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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单色的天使 第三章 战桥舞弓的怪造剑

战桥舞弓——决定协助这名真实身分不明的武士少女之后,伊依首先为了治疗被她弄出来的瘀伤而前往保健室。但由于保健室医生不在而白跑了一趟,于是伊依决定在回家时另外找间医院看诊。

这种时候,就会羡慕起放着不管伤口也会自然痊愈的怪造生物。

<……>

附带一提,梅子似乎很怕舞弓,她躲在伊依所穿的制服内侧不停地颤抖着。由于梅子抖得很厉害,伊依也有种静不下来的奇妙感觉。这也难怪,毕竟是直到刚才都还想杀掉自己的对象。就连对伊依都尚未完全敞开心房的梅子,实在难以想像她会立刻习惯跟舞弓相处。

这些方面的烦恼只能慢慢去解决了。

不过,事实上,伊依等人并没有慢慢去解决的时间。

舞弓所说的“神”设定出来的世界末日,其实是在包括今天在内的四天后。还真是棘手……在事情发展到那地步之前,伊依她们必须阻止真实身分跟目的都不明的神之阴谋。跟上次有着追捕“凤凰”并阻止她这个明确目标的事件不同,这次是连究竟要怎么行动、要以什么为线索才好都不知道的不稳定状况。

但是,这次伊依的身旁有舞弓在。有这个成了同伴的话可以十分放心、以无敌战斗能力自豪的武士少女。

而且还有梅子——或许能成为找到神的线索,跟桃子相似的娇小怪造生物。

藉由从神的恶劣游戏中保护梅子一事,说不定能令伊依想起未能救回桃子和“凤凰”一事时,稍微抬头挺胸一点。这是舞弓的战斗,同时也是伊依的战斗。

“小舞~~”

对于提议到学校图书馆调查关于更多梅子情报的伊依,舞弓回道要调查的话有更好的地方,便早一步地走了出去。伊依看着她同样用银饰装扮着的背后,出声跟舞弓说道:“那个,我们可不能浪费任何一分一秒,所以我想讨论一下今后要怎么追捕神。”

“交给你。”

建设性的意见被武士少女给一击破坏掉了。对于哑口无言的伊依,舞弓只是转过头来,理所当然似地挺胸说道:

“我说过了吧,我不擅长思考。我就像是弄错时代而生到现代的原始人一般,严重地不擅长思考。你明白吗?伊依,我跟你的职责可以说——你是头脑而我是手脚,这就是所谓的适才适用。”

“……我也不是很擅长思考啊。”

“跟我相比的话,你聪明得太多了。对吧?‘不死鸟杀手’。”

对于像在揶揄自己般说道的舞弓,伊依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个冷死人的称呼是什么啊?”

“唉呀?你不中意吗?这算是别名或绰号吧。既然都要称呼,比起普通的名字,不如叫出像这样的威名会比较风光吧?我可是战士,战士是很帅气的。想想看吧,要是在难得的登场机会中,说得是‘我来救你了,山田太郎!’整个气氛就搞砸了。所以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应该说‘我来救你了,(女神刻印指杀)!’这样会风光个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吧?”

——果然,伊依还是搞不懂她的思考逻辑。

她的价值观标准,似乎“美丽”、“正确”、“帅气”就是对的,其他就不行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那种观念不是小学生的价值观吗?

舞弓因窗外射入的光芒,仿佛女神一般地闪耀着。她用不可思议的深红眼眸,有些恶作剧似地看着伊依。

“还有,你别装傻了。虽然我对很多事情很生疏,但我晓得你的事迹。两个月前,你凭着自己一个人对抗被称为不死鸟的怪造生物‘凤凰’,然后获得胜利并杀害了她,因此才被叫做‘不死鸟杀手’——嗯?你怎么了,脸色跟蝮蛇的颜色一样。”

蝮蛇的颜色——是怎样的颜色啊?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摇头回道没什么。果然一般人还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虽然那是事实,但还是觉得很难过。

伊依带着杀气攻击了“凤凰”一事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那跟自己所期望的怪造学相差许多。伊依不会再发生那种失误,不会再背叛自己的梦想,不会再舍弃重要的事物。

“不死鸟杀手”。

在能够再次抬头挺胸主张自己梦想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接受被人用那名字称呼吧——自觉到自己的罪过,被烙印着惩罚而活下去。

伊依摇了摇头,双马尾跟着左右晃动。

“算了,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啦。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称呼我伊依就是了。”

“这样啊。可以的话,我也想被称呼为‘战士小姐’看看呢。”

对于顺口说出诡异发言的舞弓,伊依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舞,那来谈一下找出神的方法吧。”

“你真是冷酷!是鬼啊,没有丝毫温情的非人类。”

不知为何被斥责了。但就现实考量来说,是不可能轻松叫出“战士小姐”这种称呼的。

“附带一提,我所想的这个称呼是有阶段性的。刚碰面时是‘战士小姐’,感觉优秀的话就是‘温柔的战士小姐’,成为亲密关系之后就是‘我的战上小姐’。大概就像这种感觉。”

舞弓一面相当不满地鼓起脸颊,一面做出让人搞不太懂意思的说明。看着这样的舞弓,伊依感叹地心想跟这个人相处真累啊。前途看来多灾多难,不过在充满奇人和怪人的古顷怪造高中里头,这也并非罕见的人种就是了。

伊依无视许多事情之后,用指尖戳着正思索某些事情的骷髅项链。

“先别管那些事了。你看这个,说不定这个项链可以成为找出神的一个方法喔。”

“真是个品味差劲的骷髅啊……那东西怎么了吗?”

舞弓一边爬着楼梯,一边困惑地注视着骷髅。伊依露出苦笑,朝着因为舞弓的发言而感到有点受伤、最近似乎变得纤细起来的灭作说道:

“她说品味很差劲呢,你被这么说啰,爸爸。”

‘……又是蜘蛛网图案的头巾,又是全身挂满银饰品,还习以为常地带着日本刀,你叫她先照镜子看看自己吧。’

灭作用不满的声音,感觉很火大地唠叨着。

“……爸爸?”

听不见灭作声音的舞弓,对伊依的台词只是感到不解。

即使说明详情,舞弓大概也无法理解吧——伊依这么判断之后,只将重点说了出来。

“嗯,这个算是类似诅咒道具的东西,可以感应到怪造生物的气息……呃,有效范围大概是多远来着?”

‘要看怪造生物的强弱啊。要是像“凤凰”那种大角色,就算是相当远的距离也没问题,但要是类似那只叫梅子的弱小怪造生物,我可就没什么自信啰。’

伊依点头同意灭作的声音之后,试着提议暂订的今后预定行程。

“嗯,总之,我想我们的目标可以先暂订为‘找出神’。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找出小舞说过的‘黑色恶魔’应该是条捷径吧?我想神一定跟那个怪造生物在一起。”

“说得也是,那只黑色的大概是神在照顾吧。反过来说,能够感应到黑色恶魔的话,就可以像连锁反应一般地找出神也说不定……”

这时舞弓变了脸色,她突然将手伸向伊依的颈项。刚才被踢到的瘀伤痕迹像是要裂开来似地诉说着疼痛,伊依低声发出了呻吟。

舞弓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果然就凭这副身体,在万一要战斗的时候太不利了,何况神也公然说过他会妨碍我。伊依,总之我们先从治疗好这瘀伤一事开始吧?”

