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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危险的眼球 第Ⅱ章 呼唤暴风雨的转学生

☆☆☆

「——转学生?」

在舞弓身受重伤而被送进医院的隔天。不知是否因为太过担心而没睡好的缘故,眼角冒出轻微黑眼圈的伊依几乎是用爬的上学。她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便立刻有人向她这么说道。

伊依就读的古顷怪造高中是专门教授怪造学的专门学校,教育课程当中并没有安排数学或日本史这种一般科目。学生人数也不是很多,一年级只有分成星班和月班两个班级,一个班级的学生人数顶多也只是三十人左右。

因为睡过头的缘故,伊依上学稍微迟到了一下,一年星班的座位几乎都已经坐满了。以教室的内部装潢而言,古顷比起一般的高中,更接近大学的气氛。在梯田式的座位前方设置着讲桌。

「是啊,虽然我也只是听到美咲那家伙像是发疯似地这么喊叫,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宛如舞台演员一般用夸张的动作这么说明的,是同班同学的魑魅寺尸丸。他用感觉相当不吉利的金色装饰装扮制服,耳朵上还戴着模拟月亮和花朵形状的耳环。

那样的少年不知为何将脸凑近感到困惑的伊依——然后用力地抓住了伊依的双手。用垫板扇着脸的伊依差点跌倒,稍微吓了一跳。

「不过——放心吧,我可爱的伊依同学。无论出现怎样的转学生,我的心仍旧不变,会一直全部奉献给妳的!」

他热烈地大叫,并用认真的表情注视着伊依。

至于伊依则因为睡眠不足,导致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只是暧昧地点头说着「这样啊」,还不太能反应过来。

总之伊依从凑近过来的他身边稍微往后退,但因为人坐着,能后退的范围有限,对于异性没什么免疫力的伊依稍微涨红了脸并歪头感到疑惑。

「但是——还真是突然呢。老师在事前并没有联络吧?」

「姆?这么一想,的确是那样。不过,那种事应该是小问题吧。重要的只有无论出现怎样的妨碍者,都无法阻碍我们的爱情这件庄严的事实而已——」

奇怪,总觉得对话微妙地搭不起来。

伊依眨了眨眼,于是忽然有只纤细的手从尸丸背后伸向他的颈背,没有丝毫犹豫地用力按下某个死穴。

伊依交互看着倒落下去的尸丸以及从他背后现身的人物,嘴里咕哝道

「啊啊,魑魅寺同学被点穴而昏了过去耶。然后变得一动也不动啰。」

「先别管这些了!」

砰一声地敲着伊依桌子的,是有着桃色头发的时髦少女。制服和脸颊上贴着「2」贴纸的这位少女,名叫美咲次郎花。据说是在古顷相当有名的美女三姐妹的三女,但伊依一次也没见过长女的脸。

次郎花用认真到赞人吃惊的表情,像是在触摸易碎品一般地摩擦着伊依的手,并发出哀号。

「啊啊,啊啊啊。可怜的伊依!因为被变态碰到的缘故,说不定会感染变态菌罹患变态病而死掉咧!偶、偶、偶来治好妳,偶一定会治好妳的!呃,那个用爱什么的!」

少女用跟刚才的尸丸完全一样的动作将身体凑近过来,在她的旁边有个宛如影子一般不起眼的少年出现,并摇晃着趴倒在地的尸九。

少年名叫驹崎学。在奇特人类众多的这间学校里头,他因为平凡这个属性,反而是个引人注目的奇妙人物。平常总是像神父一样安静的他,感觉并没有很担心地照料着据说是好友的尸九。

「变态菌、变态菌、没事吗,还活着吗?美咲同学,妳是在哪里学会那种危险的死穴啊。他说不定很普通地死啰。」

「嘿嘿☆」

「变态菌,快起来、活下去,照这样下去,会被对方用『嘿嘿☆』给敷衍过去喔。会因为『嘿嘿☆』这句话,一切部被当成没发生过喔。虽然那样也无妨啦。我是认为那也是种人生嘛。」

学就这样把没有醒过来的尸丸搬起来并扔到他的座位上。伊依经常在想,大家对待尸九实在都太粗暴了。

就在伊依看着那样的两人时,次郎花转变成严肃的表情。

「……但是啊,伊依,关于这次的转学生,好像真的是很突然的事咧。」

她要摆出神秘表情是无妨,但为什么要揉着伊依的手呢?

虽然伊依想开口询问——但因为次郎花露出好像很幸福的表情,伊依便觉得还是算:了,决定不去多想。

次郎花用桃色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依,皱起可爱的眉毛说道:

「偶也只是从姐姐那边听到,所以不晓得正确的情况——不过伊依,妳知道亚玉怪造高中吗?」

「亚玉?……嗯。」

伊依点头。说到亚玉怪造高中,就是位于东北的三大怪造高中之一。

据说亚玉比起实际技术,更偏重课堂讲义,父亲曾经抱怨过他们的毕业生都光有知识,在实战上却不会应用。

伊依一边回想,思考逐渐清晰了起来。

「亚玉怎么了吗?」

「听说是毁灭了。」

次郎花彷佛理所当然似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她的语气实在太普通了,伊依无法理解,不禁认真地回看着她的眼眸。

「毁灭?」

真是个危险的词汇。学校会毁灭可不是一般小事吧。

次郎花不知是否因为伊依的反应而开始感到有些不安,她的声音变得稍微有点无力。

「嗯——好像是校舍完全倒塌,还有很多人受伤,亚玉必须暂时停课才行的样子。那个,这真的不是骗人的咧。因为是哈姐说的,所以一定是真的——」

哈姐。

此次郎花大一岁的姐姐名叫太郎花,所以哈姐大概是真实身份不明的长女吧。明明不晓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但一听到那名字,便莫名地产生一种说服力,实在很不可思议。

但是次郎花似乎对自己所说的内容产生疑问,她歪着头感到非常疑惑。

「但是——既然事情这么严重,至少会上个新闻吧?伊依,妳有看过类似那样的报导或电视新闻吗?」

「没完全没看过。」

伊依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恐怖,轻轻地摇了摇头。亚玉怪造高中倒塌。学校毁灭是相当严重的事,伊依应该不可能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听过那样的情报才对。

『情报控管吗——怪造学会还是一样没变啊。』

挂在伊依胸前的骷髅项链忽然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学校毁灭啊。啊啊那当然会隐瞒了。毕竟很恐怖嘛。而且要是被人知道这件事,就没人会想学怪造学了——』

『……爸爸?』

为了不让完全不知情的次郎花觉得奇怪,伊依悄悄地呼唤着灭作。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讲些什么啊?」

『没什么——我在想伊依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丑啊。』

「你可以去死啰!」

伊依解开次郎花的手,面无表情地将父亲敲向桌子。

「……妳在做什么呀?」

「不——没事,没什么。」

伊依嗳昧地笑着敷衍露出讶异表情的次郎花,然后强硬地将话题拉回原轨。

「先别提这些,亚玉毁灭和转学生有什么关系呢?」

「嗯——」

次郎花仍然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她继续说明

「现在想想,就能够理解咧,虽然亚玉毁灭了,但亚玉的学生并非全员都受了伤。也有平安无事的人咧。应该是那些学生们在亚玉重建完毕之前,以难民的身分转到其它学校去吧。」

「啊——原来如此。」

那就是这次的转学生吗?

亚玉怪造高中的幸存者。没错,即使学校倒塌,应该还是有很多想学习怪造的学生。反正古顷的学生人数不多。虽然不晓得有多少难民学生,但应该足够接收那些人才对。

「那么,应该会有很多转学生呢。平安无事的人很多吧?」

「嗯——受伤的人似乎是没那么多。」

次郎花难得地吞吞吐吐了起来,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

「不过,会来我们学校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咧。」

「一个人?」

好少。应该说太少了。伊依原以为会是以几十个人为单位转过来的——

「据说,」

次郎花将纤瘦的手交叉在胸前低声说道。

「被卷入亚玉事件的学生——都变得无法怪造咧。」

变得无法——怪造。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在伊依想开口询问的下个瞬间——

「好啦好啦,各位,请坐到座位上唷。,」

说这番台词的同时门也被打开,负责这堂课的教师妖森吉音走进了教室。

☆☆☆

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静寂。

四处闲聊的学生们虽然慌忙地前往自己的座位,但视线仍紧盯着在妖森背后——从容地走着的「转学生」。也因此四处发生冲撞意外,尖叫声和道歉声开始互相交错。

伊依并没有心情去在意那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气氛明明和往常不同,却和往常同样悠哉的妖森。翘起来的头发正好看起来像是野兽耳朵的这个女教师,将细长的眼睛瞇得更细,一边看似愉快地眺望着学生们的样子,一边走到讲桌前。

跟在她背后的是——

「游……」

有这种预感。

伊依认为要是那样就好了。

昨天——恐怕是偶然地再会的、至今为止只住在伊依记忆里的重要人物。仇祭游。在灰暗的医院中道别后,伊依也只跟医生说了联络方式就被赶回家,从那之俊伊依就一直想着关于他和舞弓的事。

在旁边的座位上像是昏死过去一样睡着觉的香美,听到伊依的喃喃自语后睁开了眼睛。虽然她用视线询问着,但伊依无法回答。

「来来,各位,看这边~~」

妖森用频率独特且不可思议的声音悠哉地说道:

「虽然平常会就这样开始上课,但今天有点特别的事,所以从早上就开始进行导师时间唷~~嗯~~」

她似乎有些愉快地仰望着喧闹的教室,并随意地在背后的黑板上写下转学生的名字让大家看。

仇。

祭。

游。

「这位是转学生仇祭游同学~~消息快的美咲同学大概已经告诉大家关于转学生的事,不过我还是重新介绍一下啰~~」

她在这么说道的同时拍了拍游的背后,游也礼貌地低下了头。

「我是仇祭游。」

再度抬起头的他优雅地微笑了。

昨天因为太昏暗而看不太清楚,但像这样重新一看,会发现游有张漂亮的脸。虽然并非长得像女孩子,却异样地性感。令人在意的是,那宛如拉链一般将他的脸剎向分割开的伤痕。因为他以那里为中心染着头发,所以右半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人造的。

游也注意到座位在前方的伊依,虽然他有一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左眼,但立刻又从容地在嘴角浮现出微笑。

然后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边。

是怎么回事呢,心跳加速了。

伊依感到困惑,不禁移开了视线。

「仇祭同学因为某些原因而从亚玉怪造高中转学过来了咩;因为亚玉似乎可以自由穿便服上学,所以他还没有制服;这点就请大家别在意啦~~」

妖森用和平常一样的表情跟语调微笑地说道。

但是伊依听不见。

游他。游是转学生?从今以后每天——都能见到游?

【…………】

在桌上吃着似乎是某人给的牛奶甜甜圈的梅子,有些怀疑地抬头望着茫然的伊依。等回过神时,被游看着的伊依已经获得整间教室的注目。

伊依察觉到这点后,在自己的座位上缩起身来。她顺势窥探着周围,发现次郎花用非常吓人的眼神瞪着这边看。

啊啊,有种不祥的预感。

「游——」

虽然伊依用视线拜托游别一直看她,但并不清楚是否有传达给他。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因为转学生很稀奇,老师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是很清楚咩~~」

妖森像是感到为难似地垂下眉毛,又向游提出了仿佛在相亲一样的话题。

「那么,仇祭同学,你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吧!嗯。,名字和出身学校找已经说了,那就介绍一下你的兴趣或是喜欢的东西之类的~~」

妖森随意地说着,游在她旁边把玩着附在衣服上的乌鸦羽毛,并歪头感到不解。

「喜欢的东西……?」

他露出像是听到异国语言一般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这样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的样子。喜欢的东西。被正式地这么一问,或许有点难以回答。伊依在内心悄悄地声援着似乎感到恨为难的他。

不知是这点弄巧成拙,抑或效果超群。

轻轻仰望着教室的游,露出像是调皮小孩的表情。

「……对了。」

那表情——伊依记得。七年前,一起生活的时候。那是曾经看过好几次,当游想到什么歪主意时的表情。

尽管知道却也无法阻止,游一边性感地微笑并注视着伊依。

「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东西,原来如此,虽然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过,也没什么好烦恼的。我喜欢的东西就在这里。」

这里,哪里?

伊依这么心想,她追着游的视线环顾周围——没多久脸色便苍白了起来。

咦?

为什么要在说到喜欢的东西这个话题时一直注视着自己?

不停上升的心跳彷佛要爆炸一般地跳动着,伊依满脸通红。

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没错。游和伊依就像是家人一样,并非什么喜欢或讨厌那种层次——不,加果被问是哪边的话,当然是喜欢就是了。

…………

不不不。

伊依摇菩头。她感到混乱。

「对了——」

游像是以那样的伊依为乐一般,他只是静静地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说道:

「我喜欢女按子吧。不过并非只要是女性的话无论谁都好。怎么说呢,我喜欢纯朴的女孩子。还有积极的女孩子也不错。至于外表嘛,呵呵——」

他目不转睛地只是注视着伊依,并继续说道。

致室里不由分说地注视着这边的视线让伊依很难受。

不。

不不,等一等,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状况?

伊依的脑袋似乎是沸腾了而无法顺利运作。但是,就在伊依这样不知所措时,游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狡猾地慢慢缩小了条件范围。

「不用太华丽也无妨,发色的话我偏好黑色吧。还有长发比短发好。与其放下来自由伸喂,我更喜欢绑起来的。此起单马尾,我更喜欢双马尾。」

咦。咦——

伊依下意识地摸着目己的头发。

咦。是的。是黑发。是双马尾。

在这间教室里面,没有人跟自己有着同样的发型。就在这时,大概所有的学生们都看着伊依了。

至于本人,与其说是不晓得怎么回事,不如说是不知道游在说些什么。

他说喜欢。喜欢是指怎么一回事?

