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连一抹灯光都照射不到的地底下。
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被扭断的钢架和遭到粉碎的木屑、笔直劈开地板和墙壁的斩击痕迹,述说着那里曾发生过惊人的战斗。
多亏停止了提供太阳之血,工厂暂时停止运转,作业员一直没来上班一事,不知是否该说很幸运呢……
在欧哈拉四号街,虹油工厂的地下工厂。
沙尘弥漫四周。有个人影从里头毫无预兆地跳了起来。
「噗呼……!」
是穿着有些脏掉的风衣的狼男,史皮库斯.罗杰。
他总算恢复了意识。才从爆炸的汽车里被抛出来,就又遭到铁管毫不留情的殴打。再加上──慌张地从地面捡起来的爱用相机,零件果然已经凄惨地摔碎成粉末。
他气得发抖,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于是鲜血从头顶的伤口滴落。
风衣残破不堪,甚至能自觉到手脚的骨头产生剧痛和异常。
「饶……饶不了他们……那群该死的家伙……!」
呜──他一边发出呻吟,一边站起来。因为骨折的缘故,他的动作非常缓慢。
他拖着双脚前往的地方,有着格外惨烈的破坏痕迹。
以巨体为傲的狂人狼倒落在中心处。
「快起来,这个废物!」
罗杰踹向那宛如岩石般的肩膀──结果反倒是踢人的脚疼痛不堪,他发出哀号。
是被亚美蒂雅与库法确实杀死的狂人狼族超战士──巴萨卡。罗杰好几次践踏着巴萨卡的后脑杓。
在巴萨卡周围散乱着疑似被扯下的毛皮──
「只是被杀掉一次而已,算得了什么!你应该没那么柔弱吧,兄弟!」
他用脚跟狠狠地踩扁狼的耳朵。
于是怎么了呢──
巴萨卡的嘴居然颤抖起来,发出「呜呜」的呻吟声!断裂的肌肉连接起来,内脏再生,骨头组合起来恢复原状,心脏怦通!地蠢动起来。
他的眼眸猛然睁开,散发出光彩。
他用双手手掌按着地板,彷佛野兽一般跳了起来。让人连灵魂都颤抖起来的咆哮。他顺势张开大嘴,试图将史皮库斯.罗杰整个吞下──
就在这时,差点被吞下的罗杰本人慌张地大声喊道:
「等等,等等,巴萨卡!是我!你的『大哥』!认得出来吧?」
巴萨卡差点咬碎罗杰的獠牙猛然停住。
所谓的依恋不舍就是这么回事吗?巴萨卡尽管口水直流,仍象是被人拖拉一般地往后退。他看似不舍地磨响獠牙。
呼──罗杰擦了擦冷汗。
「你的起床气还是一样严重啊,我心脏都吓到缩起来啦。」
──巴萨卡在狂人狼族当中也是独一无二的特别个体。
追根究柢,所谓的狂人狼就是蓝坎斯洛普披上野兽的皮,受到诅咒而变成狼人的模样。诅咒的真面目是毛皮主人的死灵……肉体被剥皮的怨恨会侵蚀狂人狼的精神,使其疯狂,有时甚至会让人袭击同族。
就连要克服一人份的死灵,也不是普通的困难。
……那么,假如披上了两三层毛皮呢?
倘若披上的结果,能够获得一般狂人狼的两三倍以上的力量──
那场骇人实验唯一的成功例子,就是这个巴萨卡。除了他以外的二十一个实验体,无论哪个都无法接纳第二张毛皮,也就是第二个死灵,精神遭到破坏,被咒杀身亡。
只有巴萨卡不同。
他轻易地重复披上「一百零三张」毛皮,而且仍作为生物持续存在着。太惊人了。结果他获得的是远远超越狂人狼领域的绝对性力量。还有因应接纳的灵魂数量,即使死亡也会再爬起来的「死不了的诅咒」。
但是,在超过三十张毛皮前还勉强能保住的自我,如今也完全丧失了。他大概早已经不晓得自己是谁了吧。
无法对话。也不可能沟通。
他只是顺应宛如暴风雨般的怨恨情感,挥舞其力量的兵器──
除了唯一一个例外,也就是史皮库斯.罗杰。
「乖孩子,兄弟。」
罗杰轻薄地笑了笑,践踏着散落在脚边的毛皮碎片。
他明明待在巴萨卡的拳头可及之处,却依然能表现出从容的态度,是有原因的。巴萨卡披上的一张毛皮里,使用了罗杰所披的毛皮的「弟弟的皮」。他们并非有血缘关系,而是「毛皮(诅咒)的兄弟」。
得知毛皮的主人是兄弟关系这件事不用说,能够一并入手一事也相当稀有。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有一百以上的死灵混在一起,巴萨卡仍然能够认知在罗杰体内的「哥哥的死灵」这点。
因此罗杰才能成为唯一能控制巴萨卡的人物。
……假如他不在现场,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呢?
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给予巴萨卡指示或是阻止他,甚至打倒他,巴萨卡将会虐杀从一到八号街的所有居民,把欧哈拉化为火海吧。罗杰也在内心捏了把冷汗。该说「预言之子」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的态度奏效了吗?
