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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3.洞开的门扉

暑假已过,文化祭也结束了,吹来的微风中同时带着秋意与寒冬的气息。各树木色彩纷呈,它们的礼裙或红、或黄,或橙,皆在随风摇曳着。落叶将地面装点得很是绚丽,我在上学路上欣赏着这片景色。

如今的气温在我穿上西服外套后倒是刚刚好,接下来很快就会降至寒风刺骨的程度。等到过完年,就要成为考生了。

在那之前的短暂时光中,学校活动——修学旅行即将到来。

这是我们二年级生,最后一个能无所顾忌地去享受的活动了。因此学生们都满怀着期待,迫不及待地等待那一天到来。随着时间愈来愈近,我在班上也越发频繁地听到这类话题。

那么,修学旅行该怎么办呢?

我一直在烦恼。修学旅行中,我只要像文化祭那时一样四处晃晃,时间自然就会过去。因此这方面可以放着不管,问题在于修学旅行是团体行动。

团体行动就意味着必须先决定成员才行,而搭伙的事每次都会让我很伤脑筋。

哦不,说不定接纳我的那些人才更伤脑筋。不会笑,态度冷漠,而且也不相熟,要将这样的人接纳进团体中,肯定会带来一定的风险,或者说必然会带来增添负担。

我独自纠结着。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消极地对待修学旅行。如果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也会想要参与其中。

不过,他人对我的印象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更何况升上高中二年级后,大家隐约都能明白其它同学的性格和立场。这么一来,应该还是有不少人会觉得我很碍事吧。

我并不觉得这有多过分。

这现状是我过去的态度导致的,是我自作自受。比起觉得过分,我现在更觉得对不起大家。

我仍抱持着一丝希望——如果有多余的人员正好能够与我组成小团体,那或许还有办法解决。如果是站在同样立场的人,我加入小团体就不会让别人伤脑筋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心情沉重,便不再思考修学旅行的事。就算放着不管,分组的时间也很快就会到来。

该咋就咋,我带着这种想法静待那个时刻到来。

「那么各位,请自行讨论决定修学旅行的小组。如同我事前说过的那样,小组并不限于同班,希望大家要多去交流询问。」

学年主任以沉稳的声音对列队的全体学生说道。在他说完话后,现场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起来。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队列也瞬间瓦解,变回

了往日的数个小团体。我看见高濑从来往的人群中稍微瞥了我一眼。

聚在一起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已经事前决定好了的吧。虽然学年主任说「请决定好小组」,但该说「决定好了小组的人集合」更恰当吧。

在这场景中,我还是独自一人。当然,也有好几个学生和我一样,无所适从地独自站着。每个人都在下意识就自然地退到了角落,刻意不去关注眼前的状况。

这对我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了,但不知何故,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去图书馆的话就能见到日高同学,这个夏天也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最近好像都没有过这种疏离感了。

我不再拒绝和他人扯上关系,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比起从一开始就放弃的情况,如今置身于这种状况反而更能忍受些。

起初,我还以为这是因为悲惨、寂寞、无力感的缘故。

看着满是期待的他们,我会感到疑惑,自己为什么还这么傻站着呢。

明明都说了要改变和要前进,但自己的坏习惯直到现在都还在心中根深蒂固。说得是啊,契机已然出现,但能不能改变就唯有看自己了。

只要有机会,那么可能会被他们讨厌什么的就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摆在我眼前的选择有两个。踏出这一步,还是不踏出这一步?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我忽然迈动步伐,在各个小组的缝隙间穿梭。在到了目的场所后,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开口道,

“能让我加入你们的小组吗?”

高濑因为我的声音而转回头,

“唉,你刚才说什么……?”

他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吧。高濑将耳朵更加凑近我这边,我以清晰的语调重复了同样的话语,

“能让我加入你们的小组吗?”

这回应该能让他听清楚了吧。高濑张着嘴,傻傻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的表情,才注意自己正很是用力地攥着拳头。

“我惊了……藤枝你咋回事,吃错东西了?”

“也许是吃错了吧。所以呢,可不可以?”

我有些焦躁不安,没忍住催促他回复。我有多少年没主动提出要加入他人团体了呢。等待回复前的这段时间,让我很是惶惶不安。

“啊不,就算你问我也没用啊……我是不介意,但还得问问其他人的意见才行,毕竟这是个小组呢。”

说得也是。要是那种说一不二的领导者,那一声令下就能决定了,但高濑并不是那种人。

“大家听我说,可以让这家伙加入我们的小组吗?他是三班的藤枝。”

高濑向正谈笑风生的成员们喊道。我感到自己仿佛在接受审判一样,默默地等待判决。

“唉,谁啊?”

“你认识不?”

“不,不认识。”

我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声。

嗯,这很正常。就连提出要加入这个小组的我,也只认识高濑一个,他们这反应没啥奇怪的。

“哎呀,藤枝这家伙还蛮不错的哦。别看他这样,有些地方出奇的有趣喔。接下来慢慢认识就好了吧?”

高濑吹捧着我,可我有些担心这样反而会提高难度。要是他们要我展现有趣之处,那我可没信心能回应啊。

“说什么接下来啊。干嘛这个时间点才说啦。”

他说得很对,这个时候受到请求说让陌生人加入自己阵营,那我也会很为难的。我觉得尴尬的地方,对他们也受用。

“你是叫藤枝吧?你是怎么想的?”

此前一直没说话的人向我询问道。

他是想确认下我自己的想法吧。虽然我纠结了下如何回答,但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

“能让我加入的话,我会很感谢各位的。但要是想拒绝的话,也不用多顾虑。而就算加入了,我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那就来吧。”

他随意就同意了,这让我很是惊讶。

我是挺感激的,也有些空落落的,或者说对这样真的可以吗而感到有些不安。刚才那些一脸微妙地看着我的人,如今也一副那就这样吧的表情又说笑起来。

“他们这么说呢。太好了呢,藤枝。”

“啊,是啊。”

我感觉全身都快没力了。

虽然不清楚这算不算搞定了,但总之是找到了能一起周游修学旅行的人员了。

哎,但是真的是很紧张啊。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上正不断渗着汗水。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来行动的证明。也许这算不上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但我体会到了成就感。

决定好小组成员后,大家就开始讨论起了自由行动时如何安排。我当然也在场,但却不发一言,只是静观着他们。

在大部分人决定好小组之后,老师们就引导着剩下的学生组在一起。以往我都是那样的,但如今从换了个立场去看,就感觉内心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我已无法预料修学旅行会如何发展了。

“——就是这样,我加入了高濑的小组。”

“藤枝君,你很努力了呢……”

日高同学以袖抹泪,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当然,她就只是装装样子捉弄我开心罢了。

“因为我嘴巴总是动得比脑子快啊。可以说,能付诸于行动是件好事,我也放心了。”

“这样慢慢积累可是很重要的哟。”

“毕竟我要是突然兴冲冲地跑去交朋友,那就太吓人了呢。”

“嗯,的确很吓人呢。我觉得别人会报警的。”

“为啥啦。”

放学后,我在图书馆里跟日高同学说了组建小组的事。这样跟日高同学交谈,也能稍微消化一些。

“虽说是加入了小组,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呢。”

“为什么呀?这不是让更多人了解你的机会嘛?顺利的话还能加深友谊呢。”

“也可能不顺利的啦。要是因为我的加入导致队内氛围变差,那就太对不起别人了,而且他们接受了我,这也而给了我压力。”