家人的喜欢?朋友的喜欢?还是说——还是说?

「嗯……?」

就连妖森似乎也注意到教室里异样的气氛,她交互地看着游和伊依,稍微歪头感到不解。

「仇祭同学,你扣空井司学认识吗!」

「是的——老师。」

游淫荡地微笑,又再度用非常愉快的表情说道:

「我和伊依曾经一起生活了几年——我们可以说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那、那、那种说法有点奇怪吧,游!」

伊依碰一声地敲着桌子,忍耐不住地大叫出声。但她立刻就后悔了。

槽了。

她慌张地看向周围,只见大家非常兴奋的样子。

有人「唔喔喔」地欢呼,传闻更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四处流传开来。

「啊——」

糟广。一旦叫了他的名字,不就已经等于是承认彼此认识吗?而且照事情发展来看,误会似乎朝着非常不好的方向拓展开来。

伊依连耳朵部涨红起来,她一看向游,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他露出非常哀伤的表情。

「伊依——」

像是要哭出来、要坏掉一样的表情。

「……游?」

伊依有些困惑地看着游,只见他将手贴在胸前并低下了头。

「伊依,伊依妳——讨厌我吗?」

「咦?不——没有啊。」

伊依慌忙地挥着手。伊依并不是讨厌他,只是想主张两人并非被大家误会的那种关系而已。

游用非常悲怆的表情向伊依问道:

「那——喜欢吗,」

「咦——啊、唔——」

伊依被情势牵着走,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回答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时便点头附和了。

「唔、嗯。」

要说是哪边的话——

在伊依这么补充前,游的表情瞬间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然后他用会让人陶醉一般美丽的笑容,爽朗地断言:

「就像这样——我和她是两情相悦。」

唔哇,中计了!

伊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想着游以前是这种个性吗?然后想起了他的确是这种个性而感到绝望。

喜欢让别人为难,也喜欢逗人笑,总是位于骚动中心的呼唤暴风雨的少年(trouble—maker)——

那就是仇祭游。伊依完全忘了。

虽然伊依不晓得有什么意义,但她似乎中了游的策略。得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解开误会才行。

就在她边这么想边思考时,教室角落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伊依惊讶地看向那边,只见魑魅寺尸丸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不、不——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转学生!伊依同学是——伊依同学是我的嘎噗啦!」

然后两秒就被狙击了。

在教室的另一侧,从窗户旁的座位将笔盒扔向他的美咲次郎花,以非常惊人的气势一边站起身一边大叫

「不行……!」

她全身颤抖,满脸通红地宣言:

「不行咧!和伊依、和伊依——」

她用非常认真的声音、非常拼命的表情——

「和伊依两情相悦的人,只有偶而已咧——」

「…………」

别这样啦。

别在大众面前这样子嘛。

一想到自己的评价在今天应该会大幅改变就觉得忧郁,但总之伊依认为这样不行,照这样被状况牵着鼻子走的话,会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伊依这么心想并站起身,打算辩解而正要开口时——

「没事的。交给我。」

不知何时接近的游将指尖放在伊依的嘴唇上。

「…………!」

就在伊依因为预料之外的状况而脸红时,次郎花激动地踩着地板晃动着教室。

「啊~~!啊~~!住手!别碰!别碰伊依啦!」

她流下豆大的泪珠哭了起来。

别哭嘛。

真是的,为什么会变这样呢?

「转学生——」

从次郎花的狙击中总算恢复的尸丸,用非常响亮的声音高声宣言:

「——决、决、决斗吧!怎么能把伊依交给像你这样不知打哪来的转学生呢。」

「说——说的没错咧!你难得说了次好话嘛笨蛋丸!到、到、到外面去咧!偶要把你扪得落花流水,让你放弃伊依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血压上升的两人,伊依这次则是脸色苍白地想制止他们。

「啊、啊,魑魅寺同学!小花!冷静一点,有点奇怪耶!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没事的,伊依。」

游露出微笑,并轻轻地抚摸着伊依的头。

「我不会输的。」

「不、不不,不是那样啦!论点不一样啦——!」

虽然伊依拼命地大叫,但没有任何意义。

☆☆☆

「『血色宝兽』——怪造!」

因为跟校内实力最强的魅神香美同班,所以平常容易被遗忘,但魑魅寺尸丸在一年星班里面是第二优秀的怪造学者实习生。那样啊他在古顷只有面积异常广阔的操场上才能怪造出来的,是看来非常强悍的怪造生物。

全长——大概有十五公尺吧。要是靠近的话,都不晓得是否能看到全貌。几乎是一栋建筑物那么大。

那怪造生物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将内部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微微发光的血色宝石宛如鳞片一般贴附在全身上的大怪兽。从那看起来很坚硬的身体上长出宛如剑一般的背鳍,无机物的眼眸没有感情地注视着站在原地不动的游。在强烈日照之下,那英姿有加宝石般闪耀发亮着。

「唔哇……」

除了当事者三人以外的学生们无法阻止连怪造生物都拿出来助阵的争执,只是站在操场角落远远地眺望着。伊依混在闷热的人群当中,有好一阵子无法前进,等她好不容易跑到操场来的时候,尸丸的怪造已经结束了。

明明在睡觉却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到操场的香荚,双手交叉在胸前喃喃自语道:

「『血色宝兽』——在中级二位里面算是最强等级的怪造生物。要是跟那种东西打起来的话,那个转学生应该死定了吧——」

「别光是在旁边说,快阻止他们吧!香米!」

伊依紧抓着她那改造成民族服饰风的衣角。

香美看似觉得麻烦地半瞇起眼。

「咦……有什么关系嘛。就让他们打一场吧。硬是阻止也没人能接受啊。还有啊,因为偶只会用蛮力,所以想要阻止『血色宝兽』的话,校舍什么的可能会被波及而毁坏喔。」

就在她们说着这些的时候,在尸丸身旁咏唱着咒文的次郎花也结束怪造了。

「『独占欲』——怪造!」

只有在次郎花怪造时才会出现的不可思议的华丽桃色光芒炸裂开来。怪造的光芒根据怪造学者的个性不同,有时会变化成各种不同的形状和色彩。光芒会沾上色彩或冒出一堆火花的情况,被判断是添加了多余的力量,所以并非好事。但次郎花因为「这样很可爱」的理由,而丝毫不打算将颜色变白。

彷佛在开花一般拓展开来的现界和虚界的界线当中,冒出了无数像是缠绕着藤蔓的怪造生物。绿色。蓝色。黑色。三色藤蔓互相缠绕着,宛如杏花一般的桃色花朵,彻底装饰着那有如生物的触手一般蠢动着的身体。

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种类的怪造生物,总之用怪造生物来打架是不行的。伊依跑了起来,她不停挥动着手并大叫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然后她站在看起来没有怪造任何东西,只是站着的游前面,张开双手摆出不让人通过的姿势。

「等一下!Stop!不可以打架啦!」

她笔直地注视着尸丸和次郎花,并这么主张道:

「对了,用猜拳来分胜负如何,好不好,用剪刀石头布嘛!这么一来就没有人会觉得痛啰,无论怪造生物或人类,都不用受伤就能解决——」

「对不起,伊依——妳让开。」

次郎花低声说道,挥着手对「独占欲」下了某些命令。

瞬间,青竹色的藤蔓伸了过来,在伊依的腰上缠绕了好几圈。

然后——以惊人的气势朝其它方向伸展出去。

怪造生物们逐渐远离。

「哇啊!」

伊依就那样被丢了出去,跌落在地面上。

好惊人的力量。那就是强化了战斗力的怪造生物的腕力。所以——才危险,不能用这种力量打架。

【伊依!】

可以看到梅子朝这边接近。只能用她「共鸣」的能力让三人冷静下来了吗,虽然不晓得对于正激动的他们会有多少效果——

伊依这么想着,在仍然严酷的夏日阳光下,看了看有些破皮的膝盖并叹了口气。

伊依认为打架并不好。只会受伤而已。

虽然不是很清楚争执的理由,但倘若能靠交谈解决的话,就应该那样做才对。

「转学生——你竟然不怪造出怪造生物,挺从容的嘛,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尸丸用偶尔会露出的冷酷表情和声音威吓着游。话虽如此,他虽然看起来那样,但该说无法贯彻反派吗?总之他也有善良的一面,所以应该不会让游受伤吧——

「呜呜~~呼~~嘎噜噜噜噜……」

问题在于不知为何像狗一样低吼着的次郎花。

因为她相当情绪化,或者可以说容易冲动。而且常常会停不下来。也不太听劝。倒不如说,她现在的眼神也非常认真。

「转学生!偶——因、因、因为偶很善良,所以先给你个忠告咧!」

次郎花用不太适合她的看似了不起的姿态瞪着游。

「如果你趁现在收回前言,偶也是可以原谅你咧!但是,如果你想勾引伊依的话——偶就会好好修理你一顿来教训你咧!」

对着大叫的次郎花,尸九像是在说「就是那样」地点头同意,但因为现在的次郎花已经失去理智,所以她大叫「你也一样!」并用「独占欲」的藤蔓殴打他。

次郎花看也不看跌倒的尸丸,只是满脸通红地怒吼着

「伊依可是要成为偶的新娘!已经决定好了!」

「…………喂。」

像是觉得无聊透顶一般沉默着的骷髅项链,听到次郎花那番发言后,低声地向伊依问道:

『伊依,她怎么会这么喜欢妳啊?果然是因为妳像到我,而且把妳养得太像个男子汉了吗?这还真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

『……那个,伊依妹妹。拜托妳别用那么恐怖的表情沉默下来。爸爸是一旦被女儿忽视就会感到寂寞的年纪啊。』

伊依用手指弹了一下喃喃自语的灭作,并低下了头。

「……第一学期的时候,」

伊依一边回想,一边静静地说道:

「小花不是引起了怪造意外吗?」

那是在连同教室的学生名字也还不是很记得的时候,在某次课堂上,次郎花怪造失败——差点就丧命了。

『啊啊,这么说来,是那时候的女生啊。我记得是妳救了她的吧?』

灭作似乎也想起来了,他同意着伊依的话。

没错——那次意外演变成火灾,伊依用「雪童」桃子的冷气灭火,救了来不及逃跑的次郎花。

那时次郎花喃喃自语地说道了。

对于两个优秀的姐姐抱持的自卑感。

那和伊依对父亲抱持着自卑感的自己重叠了起来,所以伊依认真地听次郎花诉说——等察觉到时,两人已经成为朋友了。

伊依以为是朋友。

没想到那份友情竟然会在她心中成长为爱情。

「这先暂且不论——」

现在可不是陷入沉思的时候。

次郎花的怪造能力绝对不差。只不过因为没有集中力,所以立刻就会变得无法控制住怪造生物。那个「独占欲」的确是中级二位——是相当强力的怪造生物,现在过于亢奋而失去令静的次郎花,不晓得能控制他多久。

虽然有什么万一时,旁边的尸丸应该会出手制止,但尸丸也是微妙地有少根筋的地方,所以不能太信任。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设法阻止他们。

【伊依!】

伊依抱住总算飞奔到身旁的梅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梅子虽然看起来这样,但她可是中级一位名为「爱天使」的高等怪造生物。她的能力是自由地操纵周围人类的精神状态。无论是让人感觉舒服或不快,倘若强烈地发挥能力,甚至也能杀人。

正因如此,才不能搞错使用的地方。

「……小梅子,可以吗?我一打暗号,妳就发出让那三人冷静下来的声音。」

【嗯。是可以啦——】

梅子暧昧地点了点头,仰望着距离有点远的他们。

【但我的「共鸣」是无差别攻击,所以不能选择对象喔。必须仔细想想要发出什么声音才行。具体而言,妳觉得怎样的声音比较好?】

「咦,嗯——」

这困难的问题让伊依皱起了眉头,这时操场上有新的动向。

是游举起了右手。

「…………?」

他手腕上戴着形状复杂、很明显地并非「门」的手镯。幽暗色的奇妙光芒宛如爬行一般在手镯上跃动着。

游露出微笑,仰望着彷佛会被踩扁一般巨大的怪造生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用暴主议对方屈服。真是简单易懂,值得感谢呢?那么——也容我使用暴力吧。用暴主让暴力屈服。因为这是比任何事都容易、比任何事都正确的解决方法嘛……虽然我不是很喜欢。」

他这么低喃,并静静地咏唱了

「……该妳出场啰。我可爱的『临终前的女神』。」

瞬间。

从游那浮现着幽暗色的手镯里面——有根长长的棒子彷佛子弹一般地冒了出来。

不——那并非普通的棒子。在眨眼之间从那棒子传出像是产生龟裂的声音,同时有个巨大的刀刃出现了。

感觉非常不吉利的——死神镰刀。游将手伸向那无视物理法则出现的大镰刀,紧紧地堤住之后——用单手旋转着镰刀。

于是从长长的刀柄前端伸出了宛如头发一般的细绳——在那前方有个女性头颅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存在,并猛然张开了眼皮。

是个异样的光景。

那是甚至不晓得是否为怪造的诡异现象。

「来吧——可以开始了,我来陪你们玩。」

游艳丽地微笑,毫不畏惧地朝着巨大怪造生物前进。

最先对他的不掉产生反应的,是以直立不动的姿势站着的魑魅寺尸丸。他无言地笔直伸出右手,小声地向宛如建筑物一般动也不动的「血色宝兽」命令了什么。

「咕、咕嗡嗡嗡嗡!」

刹那间,「血色宝兽」发出了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机械运转声的鸣叫声。然后大大地抖动着身体——将背后的剑一同朝空中射出。

