由吧——连武器也没有的女学生根本无能为力。

分组逐步平稳地进行着,菲尔古斯顺畅地继续安排各人职务。

「亚美也在这边护卫飞行船跟留下来的人吧。」

「可能的话,妾身想加入进军那方呢……」

「被抓走的可是安杰尔家的孩子喔。我怎能没有行动?」

「那我也跟小库一起——」

萝赛蒂正以为找到一丝希望时,上司宛如重钢架的手掌搭到她肩膀上。

「……我要找个与席克萨尔公不同的路线开拓入侵通道。你也以圣都亲卫队的身分加入队伍。」

「果……果然是这样呢~……呜~!」

「真是一群散沙般的家伙呢。明明大家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连下半身都获得自由的布拉德从肩膀按摩到小腿,舒缓筋骨。

「不过无论哪个时代,贵族的衣服总是束得太紧,实在很糟糕。这样会呼吸困难啊。」

布拉德一脸无奈,没规矩地翘起二郎腿,用库夏娜的身体松开衣服的胸前。

在双峰之间裸露出来前,菲尔古斯悄悄别过脸去,梅莉达与缪尔飞扑上前,捂住库法左右两只眼睛。然后塞尔裘则是拔出了矛。

他以恶魔般的精准度将刀刃紧贴在非常靠近布拉德颈动脉之处。

「你现在立刻滚出库夏娜的身体。否则……」

「我……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不小心就老毛病发作!」

「我的军服借你穿。过来!」

转移到库夏娜身体上的布拉德,就这样被夹住手臂,被愤怒的龙骑士给带走。看不下去的亚美蒂雅为了帮忙随后追上。不知是否为了改变目送者目瞪口呆的氛围,黑水晶妖精将嘴唇凑近亲爱之人的耳边。

「我们一起看家呢,梅莉达。呵呵……」

那性感的举动让梅莉达涨红了脸,库法则从那番话的内容获得灵感。

「小姐,能跟我来一下吗?」

就在各人订下方针开始行动时,库法悄悄与主人手掌交缠,将她从人群中带了出去。梅莉达一如往常,仿佛要前去幽会的恋人一般心跳加速。

将嘴唇贴近的库法并未送上小说里描写的道别之吻,而是这么告知:

「我要出个『作业』给留在船上的小姐。」

「——算了,虽然有点闷,但我就这样忍耐一下吧。」

一行人就这样做好出击准备,再次聚集到飞行船旁。独木桥上至今仍不见英灵骑士和神秘家具的身影。随性的哈库诺瓦只是把上空的岩礁地带当成游戏场而已。感觉要进攻的好机会就只有现在。

首先由跟刚才走同样的路线,尝试从城门正面突破的菲尔古斯与萝赛蒂率先迈出步伐。震撼了一行人的颠倒城在壮烈的瀑布帷幕守护下,依旧垂挂在桥的终点处。红发美少女发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奇怪?这么说来,刚才城堡是不是上下颠倒了?」

「那恐怕是假象吧。」

对于部下的话语,上司蕴含着坚定不移的信赖这么回答。

「也就是说城堡的内外,无论哪边都不是外观看起来那样。这表示女王支配的东西,应该视为『重力』吗……?无论如何,不管是要上楼还下楼,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都不会变。」

菲尔古斯述说他的主张,让所有人都听见,同时转头看向后面。

「听好了,为了再次点燃柯尔多隆,需要三大骑士公爵家所有人的血。要是少了谁就毫无意义——祝各位武运昌隆。」

他在最后短暂地向负责看家的亚美蒂雅使了个眼色,接着潇洒地转身离开,任披风摆动。形成对比的是仿佛静不下心的小狗一样慌忙跟上去的萝赛蒂。

「我们也出发吧——你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喔,布拉德。」

尽管塞尔裘这么说道并递出龙骑士专用的矛,但布拉德本人却一脸厌恶地摇了摇头。

「别这样啦,我从来都没拿过矛啊。而且我说过了吧?我是个失败品。别期待我能成为战力啊。」

他主张了非常不可靠的一番话后,将一把似乎是事先从颠倒城某处摸来的轻薄弯刀【Cutlass】佩在腰间。虽然身穿的是贵族男性用的战斗服,那却跨越了性别,非常适合库夏娜威风凛凛的容貌。

「这样就行了。好,我们走吧,拜托你们好好保护我喽,骑士们!」

那两名护卫看来毫不起劲似的面面相觑,很快地放弃了他。

「看来把他当成单纯的『标志』比较好呢。」

「算啦,如果是我们,即使背了个累赘也不成问题的,库法小弟。」

两名美青年丢下带路人很快地迈出步伐,因此顶着库夏娜容貌的布拉德连忙追赶上去。

「慢点慢点,我忘了一件事!在离开飞行船前,得先把这玩意交给你们才行。」

他这么挽留两人,接着立刻将从城堡摸来的其他战利品首先抛向亚美蒂雅。

乍看之下,是平凡无奇的手拿镜。那是同款不同色的两把镜子,他将另一把抛给库法。女公爵一边确认那并非危险物品,同时蹙起柳眉。

「这什么玩意?」

「是魔法手拿镜!那玩意是两个一对,会映照出『对方镜子映照出来的景色』。而且还是连声音也能传递过去的优异物品。」

库法试着窥探镜子,只见妙龄美女皱眉的表情从小型椭圆形窗回看着他。库法不禁回以客套的笑容,于是美女忽然别过脸去。

「原来如此。就算你背叛我们,这么一来也会马上露馅呢。」

「你这么说实在太露骨了点……但能有个联络方式是最好不过的吧?」

他飘然地敷衍了事,他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在每个人都难以捉摸时,布拉德率先折返回头。塞尔裘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库法将不可思议的手拿镜收到怀里,与塞尔裘步调一致地迈出步伐。

在旁人眼里看来,宛如同年纪的朋友一般并肩的男女当中,中央的那人比手划脚起来。

「还有你们好像还忘了一件事,就是要叫我布拉德船长。我可是幽灵船长!这可是关系到我跟哈库的羁绊与名誉——」

「噢,请多指教,『浑身是血【布拉德】』小弟。」

王爵充满挖苦意味的说法,让布拉德也不禁扭曲美女的嘴唇。

他一脸不满地跑到队伍前头,然后表演起非常难听的拿手歌。

「……船~长~!幽~~灵!船!长!大海~之~男~!无论怎样的波涛~嗯嗯~都会跨越~过去~~!」

「「安静点。」」

从左右接连传来斥责的声音,宛如一盘散沙的三人组沿着桥前行。留在船上目送的一方里头,亚美蒂雅不得不说出不安与祈祷。

「拜托你们了,各位。弗兰德尔缺乏战力……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啊。」

只有左右两旁的妖精听见了她这番低喃。

十四岁少女还无从得知自己的肩上究竟扛了什么——

† † †

被囚禁的一方无从得知众人树立的搏命进军计划。从女王准备的寝室里溜出来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努力忍住想寻找下楼阶梯的冲动,专心一意地朝城堡上层前进。

宛如宫廷佣人一般在工作的,果然是拥有生命的家具。扫帚将自己弄湿,勤奋地擦拭地板;性急的炉灶在厨房辛苦地调整火候;城里的时钟聚集在一处,议论着哪个时刻才是正确的。

爱丽丝与莎拉夏侧目看着这罕见的光景,飞奔穿过背向这边的它们附近。虽然不确定它们是否有「眼睛」和「耳朵」,但还是忍不住会避开它们附近,压低脚步声。冲入走廊的转角后,莎拉夏「呼」一声地松了口气,丰满的胸部随之晃动。爱丽丝也用紧张的眼神窥探着周围。