会后,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总是挥之不去。

我今天的行动可以说很是自以为是。一想到可能因会此剥夺他人的享乐时光,我就有些消沉。

“现在想那些事也于事无补哦。事态会如何发展都是看运气的啦,想开点嘛。”人际关系就是这样的,藤枝君你有点想太多了哟。”

“是嘛~”

日高同学这么一说,我就感觉似乎的确如此,

做事前需要多想想,但也许我该再依靠些直觉。夏天去山里找日高同学时我也成功了,说不定就该这样呢。

“不论做什么,最好就保持自然啦。”

日高同学笑着说道。

我们曾经每日都逞强不已,过得束手束脚,可谓是这亲历了一切的当事人。

“要说保持自然,那对别人来说,我就是超不合群的。”

“哎呀—……这也许没法否定呢。”

倒不是说让你否定,但希望你好歹替我说下话的说。

我不像以前那样纠结于笑不出来一事,但这确实还有些不便之处。啊不,就算能重新露出笑容,我感觉也没法那样嘿嘿地傻笑。

“嗯,应该没问题的吧。我觉得藤枝君还挺有魅力的喔。”

“不用客套话啦。”

“我很少说客套话喔。”

日高同学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禁沉默下来。我不禁有些困扰,如果不习惯被称赞,这种时候自己又该作何反应呢?。

的确,我不记得日高同学有对我说客套话。她第一次看我的小说时,也没有很别扭地去称赞我。她反而会指出我的错漏之处,所以我记得自己那时还受到了一点点伤害。

“我不太常被人这么说呢。”

“那是因为藤枝君不愿跟别人扯上关系吧。你不是没被人这么说过,而是没有人会这么对你说呢。”

“喂,能别继续揭人伤疤了吗?还有,日高同学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是没错啦,但就是这样,我才能这么说。所以藤枝君你一定能做到的。”

日高同学说着,将毫无根据的自信强加在我身上。

虽然她这种不讲理的地方让我有些伤脑筋,但也让我打起了精神。我不再将烦恼之事过多放在心上,而是迅速地切换好了心情。

“我会尽可能试试看的。”

呼——我吐出一口气。我借着这一举动,把烦心事从身体里吐了出来。

接着我打开写了小说点子和构想的笔记本,来回翻阅着书页。我有在学习,但也想继续努力写小说。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尽可能地将这两件事并

行。

“还在低迷期吗”

在我看着笔记本上记录思绪碎片时,日高同学这么问道。她应该是在担心我吧。

“不知道耶。我想写的话是写得出来,但却没动笔的念头。或者说自己写的文章立不住脚啊。它有某种决定性的缺陷,但我却完全不知道缺少了什么。”

“这种东西也只能靠自己找出来呢。就算听别人说,那多数情况也就是表面接受,但没法真正理解其中的含意的。”

“说得也是。谢谢你,我觉得自己稍微得到救赎了。”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像这样在心中烦恼或许就是正确的做法。即便称不上正确,那肯定也是能起到作用的。

“日高同学你最近怎么样?”

“……算是还好吧。如你所知,我有在好好努力学习的哦。”

“不,我不是说学习方面,是问的小提琴那边。”

“啊,那个呀。额,那边也还好吧…”

日高同学的回答含糊不请。

对她来说,这不是说有进展就能有进展的,毕竟从根本上就没法拉呢。因此被问到进展时也许就会不知如何作答。

“……比起这个呢,藤枝君你是去京都进行修学旅行的吧?”

她情绪忽而一变,莫名有些雀跃地问道。我点了点头。

“说到京都,那就是寺庙了呢。像是清水寺,金阁银阁等,数不胜数。红叶飘落的时节游客也会很多吗?”

“那可不只是多。我看SNS,每年这时期都是超拥挤的呢。等会…你说红叶,藤枝君你是什么时候去修学旅行?”

“哎,啊勒,几时来着。”

我试着回想却只得到了个模糊的结果。于是我打开手机日历程序,输入日期确认后,保持着画面将手机递给了日高同学。

“唉,好像是同一时间……!”

“同时间吗?”

“啊不,严格说来是有段时间重合了呢。”

日高同学说着也取出了自己的手机与我的手机来回比对着。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是为了不弄错而在仔细确认吧。

“同片地域同个场所,而且日程也有重合,这还真是少见呢。就好像是被安排了。”

“我学校往年都是去东京的,今年似乎是由于各种情况就变成京都了。搞不太懂,总之就是大人间的事吧。”

我如是说道,日高同学则将我的手机递了回来,顺便也给我看了她的日历。两边都是三天的行程,日高同学那边的预定是比我晚一天去京都。

“也许会在京都忽然撞见呢。”

日高同学嘴角上扬,嘿嘿地笑了。

“大概没戏吧。学校之间似乎会避免制定重复的路线的。”

“诶诶,藤枝君你太没梦想啦。这实质上可是人生中最后的修学旅行哦。再多期待点嘛。”

“这和活动没啥关系吧。”

“就是指包含这在内也多期待下啦,再多兴奋点不也挺好的嘛。要是能运气好找到藤枝君,我可是会很开心的。”

我当然也会觉得开心的—我忍住了没说出口。日高同学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说,难道你不开心吗。她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反而让我不好意思得有些慌神了。

“但是啊,在京都寻找藤枝君也挺有趣的呢。”

日高同学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忍俊不禁。

“那没啥有趣的啊。”

“不啊,我想着京都看到的藤枝君会不会雍容华贵些呢。忽然想到这个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都在想象些什么啊……不管在哪见面,我也就是我。我可做不到因地制宜地改变自己。”

我哪能做到这么灵巧的举动。不过,依据场所或场面的不同来改变自己的态度,这类能力倒是挺有用的。对于步入社会的人来说似乎尤为如此。但我如今也没追求这点就是了。

“说得也是呀。藤枝君你保持自己就好啦。毕竟笨拙的你做不到那样,应该也没那个打算就是呢。”

日高同学笑得很是开心。

被她看穿了。天生的直觉,或者应该说是女性的直觉?应当是类似的东西吧。不管是哪边,被看得太透彻也不好。我觉得自己应该没露出那么好懂的眼神才对。

“日高同学去了京都不会变雍容华贵吗?”

“我一直就很雍容华贵哟。”

“嚯。话说回来,雍容华贵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唉?唔—,就是指优雅、贤淑那一类的吧?”