和风切声同时舞向空中的无数把剑,宛如流星一般朝着从容走着的游落下。

「游!」

伊依大叫,躲在远处眺望着的学生们也发出哀号。

那会死人的。那种剑只要有一把打中身体,就会受到重伤。要是打到要害,就成了致命伤。

明明如此——

游却丝毫不以为意地走在降落下来的剑雨中。

「你真善良。」

游呵呵地微笑,露出看似满足的表情。

「你真的——很善良呢。」

只要碰触到,那些剑应该就会轻易切割开游的肉。但剑却根本没有掠过普通地走着的游。

「不过,呵呵,没有发动『临终前的女神』的能力真是太好了。要是错开的话,我大概就被刺穿了。真危险、真危险。但是——嗯,看来似乎不用死就能解决了。真是值得庆幸的事呢?」

尸丸的表情虽然没变,但伊依看见了。看见汗水流过他的脸烦。

没错。尸丸根本不打算刺杀游。这绝对不是因为尸九没有胆量。而是因为他真的很善良。

游很清楚这点。所以才能那样若无其事地走着。

「即使你隐藏起来——我的右眼也稍微可以看见。在我的世界里面,马上就能了解到你的善良了。」

游一边说着让人不是很懂的话,一边缓缓地走着。他的后方就宛如剑山一样,被卷起的尘埃浓密地飘散着。

「你、你在做什么咧!好好瞄准啊!」

次郎花大叫,她瞪了尸九一眼之后,命令「独占欲」

「偶可没那么好心!收拾掉他吧,『独占欲』!」

她用认真的眼神大叫,怪造生物像是在回应似地动了起来。蓝色。黑色。绿色。三种颜色的——缠绕着杏花的藤蔓朝着游伸展过去,宛如鞭子一般扭动,想将游的身体绑起来。

「啊哈哈!先把他抓住,然后在大家面前脱光他让他丢脸咧!你就变成全裸然后后悔吧!」

在叫喊着惊人内容的次郎花对面,游露出苦笑并架起大镰刀。

「……可以的话希望妳别那么做呢。不,我并非对身体没有自信喔?」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摆出这种态度的游也不寻常。

伊依想到这边时,忽然回过神来并抱着梅子站起身。可不是呆杲地看着的时候。次郎花是认真的。照这样下去,游会在大家面前被羞辱。

伊依稍微想象了一下,但立刻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那种时候。

「嗯。原来如此。我大概都看出来了。」

游喃喃自语着,将握住的手心伸向前。

【UuhyeeaAAha——!】

于是在游握住的大镰刀前端,女性的头颅用相当恶心的声音哭喊着。

下个瞬间——虽然「独占欲」的藤蔓看起来像是直接击中了游,但不知为何,滕蔓完全没擦到游的边,就这样穿了过去。

「咦——?」

次郎花似乎是吓到了,张大了眼的她有一瞬间反应慢了半拍,游趁隙飞奔起来且逼近怪造生物们。

只是一瞬间。

伊依无法目视到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理解。

在「血色宝兽」和「独占欲」的中心,游宛如在跳舞一盘议身体旋转了一圈。他手中握着的大镰刀,似乎正确无误地切裂开两只怪造生物。

怪造生物们高声尖叫,有一瞬间颤抖着身体

「……系起来。」

和游宛如怨灵般低沉的声音同时放射出来的幽暗色光芒,将彼此的伤口连接起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两只怪造生物因为游的手镯所放射出来的灰暗光芒而连结在一起的样子。

在下一个瞬间。

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混和吧。」

两只怪造生物配合游的话语同时跳了起来。

让人要抬头仰望的巨大身体,像是在互相碰撞一样,他们跳到游的头上,放射出猛烈的光芒。

变化只是一瞬间。然后让人非常难以置信。

「……咦?」

光芒收敛起来,然后有一只怪造生物发出地鸣声并在操场上着地。看到那模样,除了游以外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混和在一起了。

「骗人——」

外表相当歪曲。

基本上是「血色宝兽」的巨大身体。只不过从他的全身长出了推测是「独占欲」的藤蔓。还有像是杏花的花。但是——从背后伸展出来的是「血色宝兽」的背鳍。

融合?合体?混合?同化?

该怎么表现才好呢?

可以理解的是,「血色宝兽」和「独占欲」混合在一起了。

而且——更恐怖的是。

「好了。该怎么称呼呢,虽然不太好听,但就先叫做『血色独占』吧——」

应该是造成这个不合理现象的原因的游,若无其事地用平静的声音,命令着那荒谬的合成怪造生物。

「那么,『血色独占』。抓住那两人,在大家面前把他们脱光让他们丢脸。」

「————!」

被回以跟自己说过的一模一样的命令,次郎花的脸色变了。然后她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彻底走样的怪造生物。

「独、『独占欲』!」

但是怪造生物没有回应。支配权转移了——?

游淫荡地微笑着,他握着大镰刀耸了耸肩。

「呵呵。呵呵呵。妳不知道吗?这个怪造生物已经不是妳的了。是我改造的——当然就成了我的东西。」

那番话让次郎花怨言以对。

游冷酷地告诉颤抖着的她

「奇怪,妳怎么啦?刚才不是很得意地在威胁我吗,已经结束了?还真无聊呢——」

游背向她,对着用缓慢但确实的速度接近两人的怪造生物说道:

「——那么,『血色独占』。虽说对方是原本的主人,但也别犹豫喔?」

「噫!」

次郎花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叫:

「噫!不要啊!」

「小花!」

这是怎么回事?实在莫名其妙。

将怪造生物和怪造生物混合起来?而且支配权会转移到游身上?这是怪造吗,这究竟是否算怪造学?

在七年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游的怪造学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伊依并不晓得。总之,必须让他停手才行。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是游获胜了。

所以——

「游!住手。」

游露出微笑。他非常温柔,但是冷酷地说道:

「不行喔。我——已经决定对敌人不会手下留情。」

瞬间,「血色独占」的三色藤蔓朝着两人放射出去。虽然尸丸试着救起瘫软在地的次郎花,但来不及——

「别这样啦!拜托你快住手——游!」

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阻止?

就在伊依咬牙切齿,飞奔到游身边抓住他衣服的瞬间。

爆炸声轰隆作响。

低沉回荡着的重低音。

「————」

伊依看到非常惊人的烈焰。看到在「血色独占」的表面炸裂开来,将那副巨大的身体打倒在操场上的一记攻击。

接着又有轰炸声好几次刺激着鼓膜。

每当轰炸声响起,「血色独占」便爆发开来,无计可施地滚落在操场上——

「妳在做什么,伊依!」

忽然间。

传出了锐利但是可靠,且令人熟悉的声音。

伊依不禁回头——因为太过惊讶而失去思考。

「小——」

在古顷怪造高中校门的中央——一名肩上扛着重火器的少女笔直地注视着这边。

「小舞!」

纯白头发。深红眼眸。不知是否从医院偷跑出来,连头巾也没绑的她穿着平常的服装。那清秀的和服装扮,和无论怎么想都只是对战车炮的巨大枪枝的组合相当异样。

攻击怪造生物的人是舞弓吗?原以为她只熊能让「胧武胧」变化成矛或弓这种古早的武器,但似乎也能确实对应近代的武器。

因为太过震惊,伊依说不出话来。就在她讶异地眨着眼时,舞弓单手拿着对战车炮并呼唤着伊依,只见那对战车炮发出要说是硝烟的话实在过于华丽了点的烟雾。

「伊依,妳在做什么!赶快怪消啊!照这样下去,那个怪造生物会死掉喔!」

「啊——嗯、嗯!」

伊依点了点头。没错,总之现在必须怪消被炮击的怪造生物才行。

所谓的怪消就是藉由将怪造生物送返虚界一事,让怪造生物在回到虚界的同时,可以康复在现界所受的伤。

伊依挥动手臂,锵一声地敲响「门」并咏唱咒文。

「怪清!」

于是和平常的怪消不同,伊依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感触——而有些震惊。果然这个混合了两只怪造生物的奇妙怪造生物和一般情况不同吗?就在伊依这么想时,被光包围住的「血色独占」从现界完全消灭了。

「……呼。」

伊依喘了一口气,突然想到现在不是这种时候,而回头看向舞弓。

「——唔。」

然后被舞弓那光是用看的,感觉心脏就快停止一般的凶狠面貌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会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就在伊依这么想时,舞弓一边将对战车炮恢复成基本形的「胧武胧」,一边接近在伊依身旁优雅地微笑着的游。稳定的步调。伤口已经没事了吗?不,那是不可能的。她应该被强制要好好静养才对。就医生所说的,舞弓虽然性命没有大碍,但要暂时住院——应该是这么样没错。

「小舞——」

虽然走近了,但舞弓完全不看伊依,而是移动到游的面前。她全身散发出真面目不明的怒气或杀气——总之是非常恐怖的气氛。

「……小舞?」

虽然出声呼唤,但舞弓没有回答。

她只是瞪着游看。

「伊依……妳离远一点。」

武士少女简短地向伊依这么说道,浮现出微笑并将脸凑近游。

「不知道你是因为同情还是无聊的自信,不过你在那边没杀了我,表示你气数已尽。」

她握紧「胧武胧」,缠绕着杀气这么说道。

「狩猎『门』的死神啊,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会在古顷。不过——我战桥舞弓,不会败给同样的对手第二次。我要在这里制裁你……!」

伊依怀疑自己听错了。刚刚舞弓说了什么?

「小舞——」

狩猎「门」?那是最近成了传闻,恐怕是舞弓正在追捕——让她受了那种伤的犯人。

为什么舞弓会用那名字称呼游?

伊依笔直地注视着游。

他有一瞬间在左眼混入了彷佛杂质般的感情,但——

「啊啊。」

他忽然将表情从眼眸中消去,彷佛会让人陶醉一般美丽地微笑着。

「妳是——昨天受了重伤倒下的女孩子对吧?虽然我不是很懂妳在说什么,但妳看来似乎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

那态度让舞弓稍微从他身边往后退,并架起了刀。

「你、你这家伙——打算装傻吗!」

她从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感,让只是待在旁边的伊依都感到畏惧,但游却不为所动,仍然抱持着笑容继续说道:

「不,我真的无法理解妳在说什么。狩猎『门』?有人在偷窃『门』啊?嘿,还真的有这么过份的家伙在呢!」

「你这家伙——」

因为舞弓激动地想砍了游,所以伊依从役方双手抱住舞弓的腋下来制止她。

「小舞!不行,妳冷静一点啦!」

「放开我,伊依!让我砍了这个腐败的男人!让我砍了他!」

虽然疯狂抵抗的她力量相当强,但伊依拼命地阻止。

因为是游。因为他是仇祭游。

游不会做坏事的。七年前,他救了自己——

「好啦好啦,冷静一点。希望妳能听听我说的话呢。」

游一副怜爱似地眺望着那样的伊依,并摊开双手微笑着。

「证据呢?」

「什么——」

舞弓的表情凝固住,且惊讶地张大了眼。

「你说什么——?」

游像是以那样的她为乐,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所以说,证据呢?我偷走『门』的证据呢?要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吗,要搜查住家也无妨喔?根本没有我偷走的『门』——我说啊,武士小姐,在现代日本——连证据都没有的话,是无法替人顶罪的喔?」

「证——证——」

舞弓涨红了脸,用激动的气势大叫:

「虽、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证人!我看到你偷走『门』的现场了!」

「有没有可能是幻觉呢?」

游露出微笑,舞弓说不出话来。

「举例来说,或许有人怀着恶意将假的记忆灌输给妳了也说不定。又或许是让妳看到假的景象。只要稍微怪造一下怪造生物,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吧?换言之——妳的记忆什么的,根本无法成为证据啊。」

「但——但是——」

不知是否因为游的话产生动摇,舞弓颤抖着并开始露出没什么自信的表情。虽然伊依还无法清楚掌握住状况,但舞弓很不擅长像这样被用言语攻击;照这样下去,感觉应该会立刻变得无法反驳。

就如伊依所想的,游看似从容地对着舞弓说道:

「妳懂吗?想在这里砍了我的话,就尽管砍吧。但是,妳说不定会只是毫无意义地砍了没有任何罪过、只是被他人冤枉的人喔,」

然后用对于她最有效的台词来总结。

「那真的是正义吗?」

「…………!」

舞弓沉默下来,她咬牙切齿,甩开伊依之役将日本刀收进刀鞘内。

「证据是吧……」

然后她像是想用视线射杀掉游一般地瞪着游看。

「证据是吧,有证据就行了真是吧!你等着瞧!」

啊,这个视线,是「来帮忙」的眼神。还有、妳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的眼神。真伤脑筋啊——伊依用暧昧的笑容回应着。

伊依想抓住让舞弓受伤,狩猎「门」的犯人。

游不会做那种事。从怪造学者身上偷走他们的梦想——偷走「门」那种事。

「好啦好啦~~各位,吵架已经结束了吗?」

悠哉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着,伊依也惊讶地看向那边。

不知何时,一年星班的级任教师妖森吉音钻过旁观的学生们之间,现出了身影。

伊依不禁这么低喃,只见妖森将眼睛瞇成一条线并笑道:

「嗯。算啦,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们要和平相处才行喔~~总之,仇祭同学、美咲同学、魑魅寺同学三个人,之后要交悔过书给老师啃!因为古顷的规定就是这样,记得在周末前写四百字以上交出来咩~~」

不可思议的级任教师这么说道并简短地拍了拍手,将杀戮的气氛缓和下来。

「那么,大家回教室去吧~~要开始上课了喔~~快点快点~~啊,空井同学~~」

她用语尾拉长的声音这么说道,并看向伊依有点擦破皮的膝盖。

「妳受伤了呢~~要去保健室吗?」

「咦?啊,不用了。这种程度的伤不好意思麻烦哈皮医生。」

古顷怪准局中的保健医,哈皮-库镍尔是每治疗学生一次,就会吐血三次的超级体弱多病的体质。应该说,因为他经常请病假,所以很少会看到人。

「哦~~是吗?但是——不能太勉强喔。」

妖森笑着,将不知从哪拿出来的OK绷递拾伊依。

果然她是位温柔的老师。

虽然伊依感到有点温馨,但眺望着紧绷的舞弓和游,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

「嗨嗨,我是大家最喜欢的古顷之女神,宇宙木校长啃?」

在转学生仇祭游引起骚动的当天放学后,将繁杂的工作大致处理完毕,在开着冷气的一年级教职员室里面休息的教师-蚁马磁狱,因为静止的笔电液晶屏幕上显示出宛如冰雕般的容貌,而震惊地喷出了咖啡。