「不要紧,看来没有被发现。」

虽然最上层附近原本警戒就很薄弱的样子。也没看见在柯尔多隆之间把库法和众当家折腾了一番的英灵骑士身影。甚至还飘散着就算不小心跟点亮火光在转圈的烛台擦身而过,也会被它们一脸若无其事地无视的氛围。

总觉得与其说是潜伏,这欠缺紧张感的氛围更像是在玩捉迷藏。

「果然是因为『女王的女儿』吗?」

莎拉夏深切体会到莫名的无力感,视线望向地面。

「我迟早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那种话。」

爱丽丝显露出愠怒的反抗心,抿紧了嘴唇。

实际上,对死之女王与城堡居民而言,理应已经不是能够乐观的状况。随着两人以圆锥状城堡的顶点为目标,格局看来也变得狭窄——安置着柯尔多隆的最上层正逐渐靠近。

「爱丽丝同学,请看一下,那个!」

在莎拉夏所指的方向,爱丽丝也得到了目标。纵然上下方跟刚才是颠倒过来的也不会认错,那扇仿佛也能容纳巨人的大门。

反倒应该说因为颠倒城反了过来,才更容易到达目的地。他们居然粗心地就连那扇门附近都不见看守的身影。被囚禁的公主四目交接,一口气飞奔穿过剩余的距离。两人抓着大门左右两边,同时推开意外地滑溜的那扇门。

——然后她们领悟了为何完全没有遭到警戒。

因为在上下颠倒的现在,柯尔多隆就宛如照明灯一般,被固定在高高尖塔的天花板上。当然也没有准备用来添加材料的通道。这对年幼的两人而言完全是个盲点,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之前没想到这件事呢?

「对……对喔……!刚才是『地板』的东西,这次变成了『天花板』……」

「我们无法到达柯尔多隆那边……!」

岂止如此,甚至就连随便踏入房间也相当危险。

毕竟这个房间没有万全的地板。只有横梁般的踏脚处自由自在地布满四面八方,要是踩空一步,可是会直达塔的最底部。

尽管如此,爱丽丝仍勇敢地踏进了房间。莎拉夏也慢一步跟上。

「梅莉诺亚……安杰尔……梅莉诺亚……安杰尔……!」

专心一意地调查墓碑的银发天使,显然是在寻找某人的名字。莎拉夏也不发一语,分头陪着她寻找。两人一个一个地调查着墓碑,逐渐缩小搜寻范围,然后爱丽丝终于找到她要找的那个目标。

「找到了!梅莉诺亚伯母大人的坟墓……!」

尽管各自在设计上多少有些差异,但构造的气派程度并不输给周围的墓碑。

有外遇嫌疑的她的墓碑,端庄地伫立在众多公爵家的灵魂当中。生年以及卒年的标记让爱丽丝单薄的胸口揪紧起来。照理说明明不是到现在还会感伤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不由得有种真切的感受。

梅莉达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伯母大人,我是爱丽喔!请回应我的声音!」

爱丽丝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一般,这么呼唤着。墓碑回以沉默。

仿佛对方在硬壳内侧沉睡一般,呼唤声逐渐变得高昂。

「告诉我,伯母大人并没有背叛我们对吧?请你好好跟莉塔这么说,让她安心吧!嗳……为什么你不肯露面呢?」

「爱丽丝同学……」

前所未见的冰雪激情,让原本打算飞奔到她身旁的莎拉夏不得不停下脚步。

十字架果然还是作为石头伫立在原地。滑过边角的光芒反射,不会表现出任何话语或感情。只是在擦得光亮的表面上映照出少女的哭脸而已。

声音从根本不期望的虚空反弹回来。

『真是群坏女孩……竟然想对柯尔多隆下手。』

才心想黑暗急遽凝聚起来,不知是何种魔术,只见身穿冥界衣裳的身影从黑暗内侧出现。寄宿着三百年知识的泥泞眼眸,看似同情地注视坟场的少女。

「就凭你们是无法启动柯尔多隆的……首先材料就不够了嘛。产生出太阳热能的炼成式需要添加三大公爵家的血液才行。你们是安杰尔与席克萨尔……那么做只会无谓地削减体力而已喔。」

莎拉夏以派对礼服的装扮摆出备战态势,爱丽丝也擦拭眼角,站起身来。

龙骑士的嘴唇宛如弓箭一般射出反叛的公主的决心。

「你也是拉·摩尔对吧?」

哈哈——仿佛对小猫感到头大的皇帝一般,蕾西女王发出充满慈爱的战意。

「好吧。如果能伤到我一根汗毛,就随你们高兴怎么做。」

「「——!」」

一口气爆发出斗争心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同时一蹬地板。她们宛如撞球的球一般在纵横四方的横梁之间跳来跳去,从左右两边同时袭击女王。

仿佛反过来利用她们的高度合作力一般,冥界装扮的身影翻了个身。左右两边挥动起来的反手拳,同时击落两侧的敌人。被撞飞的莎拉夏手掌撑地跳起身,还无暇喘息便高高飞起。另一方面,被甩向狭窄踏脚处的爱丽丝将差点要掉落的气势转换成离心力,将手臂挂在横梁上,转了一大圈之后,宛如反弹回来的弓箭般使出横踢。「哦。」——女王略微感到佩服似的挡住这踢击。

在这段期间,尽全力飞翔的莎拉夏逐渐逼近柯尔多隆。两人真正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并非打倒女王,而是抢回这东西。

「真是嚣张。」

女王反倒看似愉快地高举右手手掌。戴在她食指上的戒指闪耀发光。

机械机关的大釜仿佛回想起来似的,在表面窜出火花。它射出一道电击后,尖端像是瞄准好一般贯穿莎拉夏的正中央。「啊!」出乎意料的剧痛让莎拉夏发出哀号,礼服装扮的身影宛如被射穿的鸟一般坠落而下。

「莎拉夏!」

女王的左手一把抓住注意力完全被吸走的爱丽丝的脚踝。她用第一次甩动让少女迷失上下左右,接着尽全力用第二次把少女摔向地板。「嘎啊……!」少女略微浮在半空中,碰巧在掉落下来的天使同伴身旁。

仿佛这一切都是场表演一般,死之女王一口气捕捉住夺走了战意的两人。她将少女们抱入一只手臂里,窥探着少女们看似痛苦地蹙起的眉头。

「正好,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末路吧。」

那仿佛想说并非敌对,只是被搞得有些头大的说法,让身为见习骑士的少女也不由得咬紧牙关。

女王把所有事情都当成琐事割舍掉,伸出自由的右手扭了扭。

——然后一切都翻转了。

刚才无暇去实际感受的激烈巨响,让少女颤抖起来。女王之所以不受上下颠倒的影响,是因为她浮游在空中。那冷酷的态度仿佛想说只有在地上爬行的生物才会畏惧困惑一般,女王只是注视着旋转的景色。

然后亲爱的人们的墓碑远离到遥远的天花板上——

换成机械机关的大釜威容再次降落到眼前。

「况且你们甚至不晓得柯尔多隆的启动方法。首先要在炉里注入力量。」

女王这么说,又从怀里拿出奇妙的红色石头。她将石头捏碎,于是血色沙粒倾泻至被深深挖开的炉灶里头,让盛大的苍白火焰燃烧起来。

大釜宛如遭到火刑的魔女一般,尖声嘶鸣。

「然后添加材料!噫嘻嘻,好好观赏这前所未闻的奇迹吧!」

女王在一旁打开黑暗孔洞,随意将手掌伸了进去。究竟是怎样的妖术呢?她将从里面拉出来的供品接连扔入大釜当中。巨大的土块、好几种药草、田地的肥料……若是一无所知地在旁观看,那些材料感觉相当和平,但接着是大量血液被洒了上去。