她似乎不是很清楚呢。我也不是很懂,就是有个大概印象罢了。印象里,雍容华贵即是京都,但我不知道这样简单随便的看法是否正确的说。

“要是日高同学你说的意思没错,那也许你就算不上雍容华贵呢。”

“算得上!我很雍容华贵的。”

日高同学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不是,你在执着些什么啦。因为我不知道正确含义,所以也没法彻底否定她的主张就是了。而且若日高同学主张是正确的话,那恐怕我会被挑刺的吧。不清楚的东西还是不说为好。

“雍容华贵与否都差不多的啦。”

我停下谈话,起身离席。我走到平常不怎么来的旅游指南区,寻找关西地区的书。这的观光指南种类繁多,从传统派到侧重各类的都一应俱全。

我从中拿了一本回到座位,将其在桌上摊开。我哗啦啦地查阅着,很快就找到了京都相关的记述。不愧是京都,被选在上面的大都是些神社佛阁呢。

在我浏览着这些充满恢宏气息的照片时,我忽然注意到日高同学正盯着我看。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果然还是很令人期待呢。”

“毕竟平常大多都没机会去京都嘛。话说我就没去过呢。”

别说京都了,我甚至没怎么去过县外。

这座城镇的交通本就不便利。进行了社团活动的人会去参加大赛和远征,但那些都与我无缘。

“说得没错。那么必须得趁现在多多调查,在修学旅行中享受个够呢。”

“嘛嘛,差不多就行。”

我大概是无权决定去哪玩的。毕竟我突然加入的小组其余五人原本就是一伙的,我可没想过要厚颜无耻地去提建议。

他们应该会订定自己的修学旅行计划,而我只要能在前往的地方自己找乐子就行了。

我一边看着旅游指南手册,一边想象自己在照片场景中独自行走的模样。这些建筑物、街景以及自然风光的形态,从遥远的过去一直保留至今。那里吹拂的风,一定与生养我们的这座城镇的风与众不同吧……

当我在想象的世界感受着京都的气氛时,她不出所料地也在那里向我搭话了。

一念及此可能,我对修学旅行便升起了些期待。

修学旅行当天,我们坐巴士前往车站搭乘新干线。邻座无人,我将正逐渐远去的熟悉街景与所望的窗外景色进行对比。

我意外地很是享受这段时间。

眼见变幻的景色不会让我心生厌烦,伴随着巴士的晃动思考着小说的情节也很舒适。

多亏于此,时间过得很快。一到车站,我们便在老师的指挥下,以班级为单位乘上新干线。基本从这开始,就要以小组来统一就坐了。

“抱歉啊,藤枝。”

“没关系的,我都说不会打扰你们了。”

在我们五人要并排入座时,我独自在后面的座位坐下了。毕竟座位的构造就是 这样,也没办法,我并没多在意。

高濑很是同情地看着我,可原本我就还不能算是小组自己人来着。首先从认人开始……话是这么说,得先让修学旅行不惨淡收场呢,

我靠在椅背上悄然地呼了一口气,打算还是靠着思考小说来平静地度过这段时间。这么想着我却歪向了窗边

而我邻座上坐着一位女生的,她应该与我同样是小组多出来的。我倒不是紧张,但身边有个不认识的人总归不太自在。

我强行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小说上。

像这样纠结小说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依然未能找到突破口。说到底,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该解决的问题。

当初的第一作写得有些拼命,而如今不同,我内心已不那么紧迫。可也许正是因此才让我想得太多,从而笔头变钝了。

必须得写出更好的东西。

我的意识在脑海中的一角如此叫喊着。我认为这种想法是很重要的,但这若是成为了障碍或是枷锁,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想得很清楚,但难点就在于没法顺利实施。

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为自己的问题独自烦恼了。

我想了许多次,但每次得出的结论都极为理所当然——不去写的话,小说就没法完成。

我轻叹了口气,伸手进口袋,打算掏手机看会。本想着就这么把手机拿出来的,但手一滑就把手机掉到地上了。而且我还是在那个女生的脚边。

这下搞砸了。我想就这么放着不管下车再说的来着,但对方都注意到了吧。毕竟她对刚才的声音也有所反应。

我没法子,只能向她搭话,

“不好意思,我手机不小心掉地上了……”

女孩正看着流动的风景,她闻言转头看向我,无趣地说道,

“你直接捡呗。”

“啊不,手机掉在你脚边了,我没法拿。”

她也许是明白我的意思了,啊啊地小声嘟囔了两声后,弯腰捡起了我的手机。

“感谢,帮大忙了。”

“嗯。”

语毕,她若无其事地又看向了窗外。

我忽然产生了疑问,这种时候莫非就是形成些交流的时机呢。我经常听闻,以某种渺小的契机就能开启对话。呃,要是搭话不顺利的话,那会很尴尬的吧。可是日高同学也说了,这是让更多的人认识到自己的机会……。

我说啊,”

在我独自苦恼时,那个女生向我搭话了。尽管她依然是看着窗外。

“很无聊吧?”

她疑似看穿了我的搭讪意图,给了我个完美的下马威。虽说是偶然,但我依然为此不知所措。

“你也是小组凑人数之类的情况吧?”

“啊,嗯。嘛,算是这么一回事。”

虽说我的方式比起凑人数这说法更强硬些,但这就不好跟她解释了。即便按她的说法,也没啥问题吧。

“彼此都很倒霉呢。难得的修学旅行却只能这么过。要是就这么加入小组中,就会被迫品尝到孤独的滋味。倒也无所谓就是了。”

她以周围听不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我明白她的意思。正是因为身处团体中才会感受到的孤独感,即便习惯了也还是会有窒息感。

在感同身受的同时,我也有些在意她说话的语调和词尾。这样啊,这女生说的关西腔啊。真少见呢。

“嘛,说得是。”

“咋,没有同感吗?”

“不是,就是有点惊讶。我没想到你会跟我搭话。”

难道她刚才在和我想同样的事吗?称其为同类人有些厚脸皮,但我确实觉得这女生跟我有点像。

“我本来没打算搭话的咧。毕竟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说话。”

邻座的这位女生终于是看向了我,不再只是注视窗外。真亏她能对初次见面的人就这么直白地说话啊。虽然我不否定自己冷漠就是。

“你都能这么主动地跟不好说话的人交谈,为什么还会独自一人啊。”

“主动跟不孤单可不能划等号咧。而且咱也不是那种很主动的人,搭话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咱也飘了呢。”

她自嘲般地叹了口气。我能感到其眼底深处似有阴影存在。

“我懂你心情。仅限这种时候,自己总会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能自我认可的自己本来就是在不停变化的说。”

在脱离日常状态时,不论是谁都会在内心深处期待着发生些什么,因此就有可能发展成她这样。

“嚯,你说的话还真有意思。挺能打发时间的呢。”

对话言尽于此。此时的沉默由于有过交谈而显得稍显尴尬。

我问了件在意的事,

“……那个,你是关西人吗?”

“是撒。还是前段时间刚转来的,好耍吧。”

“啊,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她有小组却还是独处的理由了。虽然不会自讨没趣,但要论话题也就这个。

“咱家父母经常调职,咱也是配合他们。而在关西多次辗转后,去年为止都是在东京,然后今年就是在这所学校。”

“还真是忙啊。”

“早就习惯了。好巧不巧,这次修学旅行地点还是在关西,如今再看早就住惯了的街道,充其量也就怀念下罢了。你遇到事就尽管说,我还是能给你带个路啥的。”

“真到那时我会的。”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话虽如此,跟熟悉当地的人一起逛,观光也能更顺利吧。修学旅行要是没做好万全的计划,可是会很要命的。嘛,那也是一种乐趣就是了。

“有些个时候听凭兴致去搭话估摸着也挺好的。这次就意外地成功了呢。”

“意外是几个意思啦。”

“啊呀,头奖自然是没法轻易到手的撒。那得是高个子的帅哥,还要说话风趣,不会让人多费心。”

我心里吐槽着,哪有这种家伙啊。

就算有这种人,那家伙大概也会因为人气爆棚而被许多人簇拥着吧。压根就不会让人心血来潮地想去搭话。

“那种模板似的人是你喜欢的类型?”