平常就没什么人的这个场所里面只有蚁马在,能够听见的声音也只有在屋外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喧哗声和蝉鸣声而已。

『蚁马小弟、蚁马小弟,你看得到吗?听得到吗?我的声音是否有传达到你那边呢?开玩笑的~~我只是试着说说看仿佛爱作梦的少女会说的话。』

「校长……

因为噎到而咳个不停的蚁马,设法让呼吸稳定下来,然后晃动他充满特色的灰色头发并瞪着液晶画面。

冰色眼眸。白金色头发。还有乳白色的肌肤。用这些透明零件构成的古顷怪造高中校长,是个将宛如冰冻住一般坚硬的头发留到肩膀长的女性。

她被自己怪造出来的名为「冰雪舞姬」的怪造生物夺走体温,变成必须经常保暖的体质。因此,显现在画面上的宇宙木也戴着感觉并不柔软的帽子,看似愉快地朝这边挥动的手也戴着似乎是皮制的手套。

宇宙木冰蜜。她是日本仅有七人的怪造学教授之一,原本应该是光是能和她说话,就会让人心满意足的伟人。

但是她该说个性差劲或坏心眼呢,总之是个麻烦人物。蚁马也露出了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拒绝一般紧绷的表情。

「……校长,您应该因为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怪造学教授集会,而不在学校对吧?」

在无意识中声音出混入厌恶的语调。

宇宙木在屏幕上浮现冰冷的微笑。

『嗯。是那样没错。倒不如说我现在已经在怪造学会本部,只是有件事忘了说——才会像这样跟你联络。』

「在那之前,可以先问个问题吗?校长。

蚁马停顿了一下,那端正的面貌中蕴含着怒气。

「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在我的计算机里装了这样的功能?」

蚁马工作用的计算机原本并没有这种视讯电话的功能。所以宇宙木的脸忽然冒出来一事习会让他动摇成这样。

真是够了,原本还以为这个对肠胃不好的校长托集会的福而从学校中消失,暂时能够安宁地生活了……

宇宙木若无其事地无视蚁马的脸色,微笑地说道:

『唉呀,我是在你上课的时候悄悄潜入。』

「…………」

『蚁马小弟,我啊,是认为在我不在的期间,为了避免部下的教师们任意妄为,需要监视才行呢。因为最近教师的丑闻层出不穷——呵呵,这么为学校和学生们着想的校长,可是没有其它人了啃。总之,在这大义名分之前,你的隐私根本无关紧要。』

对于像这样非常了不起似地说着独裁者发言的校长,蚁马用一副苦瓜脸问道:

「那么——校长,您忘记说的事情是?」

『啊啊,对了对了,主题是那边才对呢。毕竟我也很忙,还是等回去之后再来欺负蚁马小弟取乐吧。』

蚁马心想,要是宇宙木发生什么意外而不会回来就好了。

总之,宁宙木恢复成严肃的表情并疑惑地问道

『空井伊依同学她「怪造实习」的指导教师怎么样了,錬之岛老师死亡,仓波老师被捕——她应该又失去了指导教师对吧?』

空井伊依。

听到这名字,让蚁马的表情更紧绷了起来。那是古顷高中一年级女学生的名字,对蚁马而言也是最让他憎恨的对象。

在入学测验首次和伊依碰面的时候,因为她而蒙羞的蚁马——从那之后,经常动不动就找她麻烦。虽然没什么效果。

「啊啊——」

身为专门学校的古顷怪造高中,在课程里面并没有安排数学或体育之类的一般科目。全部是被为了成为优秀怪造学者的怪造学给占据。

教授虚界地名和相对应之咒文、咒印的「虚界地理」、说明基础的怪造用语和理论的「怪造理论」等等,科目相当多采多姿,但宇宙木所说的「怪造实习」在其中出带着特殊的色彩。

所谓的「怪造实习」即是怪造的修行,按照学生的程度不同,指导教师和课程内容也会有所变化。

空井伊依在入学没多久棱,便因为蚁马的策略,由錬之岛了信这位怠惰教师负责指导,但錬之岛不知为何却怪造出「凤凰」这种危险的怪造生物且死亡了。无可奈何地改由仓波无乐这名优秀的怪造学者负责指导她,但仓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管理怪造学会秩序的执行部逮捕,从古顷当中消失了。

就像这样,在仅仅几个月内搞垮两名教师的伊依,现在已经被取了「教师克星空井伊依」的绰号,而被教师们畏惧着。

『不只是伊依同学,因为仓波老师被逮捕的关系,原本由他负责的战桥舞弓同学,也拜托你帮她找个指导教师啰。还有——之前说的那个转学生,仇祭游同学,也要找个人负责指导他。这是宇宙木校长可爱的请求。啾☆』

被抛了个飞吻。蚁马冻结了起来。

宇宙木冰冷地微笑着,刚好趁蚁马动弹不得时向他说道:

『如果无论如何都没有人想负责的话,就由蚁马小弟来指导她们。这可是命令唷——OK?』

不。不不根本不OK啊。为什么自己得那么悲惨地去指导那些问题儿童们?

就在他这么心想时,宇宙木轻轻地挥着手。

『啊,抱歉——有人在叫找,所以我要挂电话啰。那么,她们的指导教师——就拜托你啰,蚁马小弟?拜拜~~』

液晶萤幕噗滋一声地转黑。

「等等,校长!校长——这个雪女!」

虽然蚁马不停敲打着屏幕,但沉默下来的计算机却毫无反应。

「饶了找吧,混帐……!」

蚁马呻吟着,沉重地坐到办公椅上。感觉心情灰暗地沉淀下去。脑海中浮现錬之岛的脸。浮现仓波的脸。自己绝对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

该怎么办呢——蚁马思考着,然后他领悟到,总之无论是谁都好,必须随便推个教师袷伊依他们才行。要找谁比较好呢——就在他一边呻吟一边拼命地思索时,职员室的门宛

如纸拉门一般发出嘶嘶的小小声响,并往横向滑行。

「——主啊。」

一看之下,是个将手在胸前交缠,正祷告着什么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

「主啊。感谢您赐予今日美好的夏季恩泽和阳光、学生们一如往常的和平与健康,以及古顷的寂静和繁荣——还有感谢您关心着我些微的前进。阿们。」

蚁马嗳昧地眺望着划着十字,闭上双眼低响着祷告词的女性,总之还是习惯性地吐槽。

「圆日暮。我应该有说不要每次进职员室就要祷告一次吧。」

「…………嗯。」

完全神游到信仰世界当中的她——圆日暮案寿,用纯粹且天真无邪到让人吃惊、仿佛窗户外可以看到剩下太阳一般的眼眸注视着这边。

「蚁马老师,您在啊?」

露出彷佛棉花糖一般笑容的她,是从这个春天开始被分发到古顷怪造高中的新任教师。也是个在西装上披着像是修女会穿的修女服,做出这种意义不明打扮的娇小女性。

她摇晃着挂在胸前的过大十字架,朝这边大大地低下了头。

由于她低下头的缘故,她的头直接撞上了某人的办公桌,堆积在桌上的文件哗啦哗啦地掉到地上并散落开来。

「…………」

圆日暮抬起头,用讶异的眼神注视着那些文件,然后转变成恍然大悟的表情并大叫道:

「上、上帝的考验!」

「只是妳糊里胡涂罢了,呆瓜。」

蚁马站起身,走近拼命地捡起文件的她。

她天真无邪又孩子气这点让蚁马莫名感到厌恶,而且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比任何人都麻烦的人物。因此蚁马至今为止都会稍微跟她保持距离。

就在蚁马看着的时候,她捡起了所有文件,勤奋地将它们放回桌上,然后砰砰地拍了拍手,来拍掉灰尘。

「啊啊——主啊,您可怜的羔羊精彩地通过了考验,又再度获得崭新的信仰之喜悦和——」

「圆日暮,拜托妳别祷告了,听我说话。」

蚁马在这时已经相当疲惫,他呼唤着闭上双眼、向某人贴的泳装偶像海报做着礼拜的她,但——

「——对于您赐予的各种幸福,和您对这条宛如野花一般的生命给予的关注,怀抱着感谢。阿们」

「圆~~日~~暮~~」

在祷告时不理会任何呼叫的她让蚁马开始感到火大,摇晃她带着兜帽的头。

「哇哇、啊哇哇、不可以摇、不可以摇晃啦!」

从神游状态当中回来的圆日暮,满脸通红地抬头仰望着这边。

「蚁、蚁、蚁马老师!男、男士请不要随便地触摸我!信仰会被玷污的!」

「男人是恶魔还什么的吗……总之,我最讨厌我说的话被人无视,还有别人在我眼前聊着跟我没有关系的话题。」

他一边说着不讲理的话,一边放开圆日暮的头。

只见她仍然满脸通红地用双手扶正歪掉的兜帽,并注视着这边。

那湿润的眼眸让蚁马觉得自己似乎在虐待小动物,但他决定不去想那些,用严厉的视线看向这名错误的神职人员。

「妳在做什么啊?这个时间妳不是应该跟然慈堂一起在监督补习的学生吗?」

在目前暑假已经结束的九月,原本应该在暑假举办的补习——也就是给第一学期成绩不良者的特别课程——由于有学生翘掉那场补习,因此针对他们又举办了一次补习。然慈堂是个精神构造宛如机械一般的奇妙教师,倘若是他,对于这名麻烦的新任教师的奇特举止,应该也能毫不动怒地配合她的步调。蚁马是这么认为,才让他们一组的。

「是的。但是蚁西老师,然慈堂老师他不想承认上帝的存在。」

圆日暮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脸颊并滔滔不绝地说道:

「然慈堂老师不仅试图将主的教诲全部用理论来分解,甚至还会逐一抱怨并否定我的行动。真是太愚昧了。主的教诲正是因为无法靠区区人类所想到的理论和言语来掌握,才会是主的教诲,上帝的教诲!即使想用人类所想到的话语和根据来分类上帝,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是即使想要理解,却没有理解到这点也无法理解,已经化为人类至上主义之理论主义的化身;光是和那种存在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信仰就会披沾污!」

「啊……」

蚁马顿悟了。让然慈堂和圆日暮同组这件事失败了。按照理论思考臣宛如机械一般行动的然慈堂,和所有行动都是以「信仰」为中枢的圆日暮,让他们一起行动不可能不会失败。圆日暮的一举一动对于宛如机器人一般的然慈堂来说应该无法理解,反过来说也一样吧。

蚁马叹了口气,心想着该怎么处理,并眺望着因为「信仰的愤怒」而气得全身发抖的圆日暮。就某种意义而言比学生还难应付的她,也不能不让她工作,但是让她工作的话,又会搞出意义不明的失败——

「啊。」

蚁马忽然心生妙计,看向依然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何谓信仰或是何谓上帝的圆日暮,他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试着提议道:

「……圆日暮,妳来这所学校也已经五个月了啊。」

蚁马砰一声地将手放在她肩上。圆日暮又再度涨红了脸。

「啊——啊,咦,是的!我差不多来那么久了!怎么了吗?」

「嗯。嗯嗯。不,怎么说呢——圆日暮似乎也很努力,我在想差不多可以请妳负责指导一些科目了。」

蚁马用连自己都认为十分完美的笑容这么说道,于是圆日暮在胸前交缠起双手且陶醉了起来。

「咦——我、我、我来负责授课吗?我可以负责指导学生的课程吗?啊啊,主啊!」

因为她又想开始祷告,所以蚁马赶紧开口阻止了她。

「没错。我正好在找某个科目的指导教师!嗯,交给妳的话就放心了。怎么样啊,圆日暮,妳要不要试着负责指导『怪造实习』?」

没错——蚁马的计划就是将宇宙木硬交给自己的「怪造实习」指导教师这个任务,推给这位圆日暮。只要派出这个糊里胡涂又笨拙、在奇怪的地方像个神职人员,但脑袋却不太好的她——这次空井伊依的成绩一定会一落千丈,丧失自信的她说不定会离开古顷。顺便连那个没礼貌的战桥舞弓和从转学当天就闹出问题的仇祭游也一起被开除的话,就一石三鸟了。

完全不知情的圆日暮露出满面笑容。

「是的!那当然!我接下这工作!啊啊这不是谎言吧,这不是梦吧——主啊,案寿总算要踏出身为教师的第一步!」

在她感动得无以复加时,想让一切部结束的蚁马用若无其事的态度继续说道:

「啊~~总之,想拜托妳指导的学生有三名。空井伊依、战桥舞弓、仇祭游。三人都是一年级。仇祭就是那个转学生……至于另外两人,妳知道吗?」

「咦?是——是的!」

圆日暮用不变的笑容,看似幸福地回答……

「是『教师克星』的空井同学和『教室克星』的战桥同学对吧?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因为两人都是很有名的一年级学生!」

「…………」

圆日暮似乎知道两名问题学生的事,但她的眼眸却没有丝毫阴霾。她既不退缩也不排斥,只是用跟往常一样的步调微笑着。

「才入学几个月就将两名教师逼向毁灭的空井同学,和经常踢破教室门或用空手打穿黑板的战桥同学……啊啊,她们所欠缺的肯定是信仰没错!是上帝温柔的关心!我、我——我会努力的!主啊!上帝啊!请守护着我吧!」

圆日暮大叫,她似乎幻视到天堂的花园和神圣的光芒,当场开始转圈跳起舞来。

看到这景象,比起将麻烦的工作推给别人的达成感,蚁马更深刻感受到对于未来的不安。

「……嗯,总之,拜托妳多加留意啦。尤其要小心那名叫空井的学生。虽然那家伙本身并没什么,倒不如说——坦白讲她只是个吊车尾的,但不知为何在那家伙的周围经常发生意外,但要是她缺课的话,平常似乎是由那家伙压制的其它学生又会乱来。」

蚁马敷衍地叮咛着她,然后将视线从五体投地开始祈祷的圆日暮身上移开。好了,不知道这次的教师可以撑几个礼拜呢?