“嗯?但是,保健室……”

“不,不是去保健室。”

不知是否以此为目的地,没多久舞弓便停在一间小房间前。不知为何,铰链跟门本身都有着像是反覆修理过好几次的痕迹,那房间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一般,让人感到不安。门上挂着写有

“仓库B”的牌子,下面并用细小的字体写着“火灾时负责人/仓波无乐”的文字。

“你退下。”

舞弓对着伊依挥了挥手之后,便以左脚为重心,高高地举起了右脚。

啊!她打算踢破门呢。

察觉到这点的伊依打算开口制止她时,“啊!这个气息是舞——该不会又要把门……住——”

某人的声音从内部传出来时,“战士的登场画面——在我设定的规则之中,就是要华丽地登场,所以抱歉了!”

——跟舞弓无视于所有一切,豪爽地踢向门的瞬间是同一时刻。

外表看来坚固的门往内侧凹陷之后,便以仿佛装有车轮一般的气势,滑落在地板上了。

***

那房间就像是混合着各种蔬菜的料理一般,有宛如蕃茄颜色一般的宝石,与米粒形状的沙山。收纳在旁边柜子里的某些不明材料,有的贴有标签,有的则收纳在盒子里。看起来虽然毫无秩序,所有东西却是条理分明地摆放着。

号称“仓库B”的这间房间里面,有许多伊依也不是很懂的药品跟机械,还有不知有何用途的几样“作品”。快没电的日光灯——在怱明怱暗地闪烁着的那灯光底下,那些仿佛异世界物体般的东西酿造出异样的气氛。

从唯一一扇的格子窗外,可以看见刚才伊依被舞弓殴打的校舍后方。由于怪造高中的校舍形状相当特殊,所以一待在里头,便无法确实掌握住现在地位于何处。

“这是你第几次破坏门了?”

在入口的正面,某人用从白衣中伸出的细长右脚止住了滑落的门。

“……舞,等下把悔过书交出来。”

只见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眯着双眼并叹了口气。那是感觉似乎有些神经质且冷漠的男人。

他身穿没有任何皱褶跟污垢的白衣,有点夸张地把头发固定成西装头。还有,稍微飘散出来的味道是消毒水的味道吗?

听到他平静的声音,舞弓反而伟大地宣言道:

“我拒绝,我可没那种空闲。”

“……真是够了,你还真是个优秀的学生呢。”

男人扶正眼镜的镜框并皱起了眉头,接着看向舞弓背后,因为舞弓的暴行而梢微变得脸色苍白的伊依。

“……你是?”

“啊!那个、午安。我名叫空井伊依!”

伊依连同舞弓毁灭性礼仪规炬的份,拚命地正式打招呼。她一弯腰鞠躬,绑在两旁的双马尾便往正上方跳了起来。

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么,蚁马老师他已经告诉你‘怪造实习’的负责人是我了吗……算了,你就是空井伊依吗?比我听说的还要普通呢。”

男人交杂着喃喃自语,像是在观察似地看向她。感觉那眼眸充斥着各种威情,伊依感到有些诡异,不禁缩起了身子。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伊依的模样,他亡羊补牢般地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像是无所谓一样地报上了名字。

“我是仓波无乐,是专门开发诅咒道具的怪造学者。可能是因为这个领域的专家比较少吧,偶尔会有人称呼我为开发诅咒道具的权威。不过,我实际上是个就连怪造学教授这种无聊头衔都无法获得的凡人就是了。”

对于仓波看似温和但在背后却隐含着毒刺的话语,伊依无法应声,只是暧昧地点了点头。仓波似乎是不满意伊依那优柔寡断的态度,他叹了口气并说道:

“所谓的怪造学教授是一种广告看板,也就是偶像,如果不是传奇性的气派人物是不会被选上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让一般人对怪造学者抱有憧憬的吉祥物。但是我就如你所见一般,相当不起眼。”

——仓波忽然注视着伊依。

伊依果然还是无法习惯那看似冷漠但在深处隐藏着炙热感情的眼眸,她只是保持缄默。

“你……”

仓波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说不定能当上呢!只要你有那个意愿。身为传说的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而且是杀了上级一位、火焰怪物‘凤凰’的怪造学者实习生,成功怪造出魔王的首位存在。不过,就算是成了怪造学教授,我想也没什么好事。”

对于固定着表情这么平淡说道的仓波,舞弓一脸无奈地出声制止。

“仓波,她感到很困扰。你根本不打算进行对话吧!”

舞弓叹了口气,过意不去似地看向伊依。

“抱歉,他就是这种男人,你别在意。虽然看起来孤僻,但他并非坏人,方便的时候是很方便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

仓波低声叹了口气,转身背向两人之后,他走向里面的柜子并开始找着某些东西。他似乎是个相当任性的老师,伊依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原地。瞬间,仓波稍微回头瞥向伊依,看着在伊依胸前缩起身的梅子。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他小声地低喃着自言自语,没多久像是无法整合起思绪一般,他歪了歪头又回到搜寻行动上。

对于他的行动完全不插嘴、态度看起来很伟大的舞弓向伊依说明道:

…这个房间据说原本是仓库,是仓波擅自改造之后当成研究室在用的样子。”

“讲话真难听,我是有获得准许的。”

仓波似乎听得很清楚的样子,他平淡的声音传到了这边来。

“虽然在外面也有研究所,但因为移动麻烦,所以才借用这里。”

研究所——听到这个词汇,伊依感到有点难过。恩师链之岛了信被“凤凰”杀害的场所,也是位於操场后方深处的第三研究所。

“是个奇怪的男人吧?”

舞弓不知为何看似愉快地笑了。

“不过,我也算是跟仓波有很长一段交情了,所以也习惯跟这个孤僻的男人一起相处,感觉比较放松。”

“你说习惯?”

这么说来,舞弓对仓波也没有用敬语说话。仓波是老师,舞弓是学生,一般来说应该要用敬语应对才是。不,是舞弓的话,或许对谁都是毫无分别、保持着这种仿佛公主又像是干金小姐般的态度。

舞弓说她跟仓波有很长一段交情——那是什么意思?

追根究柢来说,为什么舞弓会带伊依来这间“仓库B”?