“咋可能。”

“我就说。”

就我们这类人而言,那种人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那样。无关喜恶,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之相处。

“每次转学都会让人际关系清零,就没法去心动撒。即便顺利交往了,也会在异地之后自然告吹。”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东西却不得不重头开始,这很辛苦吧。”

“但也不都是坏事,毕竟游览各地也挺有趣的。只是,败兴的地方果然也还是有的。无根之草,就是会很难顶的说。”

她没有个容身之处呢。她移居在不同城镇上,而我长住在同一个城镇上。我们在居住环境方面完全相反,但却感受到同样的孤独。这一定是因为人心中都有着孤独吧。

“与他人相比,我就算有了朋友,也会在更短的时间里与他们分散。虽说如今有了网络,但依然会无从抑制地感到空虚。”

假设如今我因为某种无可奈何的原因,必须离开住惯了的城镇的话,那我会如何呢?恐怕我对城镇的执着相比普通人会淡薄许多。可想到会跟日高同学,以及这个夏天所遇到的那些人疏远,那我毫无疑问会不情愿离开的吧。

“在我能自由选择之前,朋友这一块,我多少是有些放弃了。可是我还是想谈个一两次恋爱的啊,就算不是高个帅哥也挺可的。”

“你不都说那不是你的菜了吧……想谈就谈呗。若是以恋爱相联结,就不会因为物理上拉开距离而轻易失去了。”

“啊不,我不擅长异地恋的啊。”

“谁管那么多啊,要加油啊你。”

话虽如此,我也有些感同身受,对远距离恋爱有些不知如何处理。我并没有恋爱经验,但却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那种情形——自己无意中注意到失联,就开始对那份关系产生怀疑。

“说得这么高高在上,你有对象吗?”

“是没有啦……”

她眯起眼睛盯着我像是在说,那你指指点点啥。

没有相关经验,那我的话就是纸上谈兵呢。

“哼,算了。这样的话,那要我来当吗?”

“唉?”

“肯定是在跟你说笑啊。”

眼前的女生哈哈大笑起来。别耍我啊,吓得我一瞬间心跳都停了。这种即便是开玩笑,也会让人想多的。

“那有喜欢的人吗?”

邻座的她继续追问道。我对这果然还是难以回答而选择了沉默。

看着我的样子,她却笑了起来。

“倒是不用回答了,看你表现我就懂了。”

她莫名很乐地说道。看来就连缄口不言都是自掘坟墓。

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真好啊。可不要让宝贵的青春生活溜走哦。据我所知,恋爱都是晚熟的……酸了酸了,很寻常的那种。”

女生挠着略微偏红的茶头发,还轻叹了口气。

“真好啊。可不要让宝贵的青春生活溜走哦。据我所知,恋爱都是晚熟的。……毫不出奇地酸到我了。”

女生挠着略微偏红的茶发,轻叹了口气。

她对这份‘毫不出奇’早就和解了吧。处于某些情况而自我放弃算是一种既痛苦又轻松的选择。看着她,我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嘛,我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的啦。”

要是还想着慢慢来,也许就迟了。我希望自己像她说的那样不会错失良机。为此我必须将许多东西给抓在手里不让其离开。

“呵呵,还真是青涩呢。”

也许是满足了,她重新转头看向了窗外,为对话画上了句号。

我在告一段落之后才终于发觉,身旁这个女生是个很容易交谈的人。我想她本身就有着很强的沟通能力,但主要原因大概还是我们在某些地方有着相似之处。

在我默默地在手机上记了会小说的点子后,我们搭乘的新干线距离京都站也只剩一点距离了。单听到去京都,那会感觉很遥远,而乘坐新干线的话就会觉得好快。我缓缓地深呼吸,尽可能按捺住略有些躁动的情绪。

广播声响起,所有人都带好了自己的行李。

啊,我想起件事忘问了便朝隔壁的女生开口,

“那个,请问你名字是?”

她闻言,“啊,我没告诉你的吗”如此说着回答了我,

“夏目。”

“叫夏目同学可以吧?”

“叫夏目就行啦。……你呢?”

“藤枝苍。”

“这样,藤枝苍啊。”

收拾着行李的夏目嘴角微微上扬。

广播声又一次响起,新干线逐步减缓了速度,抵达了京都站。

各个小组都起身并依次下车,而在某四位女生之后稍迟一会,夏目对我说了声“回见”便也跟着下车了。我在夏目身上隐约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正逐渐远去的背影令我有些担心。

“啊呀,到了到了。”

高濑用力伸着懒腰,而周围人也都在同样伸展着,或是左右转着来放松身体。在宽敞的大车站内,我们散乱地站着。

“虽然光是在车站里看着还感觉不到京都味,但很有大城市的感觉唉。”

“噢—我懂我懂。不如说大概是咱们那边太乡下了,所以看到这种大车站就会感觉像大城市。”

“这说得有道理。”

确实除了特产店里放着有京都特色的东西,也许这里就没点京都味。嘛,在景点能感受到就行。非要说的话,我们接下来还要搭公交转移呢。

“藤枝,感觉你之前聊得挺开心嘛。那是你朋友吗?”

“啊不,我是第一次和她说话。”

“初次交流就这么聊得来吗?”

我想着这有什么奇怪的,但高濑说不定是拿他初次跟我搭话时的情况来对照的。虽然记不太清,但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挺冷淡的。

“不是我主动搭话的,是对面啦。契机是我手机掉了。”

“哦哦,这么一回事啊。嘛,我说呢。不过我每次看到藤枝你都是在和女生说话,怎么回事啊。”

他很是难以接受地看着我。

又不是我挑的女孩子来说话,就算你这么一副表情也没用啊。你说的情况也许属实,但那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你跟我说这也没用。不如说你跟女生说话的机会才更多吧。”

“不是这么算的啊。”

那是怎么个说法啊,而在我回嘴之前就开始全体移动了。我们就此搁置谈话,离开车站乘上了公交。

我坐定后查看手机,发现收到了一则消息。是日高同学发来的。

“京都怎么样呀?有在充分享受吗?”

“我才刚到的说。”

“我知道呀(* ̄︶ ̄),祝你有个愉快的修学旅行~”

“你也是。”

明天日高同学就会来京都,而我有可能在这个地方遇见她。她跟我说过,而我也明白那个时刻即将到来,感觉有点意思呢。

而且从自己的城市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所见依然还是平时的成员和日常,日常与非日常的交错也很有意思。

这也是因为仍从属于学校这一组织才有的呢。

远道而来却有着近似安心的感觉,也是出此缘故吧。以如此多的人数来集体旅游,往后应当是难以再有了吧。随着长大成人,大多数的人必然都会转为独自行动。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公交缓缓前行着,我透过车窗朝外望去。至此总算是有了身处修学旅行的感觉。

公交晃悠了二十分钟后,抵达了第一个景点清水寺。清水寺自不用多说,它作为知名场所有着极多的游客,异常热闹。通往清水寺的那条参道,也被称作是清水坡,上面有着众多的特产店和餐饮店。

“哇喔,是和服唉。”

发出惊呼的是小组中的其中一人,名为足立。在决定小组时,就是他同意我加入的。

到今天,我基本是记住了小组成员的名字。我觉得自己应该是记住了的,但没太有自信就是了。

“穿和服的人还挺多的呢。”

“感觉一下就有京都风味了。”

“我懂我懂。就是所谓的闲寂风雅吧。”(注:【闲寂风雅】日本的美术和茶道的基本理念,美意识的一种。)

他们说得有够随便的啊。

按照发言顺序,说话人依次是源、川岛、板垣。我对足立隐约有点印象,而对这三人总是没法把名字和脸对上。

我环视周围一圈。虽然不清楚能否感受到京都的风,但能明确感觉到很有京都特色。心中直接的感想就是,都是些我在杂志和电视上见过的场景呢。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以小组的形式从这条大街前往清水寺观看。

虽然我对路边几家特产店都挺感兴趣,但现在买的话就会成为等下观光时的负担。理论上该去的时候选好目标,回来时再买下。

我是这么计划的,可小组的其他人似乎不这么想。

每当遇到感兴趣的店铺,他们就呼啦地冲过去,搞得我们成大部队里最后才到的了。

我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就跟在其余五人后面拖拉着前进。集体行动原来这么累人的啊。也许是我从前都是在集体中当独狼,而现在却在费心保持着相当统一的步调吧。

“感觉红通通的啊?这门是这样的吗?”