大釜的热水沸腾成金色。机械机关发出隆隆声响,要求更多活祭品。

「还不够……还不够……!满足那贪婪的肚子吧,柯尔多隆。为了成就史上最大的奇迹!」

女王宛如指挥家一般挥动食指。大釜上空又开了几个孔洞,从孔洞被推落的某些东西被扔入炼狱般的热水当中。

甚至不会发出哀号的那些东西,是早已经断气的尸体。

「噫……!」就连爱丽丝和莎拉夏也不禁吓得说不出话来。被投入大釜的是三人份的尸体。无论哪个都是穿着气派寿衣的男性。大釜的热水终于沸腾到仿佛要溢出,女王用出神入迷的眼眸从怀里拿出最后一个碎片。

那看起来像是红色宝石——就连少女们也已经能明显看出,它的真面目是「心脏」。

「不枉费我这三百年来一直保存着……!来吧,柯尔多隆,让我见识一下炼金术的极致。至今无人能办到的死者复活……!」

女王用力收紧的右手往上挥起。红色石头描绘出最为纤细的抛物线,被吸入沸腾的热水里。在漩涡中心噗通一声地溅起波纹。

「——人造人【Homunculus】的诞生!」

宛如蜘蛛网的紫电在房间里四散。仿佛要劈开鼓膜的雷鸣让少女颤抖起来。像是要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闪光从大釜中迸出,从其中心有什么东西——有个人形剪影从热水底部被拉了起来。

就是这里!死之女王在声响激流中举起莱茵的戒指。

黄金闪耀发光,一个墓碑发出回应。才心想原本只是剪影的炼成物被淡淡的膜包围起来,只见它急遽地开始巩固轮廓。光芒收敛起来,雷鸣消散而去,紫电的余烬啪哩地张开一面墙,没多久后寂静回到周围。残响消失在少女的耳朵深处。

可以看出女王一边颤抖一边放下的右手,表现出欢喜之情。

在柯尔多隆的脚边,有一名男性被创造了出来。年纪约三字头前半。一身贵族衣裳。武器皮套奢侈地挂着圣骑士的长剑、魔骑士的大剑、龙骑士的矛。就连门外汉的爱丽丝与莎拉夏,也不得不理解女王进行了什么。

死之女王制造了人类。

恐怕是将已经亡故的某人——靠戒指魔力将死者灵魂呼唤回来,并固定在以他人的尸体和土块为基础的寄宿体上。

「达米安……!」

女王似乎带泪的呼唤声,感觉像是经历三百年时光后,终于找回了温情一般。

她甚至忘记捕捉了爱丽丝和莎拉夏这件事,松手放开两人的女王飞奔而出。从死亡复苏的炼成物——不,应该说人造人,缓缓地抬起头迎接。

「蕾……西…………」

「没错,是我!啊,亲爱的!我一直好想见你……!」

将自己自称为「死」的她,仿佛想起自己曾是一名女性一般,紧抓着恋人不放。比起恐怖女王的变貌,有件事更让莎拉夏和爱丽丝不得不感到惊愕。

「她……她真的……让已经去世的人复活了……?」

「如果能办到这种事——」

梅莉诺亚伯母大人也——就在爱丽丝的嘴唇无声地要这么动起来前。

似乎名为达米安的人造人,开口询问抱住自己的女性。

「我是什么……?这副身体是谁……?」

「噢,这是……为了让你能永远保护我和女儿,我给予了你世界最强的身体!」

女王眼中含泪地放开对方,一脸得意地确认自己的最高杰作。

「圣骑士的强韧,魔骑士的爆发力,龙骑士的机动性……!从收纳在这座灵庙里的亡骸中,凝聚精挑细选过的材料,创造出来的就是你!就算全世界的敌人团结起来也赢不了你。再也不会有任何不幸能拆散我们……我跟你,还有伊莎贝尔三人,在这座城堡一起再次生活吧。永远地……」

女王向复活的恋人索吻。假如他回应了这吻,仿佛会有如雷掌声包围住两人的错觉,就连被囚禁的爱丽丝和莎拉夏都感受到了。

——但情况并没有发展成那样。人造人拒绝了恋人的吻。

「……不对……不行……这副身体感觉好恶心。我的身体在哪里…………」

「达……达米安,你真正的身体已经腐朽了。那是三百年前了呀!」

「达米安……?不对,小弟是……老子是……我是……谁……是谁……?呜……呜呜!」

人造人推开了恋人。尽管如此,女王仍紧抓着他不放。

「振作点,达米安!请你想起我吧!」

这番呼唤似乎确实地传递给恋人的灵魂了。

稍微恢复正常的他,回看抓住他肩膀的女王,这么诉说着:

「……杀……杀了……我吧。」

「咦……那……那可不行!」

「好痛苦……好好地……杀了我吧……!让我再次……永远沉睡吧……!」

女王激动地摇了摇头,坚定拒绝对方的请求。

「不行!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请你哪里都别去!」

人造人终于放弃了创造主。他用力推开女王,用蹒跚的脚步试图前往某处。

他忽然抽动了一下并抬起头,颤抖着挺立的鼻梁。

「我感觉到强大的玛那……有好几个人正接近这里……!拜托……有谁来……是谁都好……把小弟……把我……把老子——……」

响起尖锐的出鞘声响。人造人拔出圣骑士的长剑,飞奔而出。

「给杀了吧!」

他用创造主给予的至高脚力,眨眼间便逃离这座塔。女王伸出的手甚至无法抓住余香。飘散在周围的只有大釜带馊味的蒸气。

女王连追赶上去也办不到,瘫坐在原地的身影,看起来也像是悲剧的女演员。

「等等,达米安!请你别走!别……别丢下我——!」

仿佛要抓住已经消失的背影一般,一把握住的拳头掉落到地板上。

「请你……别丢下我……——」

仿佛即将断气的小鸟般鸣叫声,只有勉强传入少女耳里。

被囚禁的公主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呆站在原地。莎拉夏有些着急似的注视着同伴,一直抿紧嘴唇的爱丽丝踏出脚步。

爱丽丝的手掌伸向宛如枯萎花朵的肩膀,其中究竟含有什么意图呢?

但在爱丽丝的手指碰触到肩膀前,女王的声音恢复阴暗的意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爱丽丝吓了一跳,将手抽回来时,女王爬起身来。

在那里的不是寻求爱情的女性,也并非洋溢着慈悲的母亲,而是冷酷地确认炼成式的死之女王本身。高个子的她看似焦躁地在柯尔多隆前面来回走动,甚至让人有种她的身高膨胀成好几倍的错觉。

「我的炼金术应该很完美……!柯尔多隆也毫无遗憾地展现出结果。我不懂……可恶,这样的话,要让女儿复活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女王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充斥着寂静的塔里。莎拉夏缩起了肩膀。

另一方面,将手指贴在下颚,与女王共有疑问的则是爱丽丝。

仿佛在告知神谕一般,银发天使发出低喃。

「……刚才复活的那个人,似乎不晓得自己是谁。」

「你说什么?」

「问题可能出在掺杂了太多人的身体。因为各自都抱持着『我就是我』的想法,才无法顺利合而为一,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感到害怕,又变得想永远沉睡。」

「…………」

女王也将手指贴在下颚。她用自己的知识重建少女纯真的直觉。

从旁人眼里来看,那也像是一起探讨难题的母女一般。

「原来如此。你的着眼点或许不差喔,银色姑娘。」

「你明白什么了吗?」

「用来当人造人材料的尸体,身上还残留着心脏。说不定那就是失败的原因。考虑到达米安的心脏与另外三个心脏都各自寄宿着灵魂的话,也能理解自我为何会混在一起——若是这样,应该庆幸没有急着调整女儿呢。」

爱丽丝拥护这恐怖的女王,是期望着什么呢?