伊依抱着各种疑问看向舞弓,于是她一脸没什么大不了似地回道:

“嗯,因为他是我义兄的朋友。啊,我在小时候就没了双亲,是现在的养父母领养了我——

嗯?这样的说明顺序很难懂吗?等等,我整理一下……”

舞弓似乎不是很擅长说话,她一脸为难地搔了搔脸颊。

“我从懂事时开始就混在陆战坂一家中生活了。然后,我因为不满在家族当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必须报上‘战桥’这个姓氏,而提出了抗议。就当时养父母所说,我的双亲将还是婴儿的我寄放在养父母那,现在似乎是行踪不明。只不过,说不定他们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我不被允许自称为陆战坂,而是用战桥舞弓这个名字活着。这把刀也是——”

舞弓现出有着凶恶特徵、全长八十公分的日本刀。

“——双亲留给我的东西,刀铭是‘胧武胧’。”

那华丽的图样让人惊艳,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艺术品般的打刀了。看似爱怜地抚摸着那把刀的白发武士少女平静地摇了摇头。

“这倒无妨。重要的是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陆战坂一家人依然对我很好。拥有天才气质且善变的义父,温柔且乐观的义母,还有最重要的是——曾活在远比我更崇高的正义之中、宛如天使般的义兄,陆战坂炮矢。”

“哥哥?”

虽然伊依也有同父义母的义兄,但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应该说在母亲的老家——寂怜院家之中,只有悲哀跟憎恨盘旋着。

“……”

伊依摇着头挥去讨厌的记忆,笔直地看向舞弓。

“是个了不起的哥哥呢。”

“是啊,虽然这世上确实的事物屈指可数,但只有这点我能够抬头挺胸地说是千真万确的。

但是,就连那样的义兄,也在跟神的游戏中败北死亡了。”

舞弓看似虚幻地露出微笑,接着也摇了摇头。伊依可以明白,她也在挥开讨厌的记忆。

虽然之前就多少猜到了,舞弓的义兄已经……

“着就别提了,回到正题。总之,义兄他也是怪造学者,仓波则是义兄的同学,两人都是这所古顷怪造高中的毕业生。从那时候开始,义兄跟仓波就是朋友了,小时候我也经常跟仓波一起玩。”

舞弓一脸怀念似地说道: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会把他常青梅竹马对待——这个义兄唯一承认的男人,仓波无乐。没错,因为当时两人都有着出类拔萃的好成绩,所以似乎被其他人闹着说是永远的宿敌呢。”

“……那是炮矢说的吗?”

仓波突然插嘴说道,他露出非常不愉快的严肃表情。

“‘你就是我的宿敌啊!’像这样大声嚷嚷的人是你义兄就是了。”

伊依晃动着双马尾并看向舞弓。

“……他是个怎样的哥哥呢?”

“是天使。”

舞弓用认真的表情这么断言。呃,那说法让人感觉相当可疑。

“义兄他期望着‘和平’,他想将这个世界弄成天国。只有在他周围的世界总是一片明亮且幸福,我——在我幼小的心灵当中,认为义兄的生存方式正是天使的生存方式,正是究极的正义吧!”

舞弓低下了头,用力地握紧拳头。

“但是,我还是个战士,是个普通的战士,而非像义兄那样的天使。太难了,要想当正义的伙伴且不使用暴力活着一事,我的修行还是不够。”

看来她似乎在很多方面也感到复杂的样子。虽然那份理想跟一般的梦想相差甚远,但伊依能明白她追求梦想的心情,还有无法达到理想的痛苦。

了解这点之后,伊依心想自己也要加油,而模仿舞弓紧握住拳头。

舞弓用诧异的表情看着那样的伊依。

“不过,想要变成像义兄那样的我,虽然像这样模仿义兄进入了这所古顷怪造高中就读……但我似乎没有才能的样子,实在跟不上课程进度。”

“与其说是才能,不如说是因为你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吧。”

仓波找出了某个小盒子。他看似不快地拍落肩膀上的灰尘,并朝伊依走来。

“咦?”伊依这么心想。刚才好像很自然地将某些事听了过去,但仓波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惊人的事情?

“真亏你这样能在入学考试中合格呢,舞。”

仓波神经质地拍落沾在白衣上的灰尘。果然他跟外表看起来一样,有着洁癖的样子。仔细一看,他甚至还戴着薄薄的橡胶手套,像是不想直接碰触某些东西似的。

舞弓用鼻子哼笑道。

“一定是我的热诚传达给主考官了吧。”

“如果光凭热诚就能合格,就不需要入学考试了吧。”

仓波一副平淡的模样。

“你之所以能合格,是托了那超越常识的诡异怪造的福。”

“诡异吗?我一直以为这才是所谓的怪造。”

舞弓说着伊依无法理解的回答,露出有些不满的表情。仓波无视那样的舞弓,他站到伊依面前,将用类似德语的文字写着某些事情的盒子给伊依看。照理说这盒子应该是收纳在柜子深处,但却没有一丝灰尘,且散发出某种神圣的感觉。

仓波用手打开了盖子,从里面露出擦拭得亮晶晶的宝石别针。那是不太有宝蓝色透明度的宝石,它反射着房内怱明怱暗的灯光,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宝石?”

“是诅咒道具。”

仓波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是我制造出来的。虽然看起来像宝石,但材料是廉价的贱金属。就算详细说明原理,我想你应该也听不懂——总之,这可以说是只要装备在身上,就能自动治疗身体伤口的道具吧。”

“啊!原来如此。小舞之所以会带我来这里,是因为知道仓波老师有这样的诅咒道具啊。

哇~谢谢您,老师。”

伊依开心地收下别针,将它别在制服的领口。

瞬间,领口处冒出一股温暖的感觉,伊依确实感受到瘀伤的疼痛逐渐消失了。所谓的诅咒道具,是指可以提升怪造的效率或强化怪造生物的能力等等,发挥出这类能力的道具。道具的制作非常困难,伊依也是第一次看到。

一般而言,这些诅咒道具被称为虚界咒具,是以被确认实际存在但成功案例仍屈指可数、藉由“物造”被带到现界来的“怪造生物之外的虚界物体”为原型。虽然大多被认为是劣化仿造品而不被重视,但伊依亲身体验到了它的效果,真的就像游戏中的道具一般方便。

——游戏。

对了!治好伤口的话,必须马上继续进行游戏才行——进行那自称为神的邪恶存在所展开的游戏,那赌上了世界存在的恶劣游戏。

仓波再度以平静的语调平淡地说道:[插图]“即使有诅咒道具,那个瘀伤大概也要三天才能被完全治愈吧,而且可能伤到骨头了。其实应该要保持安静才行,不过,有那个诅咒道具的话,普通行动是没问题。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请你大约一个礼拜内都不要将它拿下来。”

“是的,很谢谢您。”

伊依打从心底感谢,并向他低头行礼。原来如此,就如同舞弓所说,他虽然孤僻但似乎并非坏人的样子。

“您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伊依再次道谢之后,跟在像是已经办完事情似地转过身去的舞弓背后离开。这时,仓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拾起了头。

“啊,这么说来,你们怎么没去上课?现在应该是第二堂课的时间吧。”

“我没空。那我走了,仓波。有其他问题的话再麻烦你。”

这种时候,伊依对舞弓能够堂堂正正这么说的胆量羡慕不已。

不过,尽管伊依被罪恶感覆盖着,但她也同意在世界灭亡正逐渐逼近的时候,实在无法悠哉地跑去上课,因此她并没开口抱怨。

仓波皱起眉头,将手靠在腰上并叹了口气。

“附带一提,今天的第四堂课,你们两人都必须来上我的‘怪造实习’才对。”

“我没空。”

舞弓丢下这句话,跨步走向被自己破坏成一个大洞的人口。这么说来,为什么她每次都要将门弄坏呢?虽然她说过登场要弄得气派是她自订的规则,但那个自订规则其实给周遭造成相当大的麻烦。这么说来,她刚才也弄破了教室的门。一开始在公园碰面的时候,她似乎也特地将树木给砍倒。

就在伊依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

“空井伊依。”

仓波他用平静的声音向伊依问道:

“你认为要怪造‘搜集冥王’所不可欠缺的东西是什么?”