足立歪头望着正面的红色大门。

就这个小组的情况来看,用足立和高濑,以及其他三人这样的表述就很合适。基本也都是由他们两人来发起各种事宜的。

“因为这是仁王门吧。你想象的那种应该是正殿。”

我姑且做了些补充性的说明,但由于是从杂志上得知的,也不是很了解。顺便一提,耸立在其后的就是三重塔。

“嚯,你好了解啊。是叫藤枝吧,你喜欢寺庙吗?”

“不是,我是看了几眼杂志才知道的。”

这样啊,他发表着感慨。不管怎么说,幸好我有看观光指南。

“好咧,出发吧。”

“好咧好咧。”

我们喊着似是而非的关西腔继续朝前走。也许来关西的旅行者都会下意识地模仿关西腔吧。

提到清水寺,那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其正殿了,而其寺内也有着好几处小型的殿堂。

高濑他们看着那些楼宇不住地感慨着“好厉害啊”。此处似乎可以吐槽他们的词汇量匮乏,但我大概也半斤八两,就还是沉默是金了。

这些历史建筑物让人感觉既庄严又缥缈,其氛围感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在发现入口处的自家学校队列后,我们便排在了其末尾。不愧是广受欢迎的景点,排队的游客数不胜数。队伍在逐次前进,我们边等边闲聊。

“说到清水寺,那就是清水寺舞台以及那个了吧。喝瀑布水的那个。”

“音羽瀑布对吧,我可是知道的哦。”

高濑颇有些自得地说道。这部分有名到不必特意说,知道的人挺多的来着。

“有三种类型的呢。”

“没错,我记得分别是学问、恋爱、长寿。要喝的话,我会选长寿那边,毕竟我想长命百岁。”

说话的是源……不对,是川岛先说了,然后板垣回答的。然后五个人都说了自己要喝哪种类型的水。就我听到的,没人选有助恋爱的水。该说他们是意外现实呢,还是对恋爱没那么感兴趣呢。说不定是因为当着朋友的面不好意思说吧。

“藤枝你会喝哪种?”

“额,应该是学问的那种吧。”

我如今该努力的便是这个。不论是学习,还是写作,都想要全力以赴。

而且在为恋爱求助神明之前,我觉得自己心里也还有东西没整理好。比如为了向前进,我必须做的事有哪些。

“哎哎—感觉好死板啊。”

由于似乎被嫌弃了,我姑且还是辩解了下,

“啊不,我成绩真的很烂的说。前段时间的测验就很惨不忍睹。”

在我跟他们表明自己成绩多烂之后,他们都投来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感觉好意外呀,明明你看着很沉稳,也很聪明的样子。”

“听起来就跟高濑一个水平啊,那可真是够要命的。”

别把我跟他混为一谈啊,虽然想这么反驳,但结果已通过数字呈现出来了。我为没法否定这点而深感不甘。不过高濑的成绩也很差啊,怎么说呢,很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跟我一个水平是几个意思啊。你们几个当我傻吗。”

“哎呀,你不就很傻吗?”

高濑愤愤不已,但队列在谈话间也前进着,该轮到我们前往正殿了。其它四人不理会吵闹的高濑,一溜烟地就从入口进去了。他们长期跟高濑相处,处理起来很得心应手呢,都知道无视是最有效的。

顺着队伍进入正殿,内部有些昏暗,其中的明亮都依靠外面照入的日光来保持。

柱子与房梁皆为木质,其上的质感有着悠久时光的韵味。不知从哪听说过,清水寺似乎没用过一颗钉子,全靠木材的巧妙拼合而建成。自己出生时代的遥远过去,竟然就有了这种技术,这让我很是震惊。

正殿中展有弁庆的事迹、铁木履以及锡杖,然后还有许多人围在出世大黑天像处为各自的所求而祈愿。我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这些摆设。

(注:清水寺本堂里的出世大黑天像,日本的财神,是日本七福神之一手拿的是万宝槌,脚踩粮食谷仓,有够招财进宝,丰衣足食的寓意。)

在我端详着这些东西时,其余五人都一溜烟走里面去了。他们似乎想尽早到清水舞台那边去。

我从人群中见缝插针地追在他们后面。

“噢噢!这就是清水舞台么,好壮观啊!”

正因为是人气景点,所以游客非常多,而许多的人都在以眼前广阔的京都街道和染上了暖色调的树木为背景拍纪念照。

我看到这些也不由得发出了感慨,这里出人意料的高,也完全想不到是仅由木头搭建而成的。此处也有很多从清水舞台跳下去的逸闻,但正常来说都会死的吧。

“配上枫叶可谓是绝景啊。”

“这是几百年前建造的寺院吧?不会坏掉吧?”

板垣胆战心惊地触碰着围栏。这么一说,印象中木制产品耐久性都不怎么长,它是怎么保持数百年不腐朽留下来的呢。

“至少现在还很坚固啦。木材依据种类的不同,其中有的能近乎稳固千年。当然了,多少也还是要做些修缮更换的。木材与混凝土、铁相比,可谓是相当优秀的素材呢。”

川岛缓缓抚着栏杆说道。这发言很有说服力,让我有些惊讶。

“你真了解呀。”

难道说他跟我一样,也是从某个杂志或是电视上搜集了这类信息么。我记得课上是没有学过这些的。

“因为川岛是想要成为建筑家的对吧。”

高濑做出了补充。川岛因此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算是这么回事吧。我以前就很喜欢建筑物了。”

这样,建筑相关啊。

若想要成为建筑师,那就得取得某些资格证才行呢。川岛就是想考取相关大学吧。我很羡慕他能对自己的未来有着这样清晰可见的梦想。

“在我们镇上也建个历史建筑吧,靠你啦。”

虽然足立提出了很强人所难的期待,但川岛还是高兴地笑了。

这样的场景让我内心暖暖的。我认为对他人的梦想抱有期待是很重要的,这让我心里对他们略微改观了。

“那么来拍照咯——”

五人一边哦哦地喊着,一边自然地靠在了一起。高濑个子最高,负责拍照,他指示着大家进到手机内置相机的镜头中。

“……藤枝你干嘛呢,过来啊。”