话虽如此,但受到这么严重的损伤,实在令人不快。
罗杰用脚尖踹飞散乱的毛皮碎片。
被杀掉的那一张毛皮份,诅咒与死灵都一起从巴萨卡身上脱落了。
「你至今也曾死过几次,但没想到会被区区人类给削掉毛皮吧。」
巴萨卡并不理解罗杰的呼唤,只是从獠牙缝隙间吐出形不成话语的感情。
但他的眼眸因明确的杀意鲜红地充血着。
罗杰咧嘴一笑,开口说道:
「去要回被杀掉的那条命吧。吶,兄弟?」
† † †
距离欧哈拉十分遥远的上层世界──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今天也从一早就沉入黑暗之中。也可说是弗兰德尔象征的路灯一律熄灭了。只有在重要的转角亮起零散的光芒,让路人不至于迷路而已。
居民已经习惯低头走路,以免被石版路绊倒。
也听不见年轻人谈笑的声音。
洋溢着活力的学生小镇,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光景呢──
这都是因为穿着风衣的狼人彷佛把这里当自家地盘一般在街上阔步,假如发现有不守规矩的人试图点亮路灯的话,就会用那野兽的嘴巴发出这样的警告:「只要一起变成人狼的同伴,就再也不需要灯光了」……
人们可受不了被那副獠牙咬住。所有人都已经放弃抵抗。
报纸已经没有作用,日日夜夜都散播着相同的报导。
「弗兰德尔将重生成月之都市,我们将成为真正的朋友」。
看到张贴在建筑物墙上的那张海报,某个路人蹙起眉头。
「……还真敢说。明明圣王区现在也奢侈地点亮着灯光。」
被路上的狂人狼狠狠一瞪,那个路人匆匆地离开现场。
狂人狼发现快脱落的海报,用野兽的手掌仔细地将海报摊平贴回。
「唯独王爵还必须请他当个人类才行啊。」
咯咯──他的喉咙抖动起来。
「再过不久一切就会被夜晚包围。」
一个清晰的影子投射在那张海报上。
是狂人狼本身的影子。也就是他逆光──背后被迫沐浴着惊人光芒。自从施行「减光政策」之后,从未目睹过这么耀眼的光芒。路人开始骚动起来。他们久违地抬起头。众人都举手遮住光芒,抬头仰望天空。
怎么回事?狂人狼也转过头看。
然后看见「那个」。
同一时刻,在小镇东南方。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正门,可以看见穿着红蔷薇制服的少女静悄悄地上学。甚至听不到任何一句朋友之间的互相打招呼声。
女学生都戴着彷佛修女的红头巾,低头前进。
露出人偶一般的面无表情──
「啊啊……各位同学……各位同学……!」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正门迎接着学生。但没有任何人抬起头,只是淡淡地被吸入隧道之中。学院长一脸悲伤地目送着宛如冥府的送葬行列。
她实在忍受不了,向三年级的两人组搭话。
「霍伊……霍伊东尼小姐、史皮奈特小姐。早……早安。」
两名三年级生彷佛断线一般地停下脚步,缓缓地歪了歪头。
所有感情都消失无踪的眼眸从头巾底下回望着学院长。
「……早安,学院长。」
「早安……学院长。」
两人茫然地打招呼回应,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隧道。
学院长紧抓着拐杖,拚命忍耐不让自己哭倒在地。
「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有个人影从正门的相反边一脸满足似的眺望着那模样。
是穿着修女服的狼女,圣母抹大拉。
「呵呵~呵。愈来愈接近……完成阶段了呢。」
她使出浑身解数制作的红头巾效果显著。大蜘蛛族「罪女」的异能……!用禁欲的诅咒压抑目标的精神,改造成活人偶。藉此让棘手的贵族阶级无力化。真可说是十分周到的计划吧。
抹大拉管辖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已经是随她为所欲为。
「减光政策」似乎也在镇上完美地发挥功能。
她能够确信已经不存在任何会阻挡他们狂人狼族野心的事物──
就在这时,镇上那边突然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才麻烦……」
抹大拉一边蹙起眉头一边迈出步伐,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不光是能听见声音而已。还能看见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用流畅的脚步从正门飞奔而出,在远方的景色清楚地找出了原因。
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象征──克劳斯福德塔盛大地点亮了灯。格外高大的那座塔散发出辉煌的存在感,照亮天空。而且机关钟运转起来,由机关人偶演奏的进行曲以大音量响彻四方。
「是哪来的王八蛋做的好事!」狂人狼族在塔底这么嘶吼。「犯人应该在塔里面才对!快抓住他!」就连镇上居民也陆续聚集起来,围住塔观望人狼如何捕捉犯人。
彷佛每个人都被光芒给吸引,被引导前进一般──
「居然有这种事。这究竟是……!」
那令人怀念的光芒让布拉曼杰学院长也眨了眨眼,试图迈出步伐。
在那之前,有人拉了拉她的长袍袖子。
是戴着红头巾的一名女学生。
「……学院长。」
女学生一边锐利地低喃,一边从头巾底下由下往上看着学院长。
「你是……!」
学院长猛然摀住嘴巴,转头看向正门外。
……圣母抹大拉现在也还一脸焦躁地看向镇上那边。
学院长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折返回头,前往隧道。那名女学生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两人混入其他学生的队伍中,但她们并未交谈。
她们就这样彼此装作不认识对方,前往校舍塔。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一口气爬上漫长的楼梯。
她们很自然地加快脚步,肩膀雀跃地跳起。周围别说是圣母,甚至看不见任何一个学生或讲师们的身影。尽管如此,她们仍旧小心谨慎地忍耐到学院长室,打开门扉。
女学生纤细的影子利落地进入室内。
布拉曼杰学院长干劲十足地关上门后,总算吐了一口气。
「安杰尔小姐……!」
少女拿掉红头巾,绝不会认错人的金发跃动起来。
是穿着红蔷薇制服,混在同学们当中来上学的梅莉达。
布拉曼杰学院长尽管被无止尽的感情摆弄,仍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为何回来了?这里对你而言很危险。」
「我来说明原因。有件事想请学院长协助。」
梅莉达指向窗户,指示那座此刻也不合时宜地持续闪耀的塔。
「那是库法老师的佯攻。我希望能邀请他,还有另一个人──亚美蒂雅.拉.摩尔女公爵进入学院。我们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学院长花了几秒咀嚼这番话,同时微微地点了好几次头。
「……要顺利地带他们两人,尤其是库法老师过来,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吧。目前这间学院彻底遭到圣母抹大拉支配。学生也并非站在我们这边。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认为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只要圣母抹大拉不在的话?」
学院长说不出话来。梅莉达的眼神十分认真。
「我知道讲师的立场相当复杂。所以由我来动手。只要学院长你们能帮忙布局,我会打倒那个圣母!」
布拉曼杰学院长慢慢地吸了一大口气,之后露出微笑。
「……也让我甩她一巴掌吧。」
梅莉达也不禁露出笑容,两人悄悄地互相笑了一阵子。
然后学院长露出变得开朗的表情,开口说道:
「我该做什么呢?」
──克劳斯福德塔的骚动在长达将近一小时的苦战后,总算平息下来。他们动员所有镇上的狂人狼,物理性地破坏了灯光的供给电路与机关的驱动引擎。四处都能看见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但结果还是不晓得最重要的犯人下落。