“?”

伊依困惑地想着他是在说什么,而无法立刻做出回应。伊依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仍摸索着记忆的丝线。

“搜集冥王”——那是极为特殊、没有被区分等级,被称为偶发性怪造生物的存在。过去认为其能力是让死者复活这种恐怖的能力,但在之后的研究中否定了这项传闻,所以应该没人还会关心他的存在才对。

“呃……”

伊依反覆思索着这些情报,尽管感到困惑,仍认真地回答:

“……应该是怨恨,或残留某种强烈负面感情的死者遗物。”

然后伊依稍微想到了什么,而试着补上这段话:

“还有怪造学者强烈地想跟死者相见的心情吧。”

尽管心想着仓波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但伊依仍低头说声打扰了,之后便离开房间,追在舞弓后面走到走廊上。

不知为何,背后传出了仓波的笑声。

***

在商店街的对面、空蝉舍的更对面,在三城公园线路的小道上定大约十五分钟,就是舞弓的老家。在那附近有恶名昭彰的秃山,还有遍布全国的稻荷神社。即使位于梦追坂市内,仍是有种莫名寂寥且散发着恬静气氛的一角。

空井伊依跟战桥舞弓现在在舞弓那样的老家——正确来说是养父母的家。两人在那用过午餐,之后穿过玄关大门,胸中抱持着打倒那恶劣游戏的决心并肩走着。

“但是我吓了一跳呢。”

伊依晃动着双马尾,露出满面的微笑。由于决定两人前行目的地的是伊依,因此她比舞弓稍微走在前头。

“小舞,你很擅长做菜嘛。”

“你可不能小看我。”

舞弓果然还是宛如公主又像千金小姐一般,毫不谦虚地挺胸自豪着。

时间大约是上午十一点,在跟班导妖森提出早退请求之后,总之为了追查神的去向,伊依前往舞弓的老家。

现在神唯一现身过的地方,就是舞弓老家的茶室。伊依认为应该可以从那里找到怪造生物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息——“魔力”,不然应该也能找到某些线索才对。虽然就灭作所说,所谓的“魔力”即使散发出来也会立刻消失,因此并不会残留在现场。

“因为我养父母完全没有生活能力,所以做菜是我的工作。不过,我至今仍无法做出像死去的义兄大人那般的料理就是了。”

“你哥哥也会做菜吗?”

就这样来到舞弓家里的伊依,因为正好遇到用餐时间,所以接受了舞弓的招待。那是让人感觉非常怀念的日式料理,对于最近老是吃着寮母血影那仿佛惊奇箱一般料理的伊依来说,实在相当新鲜。

尽情满足口腹之欲后,战斗意志便涌现出来。

“嗯,义兄大人的料理虽然外表很糟,但却不可思议地美味。”

舞弓在谈论哥哥的话题时,似乎是最幸福的模样。

“我认为义兄他了解事物的本质,例如,只要知道料理的本质,就能够做出他人会感到高兴的味道。那并不局限于做菜,义兄他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了解所有概念的本质。无论我怎么鞭策自己愚昧的头脑也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义兄他大概打从出生时就知道了。所以,义兄才会是天使。”

舞弓一边这么说,一边浮现出微笑。

——那是非常美丽,对舞弓而言是罕见且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说天使……”伊依也跟着露出微笑。

舞弓注意到这点之后,不知为何绷紧了原本放松的脸颊,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傻笑的表情。她真是个爱在莫名地方逞强的战士。

“小舞,你会那样称呼他,表示你真的很尊敬哥哥呢。”

“应该说是因为义兄他自己那么自称吧,他说过‘我是天使’。”

……那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

“他有时比小丑更像小丑,但有时又比战士更像战士。我当然尊敬他了,我现在也很尊敬他。义兄是我的目标,无论现在或过去,这点都不会变。”

舞弓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一般,她用脸颊梢微泛红的表情说道:

“我的事怎样都无所谓,现在应该思考的只有如何讨伐神吧!”

“……话也不能那么说吧。”

伊依抱住梅子,稍微转头看向舞弓并笑了。

“因为我们成了伙伴啊,好好相处吧。”

没错,一同阻止神之阴谋的同伴。

伙伴——不知为何,这番话让舞弓愣住了。

伊依用直率的笑容面向愣住的舞弓并说道:“我想知道更多小舞的事。”

舞弓的脸变得更红了,她猛然将脸转向一旁。

“……你真是个怪人。”

不知是否想掩饰害羞,舞弓尽管用手指拨弄着白发,但仍一边晃动着挂在身上的银饰,一边并肩走在伊依身旁。两人并肩之后,伊依发现舞弓的身高比自己高上许多——那是相当可靠且成为同伴的武士少女。

海潮的香味乘着夏天的微风飘送过来,专注倾听的话还可以听见波浪声跟海鸟的鸣叫声。舞弓看着前进的方向,即秃山的反方向——东方。她眺望着通往海的道路,歪头感到不解。

“不过,这前方只有海洋而已,我们是要前往哪里?”

“就是海呀!总之先到那就是了。”

伊依叩叩地敲了一下骷髅项链。

“其实啊,照理说应该不会残留下‘魔力’——你知道‘魔力’是什么吗?”

“你认为我会知道吗?”

不知为何,舞弓一副了不起似地挺胸说道。这么说来,她好像说过她跟不上课程进度什么的,似乎并不擅长应付学校的课业或普通的怪造。

伊依点了点头,做了简单的说明。

“我应该说过这个骷髅可以感应到怪造生物的气息对吧?那气息应该就算是‘魔力’,用一般常识来说明的话……”

“若是集中精神,我也可以感应到周围约十公尺内生物的动作啊!”