高濑注意到在后方纠结如何行动的我而催促着。说是这么说,但我过去真的好吗?虽然我想着拍个有我、没我的版本会比较好,可也不好让他们等我。

我提心吊胆地凑到他们五人身侧,摸索着自己的站位。

忽然,我确认到了自己出现在画面边缘,便保持这姿势等着他按下快门。

我们拍完照便离开正殿,朝着音羽瀑布转场。因为从正殿出来一眼就能看到,所以我们很是果断地前进着。

这里有不少人在排队喝瀑布水。虽然可能得等上一段时间,但听听别人聊天,时间应该也会过得挺快的。

话说回来,我在修学旅行时和别人一起拍了照片啊。

虽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总觉得也很有趣。如果告诉曾经还在介意笑不出来的自己,他一定会眯起眼睛,露出不悦的表情吧。

我不知道是否能解释成大家都认可了把我拍进去。说不定只是在顾虑我的感受,但我以为他们会对我更冷漠的,不管我在不在场都照常行动。

也许是我杞人忧天,又或许对他们而言,我并不是那么地雷。无论如何,这对我来说都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我觉得自己在和别人扯上关系这方面,已经向前迈进了一步。

尽管我只是请求加他们小组,和他们稍微聊了一下,然后一起拍了照片而已。

如今这还是得益于日高同学的帮助,我希望尽可能地依靠自己前进。这样也算对她的报恩吧。

我们离开清水寺,在排队的同时,也谈论着逛完坡道上的特产店后的行程。

等轮到我们时,川岛、源、板垣从空出来的位置依次跟进。大家各自喝下了我们刚刚提到的水。虽然足立贪心地想喝三种水,但是却被源以会遭天谴为由阻止了。

轮到我的时候,我从杀菌消毒的机器处拿起勺子,伸向从瀑布流出的水,收取了有助学业成就的水。我慢慢地喝下那些水,感到冰凉又清爽。涌出的水会受到季节的影响,而口感中也没感到有掺杂异物。

正当我心想这应该会很有帮助时,就轮到高濑正在汲水了。这时,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你不是要喝长寿的水吗?”

高濑如今在喝的是有助恋爱的水。

他听到我说话抖了一下,好险把勺子掉地上。

“藤、藤枝……拜托你当做没看见。”

我对高濑喝哪种水、许什么愿倒是不感兴趣,但其它几个人就不好说了。想到这我朝着在下楼梯处等待的他们看了眼,而恰好没人看这边。

“还有,替我向那些家伙保密…………不然我会被嘲笑的。”

“我不会说的,赶紧喝吧。队伍都停滞了。”

“嗯,抱歉。”

高濑细细品味那水,然后就咕嘟咕嘟地干完了。不做偷跑之举,堂堂正正地说自己要喝这种水多好。

也许是由于暴露而感到慌张,高濑脸红红的。这人真容易表露在脸上啊,嘛,往好了说就是纯粹。

“太慢了,你们两个肯定是贪心地想要把全部种类的水都喝了。”

“足立,你在说自己吧。”

“就算没全喝,也会偷喝有助恋爱的水呢。”

“嗯,是高濑干得出来的事。”

刚回来就被戳到痛处了,高濑拼命地否定着。这反倒会让人觉得是真的,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我则是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这幅场景。

来时经过的坡道上林立着各式特产店,道路两侧满是枫叶,我们从此顺道而下。

我依照理论选择这时去买特产,而其他五人早买好了,就去周边逛了。

那么,买点什么回去呢。

想到这的瞬间,我又生出了新的疑问,

买特产,给谁呢?

要送人的话,那自然就只有日高同学等人了,可她明天就要来京都,也没必要特意买了吧。而瑞希、小糸、芽衣也跟日高同学是一个学校的。

……嘛,姑且还是先问问。

<既然都来京都,就不需要送礼物了吧?>

我发出消息后,立刻就收到了回信,

<藤枝君,你就是这种地方不行哦。说到底,在问要不要的时候就够离谱了的说。>

被批了。

说的也是呢,这里也许该看的不是对方要不要,而是自己想不想送。

我带着纠结逛了好几家特产店,寻找着合适的东西。其中引起我注意的是用可爱小瓶装着的金平糖。

我直觉这个就挺好的,最后就买下了它。

外观挺可爱的,困的时候也能用来补充糖分,其淡雅的色泽也很有日高同学的风格。

好勒,已经买好给日高同学的了,接下来给自己买点啥就回去吧。

而在我想着这些,看到八桥饼和抹茶点心时,忽然就想到了父母。

……大多数人在考虑送人特产时,最先想到的应该都是家人。我也买点比较好吧。可是,感觉他们也并没想我送。话说回来,我能来参加修学旅行也还是父母提供的资金呢。

‘还是看你想不想送’,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回响着。

我思考了下,却没能当场得出答案。

纠结过后,我买下自己想吃的八桥饼,以及没决定好送谁的京点心,然后便离开了店铺。

有前进了的地方,那也就还有地方仍是手足无措。

我并没那么机敏,做不到一切齐头并进。

离开清水寺后,我们去看了法观寺的五重塔,逛了高台寺以及八坂神社。

在京都,搜索一下就能发现惊人数量的寺庙,因此虽然感觉我们逛了很多处,但应该还不到其冰山一角吧。

我们逛完寺庙后,便在桥上眺望着那条著名的鸭川。那跟传闻中一样,每对情侣间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而看着这一幕,高濑等人的眼神都有些死了。

(注:等间距情侣——沿岸而坐的情侣,俩俩之间,总是礼貌地隔出长度相当的距离。)

那之后我们还去逛了新京极通等商业街,最后由于大城市过于繁华,脑袋都不太灵光了。感觉在外的行人数量都堪比我们镇上的总人数了。

原本精力充沛的小组成员也渐渐不说话了。

快到住宿旅馆集合时间了,我们便看着导航软件往那边去。

在我们到达旅馆,将行李放置在各自的房间后,立刻就到了吃晚饭时间。虽然晚饭是匆匆忙忙开吃的,但由于四处奔走,我们肚子早就饿扁了,吃得还是很香的。

所谓京都风味的菜品,每道都放入了高汤,有着旅馆的味道。还有一人用的火锅,其分量令人心满意足。最重要的是,光看到这样的料理就很让人来劲了。

“哎呀,吃了好多。”

“肚子真撑啊。”

在我们房间里,高濑和足立正躺在床上揉着肚子。这都是因为馋嘴的两人不断在那添饭吧,甚至破坏了那京都式的气氛。

“累是很累,但要睡觉还早了点呢。”

我看了眼屋内的时钟说道。时间还是七点半,对大多数学生而言,夜生活这才刚开始呢。

“话说,到我们洗澡了吧,走走走。”

旅馆内有大浴场,在各个定好的时间段内会集中几个小组一起去洗。虽然也可以就在自己房间内的淋浴室冲澡,但机会难得,我还是想去大澡堂治愈下这一天积攒的疲劳。

几个小组凑在一起就会碰见熟人,我的小组成员们就跟熟人相谈甚欢。我则独自在角落浸没至肩膀,尽享着热水。

让身体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我们换好衣服后便返回了各自的房间。身体由内至外都暖和了起来,当我坐上榻榻米时都放松了下来。

也许因为其他人都是运动部的,他们都在勤勉地做着伸展运动,恐怕是每天的习惯吧。而没这种习惯的我便把身体靠在墙上,缓缓地舒展着。

“那么,来干点啥吧。”

高濑挑起了话头,

“我拿来了很多东西喔。”

板垣抢答般地说着,并从行李箱中掏出了扑克牌、UNO等经典的纸牌游戏,然后还有表情与纸牌上的图案对照的游戏、水平思考猜谜游戏等。

(注:倒数第二个游戏是啥没搞懂,水平思考猜谜游戏也叫海龟汤,一人给出某个场景,其它人通过提问(只能答是]\否)还原来龙去脉的玩法。)

不是,你拿得太多了吧。

我知道你因为这特别活动很有干劲,但居然都用在了这种地方吗?我本以为高濑和足立的性格很鲜明,而其余三人都是相对平平无奇的,但也许他们意外藏得挺深。

若是如此,那我就成自投虎穴了。这要是能得虎子,倒也不虚此行。不对,在这个情况下,什么才是虎子啊?