☆☆☆

这一切都是上帝的指引。

圆日暮案寿从同僚的蚁马磁狱那正式接下委托书,那天她一边让迫不及待的内心冷静下来,一边回到位于郊外的自宅。她为了庆祝而喝了平常因为教义禁止自己喝的酒,且比平常更长时间地向主祷告。最后还兴奋得一夜末眠。

回想起来,到古顷怪造高中上任后已经过了五个月,不知为何很少有工作可做,都是在处理一些杂事,但从明天开始,自己也能正式负责授课了。这是连作梦都会梦见,在这个只剩下流于形式的教义的岛国上,教师是唯一还能被称为神职人员的职业——圆日暮以这条路为目标,虽然被迫看了好几次丑陋的现状——但从今以后,自己要改变教师那样的姿态。要真的成为在所有意义上的神职人员。

啊啊,真令人期待。自己负责的学生会是怎样的孩子呢,虽然他们似乎被称为问题人物、麻烦人物——但小孩子都是纯洁且一尘不染的天使。只要用心去对待他们,彼此之间定会产生羁绊,并能够将他们导向应有的姿态才对。

圆日暮这么心想,并在上帝的爱情包围之下安详地入眠了。

隔天。

似乎是喝不惯的酒让圆日暮熟睡了,她差一点迟到,慌忙地冲入职员室的圆日暮从教务主任的蚁马那拿到)。课表。一看之下,今天的第一堂课马上就是自己的课程。该教些什么才好?怎样的教师才会受欢迎,。圆日暮一边回想着自己就读怪造学校时代的事,一边思考着。

在她思考的时候,铃声响其了,不知为何有些人关心地拍了拍图日暮的肩膀,有些则是把以前借的钱还了回来。圆日暮一边对同僚们的行动感到疑惑,一边走向事前被指定的教室。为了圆日暮的「怪造实习」而被分配到的这间教室,似乎是位于一般大楼的第七多目的室。所谓的多目的室,简单地说就是因为学生不足而末被使用的教室。

圆日暮负责指导的学生有三人。一年星班的「不死鸟杀手」兼「教师克星」,且是那位天才怪造学教授空井灭作的女儿空井伊依。四处破坏教室的门、或是指导她说话方式的教师一被她殴打,甚至被打飞到二十公尺外之类的英勇传说不绝于耳,一年月组的战桥舞弓。还有转学当天就引起争执骚动,被登录到许多教师的黑名单上的仇祭游。

光是用听的,感觉是就连地狱的狱卒都会畏惧的三人。但是圆日暮不会害怕。无论多么恶名远播,学生就是学生,又不是鬼或恶魔,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彼此都是能够沟通的人类,只要真心相对,一定能互相了解才对。

圆日暮这么心想,在第七多目的室前抱紧蚁马提供给她的「怪造实习」讲义,闭上双眼不断反复进行着深呼吸。

「主啊——」

她祈祷着,猛然张开眼睛并将手伸向教室的门。

记得传闻说舞弓必须弄破门才能进入教室——但果然传闻只是传闻,门好好地在这里。没错,女高中生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地弄破教室的门。只有传闻很夸张地被传开来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

实际上一定是普通的孩子们。

圆日暮点了点头,打开了那扇门。

感觉室内似乎是开了冷气,一股让人直发抖的冰冷气息吹抚过她的脸庞——

「…………」

「…………」

「…………」

瞬间——圆日暮充满梦想和希望的笑容便产生龟裂,双脚开始颤抖。

什么。

这是什么。

是普通的教室。是古顷最基本的梯田式教室。教室门位于最下层,从学生那边看来是位于最前方的讲桌旁边。圆日暮静静地打开那扇门,然后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气氛打击,而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坐在宽广教室里面的学生有三人。

在中央露出为难表情的是挂着骷髅项链的少女。

夹着那样的她坐在左右两边的两名学生——互相对彼此散发出浓缩了杀气和威压之类的气息。

一名是绑着蜘蛛网图案的头巾,有着深红眼眸的少女。

一名是用乌鸦羽毛装饰着衣服,脸上的伤痕很明显的少年。

少年和少女完全无视圆日暮的存在,散发出让人觉得差不多会有恶劣的怪物诞生一般浓烈的杀气。那让人稍微产生心理上的障碍,对于杀气没有免疫力的圆日暮,承受不住而摇摇晃晃地一屁股跌坐在走廊上。

「唉呀……?」

圆日暮全身颤抖,自觉到因为本能而流落下来,弄湿了脸颊的温热液体。

「唉呀,唉呀呀,为什么眼泪会跑出来呢……?」

她摇了摇头,为了不输给杀气的浓雾和灰暗的预测而站起身,圆日暮划了个十字,气势汹汹地走到讲桌前。

这时戴着骷髅项链的少女总算注意到这边,虽然她轻轻地点头示意,但其它两人则完全无阻于这边。

什么啊。

这种宛如战场一般的紧张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呢、呢个——」

圆日暮勉强发出声音,对缠绕着漆黑氛围的三名学生们开口说道:

「呃、呃——开、开始上课啰?」

她一这么说,紧绷地像是在说「敢靠近就砍了你」似的头巾少女便看向这边,不知为何用非常伟大的态度说道:

「话说清楚一点。」

「——噫!」

会被杀。

她有一点认真地这么认为。

不过中央的骷髅项链少女对于那样的她投以感觉疲惫的视线,且像是在打圆场似地委婉劝告着少女:

「……小舞,应该是说,你们两个人。老师都在害怕了,拜托你们别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嘛。要和平相处才行啊,喏?」

虽然那番话让头巾少女瞬间露出消沉的表情,但乌鸦羽毛少年接着说出口的话搞咂了场面。

「真意外呢,伊依。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重的人,摆明只有小舞一个人而已啊?妳看,我跟平常完全没两样喔?」

「你别随便叫我小舞……!」

虽然头巾少女散发出宛如烈火般的怒气,但乌鸦羽毛少年根本不当一回事。

「呵呵。别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嘛。妳啊,一定——是笑脸比较可爱喔?

「……你这家伙,是希望我把你的性命连同那会编织出一堆烦人话语的舌头一起剁掉是吧!」

头巾少女语调平淡地这么说完后,将单脚放到桌上,并握紧了扛在肩上的日本刀刀柄。

「啊哇、啊哇哇——」

对于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圆日暮用尽自己的全力大声叫道

「请、请、请住手——!」

她砰、砰地敲着桌子,用最大的声音诉说道:

「上帝是以和为贵的!要是你们再继续吵下去,我就要遵照上帝的旨意来惩罚你们啰!」

那番谴让头巾少女的表情僵硬了起来,她像是想寻求答案似地注视着中央的少女。

「……伊依,感觉刚才她好像用了很稀奇的责备方式,」

「这个学校的老师很奇怪这件事,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吧。好了啦,小舞,妳坐下。游也是,不要扇风点火。」

戴着骷髅项链的少女用蕴含着些微怒气的声音低声说道,然后像是代表三人似地,朝这边深深低下了头。

「对不起。老师,请开始上课吧。」

「啊。咦——是、好的。」

对学生大声叫骂了。

圆日暮感到羞耻,而划着十字向主谢罪。然后她重新看向自己负责指导的三名学生。

「呃~~嗯哼。咳咳——咳咳咳!」

她为了打超精神而想咳个两声,但气管却抽筋,反而咳得更严重。总之——圆日暮抬起视线,按照在脑海中演练了好几次了方式报上姓名。

「早安。我名叫圆日暮案寿,从今天开始负责指导你们『怪造实习』这门科目。很不好意思的是,这是老师第一次负责授课,所以还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或许会在奇怪的地方失败也说不定,要是你们有注意到的话,还请告诉我要改进的地方喔。」

嗯,很流利地自我介绍完了。

圆日暮对此感到满足,然后将视线移向学生们。

「因为今天是第一次上课,所以我想请大家出来自我介绍一下。呃,就说一下名字和——对了,请告诉我你们将来想成为怎样的怪造学者。」

只要照这样子下去,感觉就能顺利上课的样子——虽然圆日暮这么认为,且她没多久便被迫察觉到自己挑错了问题。

「战桥舞弓。」

有着红眼眸的少女,报上名之后做出奇怪的发言:

「……我要成为天使。」

虽然圆日暮以为她还没说完而等了几秒,但闭上眼睛的她宛如铜像一般中断了声音。呃,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呢?应该催促她继续说下去,还是应该什么也别问?

就在圆日暮思考的时候,中央的少女像是要抹去这尴尬的气氛一般,她侧眼看了看舞弓并开口说道:

「呃,总之——我是空井伊依。」

虽然态度看来比其它两人老实,但她似乎是这间教室的中心。

圆日暮理解到这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依。

不但说话很有礼貌,也能够顾虑周围的情况,为什么这样的学生会被称为「教师克星」呢?果然只是不幸的偶然累积重叠在一起而已吗?

就在圆日暮这么想时,伊依用率直的声音宣言:

「我将来——对了,我想成为很厉害的怪造学者,拿掉现界和虚界的境界创造出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

「……」

听到那纯粹、也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发言——圆日暮顿悟了。

啊啊,原来如此,是那一类型的啊。

并非暴力也非不良,只是纯粹地——是个麻烦的学生。什么怪造生物和人类能够和平生活的世界,根本没有听过这样的事。

嗯。但是,拥有梦想是件美好的事。而且觉得大家和平生活比较好这点和上帝的教诲相当类似。不应该固执地去否定吧。无论那个梦想有多么困难,或是在现实上根本不可能达成。

「那、那真是——非常棒的梦想呢。」

圆日暮暧昧地微笑并适当地附和着,在她的前方——

「仇祭游。」

留在最后的黑发少年,用理所当然般的语调说道:

「我根本不想成为怪造学者」

「…………」

咦——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间学校里呢?

圆日暮的笑容僵硬了起来,不知为何她自觉到猛烈的疲劳,看向远方并十指交缠地开始祷告。

上帝。上帝啊。

「……这也是上帝的考验吧。」

眼泪不停地掉落下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在内心某处一直相信传闻只是传闻。

但是——果然这些学生们对自己而言还是负担太大了点。

「不。不会的!没问题的。没问题的,主啊!我不会灰心的。我不会沮丧的。从眼里流下来的也只是汗而已吧?呵呵。呵呵呵呵。」

「……老师,小舞她因为伤口疼痛而昏倒了,我带她到保健室。」

伊依轻轻地举手报告。

舞弓——才想说她怎么突然沉默下来。

「…………好的,请吧。」

圆日暮案寿的「怪造实习」,就这样前途多难地开始了。

☆☆

伊依和游两人将昏过去的舞弓搬到保健室时,保建医的哈皮-库镍尔很难得地待在保健室内。

他是个纤瘦到让人惊讶,发色宛如氧化银一般的男人。眼角有着黑眼圈且驼背,空洞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起来带着彩虹般的颜色。

「……同花……大顺(RoyalStraightFlush)。」

一脸无精打采的保健医,不知为何在保健室地板上铺着坐垫在玩扑克牌。因为基本上他经常请病假而不在保健室,所以学生们也很少会来保健室求助,现在室内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不。

「…………」

保健医仍旧是一脸空洞地将世上少见的最强牌组放在地板上,有个具备不协调感的存在仿佛理所当然似地坐在他前面。

那是个布偶。

不——那是布偶装吗?

只见穿着比保健医还要高上许多、无法判断是猫或熊的巨大布偶装的人物坐在地板上。那寒酸布偶装的眼睛部分是钮扣,嘴巴也只是单纯地缝了起来。四处还有脱落的线跳出来。

布偶装用粗暴的动作将圆滚滚的手灵活拿着的扑克牌甩到地板上。两人似乎正在玩棱哈,布偶装散落在地板上的牌组烂到让人吃惊。

保健医没有志得意满,也没有嘲笑对方,只是用幽灵般的声音低喃着

「……山田同学……太执着于强力的牌组……那样是赢不了的……不是瞄准……而是要呼唤它们……」

被称为山田的布偶装似乎是受不了喃喃细语的他,用圆滚滚的拳头揍向保健医。

保健医华丽地飞了出去,宛如枯树一般滚动几圈之复,撞上了墙壁。

「去死啦。你去死啦。」

山田用恐怖的声音低吼着,并用放置在附近的铁管椅殴打已经濒死的保健医。发出了了叩嘎、啪叽、叩叽这种不详的声音。

呃,话说回来,这个布偶装是谁?