“……”

舞弓似乎不只身体能力,就连感官也近乎怪物一般。

尽管感到目瞪口呆,伊依仍边走边说明:

“所谓的怪造生物,待在现界的期间应该会跟怪造出他的怪造学者以‘魔力’连系着。但是,即使我们调查小舞所说的天使跟恶魔——也就是身为其中之一的小梅子,却看不出应该连系在她身上的‘魔力’。”

“恐怕是神用某种方法消除了那‘魔力’还什么的吧。那家伙站在有利到卑鄙的立场上进行着这场游戏,最好认为他已经事先消除掉所有会让自己败北的因素了。”

没错,这可是对方提出来的游戏,当然是打从一开始就会设计成对方能获胜的内容。但是,在神的那份安心——那份傲慢的态度之中,肯定有漏洞才对。要趁隙击溃他,才能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胜利。

伊依点头同意,像往常一般笔直地看向前方。

“嗯,毕竟也是有消除‘魔力’、断绝与怪造生物间连系的方法,何况‘魔力’本来就是非常暧昧的东西,再说‘魔力’也无法长期残留在相同的场所。神是三天前出现在小舞家的,所以现场应该不可能残留着‘魔力’才对。”

但是,伊依竖起手指强调:

“现场却有‘魔力’残留下来,而且是非常明显,就像是在今天的一个钟头前留下来的一样鲜明。我现在正追溯着那源头,当然我认为这是陷阱。消除掉跟神本人有所连系的小梅子的‘魔力’,却只留下不知通往何方的不明谜样‘魔力’。我想这应该是神——也就是游戏的敌人,假设小舞会以某种方法感应到‘魔力’,然后反过来利用这点,亦即是为了让小舞落入陷阱而留下来的‘魔力’。”

“……”

舞弓一脸专心地默默聆听。她丝毫不畏惧陷阱的存在,露出认真的表情。伊依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明:

“但是,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原来如此。”

舞弓露出大胆无畏的微笑。

“神那家伙,应该以为我会落入陷阱而感到得意自满。我就来俐落地取下他那太过大意而放松的首级吧!”

没错,陷阱换言之就是神的痕迹,说不定能从那里找出跟神本人相系的线索。当然,敌人可是杀害了舞弓的义兄——陆战坂炮矢的冷酷对手,所以不能太过乐观,否则大概就连生命都有危险。

但是,自己打从一开始就处於不利的立场了。所以为了获胜,是不能感到畏缩的。

“对了,这个别针。”

伊依望着仓波给自己的治疗诅咒道具,开口说道:

“相当有效呢,我觉得轻松多了。”

“仓波是个优秀的怪造学者。这是当然的吧!这么说来……”

舞弓用那带有不可思议光芒的强烈目光注视着伊依。

“你刚才跟仓波在用异世界的语言对话吧?”

“咦?我们应该只有用日语交谈吧?”

“嗯?就是那个叫ㄙㄡㄐˊ一ㄇ一ˊㄥㄨˊㄤ什么的。”

那个啊——伊依总算是弄懂问题所在,她顺便做了说明:

“嗯,因为仓波老师问我,要怪造出那个叫‘搜集冥王’的怪造生物需要什么东西,我就回答了我知道的事。因为碰巧爸爸有教过我,所以我才会知道一些。就是需要充满怨念的遗物,还有强烈的思念……”

“……唔?”

舞弓一副不是很懂的表情,并皱起了眉头。

伊依没有察觉到这点,感觉很愉快地继续说道:

“这个‘搜集冥王’啊,是不会在期望的时候现身、能否怪造出来都要看运气的偶发性怪造生物,要怪造出来是相当困难的。”

伊依不但喜欢怪造生物也喜欢怪造学,所以不由得会饶舌地多加说明。

“偶发,换言之就是能否出现在现界都要看怪造生物的心情。有时是根本没有关系,只是偶然顺道搭上通过附近的咒文而现身在现界;有时也会随性地徘徊在虚界中寻找咒文,自己动身前往现界喔。”

还停不下来,被灌输在体内的怪造学知识,搭乘在伊依的舌头上开始滑向外界。

“咒文失败时偶尔会出现凶狠的怪造生物——也就是所谓的怪造意外,一般认为造成意外的大部分原因都在于这类偶发性怪造生物。比较着名的是寻找外貌漂亮的怪造学者,夺走他肉体的一部分——诸如眼球、鼻子或耳朵等等,相对地将丑恶的怪物肉块埋进缺口的‘肉体癖好’;或是趁人不备时突然现身,朝周遭无差别地散播病菌的‘瘟神’吧。”

曾有一名被那个“瘟神”杀害了全家,而误入歧途的怪造学者。伊依稍微缅怀起在“凤凰”

事件中丧命的他,然后感到有些悲伤。

回神一看,只见舞弓露出了相当严肃的表情。

“……嗯,这种异世界的知识你是在哪学的?”

“咦?在学校啊!”

伊依是很普通地在“怪造理论”课程中学到的。关于怪造基础的基础、前提知识、还有怪造生物的种类这些项目,不是应该在课堂上被迫学到钜细靡遗了吗?

“算了,我想应该没有连怪造生物的名字都有教吧。这个叫‘搜集冥王’的怪造生物,拥有附身在充满怨恨的遗物上,让死者暂时性地复生并开口说话的能力。因为这能力看起来像是让死者复活,所以才会被取了这个搜集死者灵魂并加以管理的冥王(pluto)名字。实际上,就是类似灵媒或巫女招魂的能力。”

“嗯……”

舞弓还是一脸怀疑的表情。

“仓波为什么要问那种怪造生物的怪造方法……”

“谁知道呢?不过,‘搜集冥王’明明是知名度相当低的怪造生物,仓波老师怎么会认为像我这样的学生会知道呢?”

就在这么交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海岸线。虽然小孩子在画图时常会将海画成蔚蓝色,但实际上这边的海看起来则偏黑。是因为附近有许多工厂吗?还是因为光的折射缘故呢?这边宛如恶梦一般漆黑沉淀着的海洋,由于有水母出没而被禁止在此游泳。

海浪不断拍打上岸又折回大海,那是乍听之下感觉很诡异的海潮声。

宽广的沙滩要说是白色海滩实在是脏了点,被用过即丢的烟火、放置在一旁的废车,还有四处爬行的海蟑螂多到让人不太想靠近。

伊依一面眺望着海面上的灯塔,一面跨步前往视野良好的码头。

瞬间——

“不要动!”

舞弓锐利地说道。

伊依转过身——只见她正用严厉的目光探查着周围。

“你怎么啦,小舞?”

“刚才,你说这是陷阱对吧!”

舞弓握住挂在肩膀上的日本刀刀柄,将身体弯低转换成战斗姿势。不知是否害怕她散发出来的斗气,伊依手腕中的梅子缩起了身体。

那凶恶的模样让伊依也皱起了眉头,她绷紧表情。

“小舞?”

“那是正确答案,你不懂吗?”

武士少女高声说道:

“这里是敌阵!我们被引诱进来了,周围早已四处埋伏着敌人。”

“咦!骗人的吧?爸、爸爸?”

‘……啊?怎、怎么啦?并没有怪造生物的气息啊?’

大概是刚才还在睡吧,灭作用刚睡醒的声音说道。

不过,伊依想起来了,敌人能够消除“魔力”。

她看向四周——被薄薄的云覆盖住的天空,黑色的海洋,流动的海风。可以听见不曾间断的波浪声,然后是——

一部分的沙滩砰地爆炸开来。

——从地底下?

等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伊依看见的,是朝自己笔直投掷过来的刀刃——是鱼叉。

那是用来叉鱼的道具,较强力的鱼叉甚至能猎捕鲸鱼,那是一旦被刺中便拔不出来的狩猎武器。

伊依反射性地护着梅子,将身体压低以便闪躲,但没能赶上。

“咿!”