这是女王本身无从得知的事情,也是她丝毫不感兴趣的题材。她简直像在拎猫一般,抓起面无表情,沉默地仰望自己的少女脖子。

她动作流畅地用另一只手掳走摆出战斗态势的樱花少女。

「好了,回房间去吧,女儿们!在晚餐前帮你们做最后的调味吧!」

「你……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

莎拉夏看似痛苦地发出疑问,死之女王更用力地勒紧她的腋下。

那些像是人类的恋慕之情融入漆黑的大釜热水里,早已经消失无踪。

「不听妈妈叮咛的坏孩子……迷恋死之野兽的不检点姑娘!我要把那邪恶的『心脏』漂亮地给挖出来!噫……嘻……嘻嘻……!」

† † †

身为堂姐妹的少女,或许在灵魂某处共享了降临在爱丽丝身上的绝境。被留在飞行船上的梅莉达,与库法分别之后,一直用静不下心的表情靠在通道的窗户上。

她注视的并非窗外景色,而是手上拿的魔法镜子。

据说「能与另一半镜子连接起镜面」的那玩意,此刻只是映照出阴暗的黑暗。另一面镜子大概还是收在心上人的怀里吧。梅莉达努力忍住想找他商量烦恼的冲动。

取而代之的,有个欲望之声在她耳边低喃。

「……啊,老师真是的。结果没跟我道别就走掉了。跟老师分散两地的话,我的内心也是宛如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小鸟一般呀。」

「…………」

「好想现在立刻请他抱住我!不,如果下定决心向他索吻,他是否愿意回应我呢?将他仿佛会在我的嘴唇上融化般的热度——」

「够……够了,缪尔同学!别把我的心声念出来啦!」

梅莉达忍不住挥起双手,不知何时抱住她背后,喜欢恶作剧的妖精「呵呵」地跳开了。像是在揶揄一般,抚摸桃色嘴唇的动作。她方才吹过来的气息,此刻也让梅莉达涨红耳朵。

「谁叫梅莉达一直在发呆,根本理都不理我嘛。」

「对不起啦。但我刚才在想事情。」

「想库法老师的事情?还是爱丽丝?」

梅莉达将手拿镜收到衣服口袋里,再次与窗户面对面。

刚才避免去正视的颠倒城不由分说地闯入视野中。

「我的确也很担心他们两人……但刚才在想其他事。我在想母亲大人为什么不肯在我面前现身呢?」

「那是当然的吧。」

像是不经意地这么回答的,是正好经过背后的亚美蒂雅。

「倘若妾身是梅莉诺亚,实在无颜见你。」

她就那样与乘务员一起走掉了。尽管觉得不能打扰忙碌地负责看家的她,梅莉达与缪尔仍惊讶地面面相觑。

「那话是什么意思?」、「天晓得?」两人歪头来进行沟通。

虽然不愿去想,但那是对自己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女儿感到羞耻吗?刚被死之女王烙上的烙印,让梅莉达单薄的胸口刺痛起来。

「……这表示女王对自己女儿『容器』的要求,无庸置疑地是公爵家的血统吧。她似乎对我看不上眼。」

「想太多不好喔,梅莉达。毕竟对方是三百岁的老婆婆嘛。她看来也不像还保有理智……一定是老糊涂了啦。」

这么说来——梅莉达从友人的体贴中找到一种异样感。

「死之女王」蕾西·拉·摩尔,想要公爵家女儿的身体,用来容纳已故女儿的灵魂。但如果要符合那条件,照理说身为拉·摩尔家正统继承人的缪尔,才是最吸引女王的人选不是吗?

不过,她却没有被选上——究竟为什么?比起觉醒了武士位阶,如今还被怀疑血统的自己没被选中一事,这点更令人难以理解。

不晓得她本人是否也察觉到这个矛盾,只见她露出佯装不知的表情靠在窗边。

「虽然很担心莎拉她们,但也只能交给老师和哥哥大人他们去处理了。啊……只能乖乖等待的自己真令人焦躁。」

「……!」

梅莉达的表情在旁人不会察觉的程度下稍微僵硬起来。

因为她想起了在分别的时候,与家庭教师库法之间的对话。

『我要出个「作业」给留在船上的小姐。』

『作业?』

『对。与缪尔小姐两人独处的状况,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吧。』

就在各人埋头于出击准备时,两人躲进船上的一个房间,互相拥抱并朝彼此的耳朵吹气。倘若被人看见肯定会引起误会,但被听到对话内容要更加危险。

毕竟库法是要梅莉达盘问三大公爵家的千金。

『是要我详细质问毕布利亚哥德事件那时的事情吗?可是缪尔同学说她们只是接到指示,并不清楚详情……』

『如果那番话是真的,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我总觉得她们还隐瞒着什么秘密……我感到十分不安,担心小姐们的友情有一天可能会因此产生裂痕。』

『明明不需要担这个心的……』

『我想也是。所以说这是我的私心。』

被库法那样在发丝上落下一吻,梅莉达的反抗心整个都消失了。

假如情况真的跟库法的直觉一样,就表示缪尔和莎拉夏在那次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时,明明知道企图危害梅莉达的凶手是谁,却依然包庇对方。

尽管如此,梅莉达仍旧有着绝对的确信,认为她们对自己和爱丽丝的友好是纯真的感情。但即使如此,她们不惜欺骗友人也要包庇的对象,究竟是谁呢?

那天在毕布利亚哥德,揭露梅莉达位阶的缪尔这么说溜了嘴。

『得通知哥哥大人才行。』

她会这么称呼的对象,就只有刚才也提到的那一个人——

梅莉达咬紧嘴唇,握了几次拳头,下定决心。

她拉起茫然地注视着窗户的缪尔的手,突然转过身去。

「过来一下,缪尔同学。」

「咦?慢……慢点,你怎么啦,梅莉达?」

尽管难得地感到困惑,缪尔仍任凭摆布。

接下来要谈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听见。飞行船的乘务员与亚美蒂雅一起在舰桥进行起飞的准备工作,包括艾咪在内的三家佣人应当都被聚集在派对房里,一起焦急地等候着当家归来。

因此梅莉达选择的货物室当然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没有窗户和灯光,室内有些昏暗这点也正符合需求。这房间似乎是专门收纳余兴用的小道具,在这次旅程中没有登场机会的游具安静地沉睡着。

梅莉达将房门确实上锁。她更用力拉了拉至今仍难以掌握状况的缪尔的手,把她推到不知是舞台用还什么用的柔软床垫上。

她像是要封住对方行动似的,将双手拍向年幼美貌的两侧。

「好啦,不会有任何人来碍事。今天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

缪尔一脸意外地回看梅莉达。但那也只有一瞬间,她立刻露出和平常一样从容不迫的微笑,转了个圈避开梅莉达的气势。两人明明同年纪,但梅莉达果然还是有种被揶揄的感觉。

缪尔像是要捞起什么似的举起双手,抱住梅莉达的腰。

「我有点吓一跳呢。没想到梅莉达会主动邀请我……」

「别想打马虎眼。今天一定要——呀啊!」

也难怪梅莉达会不禁发出甜腻的声音。

因为友人纤细的手掌居然钻入裙底,上下抚摸着她的大腿。这下两人的立场便一口气逆转过来,腰部使不上力的梅莉达紧抓着缪尔的肩膀。从下半身往上爬的麻痹感让她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慢……慢……慢点,缪……缪尔同学?你突然做什么……呀呜!」

「你问做什么,是梅莉达不好吧。把我带到这种四下无人的阴暗房间,还说什么『不会让你逃掉』……我忍不住就燃烧起来了呢?」

「听……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跟缪尔同学好好聊聊,聊聊,对,聊天!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吧?呐?——呀啊!不行……!」