是塔的管理员?还是观光协会?抑或是感到不耐烦的骑兵团成员呢……狂人狼火冒三丈,现在也拚命地搜索着镇上。
──获得这些情报后,圣母抹大拉回到圣弗立戴斯威德。
她一边走过连接着城墙的桥梁,同时仔细地思索起来。
启动塔的机关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呢?说不定是终于受够了没有灯光的生活。或者也可能是单纯的愉快犯。
不过──抹大拉以旁人看不出来的程度微微眯细单眼。
……正因为她过去曾以「大蜘蛛」身分体验过种族灭亡,才能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恶寒。喉咙感到干渴,舌头变得干燥。该说是预感到生命危机而冒出的生存本能吗?明明这镇上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人了……
早已经过了上学时间的颠峰,正门前已经看不见学生的身影。
只有布拉曼杰学院长孤单一人站在跟刚才同样的地方。
她似乎在等候抹大拉归来,她抬起了头。
「噢,圣母抹大拉。我恭候已久了。」
「哎呀,这不是学院长吗。刚才离开了一阵子,真是不好意思。」
「有一位人物想介绍给您。」
抹大拉蹙起眉头。靠那张狼脸很难传递给对方吧。
「……是哪一位?」
「是之前请假的讲师回来了。我想应该先介绍给您认识。」
「这么说来──」
抹大拉象是理解了一般,大大点了好几次头。
「我曾听说过呢,有一人离开学院。我记得那人名叫──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听说是非常年轻的……女性讲师。」
「对,就是她。她现在也作为现任骑士,非常受学生欢迎──」
「这样的话──」
抹大拉毫无愧疚之意地打断学院长的台词。
这是家常便饭了。她用野兽的嘴对蹙起眉头的学院长露出微笑。
「就举办一场早上的集会吧……?将学生聚集起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喔?」
抹大拉并未漏看学院长的嘴角在这时稍微僵住了。
在一瞬间后,布拉曼杰学院长用和蔼的笑容回应。
「实在是很棒的想法呢。」
她内心八成不这么认为吧。
抹大拉用彷佛看透一切般的野兽眼睛注视着布拉曼杰学院长。
两人互相交换表面上的笑容,上课钟声从校舍塔传来,在两人的头上响起。
† † †
纵然是毫无预兆的全校集会,女学生也没有任何怨言地聚集到圣堂。
直到半个月前,从站在讲台上的人眼中看来,那副光景着实是缤纷多彩的。自豪的发色,时髦的发型。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眸,与洋溢着惹人怜爱,各有特色的笑容──
可悲的是,现在不一样了。
三百名女学生都戴着红头巾,像要隐藏表情似的低着头。纵然是布拉曼杰学院长,也无法辨别出每一个人。
学院长用力咬了咬嘴唇后,从讲台上开始了演说。
「各位同学……早安。」
台下鸦雀无声,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愿意抬起头来。
尽管如此,学院长仍更加大声说道:
「今天也能看到各位同学充满精神的模样……实在太好了!」
从墙边微微地传来啜泣与擤鼻涕的气息。一同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工作的一名讲师,拿出手帕在哭泣着。
在这间学院内还保持着健康心灵的人,已经只剩下她们了。
圣母抹大拉看来非常愉快似的眺望着这幕光景。
尽管在脸颊上感受到狼挖苦的视线,学院长也并未气馁。
「今天有个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各位同学。请了长假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总算回来了。各位……各位应该都很焦急地一直在等候她归来吧。让我们温暖地迎接她……」
学院长率先拍手。
三百名女学生没有任何一人跟着她拍手。
抹大拉咯咯地颤抖着肩膀。她拚命忍耐着不嗤笑出来……
后方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影伴随着响亮的脚步声走进圣堂。
那人影笔直地穿过女学生之间,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不过,并列在墙边的讲师都同样睁大了眼。
「不会吧……」
出现在圣堂的那名女性,跟其他老练的讲师相比,确实特别年轻。难以想象她居然是有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双脚穿着高跟鞋,身上并非学院的长袍,而是穿着象是能干秘书般的西装裙。她一边让漆黑秀发随风飘逸,一边穿过女学生的队伍间,以流畅的步伐走上讲台。
是嫉妒女性的美貌吗?笑容从抹大拉的脸上消失了。
在学院长走下台后,接着上前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也就是借用她立场的亚美蒂雅.拉.摩尔露出微笑,开口说道:
「才一阵子没见而已──各位同学都判若两人了呢?」
梅莉达从二楼柱子的阴影处俯视那场集会的情况。
能够聚集到所有学生,对她和亚美蒂雅来说都出乎意料,但现在无论是讲师或圣母抹大拉,注意力都集中在讲台上。
只有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视线朝这边看了短短一瞬间。
即使是八成看不见的距离,梅莉达仍坚定地点头回应,然后转过身去。
她从后门悄悄地离开圣堂,飞奔过当真是空无一人的校内,前往校舍塔。
她谨慎地探头窥视入口,但果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学院长说过圣母抹大拉的房间在八楼呢。」
梅莉达象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一边讲出口,一边脚步急促地前往楼梯。
要一口气飞奔爬到八楼的路程感觉非常累人,但也不能拖拖拉拉的。梅莉达开始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熟悉的楼梯。
「得趁亚美蒂雅大人帮忙争取时间时,尽快达成任务才行……」
库法在镇上进行佯攻,让狂人狼的监视网松懈下来。
亚美蒂雅直接与圣母抹大拉对峙,争取时间。
梅莉达则趁这段期间实行用来打倒抹大拉的秘密策略……!
这样的计划当然是大家一起决定的。
在欧哈拉零号街,拉.摩尔家的秘密别墅里的对话,在梅莉达脑海中复苏──
† † †
「倘若妾身能顺利地与那个圣母什么的两人独处就好了,但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身为会议的中心人物,率先制定计划的当然是亚美蒂雅。
桌上摆放着用现有的东西准备的小吃和点心。
「如果能一对一地砍了她,是最好不过。」
「但所谓的『狼』是警戒心非常强烈的生物。应该很困难吧。」
库法一边拿起三明治,一边跟着提出意见。
「要是他们将注意力转向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连镇上的狂人狼都聚集过来,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吧。不巧的是看来我在这个作战当中,只能当佯攻来派上用场而已。」
「既然如此,果然方法只有一个啊。」
女公爵用红色指甲伸手一指。
梅莉达双手捧着冒出热气的茶杯,同时微微地抽动了一下肩膀。
「安杰尔之女啊。你还记得刚才告诉你的狂人狼族的弱点吧?首先由妾身跟圣母对峙,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趁机从那家伙的住处调查她的私人物品,找出她『真正的名字』。」
「可……可是──」
即便是还不成熟的学生,也不得不注意到这个作战的漏洞。