“太天真了。”

闪光,不——是剑戟。

在一瞬间拔出刀的战桥舞弓,将逼近伊依的鱼叉挥开。然后她像是要保护伊依跟梅子两人一般,威风凛凛地站向前方。

飒飒飒飒飒飒飒。

周遭发出异样的声音,只见沙滩四处隆起并朝伊依与舞弓逼近。有什么在沙子下方移动着,而且是复数。从周遭往她们聚集而来的杀气——

“伊依,你闭着眼睛抱紧那只怪造生物,小心不要放手了。”

“咦?”

“快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战场正是战士的所在之处,在这里还是听她的话吧。这么决定之后,伊依拚命闭上双眼并抱紧了梅子,梅子也一脸害怕地紧抓住身穿制服的伊依。

瞬间,伊依的肩膀被抓了起来。

“哇!”·

“那么失礼了!”

接着被扔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

就如同字面一般,伊依像是抛球似地被投掷到正上方。因为闭着双眼,所以搞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飘浮感——由于实在太过恐怖,伊依不禁为了确认情况而睁开眼睛。

在倒转的视野下方,从容站着一名武士少女。

只见手里拿着鱼叉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穿破了沙滩,猛然袭向舞弓。

——怪造生物?

那是长着流线型黑色羽翼,形状跟人类相似的怪造生物。全身仿佛用墨水涂过一般漆黑,没有瞳孔的双眼看来凶狠地苍白。看似鳞片又像甲壳的皮肤感觉颇硬,跟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水虎鱼有几分相似。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为了杀掉对手而磨利的鱼叉——那无数的刀锋,朝着唯一站在原地的舞弓射了过去。

“小舞!”

伊依发出悲痛的叫声。在空中,在反过来的视野之中,只见武士少女摆出了应战姿势。她的身影丝毫不畏惧逼近的鱼叉,可以看见那仿佛立刻要被拔出来似的——充满杀气的刀剑。

“……第一,坚强的存在。”

伴随悦耳的声音,舞弓握着刀的手晃动了一下。于是全长八十公分,被锻链出来的钢铁刀刃划破了空气并舞动着。

——只见,同时被弹开或打飞而停下动作的无数鱼叉、发出惊愕叫声的黑色怪造生物,与在[插图]

舞弓露出相当不满的表情。

“再说,你是‘不死鸟杀手’吧?事到如今,即使陷入像这样的绝境,你还是要主张别杀害怪造生物的理想吗?”

“嗯。”

伊依笔直地看向舞弓。

“因为我杀了‘凤凰’,所以才再也不想杀掉任何人了。”

没错!没能保护桃子又杀掉“凤凰”,毁了理想又扼杀梦想,丧失所有一切的自己——那种事已经够多了,自己已经决定不要再次误入歧途。

舞弓一副亟欲战斗的表情握着收纳在刀鞘内的刀柄,她拔出刀将接连射过来的鱼叉挥开,并咬了咬牙。

“……”

“而且,小舞,我们约好了吧?”

伊依平静地低声说道,她看向舞弓抱住自己的凛然面貌。

“我会协助你。相对的你也绝对不会杀害怪造生物,我们是这样约好的没错吧。小舞,正义的伙伴会毁约吗?”

“…………唔。”

舞弓低喃着并颤抖不已,甚至散发出比战斗时还要更强烈的杀气。

“姆、唔唔、可恶!”

她一睑彷佛要吐血般的表情激动地踩着地面,以猛烈的气势对着伊依大叫:

“你、你太卑鄙了!”

“……对不起,我是个卑鄙的人。”

但是,只有这点绝不能让步,这就是伊依的怪造学。怪造生物是朋友,绝对不能让朋友被杀。因为伊依知道,在某个过去的日子里,只是哭泣、弱小、无法依靠任何人且寂寞的伊依——

在桃子拯救了这样的伊依时,伊依知道了怪造生物并非是没有意志的道具。他们拥有温柔的心灵,会安慰在哭泣的某人。

所以,伊依不会妥协。

即使被叫做卑鄙小人,她也要主张理想。

舞弓一睑无奈地放下伊依,然后锵一声地让刀滑入刀鞘。

“……真没办法。总之,不要杀他们就行了吧?”

伊依像是在上课一般地举手发言。

“啊,可以的话,希望你尽量不要伤害他们。但是不让他们睡着或衰弱的话就无法怪消,所以,还是得请你用刀背攻击好让他们昏过去。”

“刀背攻击对那副甲壳有效吗……”

似乎是在测量间距一般,黑色怪造生物缓缓移动着。他们看起来很陌生,外表感觉像是半鱼人装上客机飞行翼,但有这样的怪造生物吗?当然,怪造生物的数量很多,伊依也并非记得所有种类。

“恩,那么,用更确实的方法来解决吧。”

舞弓从容地用刀挥开对方为了牵制而射出的鱼叉,高声笑道:

“看好了,这就是战士的战斗方式!”

然后她笔直地架着刀,将咒文说出口。

“打开现界的门扉!跨步迈进虚界的黑暗中!”

只见舞弓周围充满着普通怪造时绝对不会显现出来的鲜红光芒。这些光芒从她握住的日本刀上攀升而起,发出嘶嘶的声音并反覆着扩散与集合。

——这是什么啊!

伊依吓得倒抽了一口气,灭作也说不出话来。这是昨天舞弓披露过的红色怪造。虽然那时因为躲在“萌芽种子”萌生出来的无数树木当中,而无法看见她当时的身影,但——

没有使用咒印。

“看透上下天外!不被左右门外迷惑!”

只是咏唱着不可思议的咒文。

“连接虚无的禁远仓库!拨开低俗的杂物!”

战桥舞弓她——宛如公主又像千金小姐一般,只是堂堂正正的。

“钥匙是锖色十一号!钥匙孔是傍晚的上门!”

结束了只有她才能理解、真相不明的怪造。

“开锁——怪造剑八七八!战斗形式,网罟座!”

瞬间,红色光芒集合在她手握的日本刀——全长八十公分的打刀“胧武胧”之上。集合起来的高浓度光辉让刀身轻易地扭曲变形,一面散发着火花,一面变换着刀身的形状。

那是——伊依无法理解,那真的是怪造吗?她对眼前的现象感到疑惑。

她想起了今天仓波曾说过的话。

“因为你无法怪造出怪造生物。”

没错,这并非怪造生物。

唯一产生的现象是武器的变化。

舞弓双腕紧握住的那东西是——

“这就是我的怪造剑。”

右手是巨大的网,左手握着的大概是棍棒。网子似乎是由钢铁编织而成,拥有武器应有的某种危险美感。复杂交错的网子被扔向沙滩,她左手握着的棍棒朝正上方伸展着。

“网罟座是古罗马的武器,简单地说就是投网。斗剑者(gladiator为了取悦观众而使用这滑稽的武器,但由于意外地强大而被正式采用——这武器附带着这样的传说。使用方法很简单,先用钢制网子让敌人动弹不得以捕获对方,然后用另一端的棍棒殴打到对方倒地。其实应该用魔鬼之叉而不是棍棒,但考虑到万一用刀刃你会抗议,才改用这个替代方案。”

换言之,舞弓的怪造——不,所谓的怪造剑是——让她的爱刀“胧武胧”变形成其他武器,是极为特殊的怪造。

倒不如说,这真的是怪造吗?虽然不晓得是因为怎样的理论而能办到这种事,但昨天舞弓就是用这个技术将日本刀变成弓箭的吧?