更加冲击的感觉撼动梅莉达陷入混乱的脑袋。

将梅莉达的派对礼服尽情往上掀起的指尖,接着开始往下爬行。她的拇指勾住薄薄的丝袜,竟然还企图将丝袜从十四岁的翘臀拉下来。外界冰凉的空气让裸露的肌肤颤抖起来。

梅莉达已经只能将手臂缠绕在友人的脖子上,同时俯视自己丢脸的模样。

「不要……缪尔同学。这样……这种事……太难为情了……!」

「——啊,真是的!梅莉达怎么会这么可爱呢?只是稍微能看见内裤,就这么……可以理解老师为何会对你着迷呢。」

即使眼眶含泪地诉说,缪尔也只是兴奋地颤抖着背,让声音蕴含着热度而已。她的眼神逐渐湿润起来,宛如要吞食蝴蝶的毒蛾一般,十指蠢动不停。

「来,好好地把衣服脱掉吧……只要梅莉达变成更加可爱,更加更加色情的打扮,老师一定也会觉得很开心的……呵呵。」

「为……为了老师……?不……不要!讨厌……!」

梅莉达已经只能将抵抗化为叹息,用眼尾的泪珠请求原谅。

今晚的妖精的恶作剧确实有些不同。梅莉达的丝袜被用力往下拉开,翘臀宛如刚剥壳的蛋一般滑溜地冒出。任凭感情移动的指尖十分强硬,缪尔是否有注意到就连内裤也脱掉快一半这件事呢?

薄布的感触被往下拉到大腿处,仿佛要爆裂的羞耻让梅莉达抿紧嘴唇。已经是勉强还贴在身上的内裤,只能在极限边缘守护少女的秘密。

然后不规矩的十根手指,瞄准了毫无防备到极点的小巧翘臀——

就在将理性灯火搜集起来的梅莉达,勉强要发动反击的时候——

『咳嗯!』一个用力挤出的咳嗽声从旁插入。

两名少女猛然回过神来,环顾没有任何人在的室内。依然热情交缠着的两人「咦?」了一声,疑惑地互相歪了歪头。刚才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那个答案从少女的阴影处发声。

『小姐们……两位从刚才开始,究竟在做什么呢?』

「哎呀,这个声音是……」

「老……老师!」

梅莉达猛然从友人面前跳开。她注意到照理说不可能存在,来自地板上的视线。

魔法的手拿镜正好就掉落在两人中间点的脚边。大概是被缪尔恶作剧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吧。梅莉达根本没有余力去注意到这件事。

只见也不禁感到害臊的心上人的美貌,满满地映照在镜子上。

† † †

『你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老师!』

库法抱着镜子回应主人的呼唤。话虽如此,但他不太能直视,因此用一边手掌遮住通红的脸颊,只用单眼窥探而已。

「没……没什么。我有些在意小姐的情况,就看了一下镜子……那个……从小姐与缪尔小姐互相拥抱的场面开始,逐渐发展成愈来愈激烈的肌肤接触……」

『我……我们没有互相拥抱!我是认真地在进行老师交代的作业!』

这句话让库法「啊……」了一声,了然于心。恐怕是不擅长谈判交涉的梅莉达想直截了当地询问缪尔真正的意图,却因为选了在阴暗处两人独处的情境,结果遭到反击了吧……镜子以绝妙的特等座角度展现主人煽情的表演秀时,库法忍不住心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尽管掌握了情况,青年脸上的红晕至今仍未消退。

「两……两位小姐,总之能请你们先把镜子捡起来吗?尤其是梅莉达小姐……那个,应该赶紧把衣服重新穿整齐比较好吧……」

毕竟库法的视角位于两人的脚边,宛如两朵花的裙底风光从这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连内裤都被脱一半的梅莉达,若隐若现的煽情肤色诱惑着库法的视线……只有场景昏暗这点是唯一的救赎。

『『……!』』

美少女的脸颊瞬间沸腾起来,她们啪的一声地按住裙子。光是这样当然不足以完全挡住来自正下方的视线,接着是满满的空气被吸入她们单薄的胸口。

库法鲜明地预料到一秒后将发生的未来,他潇洒地把魔法手拿镜放回怀里。少女们被封住的哀号微微颤动,斥责着胸膛。

之后要补偿这次的事情会很辛苦啊——库法一边做好觉悟,一边让沉重的身体站起来。

「——库法小弟,你在跟谁说话吗?」

席克萨尔公从视野前方现身。库法一边假装没注意到胸口的残响,一边回答:

「我刚才用魔法镜子观察小姐们的近况。看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喂喂,什么太好了啊!你们别在旁休息,认真工作啦!」

从另外一边皱着眉头现身的,是有着库夏娜外表的布拉德。

他让人有些意外的愤怒,如果考虑到周围状况,应该说这也难怪吧。

「要是踩空一步,可是会倒栽葱地掉入地狱喔?你们能不能再稍微有点紧张感啊。」

带路人指引的「密道」,对城主而言确实是盲点吧。

库法、塞尔裘、库夏娜——更正,是布拉德等三人,此刻正以爬下悬崖的要领,沿着城堡外墙爬行前进。瀑布的巨响戏弄着全身,强风试图掳走人的前方是虚空。

在与死亡相邻的行军当中,作为最有用的踏脚处发挥功能的,是爬满整座城堡的蔷薇荆棘。乍看之下只像是随心所欲在拓展领土的网状当中,据说存在着宛如穿针线一般的密道。

「怎么样?走这条路的话,无论城里有多少士兵,还是对方设置了怎样的陷阱,甚至就算城堡颠倒过来也毫无关系!嘿嘿,我很聪明对吧?」

很想称赞他扩大蔷薇花园并非毫无计划这点。目前能钻过女王的监视网这点,也无可挑剔吧——假如没有因为巧妙过头,不小心迷失那条关键的密道的话。

「这……这也没办法啊!老是遇到这么相似的景色,当然会迷路啊!」

没想到用来覆盖密道的伪装居然连设下圈套的人也能骗过,实在是出乎意料。库法和塞尔裘也只能无奈地与他兵分三路,一边划分阵地,同时一一探索用来朝下方前进的路线。

像这样一人独处的时候,库法忽然有些在意飞行船的情况,便趁休息时拿出镜子一看,结果映照出来的是主人的性感模样——一想起她的娇喘,心脏又要加速跳动起来,因此库法决定将那些记忆与镜子一同收到怀里。

「找到了!就是这里,可以从这里下去!」

正巧就在这时,布拉德用库夏娜的声音发出的呼唤,让库法将意识转换过来。他一边用单手持续握着一根荆棘,一边招手呼唤同行者。

前方有好几束荆棘巧妙地互相交缠,形成让人看不出来的踏脚处。塞尔裘、库法跟在率先走下去的布拉德后面,追随带路人的足迹。

连片刻松懈也不允许的不稳定程度不用说,这条路的目的地也让库法与塞尔裘的表情严肃起来。特别是似乎压根不信任带路人的现任王爵,一边马不停蹄地活动手脚,同时也不忘勤奋地收集情报。

「喂,布拉德。女王操纵英灵的那个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莱茵的戒指吗?那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只是将死者灵魂召唤回来而已。」

「只是召唤回来……而已?女王并非在操纵他们?」

库法也不禁插嘴这么问道。「啧啧。」布拉德用习以为常的态度挥了挥手指。

「我就跟两位年轻的小哥讲解一件事吧,所谓的死者,基本上都想安稳地沉睡啦。但要是被莱茵的戒指给拉回人世,就没办法安稳地睡了。能够让自己们再次沉睡的情况,只有戒指的主人下令,或是戒指本身遭到破坏的时候而已……所以他们在本能上只能服侍女王。」