这先姑且不论——因为山田放出了认真的杀气,所以伊依将舞弓交给游,拍了拍山田的肩膀试着阻止他。虽然山田宛如野兽一般地转过头来,但意外地还活着的保健医无力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

「啊啊……山田同学……不可以使用暴力……」

浑身是血的他缓缓地起身,这时才首次注意到伊依的存在,稍微浮现出了笑容。

「……啊啊,空井同学……好久不见……」

「您没事吧,医生——」

虽然被学生担心的保健医也有点诡异,但因为他平常就是这样,所以事到如今伊协也不觉得奇怪了。

保健医迅速地替自己消毒,他一边贴上纱布并卷起绷带,一边回答

「还好……应该不要紧吧……虽然有一瞬间……看到天国的花园了……」

「你就那样去死吧。」

山田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喃喃自语着,但保健医无视于他。

「这位是……山田魔夜同学……」

虽然谜样人物光靠「这位是山田魔夜同学」一句话,感觉完全没有说明到,但这个保健医原本就不太多话,这个话题立刻就被打断了。

「那孩子……怎么了吗……?」

因为他用空洞的视线看了过来,所以表情似乎有点满足地背负着舞弓的游,代替伊依回答。

「是的。她前天受了重伤——但还是勉强来上学,结果就跟预料的一样,似乎是无法忍受伤口裂开的痛楚而昏倒了。」

「啊啊……」

保健医很少有变化的面无表情中稍微混入了怒气,他抱怨着

「医院那边……有联络……据说有一名正在住院的本校学生……偷跑出了医院……这样啊,是她吗……山田同学。」

布偶装正迁怒于散落在地板上的扑克牌,但注意到保健医的声音后,便转头看向这边。

保健医阴沉忧郁地叹了口气。

「让她……无法乱动地……睡在床上……请监视着她……我……跟医院联络——」

保健医这么吩咐山田之后,便用宛如僵尸一般缓慢的动作走向设置在房间里的电话。

至于山田,不知是否不爽被命令,只见他殴打了墙壁一阵子,尽管如此,还是从游那边接过舞弓,将她搬运到设置在房间里的床铺上。

「啊——因为小舞的力量不是普通地强,还请多留意喔。」

伊依为了以防万一而这么说道,但保健医用背影回答着

「……没问题的……山田同睾学也……很强……」

那番话让游耸了耸肩,低声对伊依说道:

「他这么说耶。总之——既然那样,就交给他们吧,伊依。我一直觉得受了那种重伤的小舞,还能普通地来上学一事很不可思议。原来如此,她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啊。」

「嗯——」

但是,舞弓做到那种程度也要来学校的理由是什么呢?

伊依想起她所说的——游是猎「门」犯人的话,感到稍微有点不安。

舞弓是为了将危机传达给伊依,才勉强偷跑出医院来上学的吗?然后在那时遇到了游——就如同游所说的,为了找出判定他是猎「门」犯人的证据——

「…………」

应该相信舞弓吗?还是应该相信游?

伊依不晓得。只是感到不安。

伊依双手抱膝地坐在地板上,注视着正监视舞弓的山田,然后向保健医低头示意。

「那个,医生,小舞就拜托你了。」

虽然试着这么拜托,但表情空洞的保健医开始讲电话,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伊依无可奈何地又看向山田。

「那个,山、山田同学,小舞就拜托你啰?」

「好。」

他意外地很有礼貌地回答了。

尽管稍微有点吃惊,但伊依还是跟在催促着她的游后面,离开了保健室。

☆☆☆

九月的学校非常潮湿闷热。

「话说回来——」

伊依和游两人走在上课时间内的走廊上,这么说来,从游转学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和他两人独处,伊依注意到这一点,觉得有点开心。

仇祭游。在那个只有讨厌回忆的寂怜院当中,唯一让伊依觉得幸福的时候——待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从他身上获得的东西实在很多,而且很重要。

正因如此,伊依才想询问。

他变成这样的理由。七年前的游和现在的游之间的差异。

「——刚才被圆日暮老师问到时,游——你说『我并不想成为怪造学者』对吧。」

「…………」

游没有反应。

但是伊依并不犹豫。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那是你的梦想吗?因为想成为怪造学者——游很用功不是吗?而且,以前那么喜欢怪造生物的游,昨天也轻易地伤害了怪造生物——还下了很过份的命令。」

伊依无法顺利表达,只好说出抽象的疑问。

「为什么?游。」

游不看这边。因为他走在伊依左边,所以伊依只能看见那宛如玻璃弹珠一般不会劲的眼睛,无法看出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相对地浮现出干笑。

「七年前的事——妳还记得真清楚呢。」

游低声地说完这句话,便停下了脚步。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伊依也稍微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向他。

从走廊窗户射进来的强烈光芒在游的表情上弄出了阴影。瞬间,有阵激烈的风吹了起来,长在校舍外面的树木一同掀起了波浪。

游美丽地微笑着,将手贴在胸前,像是在深刻体会似地低声说道:

「伊依也变了呢。对我而言——那十分悲哀。」

「游……?」

伊依不是很懂他的意思,而露出像小时候一样在求助一般的表情。于是游也用伊依熟悉的温柔表情笑了。

「改变了妳的人——大概不只是我吧,但我的确也是将妳像那样扭曲了的其中一人。既然如此——我就必须补偿这个罪状才行。」

扭曲?

罪状?

是怎么一回事呢——伊依无法理解,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游静静地、彷佛会让人陶醉一般淫荡地微笑着。

那是仿佛欠缺了什么似的,不——是仿佛舍弃了什么似的笑容。

「……伊依。伊依真的很喜欢怪造生物呢。」

「咦——」

那温柔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伊依有种讨厌的感觉,但她仍然点头同意。

「嗯。我喜欢。」

「既然如此——」

黑暗宛如夜雾般咻一声地缠绕上游的手镯。那手镯并非和伊依的回忆之「门」,而是昨天——那个冒出附带头颅的大镰刀、形状复杂的手镯。

游宛如怪造一股,从那里——

「……出来吧。我的『卵姬』。」

只是这么一句话,便有一只怪造生物像是爆发似地诞生出来了。那只怪造生物让黑暗宛如蒸汽一般稀薄且微弱地上升,感觉有点笨拙地掉落到地板上。他无法着地,只是单纯地冲撞上去,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那生物用宛如重病少女临终前发出的沙哑声音呜叫着。

外表——感觉跟桃子或梅子有点相似。

只不过他的肌肤宛如塑料一般没有凹凸,还有和脸部的宽度相较之下显得过大的双眼,并没有意志的光芒。被宛如人类一般的长发覆盖的外表,有种类似植物的感觉。总之是无法感受到活力的怪造生物。

被称为「卵姬」的那生物一边微妙地晃动着,一边发出呜叫声。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

感觉光是听着心情就会变得很奇怪,或者说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抚摸着大脑一般。

「我这个手镯是有点特殊的咒具——可以收纳最多五只怪造生物。」

伊依讶异地说不出话来,游没有夸耀的样子,只是在她身旁淡淡地说明

「昨天,我使用的大镰刀也是一样——她身为怪造生物的名字是『临终前的女神』。虽然像是无机物,但那也是活着的喔,并非虚界咒具。」

虚界咒具。

那是藉由虽然被证明实际存在,却非常困难的「物造」召唤到现界的「并非生物的虚界物体」之总称,舞弓使用的日本刀「胧武胧」似乎也是虚界咒具之一。

所谓的咒具。是以这个虚界咒具的传承为基础,活用现界的科学力量和怪造技术制造出来的劣化仿造品,基本上被认为性能明显比虚界咒具低落。

虽然不曾听过有可以收纳怪造生物的咒具——就在伊依这么想时,挂在她胸前的骷髅项链出声说道:

『……啊啊,我才在想好像看过,果然是那一类的咒具吗?高中生竟然会有这么稀奇的东西。即使是郁宫,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制造出「监狱」啊。』

「那东西那么厉害吗?」

伊依这么一问,灭作便像是在感叹地肯定道:

『是啊,半吊子的怪造学者是不被允许持有的。像我以前也只有三个而已。』

「……你以前有那么多个啊」

感觉价值一口气降低了许多,伊依皱起了眉头,于是灭作便一副愤慨似地大声说道:

『妳这混帐东西,因为是老子我才会被允许拥有三个的啊。就算浓缩一百个伊依,人家也不会分配半个给妳。更何况那可不是一个高中生拿得到的东西。』

「…………」

虽然觉得有点火大,但总之伊依无视肚他,重新看向了游。

「那个咒具——应该是很稀奇的东西吧,怎么来的呢?」

伊依试着探听了一下,游便一副没什么的样子回答了

「嗯。我是从爸爸那拿到的。」

「从义兄那——」

和伊依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寂怜院孤独。现在是仇祭孤独了吗——他是名怪造学者。据说给游「门」、还有教游怪造学的也是也。虽然这消息即使问游,他也不肯告诉自己——但他似乎远比伊依所想的还要优秀。竟然会被分配到特别的咒具,这可说是怪造学教授等级的待遇。

这先姑且不论。

到刚才为止一直坐在伊依头上的梅子降落到走廊上,并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拉扯着「卵姬」的脸颊。拉得长长的。即使松开手使其恢复原状,「卵姬」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梅子歪头感到不解,摇晃着侧头部的羽翼说道:

【伊依,这家伙死了?】

「不——我想应该还活着,游?」

伊依用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他,于是游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

「嗯,这个『卵姬』——是我前几天偶然怪造出来的。我非常感兴趣,就在调查相关资料时,被怪造学会的人找上。这似乎是相当稀奇的种类,他们说之后想要进行详细调查。」

他流畅地说着,伊依也一边应声一边晃动着骷髅项链。

「爸爸,这种事常有吗?」

『啊,啊啊——怪造学会基本上对于新发现可是敏锐到近乎狰狞啊,我想应该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自称是怪造学会的民间怪造学者,去调查某人偶然怪造出来的罕见怪造生物——然后捏造成「新发现」,想当成自己功劳的事情也常有就是了。』

倒不如说,感觉灭作好像做了很多那种事。

伊依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更进一步地问道:

「那么——那个怪造生物很稀奇吗?」

『啊啊,大概是吧。总之我是没看过。只不过,最近经常遇到这种事——果然死了三年之后,就跟不上时代了啊,我不能断言。』

感觉灭作似乎有点自暴自弃地说着,伊依点了点头,又看向游。

「所以,他们跟你说想调查这只怪造生物?」

「嗯——」

因为灭作的声音除了伊依和怪造生物之外都听不见,所以看起来像是伊依在自言自语吧。只见游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并继续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但其实除了『卵姬』和『临终前的女神』之外,我个人还有几只想要调查的怪造生物——只不过,这个手镯的收纳容量也到了极限,而且『魔力』也快见底了,所以有点困难呢。」

「魔力」。

那是连结着怪造生物和怪造出该生物的怪造学者,只有怪造生物才能感应到的力量,就类似怪造学者的性命——即生命力一样的东西,教科书上是这么说明的。怪造生物会将人类所拥有的生命力当成「魔力」来吸收,藉由慢慢消耗那股「魔力」一事,让自己停留在现界当中。

因为生命力有限,所以要是怪造出大量或过于强力的怪造生物,怪造学者也可能会死亡。连续怪造之所以会感到难受,并非只是无法保持集中力的缘故,大部分原因在于会被吸取大量生命力这件事上。

当然,越是强力的怪造生物,就需要更大量的「魔力」来维持。怪造生物能强烈感受到强力怪造生物的存在,汇是因为他们吸收的「魔力」是相当庞大的量。

「魔力」也就是生命力。怪造学者必须谨记这点,仔细考虑自己能怪造出多少数量跟种类的怪造生物。

四个月前,不如是偶然或必然,怪造出虚界啊支配者——魔王的伊依,只是将他留在现界仅仅几分钟。便被吸收了几乎全部的生命力而昏迷,之后也暂时在保健室的床铺上动弹不得。

所谓的「魔力」,是怪造不可欠缺的燃料,同时也是不能无视、会侵蚀怪造学者的毒药。

这先暂且不堤。

游静静地露出微笑后,俯视着被梅子戳了一下而摇晃起来的娇小怪造生物。

「嗯,所以说——伊依,在那个怪造学会的人开始调查『卵姬』之前,希望妳能帮我照顾她。」

「你说这孩子——?」

游说他怪造出了某些怪造生物,想要调查一些事情。不过,为此似乎必须回收维持「卵姬」存在的「魔力」。

这点伊依可以理解,也认为无所谓,但是——

「是无所谓啦。但是,游,即使这孩子照普通方式交给我照顾——我想『魔力」还是会连结在游身上喔?」

没错,「魔力」也是联系怪造学者和怪造生物的线。即使在现界照一般方式将怪造生物交给别人,那份联系还是会维持原样,并不会转移到这边。

「啊啊,那没问题。」

游这么说道,又让灭作称之为「监狱」的手镯亮起了幽暗色的光芒。

灰暗光芒这种矛盾的存在宛如蛇一般四处爬行,瞬间,首先有个长棒子从「监狱」气势惊人地跳了出来,接着又有一个看来危险且不祥的大镰刀刀刃跳了起来。

游在最后握住刀柄并让大镰刀旋转了一圈,于是在以细绳状连接的头发前端,有个女性头颅像在呻吟似地一边哭喊着一边出现了。

「哇……」

游那和怪造不同的技术,无论看几次都不习惯,这表示可以事先将怪造出来的怪造生物封闭在那个咒具里面,再按照情况需要让他们出现吗?

但是——那样感觉好像把怪造生物当成了道具。

伊依心想,自己实在不是很喜欢这个咒具呢。

但游并不在意那样的伊依,他用大镰刀横扫过正摇晃着的「卵姬」附近。

【呀啊——】

梅子吓了一跳,害怕地跑到伊依后面躲了起来。

游也不介意这件事,他向伊依指示着从「卵姬」身上开始冒出来的黯淡光芒。

「现在——我已经切断了连接我和这只怪造生物之间的「魔力」。那么,伊依,妳碰一下这光芒。这样支配权就会转移了。」

「…………」

切断了无法看见的「魔力」?不仅如此,竟然还能让他跟怪造生物之间的联系转移——

这么说来,昨天他不也是让次郎花和尸丸的怪造生物融合,甚至还加以操纵吗?