无庸置疑的是——会变化的武器(Metamorshaver)。

这一定是最强的武器。

武器有所谓的属性。例如矛比刀长,所以比较有利;弓箭比矛能从更远处攻击,所以比较有利;但是在接近战当中,刀则比弓箭更强力。

可是,她的怪造剑可以克服这种属性上的弱点。

如果对方用矛,那让武器变成弓箭就行了:如果对方用刀,那让武器变化成矛就行了。

应该没有人不晓得,在猜拳时能够经常慢出的话,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吧?

只要不弄错使用的时机,便可以成为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无敌武器。

这就是——战桥舞弓的怪造剑。

“叽~”

黑色怪造生物伴随着低沉的叫声同时扑了过来。舞弓迅速避开,并放出右手握着的网罟座。

约有三只大吃一惊而无法彻底逃开的怪造生物被网罟座捕获,舞弓见状跑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将左手的棍棒挥向他们。

“伊依,快进行怪消!”

对于大叫的舞弓,伊依在舞弓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伊依在内心一面跟轻易就昏倒的怪造生物们道歉,一面敲响被称为“门”的手镯,宛如施展魔法一般地咏唱着。

“怪消!”

于是,怪造生物们被光吸了进去,强制送返回虚界。舞弓立刻收回网罟座,用旋转着的棍棒将接连射过来的鱼叉弹开。

舞弓跟伊依——就像是战士跟魔法师的关系。

前方的舞弓确实让对手无法再战斗,后方的伊依则趁机将对手送返虚界。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战斗了,怪造生物们虽然拥有伊依无法对抗的战斗力,但对手是舞弓的话,就仿佛大人跟小孩一般,根本不成胜负。

“要止住鱼的动作,当然是网子最适合了!”

舞弓将网罟座往横向一扫,缠住迎向前来的怪造生物的动作,并将他们往旁边推倒,紧接着是毫不犹豫的一记棍棒。原来如此,的确是很合理的武器,而且强大到甚至可以说是卑鄙。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尽全力不断地编织着咒文。

“怪消!”

这行动大概持续了多久呢?

面对剩下的唯一一只、连鱼叉也没拿,只是呆愣住的怪造生物,舞弓散发出气魄,以猛烈的气势挥下网罟座。瞬间——

(你获得了相当方便的伙伴嘛,战桥舞弓。)

那是宛如机械一般冷漠且奇妙扭曲着的声音。

在舞弓以网罟座捕获了怪造生物,并用棍棒给予一击时,她吃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伊依也在怪消最后一只怪造生物,将他送返虚界后,用认真的表情追逐着那视线。

海。

经常晃动着而没有片刻平静的大海。

在那正上方。

装备着漆黑的轻型盔甲,以及战斗用的全罩式头盔。看似从容地交叉着双腕,让披风随风飘逸的人型存在。以及像在模仿他一般交叉起娇小的手腕,一副伟大模样的漆黑怪造生物——

两者无视於物理法则地站在海面上。

“……小梅子?”

伊依的视线被轻型盔甲人物身旁那漆黑的怪造生物吸引住了。只见梅子全身颤抖着,像是感到害怕,又彷佛感到畏惧。但她的眼眸笔直地看向那名怪造生物,宛加在追寻一般。

“伊依!”

舞弓用紧张的声音朝着她大叫。

“那个黑色生物似乎会跟梅子互相吸引,而且这两只接触并融合的话,世界就结束了。你绝对不要放开那家伙。”

“嗯!好,我知道。”

伊依紧紧地抱住梅子,重新看向海上的奇妙双人组。换言之,那就是邀请舞弓参加游戏的幕后黑手吗?神,还有会引起世界毁灭的怪造生物。

舞弓大概是没有闲暇咏唱咒文,她只是将棍棒比向神并大叫:

“你自己现身正合了我意!我就在这里让你成为海藻!”

然后,伊依的制止也没能赶上,舞弓踢了踢沙滩便跳了过去。她用双手架起棍棒,朝向悠哉站着、真实身分不明的敌人笔直冲了过去。

太大意了!伊依大叫:“不行!小舞!”

声音并没有传达到,舞弓的棍棒轰一声地往正旁边扫开——

(……咯咯,直是愚蠢。)

但穿透过了神。

(凡人是不可能碰触到神的。)

整个挥空的舞弓身体失去了平衡,就那样在海中掀起水花并沉没下去。

幻影?

伊依立刻这么判断。因为从他站立在海面上时,伊依便感到可疑了。那是用某种原理投射在空中的幻影,只要有能操纵光线折射率的特殊怪造生物,这并非不可能的事。

思考到这点时,伊依察觉到一件事。

既然这样,那本体在哪里?

<……>

梅子发出不成声的声音,拉了拉伊依的衣服。伊依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寒意——背后是为了防止沙尘而连绵不断并排着的围墙,伊依看向站在那墙上,跟幻影同样姿态的存在。

<会见然能轻易地收拾掉我的使徒们,真是场精彩的战斗。>

身穿轻型盔甲的神摊开双手,指着站在脚下的怪造生物。

<为了表扬你们的奋战,我就告诉你们吧——这只的名字是恶灵。>

黑色恶魔挥舞着侧头部的羽翼,静静地提升压迫感。

<他是神的忠实使徒,也是杀掉你们的存在。>

空气不稳地颤动了起来,海滩上的沙子仿佛感到畏惧似地朝海面吹飞开来。

那状况似乎让灭作感受到了什么,他用被逼急的声音大叫:

‘啧!不妙了,伊依,先逃再说!有东西要来了!’

“我、我知道了!了解!咦咦?”

说要逃跑,但是逃到哪才好?