「如果能说中她在变成狂人狼前──还是『大蜘蛛』族时的真正名字,就能打破那个诅咒。只要能打倒圣母抹大拉,用她的丝线编织出来的红头巾便会丧失效力,学院的大家就能恢复原本的模样……」
「正是如此。」
「可是,假如圣母舍弃了原本的名字呢?无论亚美蒂雅大人与库法老师替我争取多少时间,万一四处都找不到线索的话……!」
亚美蒂雅首先打开了包装纸,将巧克力含入嘴中。
接着她喝了口热红茶,仔细地品尝甜味与苦味。
「──不,一定有。圣母一定会将线索藏在身边才对。」
看到蹙起眉头的女学生,「听好了──」亚美蒂雅竖起食指继续说道:
「要说为什么,就是狂人狼族因为其成立过程,被其他蓝坎斯洛普视为轻蔑的对象,认为他们终究是『放逐者的集团』。」
「咦……!」
「正因如此,那群人狼特别爱夸耀自己是『狼的骄傲』或『高贵的灵魂』。但他们在心底以堕落到那种身分为耻。毕竟是沦落成过去自己轻蔑的狂人狼啊。」
亚美蒂雅在说不出话的女学生面前从容地喝了口茶。
「如果办得到,每个人都想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所以他们明知道可能会成为致命伤,还是无法舍弃自己真正的名字。」
女公爵由下往上看的视线,注视着梅莉达纤细的轮廓。
「──找出来。那一定还留在那家伙的周围某处。」
† † †
「……虽然伯母大人自信满满地这么说!」
梅莉达上气不接下气地不断爬上楼梯,到达圣弗立戴斯威德校舍塔的八楼。她飞奔过漫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木制门扉前。
那里原本应该是暗素药学的艾尔芙雷德老师的房间。
但据说在圣母抹大拉就任的同时,她用委任书的权限抢走了房间。她的理由是首先室内非常宽敞,环境很适合用来保存她从夜界带来的私人物品,但被赶出去的艾尔芙雷德老师可受不了。
听说老师当时连要找个睡觉的地方也很辛苦,梅莉达的内心涌现强烈的愤怒。
「……你也只有现在能张大嘴说大话了。」
她砰一声地打开门。
室内已经完全被改装成抹大拉偏好的夜界设计。不管怎么说都很暗。中央摆着一个大锅,沸腾翻滚的紫色药水微弱地散发出光辉──是个异常诡异的光景。
药剂柜和书架并列在墙边这点,就跟以前一样。梅莉达立刻试着调查每一本书。几乎都是圣母抹大拉的私人物品。
不过,在她将手指贴上一本书的书背时,她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说到会留下自己名字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至少不会是现成的书本吧。应该是日记或是文件上的签名──
梅莉达转身离开书架,走向办公桌。
她打开抽屉一看,果然艾尔芙雷德老师的工作道具都被处分掉了,相对地收纳着圣母抹大拉的东西。笔记用品、羊皮纸、几枚信封。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惩处学生名单。
教典(Bible)──
虽然梅莉达试着打开那本教典,但里面只有身为圣母的心得与教义,还有「抹大拉」的签名而已。梅莉达有些焦躁似的阖上封面。
「不是变成狂人狼之后的私人物品……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东西呢……」
第二层、第三层、最下层──梅莉达依序拉开抽屉。
在第二层抽屉发现许多金属制的书签。
第三层抽屉收着爬虫类枯萎的尸体,在看见里面的瞬间,梅莉达一边发出哀号,一边立刻将抽屉把手摔回原位。
然后在最后一层抽屉里──
「这是手帕?」
铺满了大量的布。
那数量非常惊人,让人想问她是否打算将那些布缝起来做成降落伞。那些布并非被折叠收好,而是用力硬塞进去的,在梅莉达拉开坚硬的把手后,几块布立刻掉落出来。
梅莉达捡起掉落在脚边的一块布。
布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各自都施加了不同设计,细致讲究的刺绣。
梅莉达想起亚美蒂雅所说的话……
『大蜘蛛族里有被称为「罪女」的纺织者──……』
倘若抹大拉的真面目就是那个「罪女」,这些布就是她缅怀过去所制作的东西。梅莉达立刻灵光一闪。
「……说不定有刺上名字!」
梅莉达将过意不去的心情搁一边,把那堆手帕拉了出来。
她一条条地调查散落在脚边的手帕,探索刺绣的痕迹。
……果然她没那么大意地留下名字。
「可是,还不晓得呢。得全部调查过才行!」
要一个人确认,这数量实在有些庞大。尽管如此,梅莉达仍勇敢地摊开下一块布。
就在这时。
砰──房间的门被关起。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来。
抹大拉已经回来了──并非如此。而是新造访房间的四名女学生。因为是认识的面孔,让梅莉达瞬间松了口气。
「涅尔娃……!」
是同班同学,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命中注定的对手──涅尔娃.马尔堤吕,还有跟她一起组成训练小组(布尔梅)的三名成员。是刚才在上实战课程吗?不知何故,她们穿着比赛用的黑色演武装束,手上各自拎着武器。
跟其他女学生一样,眼眸中都没有感情的光芒──
如果是一年级时还不晓得会怎样,但现在的梅莉达跟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虽然也不是特别亲近,但也没有必要说场面话吧。
「别吓我啦……不,不对,是我吓到你们了吗?」
「…………」
「听我说喔?因为有必要,我才回来学院的。你们现在也被迫忘记自己的内心了吗?但是,不用担心。我跟老师他们很快就会──」
这时,梅莉达缓缓地注意到异样感。
涅尔娃等四人彷佛人偶般的表情,就跟其他众多女学生一样。
但有一点不同。
就是她们戴着的头巾是黑色的──
「涅尔娃?」
她没有回应呼唤,将右手的锤矛高举到头顶上。
接着一蹬地板。
随后,梅莉达捕捉到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眼前的影子,跳向一旁闪避。慢了一瞬间后,锤矛的前端刺向地板。彷佛当成纸屑还什么似的粉碎地板,碎片飞散四处。
「什……!」
梅莉达甚至无暇感到惊讶。除了涅尔娃以外的三人──她们也戴着「黑头巾」,接二连三地奔驰过来,眨眼间便包围梅莉达。
对方挥剑横扫,梅莉达差点摔到地板上。她顺着那股气势──在简短地道歉的同时,踢飞其中一人的小腿。对方应该连骨头都感到剧痛。
但对方根本一动也不动。
被踢中的那人用被踢的脚试图踩踏梅莉达。在看见脚跟的瞬间,梅莉达滚向相反边,用手掌拄着地面跳了起来。
慢了一拍后,脚跟踏穿了地板。
这记攻击也彷佛把地板当成果冻一般粉碎,碎片七零八落地飞舞起来。那股破坏力不用说,对于刚受到重创的脚应该是雪上加霜吧。尽管如此,当事者却毫不在乎。梅莉达忍不住摀住脸,同时感到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一人捉住梅莉达的手腕。她被甩动起来。被迫旋转两圈的期间,另一个人将武器高举到头顶,在完美地配合好时机的第三圈,将武器对准梅莉达的肚子发动攻击。
梅莉达在武器命中前将单手与单膝重叠起来,使出所有玛那防御。
劈哩──玛那之墙冒出龟裂,梅莉达就那样被揍飞。她从背后冲撞上书架。产生非比寻常的冲击与巨响,架子上的东西一起散落到地板上。
「呜……咕……!」
梅莉达甚至不被允许倒下。她还无暇休息,涅尔娃便再次冲了过来,使出毫不留情的前踢。梅莉达立刻让背后往下滑落,脚跟踢穿了她的脸刚才所在的位置。木片又理所当然地爆裂开来。
「可恶……!」
梅莉达一边往下滑,同时踢了回去。她用右脚踢向心窝,一边将体重推向墙壁,紧接着又用左脚一踢,更进一步地将右脚向下踩──轻妙的三连击。
涅尔娃看来并非感觉到疼痛,而是单纯地被力量推挤而后退。
梅莉达小心谨慎地跳起身,她拍了拍屁股,同时盯着四名「敌人」。
──没错。涅尔娃等四人具备明确的「敌意」。不仅如此,梅莉达对这种超越本人极限的力量与无视感情的防御力有印象。
「跟那个叫做巴萨卡的狂人狼一样……?」
就连老练的骑士也被迫陷入了苦战不是吗?