不只是咒具。他身上——还有其它特殊能力。

尽管伊依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碰触那幽暗色的光芒。

虽然有一点麻痹的感觉,但只有那样而已。

「好了,结束——很简单吧?」

游露出微笑,在一瞬间收起了「临终前的女神」。宛如有物体掉落下去的水面一般住上跳起的光之飞沬,有一瞬间淡淡地点缀着游的周圆。

伊依向灭作确认,得知「卵姬」和自己的确以「魔力」在联系着。因此她还是无法理解,而向游问道:

「游,这是什么?这不是——怪造对吧。你昨天也将怪造生物混合——」

「嗯。」

游暧昧地露出微笑,注视着仍然躲在伊依背后的梅子。

「我称之为『黏土工艺』。不过——算是怪造的发展形喔。伊依,怪造生物这种存在啊!其实是比妳所想的还要更容易改变形状、宛如黏土一般的存在喔。可以像昨天那送让怪造生物融合,也可以像这把『临终前的女神』一样,和现界的物体合成——以这个例子来说就是和大镰刀合成……那只怪造生物也是。」

游那不会动的右限所放射出来的异样眼光似受让梅子感到恐惧,只见她紧紧抱住了伊依的大腿。

游丝毫不介意地稍微瞇起了眼睛。

「如果只是要再分割出一个,似乎很简单呢。」

游呵呵地笑着,用单手拎起卵姬」之后,将她交给了伊依。伊依慌忙地抱住她,但对于游无法理解的发言皱起了眉头。

融合跟合成。而且——分割出一个?游应该不知道两个月前的事件才对。应该不知道梅子跟伊依最初相遇时,是分裂成「梅子」和「恶灵」这两只怪造生物的事才对。

不,追根究底来说,所谓的「分裂」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梅子会分成两只?

在现界生活的猫狗或人类——这些一般的动物是不会像那样分裂或融合的。

怪造学无奇不有,伊依一直暧昧地认为梅子应该就是那种类型的怪造生物,不过——其实在梅子的分裂这件事上,有某些伊依并不晓得的道理吗?

就在伊依这么思考时,铃声响了起来,伊依跟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去的游,在走廊上毛着。

七年前,是光看到他的身影就会觉得幸福的少年。

但现在虽然仍残留着当时的影子,却有哪边奇妙地扭曲了起来——

看着那遥远的背影,伊依不知为何——无法出声叫住他。

☆☆☆

古顷怪造高中的学生宿舍,空蝉舍~~在你变成玩偶之前~~的三楼是餐厅。以绿色为基调的轻率内部装潢,只见伊依全身无力地趴倒在餐厅桌上,一直无法消化掉沉淀在内心里的那种沉重忧郁的心情。

「看来妳似乎很累呢。」

在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的状况下忽然从附近传出了声音。

伊依抬头一看,只见管理员闇宫血影宛如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站着。

她是用发圈固定住彷佛混入了淡绿色一般的会发,比伊依稍微年长一点的女性。虽然有着美丽的容貌,却没有血色。明明天气这么地热,却没流半滴汗。

时间是傍晚,已经下课的伊依和同样是住宿生的香美一起回来了。舞弓大概被送回医院,游似乎是住在不同宿舍的样子。多亏了这样,伊依总算能够一个人独处。虽然两只怪造生物在脚下动来动去,但伊依已经没有陪她们玩的力气了。她想稍微休息一下。

狩猎「门」的犯人。

舞弓和游的争执。

舞弓的伤。

游可疑的言行举止。

游托付给自己的真面目不明的怪造生物。

让人烦恼的问题实在太多,因此伊依陷入了甚至不知道该思考什么才好、该怎么行动才好的状态。

「妳身体不舒服吗?」

血影稍微垂下眉尾,关心地问道。

就在伊依暧昧地笑着敷衍时,一名少年打开餐厅门现身了。

「太奇怪了——」

那是名和管理员血影非常相像,有着宛如混入绿色般金发的少年。只不过,他的头发和血影不同,偏自然卷。在后头部绑成了四束。身上穿的也是明显尺寸不合的衬衫和牛仔裤,且用更闷热的鲜红披风覆盖住那样奇妙的服装。

「奇怪。太奇怪了……虽说是有『存款』的诅咒,但为什么我会完全赢不了真子?无论是格斗游戏或赛车游戏或团康游戏……唔唔——」

「影文。」

血影瞬间反应过来,叫着那样的少年。

少年——闇宫影文是血影的弟弟,寄宿在空蝉舍的小学生。

「……唔。」

影文也立刻注意到血影,停止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将表情和语调放松到像是在骗人一样。

「啊。我回来了,姐姐。我回来得有点晚了,是因为在真子家玩啦。」

「已经七点了唷。虽说这个季节很晚才会变暗,但这样也会给对方添麻烦——记得别在人家家里待太久。毕竟夜晚很危险嘛。」

虽然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姐弟在对话,但两人不知为何像是在观察情况似地注视着这边。伊依只是心想着怎么回享而露出嗳昧的表情,且歪头感到不解。

虽然陷入微妙的沉默,但影文立刻呼唤着姐姐。

「我玩过头了,肚子好饿喔。姐姐,妳是不是在煮什么东西,这房间有点烧焦味耶。」

「啊,不好了。」

惊觉到这件事的血影一声不响地前往厨房。虽然乍看之下感觉她是个冷静且优秀的管理员,但实际上却是糊里胡涂又不太擅长料理的人。

「……真是的,为什么会这么少根筋啊。」

影文有点烦躁似地喃喃自语着,然后看向伊依。

「怎么了吗?伊依姐姐,妳的脸色好难看。」

「是吗?嗯——好像是有点睡眠不足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近要烦恼的事太多,伊依几乎没什么睡到。而月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来自在学校时心理上的疲劳。

影文不知是否相信了伊依逞强说的话,只见他不感兴趣似地点了点头,坐到了椅子上。

「哦——是无所谓啦,但请妳别太勉强。要是妳太过勉强而倒下的话,负责照顾妳的人会是姐姐,所以我不能保证妳的生命安全喔。」

影文不知道是说笑还是认真的一席话,让伊依露出微笑。

伊依被幽禁在寂怜院里面长大,之后也只是被父亲一直逼着修行怪造技术,所以她认为这间空婵舍,就像是真正的家庭——家人一样温暖。感到疲惫时会有人关心自己。能够以自己真正的面貌休息放松。

伊依认为那应该是非常难得的幸福。

「来。我将晚餐的料理端上来了。」

血影果然还是一声不响地打开厨房的门现身。邻接在餐厅旁的厨房,禁止血影以外的人进入。

她宛如一流的女侍一般,双手各端着两盘料理。从味道来推测,今天似乎是咖哩。即使是血影,也不会在咖哩上失败吧;伊依这么想着而稍微安心了点。总之以空蝉舍的基准来说,「能吃」就是成功,「不能吃」才是失败。

「来,这是伊依妹妹的份。这是影文的份。」

血影只有动作是流畅地在分配餐点。然后她在伊依面前摆放了被装在小盘子上的两盘咖哩。

「这是伊依妹妹的怪造生物的份。」

「谢谢您。」

伊依低头道谢,看向坐在脚边的两只怪造生物。

「小梅子妳们看,料理做好啰。」

【嗯。】

梅子抬起头,爬上伊依的脚并跳到餐桌上。她非常熟练。另一方面——游寄放的怪造生物「卵姬」则是毫无反应。

她轻轻地摇晃着,用沙哑的声音低喃道

【呜噜呜噜呜噜鸣噜呜噜……】

「来,珍妮佛也来吃饭吧。」

虽然试着呼唤,但因为她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伊依只好抱起她并将她放到餐桌上。

只见梅子惊讶地张大了嘴。

【……珍妮佛?】

伊依一脸理所当然似地回应着用疑问句被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嗯。因为我觉得没有名字的话很不方便嘛。而臣游也说可以随我高兴取名字……珍妮佛会很奇陆吗?」

梅子像是在闹别扭似地低下头,捏着果然还是只会摇晃的珍妮佛的脸颊。只见珍妮佛的脸颊被拉得长长的。

「不行这样,小梅子!」

伊依斥责着欺负珍妮佛的梅子,于是她露出像是在闹脾气的表情。

【我明明是梅子。我明明是梅子……】

梅子像是很羡慕地看着珍妮佛,低声地喃喃自语着:

【我觉得珍妮佛这名字很时髦。】

「…………」

她还在介意名字的事啊。

虽然伊依感到有点过意不去,但事到如今再更改梅子的名字又很奇怪,因此她决定不要想大多。

伊依拿起放在餐桌中央篮子里的汤匙,不经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影文,只见他露骨地皱起了借头。

「……影文弟弟?」

「…………」

看来似乎是注视着珍妮佛而心情变差的影文,伊依用视线试着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汤匙吃着咖哩。

「噗!」

然后很明显地喷饭。

「喂,血影!不对,姐姐。」

「怎么了吗?」

对于感到讶异的血影,影文一边用力地拍着桌子一边主张:

「我说过我讨厌大蒜、太阳和流动的水吧!应该说妳别在咖哩里面放蒜头啦!这是哪一国的食谱啊!」

「就算您这么说——」

从未让人见过她吃饭时模样的血影,果然还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站在原地说道:

「因为伊依妹妹似乎很累的样子。要恢复疲劳,大蒜和朝鲜人参是最有效的喔?」

「里面有放朝鲜人参?那不是很贵吗?」

「是的。所以我伪造了它的国籍。实际上大概是日本人参吧。」

「那样根本没意义吧……」

伊依一边眺望着像这样进行谜样对话的姐弟,一边也将咖哩放入嘴里。

虽然有种非常惊人的味道,但如果不吃的话对血影很不好意思,所以伊依还是全部吃干净了。

姑且不论人参的国籍——光是像这样感受到对方的体贴且被温柔对待,伊依就觉得精神都来了。

☆☆☆

在勉强吃完味道惊人的咖哩之后,离开餐厅的伊依走在空蝉舍的走廊上。她从三楼的餐厅走下螺旋楼梯、来到有学生们的房间并排着的一楼走廊上。

明明应该有很多男女在这里生活,但空蝉舍却总是像死了一样地安静。蜘蛛网和成堆的灰尘非常诡异。伊依带着像小婴儿一样东倒西歪地走着的梅子和珍妮佛,忽然想到一件事而阵在一扇门前。

她叩叩地敲了敲门。

「香米,妳在吗?」

等了一阵子后,因为没有响应,所以伊依试着抓住门把并拉了一下。因为这个怕麻烦的朋友偶尔会假装人不在。

门并没有上锁,非常轻易地打开了。

「…………」

「……呃——」

要找的朋友胜神香美就在那里,用「怎么一回事」的表情注视着这边。

看来她似乎是打算出门,正在换掉室内服的途中。她以上半身只穿着内衣的状态站在全身镜的前面,似乎是在她要穿起上衣的时候,伊依打开了门。

「……怎么,是伊依啊。我吓了一跳呢。」

在面向着这边的镜子当中,香美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怎么?应该像个女孩子一样『呀啊~~』地尖叫出声比较好?」

「……不,抱歉。我没想到妳正在换衣服。」

虽然伊依慌忙地打算离开到外面去,但香美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啊。没关系啦。反正被看也不会少一块肉。妳有事找我对吧?」

香美一边说道一边穿起上衣,用梳子梳理凌乱的头发。

满脸通红的伊依,举上可疑地慌忙道歉着

「真的很对不起。那个,因为我敲门也没有反应——」

「所以我说了没关系嘛。毕竟我没有回也不对。因为这房间很少会有人来——我以为是我听错了。」

香美低声说道,当场坐了下去之后,眼睛往上挑地看着伊依,问道:

「总之,有什么事吗?」

「啊——嗯,那个,香米不是要出门吗?」

伊依认为如果是那样,像这样留住香美也不太好。

香美耸了耸肩。

「没什么。反正也不急。因为伊依难得会来我的房间,所以这边优先啰。」

「可是——」

虽然伊依认为过意不去而想推辞,但感觉会变成并行线,所以还是放弃了。香美还挺顽固的——倒不如说,是按照自己的步调在走的人吗,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很少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香美的房间是空蝉舍中难得的个人房,和她自甘堕落的印象不同,整齐到让人意外。简单的床铺。化妆柜。书架并排着看来很深奥的书籍。与其说是青春期少女的房间,气氛更像是认真的女强人的私人房间。在配色稳重的房间角落,无视机能性的奇怪形状桌上摆着计算机。

「嗯,有点事想问香美。」

不擅长整理收拾的伊依一边佩服地眺望着房间,一边指着在脚边摇晃的珍妮佛。

「妳对这个怪造生物有印象吗?」

「…………」

香美没有回答,只是瞄了一眼珍妮佛,站起身后移动到位于房间角落的桌子。然后她坐到椅子上,迅速地启动计算机。

「……香米?」

伊依感到不可思议而出声呼唤,并移动到她的身后。计算机立刻就启动完毕,香美一副很麻烦似地将手伸向鼠标。

「……香米,我觉得桌面放腐败尸体不太好吧。」

「虽然我没看过那个怪造生物本身——」

香美完全无视伊依的话,只是点击着朴素的图示,于是屏幕上显现出某个画面。香美操作着对于机械生疏的伊依不是很清楚的步骤,没多久似乎是找到了想要找的画面,操纵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

「妳看。」

香美发出悠哉的声音,转动计算机椅回头看向这边。

「那个怪造生物跟这家伙不是很像吗?」

「……嗯?」

不习惯液晶屏幕的伊依眨了眨眼,勉强阅读着题不在屏幕上的怪造生物图片和说明。

显示在屏幕中央的,是虽然图片模糊,但跟珍妮佛非常相似的怪造生物。不过跟宛如植物般的珍妮佛不同,画面上的怪造生物表情相当狰狞,长发也宛如利刺一般坚硬且锐利。眼睛也上扬着。虽然身体娇小,但感觉是个恐怖的怪造生物。