嘛,现如今也没啥问题就是了,并且大家都有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来与我相处。我觉得他们都是自然而为之的,还与己无关般地感到了敬佩。

讨论之后,选择了经典中的经典——扑克牌。虽然板垣热烈宣扬了其它游戏,但在少数服从多数原则面前还是一败涂地。

“那么要玩了喔—。藤枝你也来呀。”

高濑又一次叫上了我。要是太照顾我惹得周围人不快,那可就是下策了。这么想着,我看了眼围成一圈的他们,那其中有个微妙的空隙让我觉得很是违和。

那个空隙是干嘛的?我思考了会,想到某个可能。

难道说是留着空好让我加入吗?啊不,也许是偶然留下的。要是在高濑旁边留了空,那我还能理解。可空隙是留在足立和源之间的,这就让我很困惑了。

“你傻站着干嘛呢?”

足立不解地看着我。

“没,抱歉,我这就来。”

都被这么看着了,我只好先进到那个空隙处了。

“大富豪如何?输的人就去买果汁。”

“请客吗?”

“不,各出各的。”

尽管胆战心惊了一瞬,但却是健全到有些扫兴的游戏。

发牌并确认游戏规则后,游戏即刻开始。不管在发牌期间,还是游戏开始后,我脑海里都只能思考着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刚才那个空隙可以证明大家多多少少都接受了我吧。不对,回头想想,他们一直有在跟我搭话,在清水寺也让我一起拍了合照。这也许只是我过度解读,想得太乐观了。

我感到胸口胀鼓鼓的,抬头呼了口气。

迄今为止,我都认为没什么事比自己这样的人加入小组更添麻烦了的来着。啊,说不定极为偶然的,这五个人都是些很棒的家伙。阔别许久的团体行动,让我感到本应关闭的门扉再度开启了。

也许想得太夸张了,但我就是如此地欣喜。

虽然想了些有的没的,但不知不觉间,我的手牌已然陷入绝境,轻而易举地沦为了大贫民。毕竟我完全走神了,也没办法。

“那我去买下东西。”

输掉的我按照说好的收取了大家递来的钱。总之先由川岛统一给了我一千日元,其它人再把零钱给川岛。我拿上这一千日元离开了房间。穿过走廊,那的休息区就有自动贩卖机。去房间时我就确认过了。

走廊上基本没什么人,大家都跟着自己的小组在房间里一起玩着游戏吧。我到达休息区后,回想了下他们随便点的东西。依照暧昧的记忆买了五人份的后,我就给自己挑起了喝的。

“藤枝—”

本应是贫民高濑懒散地喊着我名字走了过来。

这家伙来干嘛的?

“就连贫民都要受罚吗?世道艰辛啊。”

“他们说带六人份的回去太辛苦了,要我也跟着来啦。明明我都这么努力回避掉大贫民了,为什么还要来做这种事……”

高濑嘟囔着在沙发坐下,其前方桌上还放置我刚买好的那些塑料瓶装饮料。我随便买了瓶茶后,也在高濑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说,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啊—怎么说呢。那些家伙都不坏,就是说话直接了些,所以不知是否有惹你不快。毕竟你难得主动跟我开口了嘛。”

高濑忽然一本正经的发言让我一下很懵。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眼,并没感到诸如同情一类看向弱者的眼神。

“嘛,也就对之前他们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有些不爽罢了。所以说,那个,除此之外我都没那么想过。”

“这、这样啊。你过得开心就好。等会,你刚是不是若无其事地说了很过分的话啊。”

我稍微弯下腰,将手肘撑在大腿上,食指抵着额头,拇指抵着下巴,然后深深地吐了口气,继续说:

“不如说我还有些开心。”

“诶?”

“你一看就该知道了吧。以前我从没像这样集体去观赏些什么东西并谈论它的。因此偶尔来下也挺好的。”

高濑因为我的发言,神色极为震惊。而后过了会,他笑了起来,

“你有觉得开心啊……。总感觉有什么涌上了心头呢。”

“我也是会因某些事感到开心的。”

没错,这段时间尤为如此。

变得笑不出来后,我无论面对什么都觉得很无趣。而在那段味同嚼蜡的日子里,我遇见了日高同学。我能感到自己的心境因为这个夏天而逐渐产生了变化。在那之前,会觉得开心并不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因为我自己主动将其封闭了。

高濑露出思考状,然后嘟囔着开口了。虽然话语很轻,但确实是在对我说话。

“我一直很在意藤枝为什么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我今年经常和日高同学见面来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你在学校时的情况。”

“因为我很冷淡,又不擅长与人来往吧。”

“我认为绝对不只是这样。不是别人不愿靠近你,而是藤枝你刻意在疏远他人啊。高一同班时也是这样。我总在想,这家伙为什么一直做些自找不痛快的事。”

他如此说道。一阵沉默中,我注意到了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那也并非是我愿意的。话说,你干嘛对那样的我这么在意啊。高一同班也不是什么重要交集,再者你随意地就跑来找我搭话是怎样啦。”

高濑的推测基本没错。也许他是有点犯蠢,却有着能看穿本质的能力呢。但是能对上他推测的,仅限前段时间的我。

“在教室里总会不经意间就看到许多种人啦。我在茫然四顾时,偶然地注意到了藤枝。啊不,就算那时没注意到,也肯定会在某时注意到的。因为和教室里的其他人相比,你脸上的表情很是别具一格。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就找你搭话去了。虽然没理我就是……”

毕竟刚入高中时,我是压根没心思跟别人说话的。说到底,由于我周遭的氛围,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来找自己说话是这样的,当然会有所戒备。而且无视了许多次却依然来搭话,说的还都是些我不认识人的私事啊。”

“没办法,谁让话题只有那些呢。你知道单口相声有多难吗?……嘛,我就是想和你聊天才会那样也还坚持去搭话的。”

也就是说,他搭话其实毫无目的。若是如此,高濑可有够奇怪的啊。虽然觉得他是个怪家伙,但我心中并未感到不快。

“……你就是会这样的啊。”

“啥啊,‘这样的’指什么?”

“不,没什么。那么实际谈完有何收获?”

我认为自己不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搭话。既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也没掌握什么巧妙的话术。

“要说注意到的事,那可是很多。我曾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不能跟你更和睦地相处呢。与此同时,我还有些羡慕你。”

“我不认为有啥好羡慕的。”

他对我的校内生活很了解,到底是对哪点羡慕?