既然如此,梅莉达能够采取的手段是──…………
「黑头巾」四人组慢慢地滑动鞋底,包围梅莉达。
梅莉达暂且吐出肺里的空气,改变身体架式。
她将肢体宛如弓一般收紧,深深地压低重心。黄金色火焰从她的全身解放出来。虽是火焰却宛如流水一般环绕全身,在指尖凛然地烧焦空气。
梅莉达将并拢的四根手指往自己这边扭动。
──放马过来。
无言的斗气互相碰撞,在半空中迸出火花。先发制人的是涅尔娃。她小腿肚的肌肉嘎吱作响,果然还是以超出极限的速度奔驰着。锤矛前端彷佛在跳跃地一边旋转一边被举起,从头顶的一点往下挥落。
那一击彷佛要劈开脑袋一般。
梅莉达用手背将握柄甩向「一旁」,同时向前踏步。锤矛前端压住肩膀,刺在地板上。梅莉达将自身的双手缠绕在涅尔娃伸直的手臂上,顺势把向前倾的她拉倒。
两人纠缠不清地在地板上翻滚。
梅莉达巧妙地将脚跟踢向对方的心窝,踹飞了她。或许该说是「把她摔出去」比较正确。毕竟涅尔娃以非常夸张的气势飞出去的理由,是因为梅莉达将涅尔娃本身的冲刺速度原封不动地反弹回去。
涅尔娃整个人颠倒过来,从背后冲撞上药品柜。
她就这样滑落到地板上──「啊!」梅莉达不禁惊叫出声。因为涅尔娃从后脑杓狠狠地倒落。如果她精神正常,想必会疼痛不堪吧。
「好痛!」
姿势滑稽的涅尔娃发出这样的声音,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
黑头巾脱落了──
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攻防,让头巾从她头上脱落的吧。涅尔娃一边对调手脚的位置,一边勉强爬了起来,她按住撞到的头,眨了眨眼。
「慢点,咦,这……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我究竟……这里是哪里?」
「涅尔娃,太好了!」
「哇啊!」
梅莉达感动不已地抱住了她。涅尔娃的眼眸和声音确实有她的心存在。
例如「害羞」。涅尔娃红着脸颊,将梅莉达的肩膀往回推。
「你……你突然是怎么啦,感觉真恶心呢……先……先别说这些,你什么时候回来学院的?报纸每天都因为你的报导闹得沸沸扬扬喔!」
「涅尔娃,有话等下再说,现在──」
梅莉达用力握住同学的手臂。
「先闪开!」
两人一起猛烈地翻滚起来。随后有武器从三个方向挥落,刺穿了地板。涅尔娃甚至忘记采取护身倒法,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说了声:「什……!」
因为将凶器挥向这边的是她的同学。甚至还掺杂着宿舍的室友。涅尔娃朝表情丧失生气的三人喋喋不休地说道:
「慢点,各位!你们居然攻击我,究竟打什么主意?首先,又不是在上课,怎么会穿着这身装扮在这种地方……!」
「涅尔娃,现在就连你的声音也无法传递给她们。」
梅莉达用力抓住涅尔娃的手腕阻止她。 「她们戴的头巾是圣母抹大拉的异能!她们一定被人操纵,要她们赶跑未经许可就进入房间的人!」
「……这么说来,我好像被任命为『随侍顾问的执行官』这种莫名其妙的负责人啊。」
涅尔娃想起到这边,「呜」一声地按住头。
头巾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她的眼眸燃烧着愤怒,抬起头来。
「那个狼女……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地板在三处爆裂开来。
三名「黑头巾」牵着残像逼近。涅尔娃挑起锤矛,梅莉达摆出格斗的架式。果然优先遭到攻击的是梅莉达。
梅莉达毫不畏惧横扫过来的剑,反过来踏向前方,挡住对方的手臂。她顺势将对方的身体也卷进来,使劲甩动──这是刚才的回礼!在她叫好的期间,涅尔娃摆出全力挥棒的姿势。
「我会去探望你的!」
她毫不犹豫地重击朋友的肋骨。配上旋转的气势,惊人的振动传递到梅莉达的手掌。被殴打的当事者也不禁放开武器,吹飞到墙壁那边,倒落在地。
还无暇喘息,就要对付第二个人。对方居然自己丢掉武器。
她打算用赤手空拳来对抗梅莉达的敏捷度。沉重无比的右直拳。钻过压力宛如圆木般的勾拳、回旋踢后,被卷入的空气发出轰隆低吼。
梅莉达靠次数压制对方。即使接连攻击刚才也踢过的小腿、大腿和侧腹,对方仍是一动也不动。拳打脚踢的三连击。清脆的音色有节奏地跳起。
对方用力殴打过来。
梅莉达钻过她的手臂,同时宛如芭蕾舞者一般从背后抬起脚。脚跟像要反击似的命中对方的鼻子,她总算稍微往后仰。梅莉达将脚宛如钟摆似的收回时,顺便又接了一记膝盖踢。这一踢确实命中对方的下颔,「对不起喔。」梅莉达这么道歉,同时在最后踹飞对方的脸颊。
梅莉达的脚也受到相当大的反作用力。
尽管如此,伤势应该也没对方那么严重吧。毕竟在她面朝上往后仰的前方,涅尔娃正高举着锤矛等在那里。
涅尔娃浑身的玛那在金属材质的前端迸出。
「『盖力克……铁锤──』!」
她从正上方一口气击溃对手。那光景让在旁看着的梅莉达都「呀啊!」一声地害怕起来。击向同学胸口的铁块,就那样强硬地使劲挥落到地板。
第二个「黑头巾」从背后被击中──
地板因余波的冲击碎成放射状。「嘎呼!」唾液闪闪发亮。
就连最后剩下的「黑头巾」,看起来也象是被那幕光景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梅莉达趁她感到畏缩时,在一瞬间分出胜负。她利用对方的身体十分坚硬且沉重这点,把膝盖与背后当成踏脚处,眨眼间飞奔到对方的肩膀上。
她高举双手,将玛那宛如刀刃一般收敛到指尖。
她将双手从背后往后脑杓挥落后,一扫。玛那的轨迹双重地交错。
黑头巾被切成碎屑──
不小心还伤到几根头发这点,就请她多包涵吧。总之,这下最后一人也从头巾的支配中获得解脱,甚至无法完全支撑住梅莉达的体重,腿软倒下。
「啊哇哇……!」
在梅莉达靠自己的双脚跳下来的同时,第三人也倒落到地板上……
已经没人爬起来了。涅尔娃一脸正经地将手掌贴在胸前。
「……放心吧。我不会白费大家的牺牲。」
「慢点慢点慢点!她们只是昏过去而已吧。」
梅莉达一边斥责讲了不吉利话的涅尔娃,同时猛然一惊,转过头去。
「黑头巾」非比寻常的力量,让办公桌周围也遭到严重的损伤。成堆手帕被埋在书籍和木片里,有几条刺绣松脱了。
──还没空休息。
「涅尔娃,来帮个忙。」
梅莉达推开压在上面的书本,将成堆手帕拉出来。
然后又开始一条一条地仔细确认刺绣。就宛如在战场正中央玩扮家家酒的幼儿一般──看起来十分离题的光景,让涅尔娃挺身而出。
「你……你说帮忙,该做什么才好呢?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会跟你说明,总之先动手。要确认有没有哪条手帕缝著名字。」
涅尔娃也看似焦躁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梅莉达坐着摆出将脚伸直的姿势,从右到左地拿起手帕,然后排除。