双脚踏上了类似楼梯平台,具备稳定感的踏脚处。库法一吐内心的郁闷。

「也就是说死者维持死者的状态是最好的……是吗?」

「既然如此,就算不能打倒英灵,只要能成功破坏戒指就行了——是这么回事吧。」

尽管塞尔裘在与女王的决战中找到一丝希望,但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带路人一脸厌烦似的耸了耸肩。

「但你们可别以为能靠蛮力破坏莱茵的戒指喔。能够熔解那个黄金的,只有成为戒指根基的柯尔多隆的热度而已。」

「那样的话,要怎么做?把女王的手腕砍下来丢到大釜里吗?」

「不成,就算那么做,也只会煮出一锅味道恶心的热汤罢了——倒不如从柯尔多隆内侧把莱茵戒指的炼成式本身给消除。这么一来,『黄昏火焰』就会把借由术式创造出来的一切都归无吧。」

库法与塞尔裘交换视线。细长的眼眸摇晃困惑着该如何判断真伪。

「……有可能消除炼成式吗?」

「如果知道做法的话啦。」

带路人牵扯了一半问题,搪塞过去后,继续让人感觉快昏倒的行军。只能跟着他前进的两人面面相觑,果然还是塞尔裘率先将手脚搭在荆棘上。

库法一边警戒,一边在最后头往下降,同时也感觉到此刻或许是个好机会。

从刚才镜子的那一幕来看,梅莉达能顺利从缪尔口中钓出收获的可能性相当低吧。从跟梅莉达相处许久的自己来看,肯定会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互相嬉戏吧……既然如此,应该可以认为查明革新派真相的职责是托付在自己身上。

所幸最主要嫌疑犯就在眼前——就在库法开始思索该如何将刀尖缠到那虚构的披风上时,对方先发制人了。简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库法眯起单眼后立刻抛出问题。

「库法小弟现在是在担心梅莉达小妹,还是爱丽丝小妹呢?」

那感觉实在是个太过没头没脑的质问,因此库法不禁惊讶得瞪大了眼。「什么?」库法以原本的语调回问,于是王爵的美貌总算抬起头来。

「果然还是身为主人的梅莉达小妹吗?不,现在应该加倍担心被囚禁的爱丽丝小妹吧。那个分家的少女看来也对你挺有好感的不是吗?」

「哟,人帅真好啊!」

从下方冒出奚落声,因此两人一齐踹了一下外墙。沙粒稀稀落落地飘落,库夏娜缩起脖子。「真危险。」

库法一边留意着不要踩空,但无处发泄的焦躁让他的语尾颤抖起来。

「无论哪位都是高贵的人物,因此我难以区分优劣。」

「哦,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把梅莉达小妹摆第一?那你觉得莎拉夏如何呢?」

库法当然也很担心跟爱丽丝一起被带走的少女的安危……王爵让库法内心充满不安,是觉得哪里有趣吗?

库法终于连要保持礼貌都开始觉得困难了。

「您究竟想说什么,王爵?」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跟梅莉达小妹一定是因为难舍难分的羁绊结合在一起,但如果并非那样,我觉得请你娶莎拉夏当新娘应该也不错吧。」

「你又在提这件事吗……」

动不动就想计划让妹妹与刺客结婚的哥哥,感觉精神实在不太正常。库法好几次有这种感觉,王爵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这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不坏的提议吧?莎拉夏的性格就如你所知,要是帮她安排未婚夫,她就好像要产生排斥反应一样。然而她看来却对你完全敞开心扉不是吗!对我而言实在是上天恩惠呢。既然你跟梅莉达小妹并没有约定将来,只有契约上的关系的话——」

库法随意地拔出刀,砍落了一根荆棘。尽管被荆棘支撑着体重的王爵一下子失去平衡,仍用优异的反射神经重新抓住旁边的荆棘。

能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劝告王爵多加小心,要归功于暗杀教师的演技力。

「哎呀,您怎么了吗?王爵。莫非是讲太多话,耗尽体力了吗?」

「没事没事,没有问题。你才应该多加留意……喔!」

王爵的矛伴随着蕴含干劲的语尾,将成束荆棘一起击溃。库法的脚一下子滑落下去,他勉强将右手的刀刺在外墙上来阻挡掉落。

就在库法奋力鼓起冒出冷汗的手臂肌肉时,从脚边传来可恨的声音。

「哎呀,你没事吧?库法小弟。你意外地缺乏注意力呢。」

「这不算什么。因为切口很随便,要重新稳住也是绰绰有余。」

「——啊,你刚刚故意踩了我的手指对吧!」

「王爵才是!您趁人不备时拉了我的外套下摆吧!」

就在两人叽叽喳喳,宛如竖起羽毛的乌鸦一般互相嚷嚷时,对丝毫没跟上来的后头两人感到厌烦样的带路人,有些客气地发出声音。

「啊~……两位先生。抱歉在你们正开心的时候打扰。」

「「干么!」」

带路人扭了扭拇指,回应像要咬人似的转过头来的两名青年的美貌。

「有客人来喽。」

两人看向布拉德指示的方向,有一瞬间难以掌握他的意图。

不过,俯视下方可见一字排开的怪物雕像【石像怪】,在记忆回路迸出火花。这个颠倒城的家具因某种魔力被赋予生命,刚才只是单纯来迎接众人的它们,现在理应也在流畅地执行作为哨兵的职责——

它们各自张开石造羽翼,超过数十只的石像怪往上飞起。

现在可不是同伴之间互相戳来戳去的时候,库法右手持刀,左手继续抓着荆棘,一蹬将安全性弃之不顾的踏脚处。他一跃跳向虚空,与先行飞来的一只石像怪擦肩而过时立刻一闪!缠绕在左手上的救生索靠离心力将库法拉回原处。

途中又是二闪、三闪——库法在一次跳跃中将五只石像怪一起切成碎片,然后在布拉德旁边着地。吁——他还是一样发出像在开玩笑的口哨声。

然而——

才心想变成粉末坠落下去的石像怪残骸突然在空中静止了,只见它们开始倒转回原状。一股神奇的引力将碎片互相拉近,让破碎面完全一致地贴合后,眨眼间便连接起来。石像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地振动翅膀,再次往上跳起。这让库法也不得不惊讶地瞠大了眼。

「什!……那究竟是什么构造?」

「那些家伙是『泥偶魔像』啊。」

布拉德若无其事似的这么告知,但库法没有余力去质问他。塞尔裘也用单手一气呵成地挥舞着矛。变成粉末掉落下去的残骸,果然还是在途中分毫不差地再生,流畅地展开反击。

就如同之前说过的一样,似乎不打算成为战力的布拉德,一副事不关己似的耸了耸肩。

「那些家伙似乎也是炼金术的产物,但完全不晓得他们是以什么原理在活动的。哎呀,只是个失败品的我,难以理解蕾西的想法呢。」

不巧的是判断他这番话是真是假的余力,很快就吹飞了。所有石像怪自由自在地填满天空,对黏在外墙上的入侵者发动波状攻击。目前等于没有踏脚处,姿势糟糕透顶。而且现在还背着一个无意战斗的带路人。面对不死身的对手,库法一边咬紧牙关,同时一蹬墙壁。

「『幻刀术……空葬莲华』!」

库法在空中将身体扭动到极限,伴随着斩击解放累积许久的压力。难以计数的冲击波以放射状撕裂天空,接连粉碎石像怪物——甚至多达数十串的砍断声琵音。他在回程时更进一步踹飞试图聚集起来的石片。

一刀冲击波完全是偶然地袭向塞尔裘。塞尔裘用矛尖击落比石像怪的爪牙更可怕的那攻击,玛那流畅地收束到其前端。

「『无畏渴望』……!」

随后,密度骇人的突刺贯穿空中,就连库法的动态视力也难以看清。塞尔裘的右手模糊起来,在矛的残像尚未消失的期间,第二击、第三击紧接着刺穿前方。有玛那压力作后盾的射程延伸成矛的好几倍,被粉碎到变成沙粒的敌人,在那之后就仿佛迷失应有的姿态一般,被吸入地狱当中。