伊依试着阅读说明。

「食命花」。下级一位的怪造生物。

「性情凶暴好战,会吸取人类的生命力。而且会使用暗示,让被他吸取生命力的人类遵从某种程度的单纯命令。由于极为危险,被指定为禁忌怪造生物——大概是这样吧?」

香美将冗长的说明扼要地总结了一下。她似乎记得大部分种类众多的怪造生物,还指出了其它像是这个或那个,说不定也很相似的好几种怪造生物。虽然因为她平常的行动没什么干劲,所以不太能实际感受到,但香荚果然是伊依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优秀怪造学者实习生。

「但是——那个怪造生物,跟『食命花』微妙地不同呢。新种?亚种?突变?伊依,这家伙是哪来的,又是看到她被战桥追杀,才带回来照顾的?」

「……不,小舞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追杀怪造生物啦。」

伊依边叹了口气边回答,并将视线从香美身上移开。

「嗯。是我偶然怪造出来的啦。因为是没看过的怪造生物,所以才在调查。而且因为某些理由无法怪消——话虽如此,但我也不想让她吃到奇怪的东西而生病什么啊。喏,不是说狗吃到葱的话会腿软吗?要是不详细了解一下这孩子的事,感觉好像会犯下无法预测失败。」

「……哦。」

香美用有点怀疑表情看向这边,不过并没有深入追问,只是关起了计算机。

「伊依妳——感觉总是很危险呢。」

香美低声说道,看似麻烦地耸了耸肩并站起身来。

然后比伊依高上许多的她,砰一声地敲着伊依的头。

「伊依是笨蛋。」

「啊?」

不知为何,用礼貌的语气责骂着自己的香美,让伊依不解地歪着头。

于是她又被敲了一次。

伊依一低下头,香美便抓住伊依的双马尾,并用力地拉扯。

「虽然妳老是啰唤地主张着怪造生物是朋友、是朋友,但也可以更信赖人类朋友——多依赖人类朋友吧!」

香美这么低喃着的表情,总觉得似乎非常寂寞的样子。

伊依感到过意不去,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背对香美走向门口。

但是,伊依不想让朋友受伤。

不能把朋友卷进来,让他们遇到危险。

香美用彷佛要消失一般的小声说道:

「……偶并不知道,妳说那种差劲的谎言,让偶调查的那个怪造生物究竟是什么喔?但是,偶大概晓得伊依又一脚踏进危险的事情里面。偶也知道妳是不想把偶卷进去,望让偶远离危险。」

最后,香美难得地用情绪化的语调说道:

「……别把人当傻瓜。」

虽然那句话深深刺进伊依的胸口,但伊依却无法响应。

☆☆☆

伊依回到自己的房间,用灰暗的心情面向桌子。

果然还是不该向香美询问有关珍妮佛的事吗?或许会让她感到不好受也说不定。但是——伊依认为即使是知识停留在三年前的灭作所不知道的怪造生物,倘若是身为现役优秀怪造学者实习生的香美,应该会知道才对。

伊依认为即使是暧昧的答案,倘若能够掌握住珍妮佛的真面目,总之暂时就能够安心了。为了避免因为不知道她的生态,而让她吃下对她有害的东西害她死掉这种事发生。而且——假如游是有某种意图而将这个怪造生物寄放在自己这边的话,就能够稍微早一点察觉到他的企图。

伊依含糊了事实来拜托香美,但轻易地被看穿而惹她生气了。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

伊依陷入了自我厌恶之中。

【伊依……】

和珍妮佛一起在脚边的梅子,抬头仰望着这边并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伊依对着那样的她微笑,并沉重地叹了口气。

人类的朋友和怪造生物的朋友。

虽然伊依并没有思考过这两者的不同。虽然她认为自己两边都同样重视。但似乎在不自觉中,对待他们的态度有所偏颇。

只是一直啰唆地主张着怪造生物是朋友。不信赖人类、不依靠人类。

香美的话让伊依低下头呻吟着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啊,香米……」

虽然试着说出口否定,但疑问却仍然残留在脑海里。

忽然间——伊依抬起头,看向在地板上摇晃着的珍妮佛。她果然还是像植物一样,无法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思考和感情。

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氛。和其它的怪造生物一样,都是伊依的朋友。

伊依轻轻地跪在地板上,像是在求助似地抱紧了珍妮佛。

【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呜噜鸣噜……】

她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呜叫,一边用大大的眼睛只是注视着伊依。

咻。

忽然——从双层床的下层,和伊依同寝室、名为片津理梦的少女平常窝着的棉被里伸出了一张纸。她有着绝对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面貌的奇怪习性,有什么事情想传达袷伊依时,就会像这样写在只上。

宛如舌头一般垂下来的白纸上,用独特的潦草字迹这么写着

「为什么会断电。是因为用电过量啊。」

「…………」

比平常更不知所云的文章,让伊依疑惑地对着鼓起的棉被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问,纸便轻轻地反转了过来。

「就是一切都并非无限。无论是电力、力量和生命都一样。片津理梦」

之后纸便被棉被给吞贪进去,无论伊依怎么呼唤,理梦都不再响应了。

monologue

在封闭的世界中孤伶伶的雏鸟

☆☆☆

寂怜院伊依在自宅细长的走廊上,打开了一间房间的纸拉门——并窥探着室内。

虽说是刚过正午,但冬天的寒气仍毫不留情地从袖口入侵,伊依不禁全身颤抖了起来,自己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云在天空上卷成漩涡状,只是激烈地吐出北风。

「…………」

已经——伊依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了。

即使像那样坏掉了,她仍然是自己的母亲。她会称赞伊依的头发,会温柔地抱住伊依。

倘若她不在了,自己真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感到不安的伊依——在宅邸中四处走动。

「母亲大人。」

伊依像是在呻吟似地流泄出声音,从纸拉门的缝隙间看向跪坐在棉被上的母亲身影。

母亲,寂怜院秘依用空洞的表情——拿起发夹不停地动着手,打算将自己的头发绑成两束。

但是凭她颤抖的指尖甚至无法顺利完成那样的作业,飘散出来的头发穿过她的手舞动着。

伊依实在看不下去,用力地打开了纸拉门,小跑步地飞奔到母亲身旁,并从背后抱住她。

「母亲大人……」

仿佛会坏掉一般纤瘦、几乎没有体温,宛如病人一般的身体。

被寂怜院使用到崩溃,这就是「当家」的末路。

「唉呀——」

秘依她,母亲她,总算注意到那样的伊依而让表情缓和了起来。

然后她缓缓地抚摸着伊依的头。伊依像是在求助似地,将脸推向那样的她身上。

但是——

「唉呀……真可爱。是哪位的孩子呢?妳迷路了吗?」

正因为温柔而显得残酷的话语,让伊依用悲痛的表情看向秘依。

她柔和地微笑着。

宛如遗照一般的笑容。

那表情中早已——只剩下名为寂怜院秘依的女人的残渣罢了。

「母亲大人……?」

一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秘依便抚摸着伊依的头发。

「真是可怜。妳和妈妈失散了呢。她一定很担心妳喔。阿姨也有跟妳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呵呵,她这么笑了。

「乖巧认真的孤独,那个惹人怜爱的伊依。呵呵。呵呵呵。」

寂怜院的人偶公主边笑边仰望半空中,并这么独白着。

「灭作。之后只要你回来的话——我就再幸福不过了呢。」

这么说完之后,她就只是一直发出笑声,再也没有响应过这边的呼唤了。伊依擦也不擦满溢出来的泪水,只是笔直地注视着这样的她。

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像母亲一样被破坏,甚至无法辨别重要的人的容貌。

变成被时间饲养到老死,把幸福的记忆认定为现实,在幻想世界中像这样一直不停笑着的存在。

或许那也是种幸福,但对自己而言,甚至没有幸福的记忆。

「————」

伊依害怕自己会在这种状态下坏掉。

可以听见脚步声。是复数的脚步声。

伊依情急之下跳进了室内的储藏室中,并将纸拉门紧紧地关了起来。身体颤抖不停,暴动的心脏甚至感到疼痛伊依抱着膝盖忍耐着恐惧。

传出了房间纸拉门打开的声音。

感觉母亲似乎说了些神么。

恐怕是寂怜院的人们——消费母亲的人格,用这种下流手段繁荣起来的蠢猪们又为了要利用母亲而前来了。虽然很想现在立刻跳出去将所有人都杀光,但伊依注视着自己细瘦的手,被无力感侵袭而咬牙切捶。

好想变强。

不想象母亲那样任由那些家伙使唤。

但是——自己非常弱小。

甚至也无法帮助母亲。无法逃离这里。

没多久气息便从房间中消失,只剩下寂静开始飘散着。

伊依像是用爬的从储藏室出来之后,紧抱着秘依彷佛理所当然似地变成空无一初的棉陂哭了。她哽咽着哭到疲巢为止,然后离开了房间,在走廊上走着。

她感觉在这屋子里面,一切都疯狂了。

绝望的现在和黑暗沉淀着的未来,无可奈何地扰乱着伊依的内心。

「…………」

不知是否从狂暴的风中避难而来,她在走廊上发现了一只蜥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伊依忽然踩扁了那脆弱的生物。

「……去死。」

她流落泪珠,凌虐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来抚慰心灵。

「去死。去死。去死吧!」

她忽然感受到有人的气息就在附近。

她怀抱着背后彷佛要冻结起来般的心情回头一看,只见大概是刚从学校回来,背着书包的仇祭游正站在那里。

「……伊依。」

被幽禁在寂怜院里的伊依,不像他一样有上小学。基本的知识是由佣人教导,游也是伊依第一次看见的同年纪小孩。

游的表情像是怜悯着在伊依脚下被踩扁的小动物,他走近过来并跪在地上。

然后他将伊依杀掉的蜥蝎埋在庭院当中。

伊依不是很懂那行为有什么意义,而歪头感到疑惑。

指尖被泥土弄脏的游立刻就回到走廊上。

「伊依,妳为什么在哭?」

「嗯——」

这时伊依才想起自己的眼泪,她用手抚摸着脸颊,感到羞怯而逃走了。游什么也不知道。包括寂怜院的疯狂,以及伊依被决定好的最恶劣的未来。

被双亲疼爱、平稳地生活着的他虽然让伊依多少有点嫉妒,但在同时,什么也不知情的他是唯一能够没有任何企图地和自己相处的存在。

「等一下嘛。妳怎么了?」

伊依立刻被追上,且被踩到衣服的袖子,轻易地就跌倒并撞到额头,痛得哭了其来。

「呜~~」

「啊,抱歉。」

「呜呜……」

伊依跌坐在走廊上,愤怒地殴打着游。敏捷的他闪开伊依的攻击,果然还是一副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伊依。

由衿奇妙的缘分而一起生活,在普通世界生存的少年——仇祭游,他以伊依从未见过的理所当然的善意,摩擦着这边的额头。

伊依感到不满,发出扼杀了感情的声音。

「……别碰我啦!这样会害我被泥上弄脏!」

「啊,抱歉抱歉。噗——」

「你笑了……!」

当伊依满脸通红地发火,游便抱着肚子开始尽全力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抱歉,因为伊依的脸被泥土弄得好惨喔。」

「不准笑啦……!」

伊依咯咚地殴打着游,接着立刻感到可笑而缓和了表情。

没多久笑意传染了过来,伊依用袖子擦拭眼泪之栓,就这样注视着游笑了。

游非常不可思议。只要在附近,不安就会消失——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仇祭游。他是伊依首次找到的幸福。只要在他身旁,无论是最糟的现在或最坏的未来都能够忘掉。

虽然伊依以幸福的心情笑着,但是为什么呢——忽然想起了把自己当成别人一样注视着的母亲面貌。

「————」

笑容瞬间瓦解,伊依在走廊上弯起膝盖。

母亲终究也变得认不出伊依的脸了。

「伊依?」

将自己的脸也涂上泥土来迈伊依笑的游,转变成严肃的表情看向这边。那温柔的眼神让伊依不禁抱注了池。

书包晃动了一下。

「伊依?」

「游……」

伊依用沙哑的声音,宛如呻吟一般对感到困惑的他低声说道:

「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受够了啦。我好怕喔。我好害怕这个家。」

眼泪溢了出来,声音也跟着激动起来。

「大家都死掉就好了。寂怜院那些家伙——大家都死掉就好了。」

游沉默下来,抚摸着伊依的头。

伊依稍微离开他身旁并注视着他,只见游露出了感觉很哀伤的表情。

然后说出难以置信的话。

「……妳不能和大家和平相处吗,我认为与其杀了他们——或让他们消失不见,不如变成朋友,这样谁都不会感到哀伤,而且会比较幸福喔?」

「…………」

伊依心想,他说的真是蠢话。

寂怜院的家伙全都是鬼和怪物。应该死掉才对。这世界上也是有该死的人的。只是无知又在和平保护之下的游不晓得这一点罢了。

伊依将内心所想的话告诉了游。

「你真是太傻了……游。怎么可能跟大家都和平相处嘛。大家都喜欢大家,既幸福又和平,那种情况根本只是坏掉、疯狂而已。在现实当中也有讨厌又可恨的对象啊。我才没办法和他们和平相处。怎么可能和他们和平相处……!」

伊依这么大叫之后,游灿烂地微笑了。

那是透彻理解伊依狂乱的内心深处后,仍然愿意对她微笑,宛如天使一般的表情。

「要杀了大家这件事,和想跟大家和平相处这件事,哪边比较疯狂?」

游这么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朝伊依伸出了手。

伊依抓着他的手站起身,并笔直地注视着他。

想要杀了大家这件事,和打算跟大家和平相处这件事,哪边比较疯狂呢——

是哪边呢?年幼的伊依思考着。

「大家——」

游抬头仰望在被风吹散的云朵缝隙间,只有一瞬间能看见的太阳,并低声说道:

「只要大家——成为朋友的话,伊依就不用再哭泣了呢。」

「…………」

伊依露出讶异的表情,向游问道:

「朋友是什么?」

伊依并不知道那个词汇。

伊依看着回过头来的游,像是感到困惑似的垂下了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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