感觉那是漫无止尽,看不到未来的作业──
「还有些人正在战斗呢。只有我们能够帮上他们的忙。你不想让那个圣母吓一大跳吗?」
在圣堂的女学生都像刚才的涅尔娃她们那样,内心被封印住了吧。
想到这点,就觉得必须加快速度,早一分一秒也好。梅莉达心急如焚。
涅尔娃缓缓地捡起梅莉达弄掉的一条手帕。
「……你问我想不想让她吓一大跳?」
啪!她一边撼动空气,一边将手帕摊开在双手上。
「正合我意!」
† † †
「呵呵~呵,原来如此……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女性的声音毫无前兆地打断了现在也仍在圣堂举行着的集会。
是圣母抹大拉。她缓缓地从墙边上前,走到讲台上,靠近站在讲台中央,妙龄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布拉曼杰学院长紧张地倒抽一口气。
她拚命地想开口接续话题,但那位「拉克拉老师」阻止了她。
「看来已经被识破了。」
亚美蒂雅甚至放弃伪装语调。
圣母抹大拉看起来象是用野兽的表情露出笑容。
「我知道喔……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女魔骑士……」
「…………」
「狂人狼的大家……都在寻找你的下落。只有拿剑对着马德.戈尔德的你,在『无血主义』的范围外……上面允许我们吃掉你的肉。」
她彷佛野兽般的手掌放在西装的肩膀上。亚美蒂雅还是不动声色。圣母抹大拉用妖艳的手势抚摸西装的腰部和侧腹,让手掌爬到亚美蒂雅的脸颊上后,将狼的大嘴凑近她耳边。
「亚美蒂雅.拉.摩尔。」
这么低喃。亚美蒂雅的睫毛微微颤抖起来。
「你女儿人在哪?」
「就算赔上性命,也不会交给你。」
亚美蒂雅瞬间横扫手臂。彷佛早已预料到这件事一般,抹大拉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向后方。宛如扇子般展开的漆黑火焰,只有灼烧到空气。
狼的嘴确实发出了嗤笑。
「拉……拉.摩尔公!」
一名讲师在墙边动了起来。她从腰带上抓住剑柄,将刀拔出刀鞘后,随即扔给亚美蒂雅。亚美蒂雅轻而易举地用手掌捉住一边旋转一边飞来的那把剑。
圣母抹大拉浮现出欢喜的表情。她用尖锐的指尖指着讲师群。
「我看见了!」
讲师吓得颤抖起来。抹大拉依序指着每个讲师的表情。
「你们刚才的确……协助了反叛着亚美蒂雅.拉.摩尔。期待她会斩杀我……嗯呵呵~呵!」
「……」
「这怎么想都不是对待『朋友』的举动呢……我觉得非常受伤!虽然很伤心,但还是得报告才行……必须叫同伴到这里来,好好商量才行呢。」
她用充满怜悯的声音低喃。
「商量是否应该吃掉你们……」
亚美蒂雅敏锐地一蹬地板。
但抹大拉又是轻快地往后跳。她完全不打算与亚美蒂雅交手。只有自己的战意白忙一场,亚美蒂雅气得跺脚,说了声:「可恶!」
抹大拉从讲台上跳了下来。
她让修女服轻柔地随风摇摆,在女学生的队伍正中间着地。
戴着红头巾的少女们果然还是丝毫没有抬起头。
「要是波及到这些孩子……让她们受伤的话……」
抹大拉看似怜爱地揽住一名女学生的肩膀。
将自己的脸颊并排在女学生的脸旁。
彷佛用人偶在表演腹语术一般──
「你的立场也终于要完蛋了呢。」
亚美蒂雅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踏步向前。狼的嘴更得意地往上扬起。
「那么,我这么做的话,你要怎么办……?」
抹大拉象是要遮住眼睛似的将手放在女学生的脸部前。
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只见女学生戴的头巾很快地变色了。从鲜明的赤红变成墨水般的漆黑。就连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群也骚动起来。她们没听说有那种机关。
抹大拉在变成「黑头巾」的女学生耳边教唆着她。
「小羊……是狼喔,狼来了……」
抹大拉用视线指示亚美蒂雅,感到滑稽似的发出嗤笑。
「骗你的。」
地板碎裂开来,女学生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亚美蒂雅猛然一惊,抬起头来。「黑头巾」的女学生跳向上空,就那样以弓箭般的气势冲向讲台上。
亚美蒂雅跳向后方,飞踢击中她避开的场所。
爆炸声轰隆作响。
非比寻常的玛那压力在冲击的瞬间炸裂开来。亚美蒂雅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眼。无论怎么评估,那都不是骑士学校的见习生能发挥出来的威力。
「黑头巾」将脚从她踢破的洞穴里抽出来。
她笔直地朝这边发动突击。亚美蒂雅从正面挡住她。亚美蒂雅抓住少女纤细到彷佛会折断的手腕,拚命压制住用荒唐的肌力大闹的少女。
惊慌失措的是同样在讲台上的布拉曼杰学院长。
「快住手,派德莉小姐!那位人物是……!」
「请你退下,学院长!」
就连亚美蒂雅也在额头上浮现汗水。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正常……!」
只有一直露出讽刺笑容的抹大拉知道机关。
「嗯呵呵呵呵……那条『黑头巾』……会解放人类大脑无意识地限制住的『潜力』……!会用超出极限的努力……回应我的请求。」
她悄悄地补充。
「直到坏掉为止。」
「你这恶魔……!」
亚美蒂雅硬是将「黑头巾」的女学生揽入怀中,用手刀敲打她的延脑。少女失去意识,双腿一软地倒落在地。
在她跌落到地板上的同时,亚美蒂雅飞奔而出。她从讲台上冲出去,在空中一边挥舞着剑,同时突击抹大拉。
就在女公爵的斩击即将把圣母可恨的笑容一刀两断时──
一名女学生主动跳到攻击在线。
「咕哦……!」
亚美蒂雅在瞬间掌握情况,对方是个还很稚嫩的一年级生。
是仰慕梅莉达的学妹,缇契卡.斯塔齐。
她的头上也戴着「黑头巾」──亚美蒂雅强硬地收回剑,但无法止住突击的气势,只能顺势让肩膀撞向地板,翻滚在地。
抹大拉用野兽的嘴大笑起来。
离开主人的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滑落在地板上──
「各……各位同学,集会结束了!快回到教室……解散!解散!」
讲台上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拚命地大声喊道。
不过,三百名女学生没有任何一人听从她的话……
抹大拉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墙边的讲师群都同样地沉下脸来。
「可恶……被侮辱成这样,不能默不作声!」
「嗯呵呵。这样不行喔,各位……?看这个!」
抹大拉的攻势巧妙且毫不留情。
被迫戴上「黑头巾」的缇契卡用空洞的神情弯下身。
她从地板捡起亚美蒂雅放开的剑。
──这次打算让她决斗吗?