在对席克萨尔家当家的本领感到赞叹的同时,库法挡掉居然朝自己身体笔直飞来的尖端。攻击技能的破坏力让库法吹向后方,他一边让刺入左手的荆棘挥洒鲜血,一边勉强归来。

似乎绞尽了全力的年轻当家,在爽朗的笑容上挥洒着汗珠。

「哎呀,真抱歉呢,库法小弟!因为你一身黑,我不小心看错成敌人了。」

「请别在意,王爵!这点小伤就跟被扫帚戳到差不多而已!」

「你还真强壮呢,啊哈哈!」

「啊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举起武器,在转身的同时一记横扫。被惊人的压力断成两半的两只石像怪,失去再生能力,往下坠落。看来似乎并非无限的不死。

既然如此,对美青年而言,更加棘手的就是背靠背的「同伴」。

「什么叫『看错了』啊!您根本是故意的吧!」

「你刚才最后那记攻击才是瞄准了我吧?我想闪开它还追踪过来了喔!」

「怎么可能,那是碰巧。先别提这些,那矛的一击明显带有杀意!」

「那种程度哪算得上杀意,别笑死我了,只是一点童心未泯喔。不过,如果你觉得我的玩乐像是卯足全力,那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吧!」

「您真爱说笑。我是在嘲笑这种程度居然是国家顶尖啊!」

库法将刀身摔进刀鞘。刀鞘口激烈且鲜明地发出声响。

「『极地拔刀』!」

「『弗堤西欧……!」

塞尔裘也在同时解放了浑身的玛那。双方迸出的压力让空气嘎吱作响,仿佛要融化空间的双色火焰在中间剧烈冲撞。被使劲挥落的刀与矛。

「『战岚辉夜』!」、「『壁垒』!」

惊人的爆炸声撼动了周围一带。毫不厌倦的斩击与突刺持续乱舞,在交错点挥洒等量的破坏力,让空间产生龟裂。石像怪被卷入冲撞的余波,接连地丧失原形——无论由谁来看都是明显的过度碎灭【Overkill】。

光芒与火焰,剑戟与雷鸣仿佛要灼烧五感似的不断连续,接着突然中断。

在烧焦的空气当中,连痕迹也不剩的石像怪残骸七零八落地被吹散。超威力的攻击技能的冲撞甚至制造出真空,急速盘旋起来的风随之吹过两名青年的头发。「呼……」、「呼……」空虚的呼气融化在空气里。

早就跑到远方避难的带路人,用库夏娜的傻眼表情不情不愿地露面。

「……我想问一件事,你们平常就这么难搞吗?」

「怎么可能!」

库法判断威胁已经离去,用爽朗的表情将刀收回腰间。

「你说难搞?我们的感情可是好到共有无可取代的秘密!」

「没错!他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朋友呢。」

「与其说最好,应该说是唯一更贴切吧?王爵。」

「啊哈哈,你还是一样会戳人痛处呢!——要再来一战吗?」

仿佛已经厌烦了一般,美女的叹息插入两人的中心。

「大哥我来告诉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爷一件好事吧。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疙瘩,但彼此试探只会浪费时间,徒增疲劳罢了。」

呜咕——被一语道破本质,库法与塞尔裘不禁陷入沉默。

「倒不如赶快互相坦白,才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喔?」

「用不着你说——且慢。」

事情发展至此,库法才总算注意到围绕着自己的矛盾。

就如同布拉德的指谪,库法试图探查塞尔裘真正的意图。不过,在那之前,先挑起舌战的是对方——这边有个不能疏忽的差异。

库法拥有揭露塞尔裘内心企图的理由。

明明如此,为何自己必须被塞尔裘试探心思呢——?

在即将到达真相前,一个实在无法撑过去的巨大震动包围三人。

一开始是盛大的胎动。接着是微微的律动重叠起来,那逐渐加速变貌成难以忍耐的断奏。在忍不住紧抓荆棘不放的一行人当中,布拉德因焦躁扭曲了表情。

「难道城堡又要颠倒了……?未免太快了,已经有谁到达了吗?」

擅长进军的菲尔古斯认为城堡外观是虚象。但尽管如此,撼动内部的上下颠倒,也毫不留情地吞没沿着外墙移动的库法等人。惊人的冲击从下方往上推,又按住头顶。

刚才小争执的痕迹在这时露出反叛的獠牙。仿佛被巨人的手掌挖开一般,一部分外墙弹飞出去,位于那一带的两个人影被抛向半空中——是暗色军服身影与男装的美人。

「库法小弟!」

塞尔裘急忙伸出的手当然构不着,在至今仍持续着的激烈蠢动中,他只能拼命保护好自己。库法就这样连上下也分不清地被重力的波浪拖拉着。

库法为争一口气拉出钢丝,在坠落感中使劲挥动手臂。就如同他所瞄准的,他拉住了吹飞到彼方的库夏娜手臂。身上寄宿着布拉德灵魂的她,从厚实的嘴唇中发出「哦哇啊~~!」这种已经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尖叫。

库法反射性地摸索胸口,确认手拿镜的感触。从不可思议的镜面传递过来的亲爱少女的气息,让逐渐坠入黑暗当中的库法勉强维持住理智——

† † †

「老师?请回答我,老师!」

「……不行呢,看来他已经把镜子收起来了。」

只有两人独处的阴暗货物室。穿着派对礼服的梅莉达瘫软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好几次对着手拿镜呼唤库法。缪尔一边在梅莉达身旁蹲下,一边耸了耸肩。

刚才注意到被库法从不得了的角度鉴赏了丢脸模样的梅莉达,连忙拉起内裤,将丝袜穿回原本的高度。

等梅莉达整理好被弄乱的礼服,总算可以捡起镜子重新面对心上人时,才发现为时已晚,椭圆形窗户早已经被黑暗与沉默给封闭。

像是对发出不淑女的哀号一事感到羞耻一般,缪尔按住嘴唇。

「他一定是想像了不知会遭到我们怎样的指责……竟然只有在关键部分尝了一下味道就消失无踪,老师真是个狡猾的人。」

「真是的!都是缪尔同学害我被看到羞死人的模样啦!」

加上刚才遭到猥亵的恶作剧,梅莉达的金发终于忍不住羞得喷火。虽然缪尔自身的裙底风光也是一样蒙羞,但这种感情终究无法因此抵销吧。

因此黑水晶妖精放弃了掩饰。她像平常一样干脆豁出去。

「哎呀,可是你不觉得库法老师难得地露出脸红的表情吗?」

「这……这个……!让……让他看见了那种光景,他会脸红是理所当然的呀!」

「也就是说,这种主动出击方式有效果对吧?太好了呢,梅莉达!」

对于只是把这边的怒气用亲爱包起来,回以微笑的友人,梅莉达焦躁的矛头实在抓不到目标。结果她只能用撒娇般的声音擦拭眼角。

「讨厌,讨厌,讨厌啦~!缪尔同学是笨蛋~~~~!」

轰——船内的房间摇晃起来。

先是用力晃动了一下,接着逐渐平静下来。不光是两人所在的货物室,而是有一种波浪从飞行船的船头奔驰到船尾的感觉——这绝对不是梅莉达的怒火引发的现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

已经不是争吵的时候,将魔法镜子收到口袋里后,梅莉达与缪尔飞奔离开货物室。即使环顾通道的左右两侧,也没看见明显的异常。虽然也一样不见人影,但可以感受到船上的乘务员和佣人在彼方吵吵闹闹的气息。