要说的话,该是我羡慕才对。

“我说真的啦。藤枝你总是安如泰山对吧?不会去刻意迎合别人什么的。一直保持着原本的自己。我对此就非常羡慕的说。想着所谓脚踏实地,指的就是这种人吧。”

“……我才不没那么了不起。”

我打断了高濑的话。他不再言语,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越发强劲了。这雨不知能否止于今晚。

“由于我表情匮乏,从外表可能看不太出来。但遗憾的是,我心里经常动摇,也总是迷茫、冲动。……涉及到日高同学时,尤为如此呢。所以我就是虚有其表啦。”

我应当是第一次这么跟高濑说真心话。

主动坦白自己就是这么个人,这比我预想得还要来得羞耻。所以这也表示我认为对高濑可以说出这种事。

“感觉还是第一次受到你认真地对待呢。”

高濑忽然轻笑了一下。

而我为了润润干渴的口舌,打开给自己买的茶饮喝了一口。

“但是,最近的你还是有所改变呢。你说要加入我们小组时,我可是超级震惊的。而且感觉你的表情也平和了许多。你以前的眼神是像是对世上大多数事物都断念了”

我以前有露出这么吓人的眼神吗?

也许让人们了解到我内心世界的,不仅仅是我的表情呢。况且能读取到这些的人也都有在细致地看着我。

“说不定是有那种时期呢。”

“不不,直到最近都是那样的吧。”

我选择装傻充愣。

事到如今才注意到这些,搞得我像个笨蛋一样。

搞不懂意思,理解不了含义,然后就认定对方与自己道不同,而选择不相为谋。我一直受困于这狭隘的视野之中。

“你果然是受到了日高同学的影响吧。真好啊,藤枝你有日高同学。”

“……你这家伙还没死心么。”

“不是啦,你先别急。我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想法了的,但还是很羡慕啊,那种互相提高的关系?我也得去寻找新的恋爱了。”

高濑说着说着就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去,其眼神仿佛望着遥远的彼方。

高濑与日高同学之间发生过一些事,而那时我与日高同学也闹了些别扭。但那都是我单方面的不对。

毕竟当时的我只有日高同学。

高濑为了解她,拼命地试图挤入我们其中,而日高同学也打算接受这点。这让那时愚蠢的我很来气。

要是再多说说话就好了。

不论是跟日高同学,还是跟高濑,我都该好好讲述自己想法的。

擅自认定他人的为人,逃避交谈,倾吐自己承受不住了的东西。这便是从前的我。

我心中缓缓渗出了类似于罪恶感的感情。

事到如今再将其化作言语可能也无济于事。我该做的是去面对曾经一直刻意忽视的那些东西。

“抱歉啊。”

话语就如同消融的雪水一般流露而出。

同时我也很感谢高濑。这只需之后面对他时表示出来就行。

“嗯?你说什么了吗?”

看来他似乎没听到。我用力闭了闭眼,然后长呼一口气,

“没什么。…………接着。”

我从桌上的瓶装饮料中拿了一瓶丢给高濑。虽说是极近的传球,但高濑还是漂亮地接住了。

“喂,这是碳酸吧!”

“贫民可不许抱怨。”

“大贫民你话好多啊。”

这份礼物带着我的心意与小小的抵抗。虽说是丢出的,但应该没怎么刺激到碳酸,我想应该没啥问题。……大概。

在我们争论时,本在房间里等我们拿饮料回去的四人前来查看情况了。

“好慢啊—你们干嘛呢?”

“哎呀,抱歉。我稍微跟藤枝聊了会。”

“聊什么?恋爱八卦?”

四人一跟高濑汇合就开始吵吵闹闹。

这帮家伙关系真好啊。大多数人提到青春就会想到恋爱,但这也是更为普遍的青春呢。我姑且也算是其中一人,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而有趣。往日的我要是看到了,会惊讶得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我微眯起眼看着这幅耀眼的场景,却忽然察觉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我掏出来打开画面,

<男生之间会丢枕头玩吗?>

来自日高同学呆头呆脑的提问,让我松懈了下来。无论是显示出来的她名字,还是所发来的信息,都让我内心倍感温暖。

今年的我运气似乎特别好,或者说我真的可以这么满足吗?由于回复间隔有些长了,我有些担心。

<那个不清楚,但会丢塑料瓶。>

<诶?那不是很危险?>

<我今天还投了香油钱,走了很多地方也投了很多地方呢。>

<这样啊,果然提到京都就是神社佛阁呢。我也想赶快去京都啊~>

<就明天了吧。睡一觉就到了的。>

<我是远行前就睡不着的那种人的说。>

我慢慢回复着日高同学的信息时,忽而注意到周围都静悄悄的了。我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刚才还一直说着话的五人,正静静地看着我。

“藤枝你一直盯着手机干嘛呢?”

我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异常冷漠而吓了一跳。糟糕,他们生气了吗?

“啊不,我这是那个,有人发消息给我,我就回复一下。”

“有人找你哈?”

高濑说着一点点逼近我。刚才他都不管我,而是跟另外四人吵吵闹闹,怎么突然就把愤怒的矛头指向我了啊。我想拉开距离,但因为还坐着而无路可退。

“喂,藤枝,那人肯定是日高同学吧?”

“啊这……嗯,是又怎么了啊。”

“日高……同学?难道说,是女生?”

“就是女生。”

高濑回答了足立的问题。

干嘛,日高同学是女生又咋了啊。在我疑惑时,足立和高濑一声令下,川岛、源、板垣就将我给抓住了。

“喂,突然搞什么!”

在三个男生的压制下,我就算抵抗也没用。他们一瞬间就剥夺了我的自由,并就这样把我从座椅上拉了起来。

“带回房间去。”

我以没法自由行动的状态走在过道上。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犯人一样的对待啊。我瞪着高濑表示不满。

“藤枝你可别怪我啊。我们之间可是不允许偷跑的啊。”

他看着前方,以莫名很装的语气说道。

我没敢想这帮家伙居然对和女生联系这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又没有在交往,我们很清白的啊。饥不择食的野兽够吓人的。

……不对,等下。

虽然说了很帅气的台词,但这家伙可是独自喝了有助恋爱的水啊。喂,‘不允许偷跑’这句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啊。开什么玩笑啊。

“这家伙喝了恋……”

我试图揭发高濑的罪状,但却被‘会在警察局里审问的’敷衍过去了。哪有警察局啊……

就这样,我被带到房间里盘问与日高同学之间的关系。

不过我的事就只是个开端,他们话题立刻就转到了有没有喜欢的人上。虽然话题很寻常,但还是很带感呢。

我把他们说的话当耳边风,不时看向外面的景色,不时回着日高同学发来的信息。已经没人管我和日高同学的交流了,他们都沉迷到自己这边的话题中去了。

我看准交谈告一段落的时机,告发了高濑做的事。

毕竟被搞了,我怎么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他们转瞬间就用被褥把惊慌失措的高濑给包住,用上了比对我时还严酷的绑法。面对动弹不得的高濑,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着,“就知道你会这么干”。所有人早就料到高濑会这么干了。

高濑慢慢从被卷起来的被子里逃出来,然后就开始扔枕头泄愤。状况逐渐升级, 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扔枕头。

<男生似乎也会玩的。>

我姑且还是向日高同学汇报了一下。我还以为不会的,但真的还是开始了呢。大家一边大笑着,一边奋力扔着枕头。他们的体力到底多到什么地步了啊。

<指什么呀?>

在交错的枕头之间,我的手机画面上弹出了日高同学的消息。

我刚想回复是丢枕头,一个流弹就打到了我脸上。房里静止了一瞬间。

我已经记不太清有没有把那个枕头丢回去了。之后我们就像是断线了的木偶一样,躺在那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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