并非如此。没想到缇契卡居然将刀刃贴到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她的性命只有一层薄皮守护着。「什么!」讲师不禁吓得缩起心脏。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脸色变得苍白。
在笑的人只有圣母而已。
「嗯呵呵呵呵……!只要我拜托她『移动剑』……这孩子就会照我所说的做吧。嗯呵呵呵~呵呵呵呵!」
「快……快住手……别对学生动手……!」
「那么,各位亲爱的讲师。你们就代替这个可怜的小羊──」
圣母无慈悲地伸手一指。
「杀掉入侵者(狼)。」
「…………!」
踏出第一步的究竟是谁呢?
只要有一个人动起来,其他人也像受到影响似的跟着行动。就彷佛在共享着罪过一般……讲师拔出各自的武器组成圆阵。
他们包围手无寸铁的亚美蒂雅女公爵──
一名讲师一边将剑尖对准那妙龄的美貌,同时从紧咬的嘴唇中渗出鲜血。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公爵大人……!」
「没关系。」
亚美蒂雅也早已经说服自己。
「妾身也一定会这么做。」
「嗯呵呵~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抹大拉已经摆出无法压抑住笑声的态度。
哪里称得上是「圣母」了──
那丑陋的表情怎么看都只是在玩弄猎物生命的怪物。
「不可以避开!不可以避开哟,亚美蒂雅!就那样去死吧!各位讲师,首先请把她的手脚刺成肉串。让我看看这女人痛苦打滚的模样!」
「你终于露出本性啦,『无血主义者』。」
「为什么?我并没有弄脏手……是你们擅自动手的!只是人类之间互相伤害罢了。不愿意的话……不愿意的话就停手呀?嗯呵呵~呵,我只是在旁观看而已……哦呼哈哈……啊──哈哈哈哈!」
砰!圣堂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声音伴随着少女的影子响起。
「玛特尔!」
少数还保有理智的人同时转过头去。
宛如光芒本身的金发映入讲师的眼眸。确认到站在门前的少女那坚决的眼神,亚美蒂雅呵呵地露出微笑。
布拉曼杰学院长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安杰尔小姐……──」
然后,圣母抹大拉在最后僵硬地转过头来。
她已经没了笑容与疯狂,只是彷佛口渴不已似的颤抖着双眼与喉咙。
「……咦……咦?什么?刚才……咦……你说什么……?」
站在门前的少女──
正确来说,是气喘吁吁的涅尔娃与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梅莉达。梅莉达的手掌握着一条手帕。她将那条手帕拿向前。
「玛特尔。」
梅莉达清楚地重复。在手帕的角落,小小地绣着「不会忘记的玛特尔」。彷佛就连编织在那些丝线里的感伤,也能历历在目地感受到。
「圣母抹大拉……你真正的名字是玛特尔!大蜘蛛族的玛特尔!」
「没……没错……不对,不对,不是的。你搞错什么了……别让我听见那个名字。快……快把那条不祥的手帕收……收起……」
抹大拉开始倒退了两三步。
梅莉达高举的手帕,在她看来象是罪状吗?只见她抱住兽耳。
「噫……噫啊啊!拜……拜托别让我想起来!我是抹大拉。我是抹大拉啊!我才不知道那种『罪女』。我打从出生时就是狂人狼了!根本没有被烙印上十字架的女人……没错,我──」
她悄声低喃。
「才不是什么玛特尔……──」
随后,她的嘴裂开了。
嘴巴的两边断裂开来,伤口一口气扩散到后脑杓。抹大拉的眼球掉了出来,彷佛将灵魂撕裂般的尖叫撼动周围。梅莉达和讲师群都吓得倒退。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
裂痕毫不留情地扩散到全身。鲜血喷射出来。梅莉达与涅尔娃摀住嘴角往后退。她们从毛皮的裂缝中看到有什么滑溜的东西。
是长着毒毛的蜘蛛外壳。一边滴着体液,同时冒出好几根节肢。彷佛淋到强酸似的狂抓自己,用力扯下毛皮。
头部的毛皮宛如帽子一般被剥开,截然不同的蜘蛛容貌冒了出来。
从蠢动的獠牙缝隙间迸出更诡异的怪声。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群举起武器,但亚美蒂雅制止他们。
「没有必要。」
就如同女公爵所说,大蜘蛛似乎沉迷于将毛皮从全身剥离。没多久后以体积来说约有两倍,沾满血的全身从内侧滚落出来。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光景了。在躯体倒落的瞬间,体液飞溅出来。尽管十二根节肢抓着地板,但看起来只象是难看地痉挛着。
倘若周围的女学生神智清醒,八成会演变成众人惨叫不停的骚动吧。
抹大拉已经是跛脚鸭。
她从獠牙缝隙间吐出宛如笛声般微弱的气息,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拚命挣扎着。
那悲惨的模样让梅莉达和涅尔娃,甚至就连讲师群也感到可怜。
「这就是狂人狼族的末路。」
唯一没有动摇的是亚美蒂雅。她踩响高跟鞋,走上前去。
「狂人狼族无法亲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只能等别人注意到。假如他们自己揭露名字的话──」
她将食指放入嘴巴的一边,稍微拉扯一下。
「『嘴巴就会裂开』。也就是甚至无法再次听到别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
「是很悲哀的诅咒──现在就让诅咒终结吧。」
亚美蒂雅试图从附近寻找剑。
有个人物伸手制止了她。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她一边按住亚美蒂雅的肩膀,同时拄着拐杖,走到她身旁。
「她就算那样,也曾经是我们的同事……也该由我们送她最后一程。」
亚美蒂雅点了个头,让出位置。学院长代替她走上前。
大蜘蛛已经连抬起头和发出人类话语的活力都不剩了。
「……如果你真的是『友人』就好了。」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身体前方高举拐杖,将前端高高往上顶。
拐杖装饰散发出耀眼的火焰。
「『暗影体验闸门』。」
光芒伴随着温和的攻击技能的宣告,包围大蜘蛛的全身。
那是袅袅上升到天花板的光柱。光芒从末端烧焦大蜘蛛的身体,慢慢地削去并转变成灰烬。在庄严中带着粗暴,宛如龙卷风一般的压力。
就连抹大拉象是临终惨叫的吶喊声,也被光芒奔流给吞没。
没多久后抹大拉的身体完全烧毁,光柱慢慢地衰退,被吸入天花板,消失无踪。之后就只剩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的血液,与烧焦的痕迹。
就在同时。
锵──有个金属声在地板上跳起。
「奇怪……?缇契卡究竟做了什么……」
是一年级的缇契卡.斯塔齐茫然地放掉手中的剑。