这里是视野良好的海岸沙滩,没有任何遮蔽物。而且就算想逃,脚下的沙子也剥夺了推进力。

伊依明白了,神打算在这里结束游戏。这是为此而设的陷阱,伊依的脸色不禁变得苍白。就在她下定决心背对恶灵跟神逃跑的时候——

<Howlingsouldown(尽管哭泣喊叫吧)>

恶灵那令人感到惊悚的声音,在同时响了起来。

瞬间产生了严重的耳鸣——那像是要侵蚀脑髓、吞食血肉并流窜过全身一般的思心耳鸣。

伊依感受到一股危机,她抱紧梅子奔向码头,然后跳到了海里。她根本没考虑到大海的深度,也不管禁止游泳的立牌,她只是为了生存而逐渐落向漆黑的海中。

就在那一瞬间前,伊依还站着的码头伴随着轰隆声响,爆裂成粉末。

***

伊依还记得自己在黑色的海中拚命挣扎。

也记得骷髅里的父亲用回荡在脑海中的鼓噪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在码头前方,伊依落下的位置比预料中的更深,坏心眼的海水缠住了伊依的手脚。

然后,就在伊依开始分不清任何事物也分不出东西南北,胡乱挣扎的时候,舞弓用力地拉了自己一把。

啊啊,自己老是扯她的后腿呢。

一醒过来,梅子的脸便近在眼前。一脸担心地窥探着自己的梅子眼眸相当清澈,就宛如宝石一般美丽,让伊依一时之间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那双眼眸。

这里是——伊依环顾四周,紧闭的窗外已经天黑了,还可以闻到树木的味道。

<……>

伊依抚摸着脸上一副过意不去、彷佛立刻就要哭出来似的梅子,并慢慢爬起身来。脑袋一阵晕眩,在那之后,自己似乎是昏倒的样子。

“不可以乱动。”

低沉的男人声音。

只见在复古风暖炉的旁边,坐着一名头上绑着头巾、宛如熊一般的男人。

是谁?

伊依感到困惑,她将视线栘向悠哉抽着烟的男人。

男人摇晃着挂在鼻梁上的圆形小眼镜,笑着说道:

“啊啊,俺是陆战坂千枪,是舞弓的老爸,虽然是养父啦。你的衣服定俺女儿换的,你啊,似乎是喝了很多水,虽然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才想着他一脸认真地这么说话,对方便秀出了一张图。

看到那幅画的伊依涨红了睑。

“……”

“因为你的睡脸实在太可爱了,俺就当成主题来画啦。”

千枪呱呱地笑着。这男人在他放在地板上的一张素描当中,描绘着伊依看似悠哉地沉睡着的样貌,就连口水的痕迹部鲜明地描绘出来。

伊依害羞地伸手想拿回那张画。这男人就算堕落或好色也毕竟是舞弓的义父,但他却露出像小孩一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俐落地闪躲着伊依的手。

“呼哈哈!生气的表情也很可爱嘛;我家女儿老定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当成绘画主题一点都不好玩啊!”

“别再搞性骚扰了,义父大人。”

纸拉门砰一声地打开,换成轻便服装的舞弓伴随着低沉声音一起出现。看来她似乎秉持不破坏自宅出人口的主义,那还真是相当给自己方便的自订规则。

她在托盘上放着一杯冰开水。

“因为你喝入了海水,所以最好喝些淡水排泄一下,将盐分从血液中排出来。”

舞弓对伊依露出淡淡的笑容,并对试图藏起伊依图画的干枪突袭了一记手刀。

于是唰地一声,只见纸张从中央分裂成两半。

“啊啊!你做什么啊舞弓!俺正打算将这个睡睑弄成油画来向大众发表……”

“侵害肖像权一事就不用说了,重要的是我绝不允许你让我的朋友为难。”

对于冷酷地放话说道的舞弓,千枪咂舌了一声,接着站起身来走向纸拉门。

“是谁养了这么奇怪的孩子啊~~果然是炮矢吗~~哼~~真无聊~~”

千枪像小孩子一般丢下这些台词之后,便打开纸拉门并朝伊依挥了挥手。

“那我走啦~~要再来玩喔~~叔叔随时都欢迎你的~~”

“义父大人,在两秒之内给我消失。”

“真是过分的女儿啊。”

千枪呱呱地笑着,他豪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舞弓的老家——即陆战坂的宅邸,是传统的日本房屋,看起来像是没有通电一般。但那只是气氛而已,往上方一看,理所当然地挂着电灯泡。

舞弓端正地跪坐着,一脸为难地低下了头。

“……抱歉,有那种义父真的很抱歉。”

“不会啦,因为我很习惯奇怪的父亲了。”

‘哦?’

总之,伊依无视含意颇深地散发出怒气的灭作。更重要的是,伊依为了了解现况而一脸认真地看向舞弓。

“在那之后,事情变得怎样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

舞弓露出一脸苦涩的表情,挺直了姿势之后将视线移向她。仔细一看,舞弓平时穿的服装是看来柔软的小袖(注四),蜘蛛网图样的头巾也卸下来了,感觉跟在学校的时候判若两人。

“等我察觉到时,你已经在眼前溺水了,所以我优先救了你。接着爬上陆地后,因为你似乎意识不清的样子,所以我进行了急救……啊啊,很对不起。”

舞弓这时中断了台词,不知为何,她的脸颊梢微泛起红晕并低下头。那不适合她的举动让伊依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怎么了?”

是怎么回事啊?

注四:小袖是一种类似现代和服的窄袖衣服。

只见舞弓将暧昧的视线对着天花板一带。

“如果说你——那个……是第一次的话,不,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所以该说是同罪吗……不不,那是——急救措施,跟那种情况是不同的啊。”

“?”伊依不是很懂。

舞弓焦躁地搔着头发,她稍微脸红地敲了一下地板。

“算了,关于那件事我不清楚!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我不是很清楚刚才在讲什么话题耶……”

但伊依也没有深入追究,她将话题拉回正题。

“在那之后,是小舞带我到这里来的对吧。”

“恩,对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过夜吧。有食欲吗?”

“不太有……”

因为喝进了大量海水,所以感觉很不舒服。

“这样啊,但是肚子饿了就无法战斗。量少也无妨,吃点东西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今后的事情就在吃饭时决定吧。”

舞弓留下这些话之后,便俐落地站起身来。那行为举止果然还是名符其实的战士,对于想要变强的伊依来说,看起来格外地耀眼。

——那正义的刀锋,到目前为止应该是一直正确地挥舞着,从今以后也一定会继续歼灭罪恶。

伊依心想,战桥舞弓就是这样的少女吧。

“小舞,刚才你说我是朋友对吧。”

伊依朝着她的背影出声说道。对于吃惊地回过头来的舞弓,伊依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

“我很开心,明天再继续加油吧。”

“……”

舞弓害羞地涨红了脸,接着像是要掩饰一般,她一副了不起似地嘟起了嘴唇。

“……那是当然的。”

然后她潇洒地转身,但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慌张,稍微绊到了脚。舞弓罕见的迷糊行为让伊依觉得有趣而咯咯地笑了。

<……对不起。>

在伊依的背后,梅子露出一脸沉痛的表情,那是感到过意不去且看来非常寂寞的表情。

<我已经……>

“?”

这声音是到目前为止,曾经听过好几次的声音。

“小梅子?”

那悲痛的声音让伊依感受到一股仿佛有某种东西被撕裂开来般的不安。伊依注视着梅子并牵起她的手,但是梅子装成不知情的模样,将脸撇向一旁。

<……>

在经过漫长不已的沉默之后,梅子的眼中浮现出泪水,发出了宛如幼童一般的哽咽声。

“你怎么了?小梅子,有哪里会痛吗?”

面对担心地伸出手的伊依,梅子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夜更深了。

距离世界灭亡,只剩下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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