一种仿佛有非比寻常的事态悄悄靠近的寒颤窜上脊背。

「我们分头调查看看吧?」

表情严肃起来的两名千金,互相点头之后,朝通道左右飞奔而出。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倒也无妨。不过,假如有出乎预料的威胁逼近的话——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在船内打转,最先留住她的并非震动的罪魁祸首,而是仿佛叫破喉咙般的沙哑哀号。就在她走到挑空的联络通道后没多久。

「呜……呜呜……!救……救命呀……!」

「咦?奥……奥赛萝女士?」

梅莉达的鞋底不禁在地板上踩滑了一下。身穿熟悉的丧服风侍女服身影勾着扶手,消瘦的手勉强延后着掉落的时间。她究竟为何会陷入那样的状况呢——梅莉达立刻直觉地明白了原因。恐怕是船只碰上刚才那阵摇晃的瞬间,她不幸正走在这开放的通道上吧。

梅莉达决定之后再去思考这些,她飞奔靠近后立刻抓住那仿佛枯枝般的手腕,使劲拉了起来。宛如蔬菜一般跃向半空中的女仆身影,砰一声地以出乎意料的粗暴程度回归到通道上。「哎呀!」梅莉达也不禁担心起她的腰。

「你……你没事吧?奥赛萝女士……?」

「…………!」

老女仆长蹙起眉头,丝毫不肯抬头看向这边。无法看出那皱纹意味的感情是愤怒或屈辱。梅莉达连忙转身,想在她开口咒骂前先离去。

「我……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喔!奥赛萝女士就跟大家一起——」

啪——充满皱纹的感触挽留正想离开的手腕。

奥赛萝女士额头浮现黏汗,看起来像是内心有一番激烈的纠葛与煎熬。

「……为什么你和那个家庭教师,都不打算责备我呢?岂止如此,甚至还对我大发慈悲。像这样不只一次,还来第二次……!」

她像是怨言似的这么低喃,十四岁少女不禁「咦?」了一声,蹙起眉头。

老妇反倒像是感到焦躁一般,用一股像要咬人的气势抬起头来。

「就是去年的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在那场充斥阴谋的法庭上……对于我,对于企图贬低你的我,你居然出手相救……!」

几乎快忘却的记忆,让梅莉达从嘴唇吐出微弱的叹息。

仿佛要撕碎名为负债的荆棘一般,老妇以吐血般的气势告知:

「恐怕『他』今后也打算对你和你的家庭教师给予更多考验吧。因此就让我说一句建议,协助你们跨越灾难……」

仿佛那是会让世界毁灭的暗号一般,奥赛萝将她凶狠的面貌猛然凑近。

「当时坐在审判长席的人物,如今登上弗兰德尔的王位……」

「咦?」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正是把你逼入绝境的革新派首领!」

在梅莉达消化这句话的意义前,传来亲爱妖精的呼唤声。

『梅莉达,你在吗?麻烦你赶紧来甲板这边!』

在通道上回荡的是缪尔的声音。梅莉达把那相当紧迫的声响当成借口,逃离老妇的手中。奥赛萝女士像是耗尽力气一般只是坐倒在地,让视线紧抓着飞奔离开的少女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为止。

——王爵大人他……莎拉夏同学的哥哥大人是我跟老师的敌人?

梅莉达压抑着想要立刻拿出镜子,向心上人吐露这件事的冲动与激烈的心跳。莎拉夏和缪尔是否知道这可怕的真相呢?还有梅莉达和爱丽丝,包裹着四人的亲爱羽毛是假象吗——?

那是不可能的!

喘着气冲到甲板上的梅莉达,一看见黑水晶秀发,便立刻抱住友人的胸口。是把这行为理解成另一种恐惧吗?缪尔以严肃的表情瞪着上空。

「不得了了,梅莉达。现在可能不是悠哉看家的时候了……」

梅莉达在与缪尔贴着脸颊的近距离抬起头,然后目睹到让她娇小的心脏缩得更小的光景。这艘飞行船以跟鲸鱼同等的巨体为傲,刚才让这艘船从船头到船尾都颤抖起来,用风压进行威吓的真相是——

不知何时开始从岩礁地带目不转睛地俯视飞行船的残暴水龙。

是差不多一个人玩到腻了吗?还是女王下达了什么指示呢?仿佛凸眼金鱼的双眸看来深感兴趣似的玩味着被冲上岸的鲸鱼。

互相拥抱的天使会更进一步地寻求对方的热度,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是啊,那个……可能很不妙。」

「它很明显地在看这边呢……要是它袭击这艘船的话——」

话才说到一半,哈库诺瓦便毫无前兆地吼出怪声,将一根岩矛踹飞成粉末,同时拍动翅膀。它一边在梅莉达她们头顶上张开像怪鸟般的影子,一边射击出空气,阶段性加速地发动俯冲——朝着气球笔直前进。

少女无法压抑哀号。梅莉达用强韧的意志钉住反射性地试图逃进船内的双脚。

「……在这里躲躲藏藏也没有意义!」

缪尔不禁怀疑起友人的理性。没想到梅莉达居然朝反方向飞奔而出,她果断地从甲板边缘跳出去,在空中一边扭动身体,一边解放玛那。她在无刀的状态下使劲一挥,使出了攻击技能。

「『幻刀一闪……风牙』!」

一道斩线伴随着黄金色光辉飞翔起来,直接命中怪物的鼻头。那就像是被人用羽毛前端拍打一样,巨大的海龙当然不可能受到伤害。

尽管如此,天使的嬉戏仍旧明确地转换了哈库诺瓦的敌意。一边飘动一边落下的派对礼服身影在途中转了一圈,同时往地面着地。

从甲板将身体挺向前的缪尔,根本没有余力去关心被风吹乱的头发。

「梅……梅莉达,你在做什么?」

「要是飞行船被破坏就完蛋了!我……我就这样去当诱饵喔~!」

「……你这孩子真是的!」

对于这走钢丝般的进退,缪尔犹豫了一瞬间,也动作流畅地一蹬甲板边缘。她一边让成熟风的派对礼服下摆随风飘动,同时降临到友人身旁。缪尔无暇去听感谢的话语或对梅莉达提出忠告,两人一起并脚一蹬地面。

就在仅仅三秒后。哈库诺瓦的爪子敲向飞行船旁边。惊人的重低音宛如波浪一般追赶上来,让一溜烟逃走的两名少女双脚麻痹。

梅莉达只能专心一意地挥舞着手脚,同时抛出宛如小孩子般的挑衅。

「快点追上来啊!如果你追得上的话!」

「没用的,它看起来就是个懒惰鬼呀!」

缪尔自暴自弃似的也这么大叫。

据说是布拉德船长的爱马,「它」的智力究竟有多高呢?无论如何,它似乎能够理解那清澈的声音是在侮辱它,并列着獠牙的下颚迸出骇人的咆哮。倘若回头看,应该能看见值得游玩的飞行船【玩具】就在眼前吧。但它充血的瞳孔只是映照出轻飘飘地逐渐远离的两只蝴蝶。

然后羽翼终于拍动起来。哈库诺瓦用强韧的后脚一蹬地面,气势凶猛地飞舞起来。之后的追踪猛烈且只有一瞬间。挥洒在空中的愤怒尖叫,让沿着独木桥笔直逃跑的少女吓得动弹不得。

将文雅气质抛到九霄云外,用全速全力不断奔驰的缪尔,忍不住这么大叫:

「为什么一跟老师和梅莉达扯上关系,就没办法变得机灵呢!」

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余力去互相议论答案。身穿派对礼服的公主一边被疯狂的龙追赶,一边逃进去的地方,是反着耸立的圆锥状城堡。

先住者无从得知有更具威胁性的访客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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