不只是她。三百名女学生的眼眸都恢复了意志,声音恢复了感情。骚动从圣堂四处蔓延开来,感觉空气蕴含起热度。
然后,三百条「头巾」同时脱落了。
变成线状的头巾被弄得更加细碎,散落四处,才以为被风给掳走,却又顺势融入空中,消失无踪──宛如编织那条头巾的人一样。
女学生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缇契卡等人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注意到站在入口大门的金发少女。
「……梅莉达学姊!」
女学生的视线一起转向她身上。
缇契卡用跳跃般的脚步飞奔而出。
梅莉达张开双手等候,尽情地抱住可爱的学妹。
「缇契卡学妹!太好了,你顺利恢复原状了呢……」
「学姊,学姊!事情不得了了。报纸说学姊是『预言之子』!」
「我知道喔。我才想问缇契卡学妹有没有遇到可怕的事情?」
缇契卡露出灿烂爽朗的笑容,抬头仰望梅莉达。
「学院有老师他们帮忙守护。」
认识的同学也从周围一拥而上,不断地对梅莉达提出问题。象是上哪儿去了,之前在做些什么,梅莉达实在无法分辨出是谁在说些什么。有团体认真地讨论着预言的真相和与狂人狼的战斗,也有好奇心旺盛的同班同学质问梅莉达与库法的蜜月过得如何……梅莉达也非常好奇自己不在的期间,同学过着怎样的生活,忙着应对各种问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会好好告诉你们的!」
明明弗兰德尔的状况跟半个月前相比,已经有剧烈的变化──
但只有这间学院的光景什么也没变,梅莉达不禁露出微笑。
「果然孩子们就是要像那样有精神才行呢。」
是在远处守护着的亚美蒂雅与布拉曼杰学院长。
学院的讲师群在她们面前静悄悄地排队。
「拉.摩尔公……」
他们一边露出充满苦涩的表情,一边各自低下头,跪倒在地。
「我们拿剑对着不该冒犯的对象……请惩罚我们吧。」
「别闹了!活得更柔软一点吧。」
亚美蒂雅一脸麻烦似的挥了挥手,但没有讲师能就这样接受。
「但是……」
「那样反倒正好呢。你们的确试图阻止妾身。」
她竖起食指,劝说包括布拉曼杰学院长在内的所有人。
「妾身推开你们,毁灭了圣母抹大拉。你们没道理要遭到责怪──要是被那群『无血主义者』抨击,就拿这点当挡箭牌开脱吧。」
「那怎么行──」
「别忘记了,那些家伙的支配还没结束。妾身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之后就由你们来守护这间学院……要是只选正确的道路走,是无法摆脱这个绝境的喔。」
彷佛想说话题就此结束一般,亚美蒂雅显而易懂地将脸撇向一旁。
这时正好从圣堂入口响起清澈的欢呼声。
「是库法大人!」
负责佯攻的库法察觉到圣弗立戴斯威德获得解放而现身。在女学生之间大受欢迎,加上又是罕见的便服装扮,让他被团团围住。
看到这一幕,梅莉达不满地吃醋起来,这也是常见的光景。
不过,尽管库法态度和蔼可亲,仍匆匆打了声招呼后便飞奔到亚美蒂雅身旁。他也均等地看向布拉曼杰学院长,同时开口说道:
「圣弗立戴斯威德似乎也会有人来监察。」
以学院长为首,讲师群的表情都紧张起来。
女学生也感受到迫切的氛围。库法很快地告知:
「他们似乎怀疑我的佯攻可能跟圣弗立戴斯威德有关。狂人狼族的使者很快就会过来了吧。」
「看来没时间悠哉啦。」
要是他们前来时,目前是逃犯的亚美蒂雅等人逗留在这里,实在无法交代。
女公爵将脸转向一旁,布拉曼杰学院长用悲壮的表情点了点头。
「──立刻打开葛拉斯蒙德宫的门吧。」
† † †
自从上次有大灾难降临到圣弗立戴斯威德那时以来,那扇门也大约一年没有被解开封印了。梅莉达等人以跟那时相同的目的地为目标,钻过门扉。
位于前方的是全部都由玻璃构成的神秘宫殿──
冠上葛拉斯蒙德宫之名的那座城堡的地下,有他们要前往的场所。
「我们走吧。」
布拉曼杰学院长高举拐杖走在前头,梅莉达与库法和亚美蒂雅,还有来目送他们,比较要好的同学及几名讲师陪伴前行。
「真令人怀念呢。」
库法不禁感伤起来。为了让梅莉达参加迷宫图书馆的馆员考试,跟现在一样推了她一把,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无论是经过的通道、走下的阶梯,还是在漫长的地下通道前方展开的光景,也都完全一样──
葛拉斯蒙德宫的地下有靠古代技术制造的升降机。
只要操作终端,就会将搭乘者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这边,带领到存在于没有尽头的回廊前方的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吧。
库法率先进入升降机。接着亚美蒂雅指向讲师群。
「明白吧,要不客气地把妾身当成坏人喔。」
「但是……」
「无妨。不能让你们被追究责任啊!」
她不由分说地留下这番话后,象是才不听回答似的搭入升降机。
然后,最后在梅莉达想踏上升降机时,有个声音从背后呼唤她。
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梅莉达。」
那亲密的呼唤声让梅莉达转过头去。布拉曼杰学院长将拐杖搁在一旁,伸出双手。梅莉达握住她的手,象是要扶持她笨拙的脚步一般。
学院长感到耀眼似的眯细她的小眼睛。
「你成长了呢。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没多久前才进入学院的小女孩。」
「讨……讨厌,学院长真是的。」
「不可以输给什么预言喔。」
梅莉达惊讶地睁大双眼。
学院长用直率的眼神回望着她,轻轻地点了好几次头。
「你就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吧。就像你至今所做的那样。」
「……是的,学院长。」
「──路上小心。」
满是皱纹的双手轻轻地送梅莉达上路。
站在操作盘前的讲师按下了几个开关。她拉动操纵杆。于是齿轮的重奏响彻整个房间,锵咚──升降机动了起来。
只有载着梅莉达等三人的升降机,缓缓地远离到回廊深处。
同学们吶喊加油,梅莉达挥手回应。讲师静静地替他们祈祷。过没多久,无论是亚美蒂雅大胆无畏的面貌,还是库法迷人的微笑,还有直到最后都一直拚命挥着手的梅莉达身影,都被吸入黑暗的另一头……
即使已经听不见升降机的运转声,学院长仍暂时注视着黑暗。
但是,还没过多久,便响起慌张的脚步声。是留在学院的一名修女飞奔赶来。除了学院长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后方。
「客……客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布拉曼杰学院长才总算连身体也转过去。
看到修女紧迫的表情,是谁来造访可说一目了然。
「……我去接待吧。」
学院长捡起拐杖,用握柄使劲地撞了一下玻璃地板。
就如同女公爵预见的──
对圣弗立戴斯威德而言的紧要关头,反倒是从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